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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地龙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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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在三月份,祺贵人生下大皇子,景阳宫中宫人不免有得意忘形的,撞在了红翘手上,红翘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道:“得意个什么劲儿,就算祺贵人生下皇子来,也该归我们娘娘养才对。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拿到我面前来说嘴儿。”

    这句话被祺贵人知道了,她不顾当时刚生完孩子出不得门,抱着还未满月的大皇子闯进了乾清宫,向皇帝哭求,求皇帝开恩,让她自己养孩子。

    当时,皇帝便下了旨,大皇子年幼,离不开生母,暂归祺贵人教养,并以诞下皇嗣有功为名,将祺贵人晋位为昭仪,这不是活生生打了皇后的脸是什么?

    为着这事,红翘打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若不是她嘴快,这事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让祺贵人大张旗鼓的得了这么大一个脸儿,让自己主子这么难堪。

    其实明玉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抱养祺贵人的孩子,第一,她没那么大肚量,去爱别人的孩子,第二,她也没那么残忍,生生拆散别人母子,十月怀胎的辛苦,她也受过,失去孩子的痛苦,她更尝过。谁知她这么想,别人却不那么认为,因此才有了宫里头吵得沸沸扬扬的祺贵人跪求乾清宫那一出。

    都说皇后自不量力,还以为是以前呐。这件事也成为了红翘的痛处,只要她一得意,红芍扔上这么一句,她就老老实实起来了。

    明玉却从来没有怪罪过红翘,因为她清楚,并不是因为红翘的这么一句话,也许,原因真的太复杂了,复杂到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自打秀女进了宫,她和承平帝两个便渐行渐远,相处时再也没了以前的融洽和乐气氛,两个人之间,总觉得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横档在两人中间。待到祺贵人生下了大皇子,就更不用说了,承平帝索性不来了,十天半月的才在坤宁宫出现一次。

    明玉承认,她也是造成这局面的罪魁祸首之一,也许她心里面从来都没有放下,哪怕嘴上说不介意,其实心里头还是恨的,她恨承平帝那么快就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恨他可以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左拥右抱。这个世界,一夫一妻,根本就是笑话。而她,还天真的活在笑话当中。

    明玉很快便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她从不是个自怨自艾的女子,胸中朗阔自有一番天地。早在她进宫的时候,她便知道,只有做一个无情无爱宽容大肚的皇后才是正确的道路,然而,谁让她做不到,先放了心呢,所以,她愿赌服输。

    明玉见红翘嘟着嘴,被红芍说的哑口无言,知道这件事一直是红翘心里头的一个疙瘩,她自觉自己对不起主子,笑着劝红芍道:“好了,你也少说几句罢,你知道她是个死心眼的,被你这么一说,她又得好几天吃不好睡不着了。”

    红芍见主子这么说,才姗姗笑道:“娘娘您也太抬举她了,她呀,一沾床就睡得着,一端碗吃什么都香,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得亏娘娘您疼她。”

    红翘不干了,笑骂道:“红芍你说的是什么呢,小猫小狗才那样,好啊,敢情你看不过娘娘偏疼我,拿我说嘴来了。”

    两人热热闹闹的说了会儿,这是在逗主子笑呢,明玉也捧场,笑眯眯看着她们两个说笑。

    前头说了,这一日是承平五年八月初九,为什么单拿这一日出来说呢,因为这一日据后人编的《秦史》记载,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承平五年八月初九日夜,京畿一带地动山摇,有声如雷,城中官舍民庐俱倒塌,压毙官民无算,多处被火延烧无一存者,禁中乾清宫亦无幸免,火烧殆尽,延至坤宁宫,太监宫女身死者数百名。”

    《秦史》记载的这短短几百个字远无法形容当时的惨状。这一日,因天气异常燥热,宫中很多人都睡得比较晚,大约亥时一刻,刚打过二更不久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屋子在摇晃,人站也站不稳,地底深处传来一阵如雷鸣般响声,屋瓦纷纷堕下,有还未睡下的人立时大喊着:“地龙翻身了!”一边朝屋外跑。

    明玉那时已经躺下了,在她感觉到床榻摇晃的厉害,屋顶有开裂之声传来时,她便反应过来,是地震了,也顾不得穿上衣服,光着脚跳下床朝外头跑,在外间叫醒了值夜的红翘,两人一同跑出屋子,此时院内已经有不少衣衫不整跑出来的宫女。

    明玉此时顾不得许多,扫了一眼,知道还有许多仍未跑出来的宫人,一边吩咐人去将其他的宫人都唤醒带到后苑去,一边领着已经跑出来的人转移到了后苑,那里地方空旷,遍植草木,除了几座亭子,并无别的建筑,明玉吩咐众人在四周空旷处待着,别到亭子里头树底下去。余震不断,有无知的宫人道,这是老天爷在发怒呢,吓得一众人脸色惨白,跪伏在地,不断磕头,求老天爷开恩。

    明玉看着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宫人,知道在这个时代,人民敬天畏神,对于未知事物总是满怀恐惧,一时也顾不上理会他们,忙着叫来了几个腿脚快的小太监,让他们到各宫去传信,让大家都到屋子外头来,在空旷的地方待着,离后苑近的便接到后苑来,离后苑远的让她们千万别靠近有屋子的地方。小太监们飞奔着去了。

    不多时,红芍也领着坤宁宫里剩下的宫人们来了后苑,只见人人都衣衫不整,战战兢兢,有胆小的甚至哭了起来,红芍也满脸惨白,低声对明玉道:“有几个来不及出来,被倒塌下来的房梁砸死在了屋里。”明玉心下恻然,晚上发生地震的可怕之处便在于,你在熟睡之中,什么也来不及做,便被夺去了性命。她只能拍拍红芍的手,以示安慰。

    见四周的宫人都一片惶恐,低低的哭声四处响起,明玉只得强打起精神,安慰大家道:“大家都别怕,这是地震,历来都有的,不是什么老天爷发怒了,大家只要待在这里别到处乱跑,什么事儿都没有。”

    话虽这么说,明玉心里头却满是担心,她能安慰其他人却难安慰她自己。她望向乾清宫的方向,今儿个承平帝歇在了乾清宫,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随即又安慰自己道,定然没事,我这个弱女子都跑出来了,他身边那么多人伺候着,怎么会让主子出事儿。

    突然有人指着乾清宫的方向,喊道:“快看,乾清宫走水了。”

    明玉也看到了,只见乾清宫的方向,先是一点微光,慢慢那光越来越大,越来越红,在夜色中甚是壮观,这宫里头的建筑都是木结构,只要一点儿火星,那火就能烧起来。许是地震中倒了烛台之物,引发了火灾。

    明玉再也忍不住,拎起裙子朝乾清宫跑去,她脑中不停闪过各种画面,一时是承平帝被困在火场中,无处躲藏,一时是承平帝跑动时被一根梁柱劈头砸下,压倒在地动弹不得。无论哪一种画面,都足以让她心胆俱裂,悔恨终身。

    红芍见主子朝起火的地方跑去,也吓得不轻,忙跟在后头追了上去。

    一路上不停有屋瓦在余震的威力下掉下来,有好几次砸在了明玉的脚边,明玉未穿鞋子的脚早已被一路上的瓦砾刺破,流出血来,但明玉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是朝乾清宫的方向用劲力气奔跑,奔跑,她的胸中像是火烧般疼痛。

    到了乾清宫,明玉早已喘气的说不出话来,拉住一个正在跑动的小太监,指着殿内寝宫的位置,指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小太监急了,道:“这个姐姐光拉着我干什么,没看见乾清宫走水了,大家伙儿都在救火,你就别来添乱了。”说罢挣脱明玉的手,跑走了。原来明玉早已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狼狈不堪的样子,哪里有人认得出来她是皇后。

    好半天,明玉调匀了气息,直起身来,只见乾清宫里外早已站满了人,官兵和太监混作一团,人人都忙着救火。

    粗看了看,并未发现皇帝的影子,正待再找个人来问一问,突然听见一人喊道:“小心。”随即一只手将她拖了过去,只见她站立的地方一片飞瓦落下,溅起碎瓦片砸了一地。

    明玉惊魂未定,救她的那人喝道:“还不快走,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明玉转头一看,只见一人头脸被火熏得乌黑,官兵打扮,手里还提着一只大木桶,说完了这一句便急着朝火里头去。明玉心里一振,这身形,就算不看脸她也认得出来,夺口而出道:“李朝风。”

    那身影回头看了,随即僵直了一下,才转过身来,放下木桶道,屈膝行礼道:“拜见娘娘,臣刚才不知是娘娘在此,多有冒犯,请娘娘恕罪。”

    明玉顾不上许多,忙问:“是你在这里救火,你可看到皇上了?皇上没事吧,皇上现在在哪里?”

    李朝风答道:“禀娘娘,皇上无事,因担心内宫诸人,已经到后头查看去了。”

    明玉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声朝李朝风道谢,旋即又朝后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