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在这之前,没有鲜花,也没接过俏皮的贺卡。

    “焦小姐,敝店明天开张营业。”

    “那多好,我来捧场。”

    他笑“你今晚就可以来参观小店。”

    日朗十分感兴趣“下班来可以吗?”

    “我等你。”

    他大概打算先招呼几个相熟的朋友。

    下班时分的焦日朗当然不在状态中,做事的人一定感觉到压力,自早到晚处理公事,疲态毕露,日朗对着小镜子遗憾。

    要接受她,就得接受她的憔悴。

    她拉一拉外套,到天秤座书店去。

    出乎意料,店门半掩,只有她一个客人。

    书已经排列出来了,角落堆满朋友送来的花篮,鼻端还闻到新装修油漆味。

    “喝什么茶?”

    “列顿。”

    孙敏如笑说:“我指中国茶。”

    日朗摊摊手“我无认识,我无造诣,我为生活奔波,庸庸碌碌,荣辱不计,但求一宿二餐有着落。”

    “你是怕玩物丧志?”

    “我有何物可玩?有何志可丧?”日朗微笑。

    “嗯,语气有点愤慨。”

    “是吗?我还以为我完全收敛了火气,有没有烧到你的耳朵?”

    “来,喝杯清凉的龙井茶,熄熄火气。”

    日朗举目浏览,忽然明白了“这是你自家的书斋吧?”

    孙敏如没否认。

    “怕寂寞,才把它搬到闹市来,与众共乐?”

    他默认。

    那么,他拥有相当的家产。

    孙敏如轻轻说:“家母于今年秋季去世,距离她六十八岁生日只一个星期。”

    日朗“噫”一声。

    “她一直希望开一间书店。”

    日朗点点头,很少人可以顺利达成愿望。

    “可是,她终身都得协助家父搞证券生意。”

    日朗为之恻然,股票同书极难挂钩。

    她忽然抬起头来,噫,孙敏如与老庄及晨曦不一样,他在本市出生,有父有母有稽可查。

    “你在何处出生?”

    “本市玛丽医院。”

    他真是地球人。

    日朗又问:“你懂不懂烹饪?”

    孙敏如擦擦鼻子,笑道:“我懂不懂烹饪?噫,你懂不懂吃?”

    “何出此言?”

    “我拥有蓝带厨师资格。”

    “不!”日朗喜心翻倒。

    “几时考我?”

    “周末,周末比较空闲。”日朗不相信自己的运气。

    “很多可口小菜十多二十分钟即可上台,并不费时,你别相信装腔作势那一套。”

    日朗磨拳擦掌,巴不得可以即时品尝。

    但是毕竟她知道现实生活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告诉我,孙敏如,你的正业是什么?”

    他有点忸怩。

    日朗大奇“请说,孙敏如。”

    他终于坦白:“我是一个股票经纪。”

    “那是你的家庭事业吧?”

    “是,据说我们孙氏对股票上落甚有灵感。”

    难怪可以开一间书斋来消费。

    他们四目交投,日朗忽然心中有数,大抵是他了吧?老庄要为她介绍的人已经在这里了吧?

    人是万物之灵,对这种事心中有数。

    日朗微微笑,幸运的她,以往失去的一一寻回,展望将来,又有新的希望。

    比起母亲,她得意百倍,她的命运在她自己手中。

    “要不要同家父舍妹一起晚餐?”

    日朗摊摊手“衣服都皱了,改天吧。”

    “那我送你回去。”

    孙敏如关上店门上锁,日朗在街上等他。

    猛然一抬头,看到满天星光灿烂,日朗现在对于北半球的星空很有点了解了,只看到天秤座四颗大星正对着她眨眼。

    他俩到停车场镑自取了车子。

    棒着大门,日朗就听见电话铃响。

    是岑介仁。

    “你同一个孙敏如在一起?”

    焦日朗拉下脸“你派人盯梢还是跟踪?岑介仁,你知否每一个人都有隐私权?!”

    “我是为你好,那些公子哥儿,没有什么诚意。”

    “我有眼耳口鼻,我分辨得出好歹。”

    “是吗,那你为什么看错了我?”没想到岑介仁也会自嘲。

    “彼时我年幼无知。”

    岑介仁冷笑。

    日朗补一句:“我们仍是朋友,我没有看错什么。”

    “他们都比我有家底。”

    “他们是谁?”

    “王首文,孙敏如,陆续有来。”

    “诽谤。”

    “日朗,我快要失去你了。”

    日朗不语。

    他又接上去“抑或,我从来未曾得到过你?”

    “介仁,你到底有无正经事?”

    “有。”

    “快快说出。”

    “依依不舍。”

    日朗温和地说:“这话呢,换了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怕不信个十足十。”

    岑介仁清清喉咙“日朗,那孙敏如,是一个极精明厉害的股票人才。”

    “又怎么样?”

    “他会有内幕消息。”

    “你最近玩股票?”

    “不,我有一个大客户最爱泡股票市场。”

    “岑介仁,以你目前的身价地位,你不必再讨好这些人了。”

    岑介仁却答:“客户开心,我亦高兴,皆大欢快。”

    “你想知道什么?”

    “没人想捞一笔,只是想拿些彩头,哪一只会赢,你同我说一声,少下些注,玩玩。”

    “你的口气似赌徒。”

    “你放心,我才没资格赌。”

    日朗很安慰,现在,她除出范立轩,还有这个岑介仁可以谈心事。

    日朗心一动“介仁,江湖上你广布眼线,消息灵通,最近可知范立轩在干些什么?此人疏于问候,不知在搞啥计划?”

    “范立轩的事你不知道?”岑介仁可逮住机会大惊小敝了。

    “噫,快告诉我呀。”

    “她找到对象了,没有向你公开吗?啧啧啧啧,对方是名中英混血儿,一表人才,你没见过?太可惜了。”

    日朗一点儿不受岑介仁挑拨,她一直张大嘴笑得合不拢来,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消息,范立轩又重新投入社会舞台参加演出重要角色,好得不得了。

    待时机成熟,她一定会联络好友,公布此事。

    这个阶段,不便催她。

    日朗言若有憾地说:“真是,数十年老姐妹,一下子就被抛弃,叫人怎么甘心呢?喂,也聊了这么久了,过了十六岁,我很少讲电话,可以告退没有?”

    “那件事”

    “有机会我一定帮忙。”

    “瞧,”岑介仁酸溜溜“还是女生有办法。”

    “那么有办法还不是为你岑介仁先生服务,你岂非更有办法?”

    日朗往往要到这种时分才有时间翻阅当天报纸。

    她先读世界大事,然后是本地新闻,再阅副刊,最后是娱乐新闻。

    她看到大字标题“新人郑永心演黄蓉,射雕重拍有瞄头。”

    日朗抬起头来,她当然知道黄蓉是谁,可是这郑永心是什么人?

    名字好熟,日朗低下头去找照片。

    呵,看到了,是她,是打架案中的女主角!

    是那个不羁的郑永心,女别三日,刮目相看。已经担任女主角了,说不定一炮走红,将来他们这些无名的普通人要为那夜的意外津津乐道。

    照片中的她艳光四射,已经有走红之势,眉梢眼角,统统有振翅欲飞姿态。说起来很玄,可是郑永心那自信的笑脸却叫观众知道,她不会叫他们失望。

    她穿着一件紧身裙,这种衣服不知自何处觅来,像第二层皮肤似粘在身上,不过郑永心的身段无愧这种衣裳。

    这三五七年青春,是她唯一本钱了,如不好好利用,亏欠祖宗。

    待郑永心再红一点的时候,焦日朗许会对人说:我见过这个女孩一次,茶余饭后又多一个话题。

    日朗合上报纸,打一个呵欠。

    普通人也做梦了。

    日朗梦见自己坐在咖啡座,侍者过来说:“焦小姐,有位先生说认识你。”

    日朗抬起头,意外地说:“老庄,你还没有走?”

    老庄笑吟吟回答:“我早已回家,现在你不过是梦见我。”

    日朗没好气“你频频进我梦来干什么?”

    谁知老庄眨眨眼“这关我什么事,你问你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是呀,老庄,我的确想念你。”

    “所以晚上梦见我。”他笑嘻嘻。

    日朗看住他,觉得事有蹊跷“不,老庄,是你趁夜阑人静控制了我的潜意识。”

    老庄叹口气“日朗,你这样想多累。”

    日朗知道她又猜对了。

    老庄的道行比晨曦高出数级,换言之,老庄拥有的仪器十分精妙。

    “老庄,告诉我,那人是不是他?”

    老庄微笑“什么人是那个他?”

    日朗没好气“你太知道我说的是谁。”

    “离开地球才三天,已听不明你们的谜语。”

    “我是不是已经找到他了?”

    “你说呢?”

    日朗清清喉咙“我觉得已经像得不能再像。”

    “你满意就好。”

    “是他吗?”

    “你说呢?”

    “老庄,去你的!”

    做梦都想拿东西掷他。

    可是像一切好梦,这个梦境也骤然中断。

    日朗醒了,感觉有些惆怅。

    包不幸的是天尚未亮,一时日朗又未必重新可以睡得着。

    下次,下次她再梦见老庄的话,她会要求与晨曦会面。

    她可以猜想老庄那家伙会俏皮地打趣:“晚霞怎么会见得到晨曦?”

    然后一口拒绝。

    夜阑人静,日朗走到露台去观景,对面大厦数十个单位多数已经熄了灯,但也有人深宵不寐,一格一格莹黄的窗户,里边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呵,一个妈妈还在喂孩子吃奶,一位先生终于起来关了电视,那个小女抓住电话不放情话绵绵,后窗众生相是这个稠密都会的特色。

    他们没有拉上窗帘,日朗也没有,看看有什么关系?因为有个距离,且是另外一条街,正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日朗喃喃自语:“人生路已走了一半,要写半生缘也该是时候了,可是怎么说呢,仍然做一日算一日,碰到什么是什么,一点打算也无,好不尴尬。”

    像岑介仁,多么幸运,日朗猜想他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在幼稚园已经指挥如意,努力生财。

    又像霍永锦,她只需按本子办事即可,父母早就为她编排好一切,嫁妆、事业、前途,稍有不安,尽管回娘家投诉。

    还有那風騒女郑永心,传奇的命运向她招手,注定出尽风头,穿尽华服,万人注目。

    可是焦日朗的生活就乏善足陈了,闷得要死,选择有限,无甚变化。

    可是偏偏就是她失眠。

    不过,日朗也庆幸家里终于清静。

    幼时父母争吵,不可收拾,母亲总是叫父亲滚,父亲一手抢过女儿挟在腋下,作为要胁,一手去推开妻子,幼儿惊恐大哭,女人尖叫。

    日朗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幕。

    一个人要堕落到什么地步才会与至亲妇孺对恃,真是难以想象。

    怎么做得出来,怎么对得起自己。

    日朗大概没得到这个遗传,她自爱到极点,最气馁的时候,她还是吸口气拗着腰向上,决不放弃。整整三年,不避风雨严寒,步行来回大学与宿舍之间苦读,就这样倒下来,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脚步。

    还有,那累积下来一叠一叠用蝇头小楷抄的笔记,同学放假,她独自苦守宿舍的孤清怎么可以失态,怎么可以与不相于的人计较。

    无论谁苦苦相逼,她都不会露出原形。

    她睡着了。

    第二天她整个上午都要负责面试。

    焦日朗已经做好功课,看过所有年轻人的履历。

    她希望这班找工作的年轻人也一样。

    那么,在人类所有邪恶的陋习中,焦日朗最恨迟到这回事。

    有谁见工而竟然迟到,太坏了,即杀无赦,踢出局。

    她们这一帮工作有点成绩的女子,不论外表姿势怎么样,内心总一般刚强,耳朵总同样的硬。焦日朗很少提高声线,也不摆架子,从来不与同事闹意见,但这不表示她比任何人怯弱。

    一连三位,人才都不出众,日朗昏昏欲睡,心中直嘀咕:鞋袜都没穿整齐就来找工作了,唉。

    然后第四位敲门进来,日朗眼前一亮。

    这个女孩子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头发乌亮,噫,管她是否草包,印象已打九十分,工作人人会做,不会有人教,慢慢学,不碍事。

    日朗顿时和颜悦色起来。

    连她都喜欢美色,不用说是她那班上司了。

    然后,日朗知道她被吸引的原因,这个女孩子同晨曦有点相似。

    大家都想念晨曦。

    她们天秤座人真正成功,能叫人怀念,不简单。

    日朗看着面试者的简历:“嗯,你叫瑞云?”

    “是,”那女孩笑“地球上自然现象最美丽不过,故我教父以此命名。”

    日朗愣住,她一动没动。

    这种口气,与展曦何等相似。

    饼半晌,日朗轻轻说:“你已经在我们这里读到大学毕业了?”

    那叫瑞云的女孩子轻快地答:“是,晚霞小姐。”

    呵,果然不出日朗所料。

    日朗忽然双眼湿润,忍不住激动“晨曦好吗?”

    女孩微笑“谢谢你,她很好,她让我告诉你,她已经以一级荣誉毕业,同时也找到工作。”

    日朗急不及待地问:“她找到男朋友没有?”

    “有几位男生对她很有好感,她已接到你转来关于王君的讯息。她说,将来某一天,她总会忘记他。”

    日朗完全放下心来。

    “你好吗?”

    “自从与晨曦分手之后,发生了许多事,不知从何讲起。”日朗感慨万千。

    “不要紧,慢慢讲。”

    “是,做了同事,有的是聊天机会。”

    瑞云有点意外“我被录取了?”

    “你不是来应征的吗?”

    日朗伸出手去与瑞云紧紧一握。

    “来了地球那么久,不想念家人?”

    瑞云一听,马上低下头。

    “有什么苦衷?”日朗意外。

    啊,她明白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件事叫这个俊朗的天秤座少女伤神。

    日朗笑笑“你爱上了一个地球人。”

    “是。”瑞云直言不讳。

    “他对你好吗?”

    “我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日朗问:“值得为他离乡背井吗?”

    瑞云只脑凄笑。

    日朗拍拍她肩膀“此事急不来,有待慢慢解决。”

    “是,愿意向晚霞姐讨教。”

    日朗失笑,她自己感情生活交白卷,怎么教人?

    “来,我带你去见人事部。”

    “晚霞姐,我在找地方住。”

    日朗唤秘书进来,吩付几句,着瑞云跟她走。

    真好,她同天秤座有缘。

    秘书转头回来说:“新同事已经令所有人倾倒。”

    日朗微笑“他们是男生还是女生?”

    “男女老幼全在内。”

    “人家性格可爱呀。”

    “她有一股使人自然愿意亲近的魅力,这样的人,最适宜参加演艺事业。”

    “或许,她不愿意上台下台。”

    “暧,人各有志。”

    中午时分,瑞云前来报告:“我星期一上班。”

    “跟哪一组?”

    “辛显荣。”

    “他是个好上司,你有机会学习,不过此人耳朵软,爱听谗言。”

    瑞云骇笑“晚霞姐你说话好不率直。”

    日朗也笑“我认为拐弯兜圈子不见得会为我带来什么,不如有话直说,此刻已成焦日朗标志,改也改不过来。”

    “晨曦说得对,地球上好人也不少。”

    “不过,”日朗感慨“你要小心坏人。”

    “坏人,”瑞云小心翼翼地问“是令我们伤心的人吗?”

    日朗想一想“那倒不一定。”

    “那,他们是什么?”

    “他们是故意伤害别人的人。”

    “可是,有些人天生敏感脆弱,十分容易受伤害。”

    “瑞云,我相信在这种事上,蟟会也自有公论。”

    瑞云马上笑“我们且不谈这样可怕的题目。”

    “是晨曦叫你来找我吗?”

    瑞云点点头“晨曦说你对她极好。”

    “不,她特别懂得感恩才真。”

    日朗感喟,少年时她崇拜一位师姐,爱护她尊敬她,掏出时间、心血帮师姐做资料交功课。师姐反应冷淡,日朗只当自己做得不够好,介绍朋友给师姐,把最珍贵的参考书借出给师姐,结果师姐毕业了,电话也没有一个,找上门去,吃了闭门羹。

    “结果她怎么样?”

    日朗顺口答:“沽名钓誉倒是成功了,奈何生活十分潦倒。”

    然后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瑞云笑笑“看你表情猜的。”

    “你不会有阅心术吧?”

    “哪里有那样的本事。”

    日朗定定神,用两句话结束她那段过份热情一面倒的友情:“一个人,心计高于才情,永远不会成功。”

    后来那师姐仍然利用比日朗更年轻的学生为她跑来跑去,但日朗认为那些人才干大大不如她,师姐恐怕不满意。

    日朗对范立轩都没有那样好。

    瑞云说:“我回去准备一下,先告辞了。”

    “有事尽管找我。”

    “谢谢,晚霞姐。”

    弄假成真,这个舞台艺名大抵要跟着她好些时候。

    下午,日朗到街角去看天秤座书店开幕。

    她站得比较远,但是花牌比她排得更远,排场叫日朗吓一跳。

    难怪孙敏如可以开书店,真正本钱宏厚,蚀得起。

    花牌多数由银行送来,日朗赫然见到王首文与霍永锦的名字,呵,这个都会畸型地狭小,人同人容易挤到一块儿。

    孙敏如正在招呼客人,用的不是茶,而是香槟。

    收起儒雅那一面,看得出孙敏如交际手腕非同小可,约比岑介仁高明十倍以上。

    齐大非偶这四个字忽然闪过日朗的脑海。

    老庄不知有无选错人。

    像老庄那种段数,日朗尚可应付着讨价还价,可是这位孙敏如简直高深莫测,几重身份,几种性格,难以捉摸。

    日朗但愿她也是千面女星,可是笨拙的她只有一副脑袋,一副心肠。

    维持一个距离作为观众,日朗看到许多平时疏忽了的细节。

    她并没有上前同孙敏如打招呼。她看毕热闹,悄悄离去。

    才转过身子,有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日朗抬头,有意外之喜:“立轩!”

    可不正是范立轩“他们说你在这里。”

    “看热闹嘛。”

    “为什么不投进人群去参加演出?”

    日朗黯然笑“不能够。”

    “太清醒了是不是?”

    日朗点点头。

    “不能够全情忘我,投入角色,故念起台词来,空洞虚伪,又不欲自欺欺人,故悄悄离场。”

    日朗看着她“范半仙,都被你猜到了。”

    “我说的是我自己,不然还真没那么准。”

    日朗挺关心“你怎么了?”

    “顾忌太多,鬼鬼祟祟,双方都不开心。”

    “立轩!叫你忘记从前的事。”

    范立轩苦笑“不,不关那一段事,是我自己放不下自由身。”

    日朗大惊“吹了?”

    “你的神情同我妈一样。”

    “你少侮辱我,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谈。”

    谁知此际背后一个声音接上来“就到敝店如何?”

    日朗不知恁地涨红了脸,到底还是叫孙敏如找到了。

    只见他笑嘻嘻地看着两个女生。

    唉,日朗想,假使焦日朗只有十八岁,那还不即时跟了他去。

    可是当下日朗只是定一定神,为他们介绍过,然后说:“我与立轩早已约好今晚见面。”

    孙敏如并不勉强,客气地送她们走。

    范立轩说:“日朗,你交游好不广阔。”

    “你且莫理我这些,我们先说你那笔。”

    “没有什么好讲,怪只怪自己志大才疏,自私自利,不愿妥协。”

    “对方要求那么苛刻?”日朗张大嘴。

    “不是对方,而且组织家庭,必须作出若干牺牲。”

    日郎低下头“我也明白。”

    立轩说:“多年来我们苦苦经营,已经成功创造了自己的小世界。我们是太阳,众星环绕我们运行,我们则照亮他们,引以为常,不愿做附属品。”

    “不能平起平坐吗?”

    立轩笑“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即是西风压倒东风。”

    日朗看着天花板,张开嘴,又合上。

    “说呀。”

    “或者,我们根本不想有一个家庭。”

    “或是想得不够厉害。”

    “让我们去喝一杯。”

    “到舍下吧。”

    “可惜天秤座酒馆已经关门。”

    谁说不是。

    范立轩陪日朗玩二十一点,津津有味,赢了好几百元。

    日朗越来越觉乏味,拼命地输,费时拖,一如她应付感情,已经意兴阑珊。

    不多久,电话铃响,又不多久,立轩的朋友来接她。

    这是日朗头一次见到他,一表人才,斯文有礼,算是人上人,可是范立轩却仍然踌躇。

    越多选择,越是烦恼。

    把好友送走,日朗松口气。

    把双腿搁在茶几上,自由自在,打个呵欠,伸个懒腰。

    日朗忽然听到老庄的声音:“太懒了。”

    日朗对于老庄神出鬼没引以为常,笑笑答:“你理我呢!”

    “老了要吃苦的。”

    日朗不在乎“先甜后苦,也算值得。”

    “多寂寞凄清。”

    “我早已习惯。”

    老庄的笑声继续传来“可是你命中有一女。”

    “走着瞧吧。”

    日朗听见老庄叹息一声。

    饼一会儿,日朗问:“那人,不是孙敏如吧?”

    老庄以有商有量的口气反问:“你说呢?”

    “去你的,老庄,我再也不要同你说话!”

    接着日朗帮母亲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