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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终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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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椎因骨质疏松导致压缩性骨折而疼痛不已,理疗效果也不彰显,于是企求去医院作个小手术予以根治。经检查,又发现发了肺炎,于是又花了十几天进行治疗。此后再转骨科。手术不成,改补钙,并吊针打了六针进口白蛋白,隔天一次,再花了十多天治疗。我二十多天的住院,不幸酿成人去楼空的悲剧。

    活着时,有点无所谓,在生死场上却分外感到亲情的价值是难以估量的。我与老伴,历经五十余年的患难与共、风雨同舟的坎坷和甜密的相濡以沫的岁月,已形成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的命运共同体。

    我起床破例地将被褥整理了。回来,她说“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可能生了我的气。我忍不住流了泪。”我听后特感动。在我历时近月的日子里,她几次半夜醒来朦朦胧胧地发现我不在床上,就疯了似的拄着拐杖出门找我。在老年公寓长长的走廊中,边呼喊“家燧,家燧,你在哪里?”边四处张寻我的踪影,直到有人扶她回房才终止。这样的情况,多次发生。到后来,她茶水不进,睡在床上呓语不断,别人难以听清。公寓怕出人命,用120救护车送她来我住的医院急症。我去看她,问她我是谁。她笑答“我老伴嘛”她在神内科抢救。ct片和心脏彩超表明,她的脑梗扩大加重,心力衰竭严重。医院下了病危通知。第二天,我与她握手,她抓住不放并往她怀里拉。第三天再看她,她已处弥留状态,不省人事。

    后来,医生出示若干捡查底片指出,她高烧不退,王牌抗生素均无效,心脏乱跳,血压降到四十多,各项器官均告衰竭,他们自会大力抢救,但只能边医边看,不一定能救过来。

    5月3日凌晨4点,她就平静地撒手人寰,驾鹤西去。这给我和我们的亲人与后代无疑是晴天霹雳。我们忍着巨大的悲痛,开了追悼会,捧她遗骨灰入墓为安。

    我又回到了老年公寓。可是,双人间只睡我一人,看着她的遗物不禁潸然泪下。物依在,人何方?

    我们的挚友方中矩5月6日发来短信,对内人用七言绝句以敬挽:

    生前似松凌霜雪

    身后如水照青天

    这概括性地描述很精练,既写了她在“左”祸横行时代的无故遭难,又写了她清廉如水的风貌。我深深感激方中矩的高评价和挚诚的缅怀!

    我用回忆来稀释我的内心剧痛。我忘不了她天天呼唤我“家燧,家燧”的深情。我也忘不了她每晚睡前隔着床边护架凝神注视我的目光。这目光有两层深意:一是她的自我宽慰,即我在她身旁仅咫尺的床上,她不孤单,安心。二是看我气色神态如何。倘感觉良好,她就欣喜于心,溢情于外。可是,今后我再也听不到也看不到她的充满情意的呼声和目光,真叫我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剧痛压抑了我的诗情文才,难以表述我的悼辞,但我挣脱枷锁,写上几句以抒心怀:

    忘不掉呀,那个端午的早晨。你穿上时髦的连衣裙,浓素相宜的淡妆,带着妩媚与轻盈,盛情地邀我进市内家访。当她家访出来,将热气腾腾的棕子、包子和茶蛋放在我手上催我趁热吃了。这天中午还同去白花洲电影院看了电影。电影是什么,我全然淡忘了,唯她的热情始终未忘。在十年浩劫的“文革”中,我蒙冤挨斗至凌晨,是她鼓励老母冒着夜寒和极差的路况去我单位下跪求情,终于让我提前回家。“文革”悲剧已渐行渐远,但她营救我的激情,却使我终身难忘。

    我大学时受诬陷“文革”中又刨出这祸根使我血上加霜,又难免让她株连吃了苦。她被强迫挖地洞,以致一只大脚趾被砸伤,流了很多血,报废了指甲。虽然,我大学党委经核查,彻底为我平反昭雪,指出了陷害我的俩人(一个是总支副书记,一个是造谣诽谤我的同学)相互勾结致我于死地的勾当。但此祸未了时却给她、给幼小的孩子以创伤。当然,她受害挨整时,我积极上访,为她彻底平反立下苦劳。我们是受宰的羊羔,但同时又是一对直面邪恶的勇士。

    我外出,她总是怕我出事或饮食冷暖未注意,再三叮咛不已。看到我回来,她眉开眼笑,完全放心了。

    五十年金婚日,我驱摩托带上她和孙女去了当年机校。在我俩初恋的山丘旁,由孙女给我们拍了个照以资留念。

    我的最后一本书文集封面是金婚日拍的婚照中的一张,作为我们所圆的金婚梦。

    倘若我痛苦得难以自拔,沉沦下去,戕害了自己,也违了她的心愿。我当自强不息,抚平创伤,养好身体,将来走向天堂时,她必定笑容可掬地双手迎接我。让我俩永远在一起共享天堂之乐

    菊妍,安息吧!你将永远活在我心上,也一定活在亲友们的心上,活在孩子们的心上!

    你的爱侣。老伴戴家燧敬挽

    2015-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