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pub改装的事情,在赫凛凛准时赴约下,进行得相当顺利。从勘察原有地形、格局到沟通理念,甚至预算问题,都逐一的讨论出个结果,现在就等着她回去画图之后,再继续往下讨论估价明细、施工日期等工程面的问题。

    像是放下心中的大石。星期一,江瀞的例假日,她睡得比以往都沉。

    “铃铃”电话却不要命的在她刚入睡的四小时后响了起来。

    她和江漓虽同住一屋檐,但生活作息不同,也让他们不想干扰对方的各申请了一支电话,此时响得满天作响的那支电话除非打错,否则真的是找她的。

    她闭着眼,从被窝钻出来,这个打电话的人最好保佑有比睡上一觉更重要的事,否则

    “喂,找谁呀?”被人吵醒,这口气算是“温和”的了。

    “找江瀞。”真是找她的,而且还是精神抖擞的声音。

    “你谁啊?”

    “赫威风。”

    像闹铃在她脑袋顿时弹开般,嗡嗡响得她精神为之一振,为分辨梦里梦外的,她朝时钟看了一眼:七点半。

    是梦,最好是快点醒来,如果不是梦嗟,他不要命了吗?

    “江瀞,喂--你醒了吗?”不觉得这话问得有些迟吗?

    “请问赫先生,如果你在凌晨三点多才上床,经过短短四小时,请问你醒了吗?”

    “你每天都这么晚睡吗?”他从凛凛处得知,原来这小妮子是台北有名的pub执行长,而据他所知pub所属的“丰果集团”旗下有好多餐饮分店,她倒是挺有一手的。

    “你七早八早打电话来,就为了做这种问卷调查,等等!”她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会有这支号码?”

    “和业主保持良好的沟道,是工作室重要的室规之一。”

    “那在早上七点半把业主从被窝里挖起来,也是贵大工作室的室规吗?”

    “嗯,本来是没有这项规定,不过为业主健康着想,好吧,敝工作室就加入这条规定好了。”

    “好你个头!”她没好气的嚷嚷:“业主健康咧早上七点半起床,赫威风你干脆拿把刀把我杀了。”

    “不晓得十五分钟的时间够不够江小姐沐浴包衣、梳妆打扮?”

    “要杀就杀,问那么多干嘛?”她一只脚已经平放在床上,等着下一秒挂他电话。

    “当然要问,因为大约十五分钟,我就会在你家楼下。”

    “卡”的一声,如她自己预期,她挂上电话。

    就是要故意气他的。十五分钟后,江瀞乱着发、穿著睡衣,带副矬矬的眼镜,顶着一张臭脸,坐在客厅瞪着电话怪客赫威风。

    他仍是一身黑色系的打扮,刚刮过胡子的嘴角衔着早晨的舒爽。

    “你这样的打扮,是在等我吻醒你吗?我的公主。”说完,真的倾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赫威风,你赶个大早就是为了来吃我豆腐啊。”江瀞微皱着眉,卷起袖子擦额头。

    “我也希望我的目的仅止于此。”他伸手拉下她,拨拨落在她颊边的发。“但奈何公务缠身。”

    “那你还不快去办。”只是大清早的,有什么公务可办的?!

    “就等你喽,除非你要这身打扮去看图。”

    “看图?”

    “疯狗复兴店及大安店的图,执行长大人。”

    初秋的早晨,山间的凉意扑得人飒飒然,鸟啭虫鸣的自然乐曲,凭添几分惬意。

    小草野花上的露珠,休闲跳跃的麻雀,飞舞追逐的蝴蝶,她咬着他买来的烧饼油条。天哪!这景象、这玩意,她八成有十年没见也没吃了。车开得很慢,她发现他竟逐一向下山的一些爷爷婆婆打招呼。“你认识他们?”

    “还好,他们大概每天都会来运动”

    “我真佩服这些老人,可以每天早上四、五点就起床、爬山什么的,要我啊”她突然串连起某件事来。“欸!你该也不会是”她指指窗外鱼贯下山的老人又指指他。

    他笑而不答。

    “哇塞!赫威风,我不晓得你未老先衰的这么严重耶。”她挖苦他。

    “嘿!别为自己的不正常作息开罪。”他一向早睡早起,无意间也达到养生的某一项好处,至于江瀞的晏起习惯,是他从她的职业推敲得来的,今天之所以“冒死”来吵醒她,难道是想矫正她的生活作息?不,他没当老师已经好久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早就洗手不干了。哦?那还真的是单纯到只想拿图来给她看喽?!看图?哈!什么时候不能看,想也知道这十成十二是个借口,那那是为什么?很简单哪,他想见她。

    啥?就为了这个?!不怕被江瀞一掌劈了吗?不怕,他转头看看倚在车座,呵欠连连、星眸半闭的女子,如此慵懒、妩媚,就算他现在再吻她一次,他也不怕。

    “呀!你干什么?”江瀞冷不防的又被偷袭,直觉的想拨开紧贴脸颊的双唇,偏过脸正好又给他逮到浅尝芳芬的机会。

    “下车按铃服务。”他把车停进车库,她文风不动,又问:“下车铃坏了吗?那再按一次。”

    “你敢。”她一掌摀住自己半边脸,一掌抵住他的胸膛哇!看不出他斯文的外表,敢情是个练家子呢。

    他伸手松开她的安全带。“没有敢不敢,只有要不要。现在,你要不要下车?”

    “除非你答应不吻不行,这范围太小,答应不碰我,我才要下车。”

    “哦?”他状似取舍的犹豫了一下。“没办法,我只好把图拿到车上来看喽!”

    “你,你简直是个流氓!”开什么玩笑,几大张的图,叫她窝在车里怎么看?“碰”的一声,她气呼呼的下车并甩上车门。

    还是会惊艳每一次的相遇。她指的是和他们工作室。

    坏情绪总不会维持太久。只要她踏进工作室那一剎那,便会被周遭新意的氛围带向另一种超然的情境。在不锈钢镜面的长桌角落,她发现平铺着几张纸,应该就是它们吧,她期待已久的改造平面图。

    “上哪?”他扯回她的步伐。

    “看图啊!”这人明不明白“一日之计在于晨”啊,这样东拉西扯、南亲北吻的,等她看到图会不会已是斜阳西下啦?!

    “你的图不在这儿。”他没放开她的边说边往长廊尽头走。

    不会吧,又耍她!

    转过长廊,出现一座楼梯,她跟着拾级而上。

    第几次了,她被他带进的世界,震慑的忘了今夕何夕。

    屋子的光源来自船形斜状的天窗,窗的正下方放着一张绣着龙凤图样的黑丝绒贵妃椅,呼应着红漆斑剥得相当艺术的两座明式书柜。上头歪歪倒倒堆了些书,木刻、青铜器、小雕像没什么依序,倒凭添几分寻宝的美感。但若要说真正的美感,她选择挂在天花板上的那盏呃,宫灯吧,就是古代皇亲贵族的什么宫什么厅上会挂上的那种雕龙镌凤,八角玲珑,手工细致到一般老百姓都挂不起的那种富丽堂皇的灯具。当然风华褪去早已不复当年的雍容华贵,不过,她就是爱那股沧桑之美。

    “这灯能用吗?”其实是想问这灯能卖吗?要上哪儿买?

    “当然。”他意思性的示范给她看。

    “那这个呢?”她指向另一座立灯。她看过电视里的清装剧,天一暗,这种灯都是丫环、家仆拿根长长的小火把逐一点燃。

    他又开了开。

    “还真的能用呢!”“江姥姥”惊叹着,开始逐一研究仿若末代皇帝场景般的摆设。

    “喔,原来这些瓮是椅子呀!”她弯腰看了看几个民族色彩的大瓮。

    “欸,这墙的颜色也真好看呢”

    她沿着墙,观览屋子里的稀世珍品,嘴巴不断的发问、赞叹着,心想搞建筑的真的比搞吃的有看头多了,这屋里的古董好说也值市价几百万。

    “咦?这玩意儿”她退后几秒,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面挂在墙上古色古香的门板不正是

    “赫威风,是它吗?”她眼里闪烁着“他乡遇故知”的光采。

    “夏天乘凉,秋天赏月。”两人默契十足的异口同声。

    “真的耶!”她趋前搬上它。“小花园的门,我就这么轻轻推开它。然后--”彷若又回到那个惬意午后,她捡拾着闪过脑海的回忆,也是那天,赫威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闯进她单纯的学生生涯,抓起她平静心湖的漪漪浪花。迄今十年了,他的再次出现又会带给她什么呢?是涛天巨浪?狂风骤雨?或是什么都不带

    她不经意的望向一张偌大的古董桌,上头铺着报纸大小的几张纸,她自嘲的耸耸肩!至少目前他带给她的是工作上的脑力激荡。

    赫威风已静静欣赏她的言行好一阵子了。难得他们能和平相处五分钟以上,更让他偷笑的是他们对那扇门的记忆居然仍停留在重叠的状态,不枉他费尽思量的从学校搬回来。在盖好这房子后,为配合门片的感觉,特以中国风来设计二楼的摆设,不讳言的,他常面对它独自一人的沉思,迷信的希望有一天能“芝麻开门”的迸出袅袅身影,一解他多年的相思之苦。而今,瞧她见那扇门的“辛酸”看来他离唱独角戏的日子应是不远才是。

    “疯狗的图,没错了吧?”她趋向大桌边求证说。

    “嗯,局部的立面图。”他端坐起来,一派上班谈公事的正经。“你看看有没有拂逆你当初的想法。”

    “你设计的?”她瞄了瞄,图是手绘的,在计算机当道的今天,手绘图并不多见,也因此显得有些珍贵,尤其是这绘图者就线条色彩角度上的拿捏,毫不逊色于计算机绘图的作品,更显出设计专业及其水准。

    “我教你企管不是吗?”他揉揉她的发。“工作室的人才多的是。”

    “哦--”

    听出她语气里的某种落差,他好奇的问:“怎么!谁设计的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不是,我只是习惯和设计师本人对谈,会比较清楚彼此的想法。”她顿了顿,看看周遭。“除非像这工作室的设计者一样,我即使不用和人见面,透过作品亦能和他或她做心灵对话。”

    “那你觉得呢?”

    “什么?”

    “你不是和工作室的原创人心灵对话了吗?你觉得他或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凛凛姐啊--”她至今仍认定是赫凛凛一手设计这工作室的。“很好啊!看不出她秀气秀气样,却能设计出这么大器风范的工作室,看她的作品就彷佛认识她很久似的让我很自在、很”她瞄见了他眼底的笑,忽地住口。

    “很什么呀?”他天生是个坏胚,老设一些陷阱诱人跳下。

    “没什么。”怎么,她不是在讨论凛凛姐吗?怎么说着说着脑海里浮现的是面前这张脸,就说他们兄妹长得像嘛。

    “那我们还看图吗?”他抽出几张图,化了她的尴尬。“这是复兴店,比较倾向用餐的感觉,所以采自黄暖色调,看起来不具压迫感,除了可以保留原来的客层,还可以吸引其它像家庭聚会、朋友餐叙的人那这是大安店,原则上在店里活动的客人较属于bar的客层,放松心情是去大安店的目的,相对来说,用不用餐就不是顶顶重要的了,所以桌子不需要太大,但私密感绝对要有且充足,因此这里,还有这里都是不错的规划。”

    “可是动线不会变得很奇怪吗?”

    “不会。”他随手拈手白纸,快速的画了几个符号。“餐厅的厨房在这,吧枱在这,你们出菜的动线可以是从这里到这里,完全没有影响到卖场。”

    “照你这么说来,原来的这道墙不就得打掉?”她凑近他,低头专注的研究着。

    “可以打,也可以不打”他的语气专业,绝没人会猜得到此刻他正心不在焉的汲取着属于她的馨香。

    他们陆陆续续的就图讨论着,对于江瀞提出的问题,他都一一给予解答说明,一问一答的脑力激荡加上久未早起的“时差”几个回合下来,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他看出她准备鸣金收兵,赶紧帮她下了个结论。

    “嗯暂时没呵--”她打了个呵欠,起身伸个懒腰,本想振奋一下精神,但在瞥见角落的贵妃椅后,又失去理智的一头栽进去。

    她先是端坐着,却止不住满脑的睡意及快合上的双眼,渐渐地她半卧着,保持最后一点清醒,告诉自己:这是别人的工作室,她不能阵亡在这里

    “你就睡会儿吧。”收着桌上杂物的他突然开口。

    “啊?!”她弹坐起来,笑得尴尬。“我不困,你去忙你的。”

    明明就是呈昏迷的弥留状态,还说不困,当他是外人吗?客气个什么劲呢。

    “那你坐一下,我弄一弄就载你下山。”他要再不闪人,她的眼皮可得拿牙签才撑得开了。

    “好,你忙,你忙,不用理我,我呵--我坐一下坐一下。”好不容易打发他离开房间,二话没说的,她便直直倒向贵妃椅,似乎还来不及摆好四肢的位置,她就不省人事的睡回笼觉去了。

    他悄声的再度进到屋内,悄声的拉上天幕,她不担心在天窗下晒一晌的太阳会变黑,他可心疼她醒来会让强光灼痛了眼。他蹲下身端瞧着她秀美的五官,锁着的却是何等清朗的灵魂啊。她应是累了,否则以他现在轻抚她额的动作看来,她岂会安睡如此他放任自己倘佯在这份宁静幸福的感觉里;只是独居的关系,造成他对周遭的变化警觉性高,正如此刻,他并没忽略楼下传来的声响。

    赫凛凛在玄关的地方见到一双女球鞋,还以为进门便会看见球鞋的主人,绝对是江瀞。未料,楼下空空荡荡的,正想上楼喊人时,就见他老哥蹑手蹑脚的转下楼下了。

    “凛凛,早。”赫威风本是温柔的嗓音,刻意压低了几分贝。

    “早,哥。”她抬眼望望楼梯。“江瀞也这么早?”

    赫威风笑了笑。

    瞧她老哥溢于言表的宠溺,她忍不住多年前的好奇,开口问:“她是你当年去美国的原因?”

    “被你发现了。”一点也没有被看穿的恼怒,他笑说:“原来我保密的功夫这么差劲。”

    “她知道吗?”他是谦虚了,若不是江瀞出现,让他不消两天瓦解心防,恐怕临老她这个做人家妹子的都不知道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没让她为难。”他避重就轻的回答。

    “你没告诉她?那哪来为难之说。”她不解。

    “我的嘴巴是没说,但我和她彼此的对等关系倒是说明一切。”

    “对等关系喔,老师和学生。”她解读,随即又提出疑问:“你们相爱吧?”

    相爱?赫威风嚼咀着这两字,回想过往的点滴,对他老妹摇了摇头。“当年她太小,应该不明白。”

    赫凛凛猛地击掌。“哈!这就对了。哥,你今年几岁?嗯三十五对吧,难道一个二十八岁的女生在你眼里就不小吗?一样是差了七岁。”

    “但至少她现在是个有社会历练的成年人。”实力较相当了,不是吗?

    “谈恋爱就谈恋爱,关什么历练不历练。你呀,分明就是在找借口。”

    “我找什么借口?”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

    “当爱情逃兵的借口啊。嗟!我要早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原因,死都不会让你出去念书的,一念还念十年咧嗟!”赫凛凛一副正义迟来的扼腕。

    爱情逃兵?这不是他常控诉江瀞的罪名吗?怎么今天会轮到他头上呢?

    “不承认?”她决定再帮他抽层丝、剥层茧,免得他被困死了都还找不到人喊冤。“离开的人是你,不是她吧。”

    “情势所逼,非我所愿。”

    “逼?学校逼你走路?”若真如此,她是无话可说。

    “没人知情,除了我和江瀞。”

    “那是江瀞喽?”大不了她可以转学,或是按捺的等她毕业,或是他另谋高就总之,没必要弄得分隔两地、十年八年的。

    “她在我面前哭得柔肠寸断,我能不走吗?”他手心发汗,依稀当时掬着的泪。

    赫凛凛噗哧的笑了起来。“她哭得柔肠寸断,那你还说她当时太小赫威风啊赫威风,亏你是设计界的赫少,没想到在感情这条路,你倒像个可怜的赫傻。”

    他微蹙着眉,一时分不清凛凛是在同情他还是在取笑他。

    “不过,老天爷还是挺厚爱你的,帮你找回了她,这次你可别再把我嫂子给搞丢了,茫茫人海很难找的。”

    “你嫂子,”要让江瀞听到这称谓,不晓得会不会一路杀下来?“她好梦正甜呢。”

    “江瀞江瀞起来了”他试着摇醒蜷在贵妃椅上一睡便把回笼觉睡成了午觉的人。

    爱极了她娇俏的睡脸,忍不住的低头蹭了蹭她。“你睡得够久喽,起来了,别再睡了,江瀞,江瀞。”

    她终于半坐起身,扒开眼,惺忪的还搞不清何时何地,颈背传来的酸痛却叫醒了她。她一边捶着肩,一边张开大眼,这她果然睡着了。

    “睡饱了吗?”赫威风挨近她,接下她手边的工作,力道适中的按摩着。

    啊!真是舒服。她微弯着腰,任他两手捏捏揉揉的游走在她的背项。

    “你这张贵妃椅真是中看不中用。”她发着小小牢騒:“明明看起来很舒服,谁晓得一觉起来,骨头全都要散了。”

    “那是因为你睡姿不良,又作息不正常,才会腰酸背痛。”他让她倚着他,小心翼翼的帮她拉开筋骨。“好不好你也去练练瑜珈什么的,让筋骨柔软点,身体也会跟着好一点,嗯?”

    “不好,”她偏过小脸,撒赖的说:“我早上根本爬不起来。”

    “不必非要早上啊,傍晚或晚上也行的。”赫威风在美国练了几年拳法及武术,知道练武这东西可以随时随地的。

    “那更不行,我得上班。”

    “你在疯狗多久了?”

    “从毕业到现在。”他揉得好舒服,彷佛打通了她的什么二脉的,未褪的睡意逐渐袭上四肢。

    “高中毕业吗?”他以为她会读大学的,毕竟她的成绩不差。

    “嗯”忽地,她想起什么。“说到毕业,你不是应了班上同学会来参加毕业典礼的吗?结果--黄牛。”

    “很失望吗?”

    “当然,澎澎还哭得唏哩哗啦咧!”

    “那你呢?”

    “我”别人的事说得义愤填膺,轮到自己就不知所云了。“我不记得我那天在干嘛了。”

    她那天在干嘛?

    她呀,一个人走到老师宿舍,不想上楼探探被狠心主人拋弃的小花园,奈何大门深锁,她只得杵在玄关处,想象着有人从门外骑脚踏车进来,大言不惭的说追她唉!不想了,事情都过去好几年了,想也是白想。

    “我人在纽约。”不似在解释,倒像是喟叹。

    “啥?”没头没尾的接了个什么话呀:“喔,我听说了。”

    她才不是听说咧。其实赫威风曾在圣诞节寄卡片给她,内容没什么特别,就是祝她圣诞快乐及代他向全班问好之类的普通。她看了信封上的住址,哭了起来。是因为感动吗?错,是因为忿怒。

    这死赫威风,大老远的寄这张卡片来,也不和她话家常,也不问她过得好不好?

    就一句圣诞快乐,还把全班拖下水怎么,以为这样就能和她划清身分的界线吗?

    真是如此,她宁愿不要这种问候,这种疏离两人的无奈问候。所以她没有回信,至少她可以不用虚拟自己的心境,去面对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你听说的?”关于他的事,十有八九她总是“听”来的,就这么不在乎他吗?

    而他对她的坚定,还能承受多少不在乎呢?人家说真爱无敌,看来此话有假吧!

    “嗯。纽约怎样,好玩吧。”她有些酸溜溜的。

    “人间炼狱。”

    “哇,人间炼狱你都能待上十年,要是人间天堂,你岂不就不回来了?”

    “没有一个地方是人间天堂,至少对我而言。”他望进她的黑眸,想一探她心灵深处。“除非有人肯替我盖。”

    耙情纽约是他的伤心地不成,他是回来疗情疡的?难怪她再遇到他时,围绕在他身边的是股浓烈的沧桑及孤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在心底苦笑着,没道理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能占据他心房十来年,从头到尾都是她想太多了。

    “叹气啊?”他听到她逸出一声微弱气息。

    “没啊,只是睡得好累。几点了?哇!两点多啦,我该走了。”她蹦蹦地收着东西。“这些图可以让我带回去研究吗?”

    “好。你不先吃点东西吗?”叫她起床,是怕她饿过头。

    “不用了,我通常都三、四点才进食。”她顺口说明她的生理时钟。

    他接住她忙碌的手。“亏你今天还能站着和我说话。”

    “不站着,难道还躺着。”她没好气的回他。知道他又不苟同她的生活作息,但又如何?他从来没问她过得好不好,不是吗?

    不理会她的挑衅,他把她往椅子一塞。

    “赫威风,你想干嘛?”她看他卷着图,有股不祥预兆。

    “没干嘛,只是怕万一哪天你挂了,工作室上哪儿收钱。为了保险起见,这些图还是留在这儿,想看图,先填饱肚子再来吧。”

    “你这小人,别以为我真非要你们的图不可。”

    “请自便。”他转头去弄吃的了。“喔,顺便告诉你,如果你想下山,出了门往右转,直走七、八公里吧,就可以看到公车站牌了。”他一心只想喂饱她,却忘了她可是出了名又倔又冲的火车头。直到他端来一碗面,发现她早已不在位子时,才又气又心疼的追了出去。

    “江瀞,电话。”江漓朝正大口吃面的人喊。

    “你去帮我接,问看看是谁。”

    自从江漓接到她又气又急的电话,把她从某座山间接回到家后,她一直都是这么生气,而多年姐弟,江漓非常清楚他只有一招才能躲过她的低气压,那就是唯命是从。

    “喂喔,你等一下。”江漓摀着语筒。“他说他姓赫。”

    “跟他说江瀞挂了,问他是不是称心如意。”

    “呃”如果江漓没记错,这个姓赫的,应该是她的高中老师吧他能用这种口气跟老师说话吗?“赫先生,我姐她正在吃饭,您要不要待会再打?”

    “江漓!”她的怒气就这么透过一条线的传到赫威风的耳里。

    “喔,你是江先生吧,请问你姐什么时候回到家的。”

    “十分钟前吧,她出去办事,要我去载她回来。”

    难怪他绕了两圈,找不到她人。

    “她回家就好。”隐约听到她又在喊江烙卩话之类的,怕累及无辜的道了声有空再聊,便急急收了线。

    见江漓挂电话,她的无名火又起。好你个赫威风,以为一通电话就能了结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吗?敢拿设计图来要胁她,哼!她就不信找不到比“凛”更棒的设计师,等着吧!赫威风。

    这一等,竟是一个礼拜。

    低气压过境,入夜之后总带来些水气。滴滴答答的凭添几分初秋的诗意。但疯狗的员工可不这么认为。

    “江姐今天还是一样吗?”有人比个拉长脸的动作。

    “比昨天更恐怖。”几个年资深的警告着菜鸟:“最好别出差错,免得遭殃。”

    没有人知道江姐是怎么了,这几天她一来上班,不会笑也不会跟大家打招呼“碰”的一声,就甩上办公室的门,也没见她出来巡门市,也没见她出来吃东西喝水(大家都知道江姐不曾在办公至吃东西,怕引来蟑螂、蚂蚁的,影响餐厅卫生),就这样一直到打烊,有一次甚至打烊了,她还在。

    “她常这样吗?”不知死活的菜鸟问。

    “没有,江姐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骂一骂、吼一吼,大家知道了也就没什么事了。”

    “那她这次干嘛不也骂不骂、吼一吼?”

    “她可能很生气吧,气到不想骂、也不想吼,不是有一句话叫叫什么哀莫大于心死吗?”

    “她心死了?”

    “我哪知,反正大家小心点就是啦。”

    喁喁细语之中,有个人朝吧枱走来。

    “请问,江瀞在吗?”

    所有麻雀像听到枪鸣声,一哄而散。

    “您找我们执行长有事?”散不掉的吧枱人员,只好接客。

    “嗯,她在吗?我姓赫。”

    “请稍等一下。”吧枱人员按了内线分机。“江江姐,外面有位赫小姐要找你。”

    两国交战,不杀来者,她兜起一肚子气的走出办公室。

    “江姐,你的茶。”必恭必敬的端放在桌上,胆小的美眉一溜烟闪人。

    赫凛凛看着好笑。“他们都这么叫你?”

    “嗯。”“可是你看起来跟他们一般大耶。”她不忘提醒她保养得宜的年轻。

    “为了工作方便,得把自己叫老一点,不然很容易被一些倚老卖老的家伙欺负到头上。”她意有所指的说。

    “我哥欺负你啦?”赫凛凛干脆挑明来意。

    那个流氓,会懂得什么叫“欺负”?

    “没,我自己笨、没出息。”

    “哦?怎么说?”

    怎么说?十年前被他牵制所有喜怒哀乐,以为是师生关系导致,谁晓得十年后,她的喜怒哀乐仍要随他起舞。说不通的是现在他们什么关系也不是,顶多是正在洽商中的主雇,而她还是出钱的一方呢,没道理呕这一口窝囊气,可她偏偏就如此想不开的恼了一个礼拜,找不到任何和他相抗衡的方法,甚至设计师

    “笨就是笨,那有什么好说的。”江姐瞬间化成任性的美眉。

    “那是你的老师不对,把一个聪明的学生教笨了。”凛凛帮她找了个台阶下。

    “不过没关系,喏!”

    “这什么?”她不解却又带点莫名兴奋的看她递上前的磁盘跟牛皮纸袋。

    “疯狗改装的平面图,还有一些手绘的立图透视图跟估计单,你可以参考看看,看能不能找回以前的聪明。”

    “他让你拿来的?”江瀞恨透了这种迂回。

    “你是个很棒的客户,工作室没道理不和你合作。”她说得自然,天晓得她老哥花了多少口水才说服她前来。

    午后的一场大雨,赫威风出现在位于市区的工作室。

    “哥,你怎么来了?”他是极厌倦都市生活的,非有必要显少出现在这个人声鼎沸的工作室。

    说是人声鼎沸也还好,只不过她请了四个结构工程师,五、六个设计师,七、八个工地主任,及十来个完稿的工读生,一个身兼总机的会计及数十名正分布在外的工地师傅。这林林总总加起来四、五十个员工,一直都以为他们有个“很年轻的女老板”见到他,也只当见到老板的哥哥,挺和气的,身上带着股艺术青年的况味。难得来到工作室的娇客,自是引起一阵小騒动。

    对于騒动,他可以视而不见,但至于完全没有动静的江瀞,他可不这么认为。

    “我拿东西来。”他交给她一包纸袋。

    赫凛凛翻了翻,是疯狗的图。“你怎么不自己拿去?”

    当初说好的,所有相关的事务皆由他经手,只有一个条件:“凛凛姐”是真正的设计者。

    “因为她喜欢我山上的房子,而且她一口咬定是凛凛姐设计的,我不忍心粉碎她的梦想。”

    “少来,打从开始你根本就不想让她知道那房子是你的。”要不,他不会三番两次出面阻止她。

    哇!又被凛凛拆穿了。

    “为什么?”赫凛凛不解,明知江瀞爱死了那房子,也知她在寻找房子的设计者,别说是谁追谁,光是让江瀞知道答案,相信他的胜算也会大一点才是。

    “江瀞身上有一种抗体,”他明白他妹妹的问句。“叫赫威风抗体,凡只要与赫威风沾上边的,不论好坏,她一定先排斥再说。”

    “所以你想治好她,让她毫无戒惧的走进你的世界。”

    “戒惧?”赫威风玩味着。“或许,但相信我,她戒惧的只是她自己的心。”

    ok!他说得头头是道,她这个做妹子的是需要努力配合,可今天又怎么啦?

    他简述了一下在山上的事给她听。

    “凛凛,你想依她的个性,不当着我的面撕碎所有图,就阿弥陀佛了。”

    “大不了不接这case嘛,何必弄得这么”她瞄瞄一直以来“八风吹不动”如今却为一女子大费周章的老哥。

    “凛凛,你别再瞎扯了,快去吧,免得有人等不及,到时候看你哪里找大嫂。”

    说的也是,就这样她来了。

    江瀞嘴上是不在乎,但眼睛却没放过估价单上的任何一个数字,在心底拈了拈,哇!这价钱几乎是半买半相送的可以连改两家总店都不是问题。她应该开心的,毕竟帮公司省任何一毛钱,对她而言都是成就,但偏偏这成就是他“舍”给她的。

    傻瓜都晓得,这样的好康是千载难逢,为公司私益着想,置个人生死于度外,就算是他设下的陷阱,她也绝不能意气用事对,绝不能--意气用事。

    “凛凛姐,我想我们”气根本就没消过的人何来“意气”之说。

    倒是赫凛凛机灵的察觉她要说什么,笑着开口:“放心,你那个笨老师已被我驱逐出境,你的case由我接手了。”

    “你?”她不解的问:“你不是已经负责设计了吗?”她记得赫威风告诉她,工作室一直是采两面行事,负责设计的人不跑设计以外的业务,做业务沟通的也只管和业主保持联系就好,这样把工作单纯化,趋缓压力才有助脑力及体力的再生。

    “喔,那个呀。”凛凛在心底为谎话忏悔。“我哥的沟通能力一向很差,公司怕得罪人,临时找我代打,这样可好?”

    终于摆脱了赫威风,合该是高与的一声“好”却掺了几分莫名的落寞。

    几经沟通、修改,总算定案的改装工程,就只差签妥合约,便可进行施工。

    这一天傍晚。

    “江姐,有人找您。”内线传来访客消息,她看看手表,是和赫凛凛约好签合约的时间。

    “请她进来。”又埋首下个月的行程,唉!行程又满了。

    “卡”的关门声,她应声抬起脸,原本的笑容僵在嘴边。

    “怎么会是你?”她意外的问。

    “怎么不会是我?”赫威风拖了把椅子坐下,自然的像是多年好友,而且是不曾闹僵的多年好友。

    “你来干嘛?”

    “看你。”老实、不迂回。

    又来了,她好不容易过了十来天的平静,又因为他的出现及模糊不清的意图开始纷乱起来。

    “你妹呢?”她瞋怒的瞪着他俊毅的脸,干嘛笑得那么迷人,看了就讨厌。

    “凛凛在公司,我刚好要出来办事,顺道拿这个来给你。”他递给她一只信封。

    顺道啊她轻哼一声的打开信封,是合约书没错,却毫无心思细谈内容。

    “你要现在拿吗?还是等下次顺道再来拿?”

    “不急,我还有其它事要办。”他倾身朝向她,拿开“碍眼”的合约书。“一起去吃个饭吧。”

    “你不是还有其它事情要办?”

    “是啊,这就是。”不由分说的,他拉起她往外走。

    “别拉着我。”

    想她堂堂一个江瀞被“来路不明”的鲁男子拉着穿过pub卖场会引来多少臆测,她不想成为员工的八卦人物,所以和他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走出pub。但她似乎太小觑自己的身分,也认不清赫威风全身散发的魅力,更别提她能料到他们出门后,pub里有多少耳语正传颂、揣测着关于他们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