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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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昏然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游荡了两个钟头,刺骨的寒风终于使汪洋一片混乱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这时,他才感到心痛,那种宛如死神正朝自己逼近的疼痛。

    一个念头紧紧地纠缠着他。原来平日道貌岸然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人,原来自己拥有的是这样一个隐藏着丑行和耻辱的家

    他又想起自己在少年时期无意间窥视到母亲和孟唐叔叔在一起的一幕。在或多或少发现了其中的隐情之后,他也曾对父亲寄予过同情与怜悯。

    他怕母亲的行为终将被父亲发现而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尚未成熟的小心灵几乎无法承受那种折磨,但他能找谁来分担这分忧心?又能向谁倾诉去?

    然而,多少年来,生活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他一直认为这是一种幸运。

    长大后,他渐渐正视父亲是个重利轻情、寡言少趣的人这项事实,于是把同情和怜悯移到母亲身上。

    很难理解当初父母亲是怎样结合的。

    任他再怎么逃避,他也无法不想起另一个问题。

    今后他将如何面对唐净非他的妹妹?他心爱的女孩

    他还无法接受这项更残酷的事实。他是那么狂热地爱恋着她,而她也终于被他的诚心和痴情所感动;他还憧憬着无限美好的未来就这么毁了,他情何以堪?

    举起那宛如有千斤重的手,他按了唐净非家的门铃。

    “汪洋?”唐净非应门。“你怎么来了?这么早,天都还没全亮呢。”

    直觉告诉她,他出状况了。不,也许是整个汪家都出了状况,而这个状况与她有关。

    她把一脸木然的他拉进屋里。

    “外婆还在睡觉。”他不知该说什么,随口问着。

    “住院,阿姨陪着她。”

    “她怎么了。”

    “感冒,年纪太大了,我要她住院接受治疗。”

    “那”

    “你先别问外婆的事。”她打断他的话。“告诉我,你怎么了?”

    她去倒了杯热开水给他暖暖手。

    “净非,我”望着她,他吐不出更多的话。

    想试探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上前抱住他。而他,在一番挣扎后,也将她拥紧了。

    “我们好几天没见,你想我了是不是?”

    她边问边将唇凑向他,整个人却一把被他推开。

    “你”“净非,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他似自言自语,说着揪心之痛。

    她脸上的诧异消失了。

    “我明白了,是不是你爸逼着你赶紧跟冯国琳结婚,你反对无效,觉得对不起我,所以心里难过,才会一大清早跑来见我?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在乎你要谁,只要我们能”

    “不,不是这样”他猛摇着头,摇着已经碎了的心。“不是这样,我我该怎么对你说呢?稳櫎─”

    他说不出口。说不说出实情对她都已经造成伤害。他犹豫,他痛苦。

    “你是要告诉我,我们俩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对不对?”她确信汪兴文已把自己的丑行对儿子坦承了,但她不确定汪洋知不知道她也清楚。

    “净非,原谅我,我不该”他红了眼眶,想起自己曾与她有过的肌肤之亲,他悔恨交加,发出对命运的不平之鸣:“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

    突然,他抱住她,仿佛死别一般,舍不得放。

    “忘了我,求你忘了我。”他放开她,转身冲出门,留下一点也不意外却依然伤心泪流的她。

    汪洋在和唐净非见面之后,大病了一场。病中昏昏沉沉的他,依然喊着她的名字。

    “汪洋,你还有我呀。”

    丁禹守在儿子的病床前,煞是心疼。

    汪洋对母亲的话浑然不知,病中的他饱受煎熬。

    “唉,”丁禹长叹一声。“你怎么一爱就爱得那么痴狂、那么不顾一切?你这一点究竟像谁?是像我吗?这不是好事呀!痴情是要吃苦的,如果你知道妈这一生为痴情所受的煎熬有多深就好了,也许你就不会这么痴情了。”

    她开始喃喃自语,也想起另一个痴情的人丁孟唐。可是他的痴情为的却不是她。

    想起他对吴兆兰用情之深,恨意顿时又覆盖了丁禹。

    暂时放下儿子,她上小楼看丁孟唐去了。岂料根伯一见她就说丁孟唐失踪了,他已经找遍了汪家每一处,依然没见着丁孟唐的人影。

    两天后,她被彻底击垮了。

    丁孟唐投河自尽,颈上挂着那条有心型坠子的项练。

    汪家一片死寂。汪兴文早已被自己对儿女的负疚感折磨得痛苦十分,繁忙的工作更使得他心力交瘁;如今家里又出了这种事,面对完全变了样的丁禹,他已不知如何是好。

    避家领进唐净非,一见骨肉,他强迫自己要镇定。

    “净非”音容里满是愧疚,他也讶异于她的造访。

    “我从报上得知丁孟唐的死讯,特地前来吊信。”

    她冷冷然道,刻意忽略汪兴文苍老疲倦的神情。

    她没想到丁孟唐最后竟走上这条路,也许她该为他的死负些许责任;那条项练是她有意留给他的,她是间接害死他的凶手。

    这个想法使她决定在离去前再上汪家一趟。

    “谢谢你。”汪兴文这才从沙发上站起。“我陪你上小楼里去吧,灵堂设在那里。”

    “不必,我知道怎么走,自己去就好了。”

    女儿连跟他一起走一段路都不肯?他凄苦一笑。“好,那你去吧。”

    丁禹坐在丁孟唐的灵位前。而如稿木的她仿佛正陷于冥想之中,对刚走进来的唐净非毫无反应。

    唐净非动手点燃了香,稍事祭拜便站在那里不动,看着枭枭的香火,往事也在她眼前一幕幕掠过。

    七岁那年,她见到妈妈最后一面。

    “净非,原谅妈妈,妈妈对不起你”这是妈妈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以后,她依然和外婆相依为命,直到外婆去世,她进了孤儿院。十五岁那年,法国人米勒夫妇领养了她,从此她就随养父母住在巴黎。

    完整的家庭、疼爱她的养父母,并没有使她忘记破碎的童年生活。

    寻根的渴望和一探上一代恩怨情仇的念头使她重返故乡。外婆直到临终前才将她的身世告诉了她,也将妈妈为什么冷淡自己亲生女儿的原因告诉了她。

    往事如烟,如她眼前枭枭的烟雾。

    她已用汪兴文给的那张支票买下自己租了将近一年的房子,供那对苦命婆媳栖身。

    她打算回巴黎去,远离这个本不该回来的地方。从千该万该到千错万错的原因只有一个她爱上汪洋。

    她尚未讨回公道,却已注定了失去他的命运。既然他只得知了部分事实,那么她还是就此打住吧。

    如果一切到此为止,汪洋至少不会恨她,虽然他也不能再爱她。

    “请你把那条项练还给我。”她朝丁禹走近,断然提出要求。

    丁禹大梦初醒般的望着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项练。

    “不,它是我的。”

    “胡说!它是我妈妈的,是丁孟唐送给我妈妈的,请你把它还给我。”

    “你妈妈?”丁禹声似叹语。

    “对,吴兆兰。”

    这个名字令丁禹震怒。

    “吴兆兰?那个贱人!”

    “请你收回刚才那句话。”唐净非也被她激怒了。“我还没怪你害苦了我妈,你竟然到现在还敢污篾她!”

    “我害苦了她?不,你说错了,是她害苦了我!她害我失去了孟唐,她破坏了孟唐和我之间的感情,是她,这个贱人!”

    唐净非狠掴了她一巴掌。

    “这巴掌是我替我妈打的。”她哼了一声。“你这个自私善妒的女人,当年要不是你逼走了我妈,她和丁孟唐就可以在一起,就不会有以后的悲惨岁月。你知道你害惨了多少人吗?你害惨了我妈,害她孓然一身,含恨而死;害惨了丁孟唐,害他发了疯,人不人、鬼不鬼地生不如死;害惨了我,要不是你不关心自己的丈夫,他也不会在极度空虚寂寞下强占了我妈,我也就不会来到这世上,不用忍受没有父亲、没有母爱的难堪和不幸;你还害惨了汪洋,你的亲生儿子,你和初恋情人所生的儿子;你还害惨了你自己!”她再一声冷哼:“结果你得到了什么?赶走了我妈,留住丁孟唐,你又能得到什么?得到一个不再爱你,甚至恨你的男人?得到一个表面上敬你爱你,心里却觉得你虚伪、可怕,甚至心理不正常的儿子?”

    如果刚才那一巴掌尚未打醒丁禹,这些严厉的指控也足以使她清醒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丁禹警惕地望了望四下。

    “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你隐瞒了汪洋的身世,让自己得以在丈夫面前、在所有的人面前继续你那高高在上的形象,却以我妈怀了你丈夫的孩子为由,逼她离开汪家,离开与她相爱的丁孟唐。”

    “你果然知道一切。”丁禹恢复镇定,摆出还击的姿态:“吴兆兰还是没有信守和我之间的约定,她竟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哼,就算当年我不逼她走,就凭她怀了汪兴文的骨肉这件事,孟唐也不可能再爱她了,你懂什么?”

    唐净非不语。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接近汪洋的目的吗?”丁禹振振有辞:“我早就察觉出异样了,你想做什么?报复我、报复汪兴文,对不对?你接近汪洋的目的并不单纯,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收了汪兴文给的钱,这又是为什么呢?你根本不缺钱。什么家教?这只是你的手段而已!要不是我逼汪兴文承认罪行,汪洋只怕要被你继续耍弄在股掌之中。比起吴兆兰,你的狠毒更有甚之!”

    丁禹和唐净非绝对没想到门外站着汪洋。父亲告诉他唐净非前来致衷一事,原是想让他上小楼来见见她的,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强打起精神来到小楼里;重感冒了好几天的他,拖着无力的脚步来到灵堂外,却听到了更可怕、更难以接受的真相。

    恍惚地,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离小楼的。

    灵堂前,两个女人的争辩方兴未艾。

    “唐净非,既然你对当年的一切了若指掌,你又为何不揭发我呢?看你的样子是恨透我了,那你为什么不将一切揭发呢?你去告诉汪洋呀,告诉他你根本不是他的妹妹,让他继续爱你呀!”

    唐净非失语。她不是不想揭发丁禹,只是不能她不愿意再伤害汪洋。

    “我要那条项练,你把项练还给我,我马上就离开。”

    “你休想!”丁禹防卫地将手负在背后。“这项练想必也是你偷偷给孟唐的,你想唤醒他对吴兆兰的记忆!”她忿忿然道:“你够狠,孟唐是你害死的!我要你偿命!”

    说着她就疯了似的上前,要捶打唐净非。

    唐净非揪住她的手,硬是把项练抢了回来;没了项练,丁禹掩面痛哭。

    “其实,换一个角度来看,丁孟唐的死对他自己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他的死未尝不是命运对你的报复?这是你的报应!”

    留下愣怔的丁禹,唐净非掉头离去。

    丁孟唐过世一个月之后,汪家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由于这起意外,汪冯两家很有默契地都不再提汪洋和冯国琳的婚事。

    汪洋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工作中,他疯狂地工作。这一家人,除了汪颖之外,全都心事重重,这是一段令所有人悲伤麻木的日子。

    冯国森在赫然发现唐净非一去无踪之后,从丁禹口中得知,汪洋和唐净非实为同父异母的兄妹一事,不胜感慨。

    然而,他也知道伤心的汪洋还是不会接受国琳做自己的妻子。

    知道今天汪洋在家,他特地上汪家来了。他对汪洋表示,愿意说服妹妹,放弃做汪家媳妇的念头。

    “国森,请你原谅我。我也曾强迫自己去实现对你爸爸的承诺,毕竟我点头答应过要善待国琳,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汪洋诚挚道歉。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即使我们硬把国琳塞给你,她也不会幸福的,我愿意这么做,也是为她的一生幸福着想。”知道汪洋心情沉重,冯国森拍了拍他的肩:“想开一点,你跟净非怎么说都算有缘,不能做夫妻的确遗憾,但她终究是你妹妹。”

    妹妹?汪洋在心底冷哼。

    “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竟如此不告而别。”冯国森很期望再见到唐净非。“我找过她外婆,看护只告诉我说她出一趟远门,要好久才会回来。”

    汪洋不答腔,所有与唐净非有关的事他都查清楚了。

    “是不是丁阿姨不同意让她回汪家来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汪洋无言以答。他又该上哪儿去认祖归宗?他说不出心中的无奈,也许他注定要背负着所有的秘密过一生。

    他无法不恨唐净非,那个他深爱的女孩。

    “我想丁阿姨迟早会答应的,她一定是一时还无法接受汪伯伯还有一个女儿的事实,时间会冲淡一切,相信等她气消了之后就会同意让净非回汪家来。”

    汪洋依然一脸木然,他也无法不恨母亲。

    “汪洋,我可得先向你声明,”见他不语,冯国森换话题。“我曾透过各种方式,让大家知道,所谓汪冯两家的婚约其实是子虚乌有的事,但是我没有把握能安抚住柄琳,这一点恐怕需要多一点时间。她若是再来的话,也请你多包涵一点。”

    “国森,这我知道,谢谢你了。”

    冯国森点点头。“对了,我一个朋友最近刚开了间俱乐部,邀我去捧个场,我答应他带国琳去住蚌两天,休闲一下。你也一起去散散心吧?”

    “再看看吧。”

    “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丁禹咄咄逼人,怒视着吴兆兰。

    “我去散步。”

    “散步?不是去幽会?”

    “太太,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亏你还敢问?”丁禹恶狠狠地说:“你和孟唐的事,我全知道了,我要你今晚就离开这里,再也不许你见孟唐的面,否则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我是要离开这里。”吴兆兰潸然泪流:“我只怕只怕我一走,孟唐的病情会加重”

    “你还真懂得替他着想!”

    “我知道,他曾经是你的情人、是你儿子的”

    “你闭嘴!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这也不是你可以勾引孟唐的理由!”

    “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定很真挚、很纯洁的,你怎么能说是我勾引他呢?”

    “纯洁?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哪儿来的?”

    “你知道稳櫎─”

    “你敢否认?”

    吴兆兰一时忿恨难当:“既然你无所不知,那你怎么会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何不去问问自己的丈夫,问他这是谁造的孽?”

    “你说什么?”

    “你听得懂。我早想离开这个地方了,走之前,我只有一个请求。”

    “你想要钱?”

    “不,我只求你们好好照顾孟唐。”

    “这个不用你说。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否则我会让你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还要把你的丑事告诉孟唐。”

    “不,求求你,千万别这么做,好吗?你要求我什么,我都答应。”

    “我和孟唐的事,还有汪洋的身世,你可曾对任何人提起?”

    “放心吧,我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包括你的丈夫。”吴兆兰轻蔑地给她一眼。

    果然,她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丁孟唐在她走后不久又犯了病,终于成了精神病患。他因发现丁禹嫁给别人,受了严重打击而精神恍憾;后来,他清醒了,渐渐变上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特别护士。

    然而,这个与他相爱的女子也这么消失了,他逃不掉发疯的宿命

    陈年往事,丁禹最不愿回想的这一段,此刻又在她脑海里重现。

    她是真的失去了丁孟唐,连人都再也见不着了。

    她还有汪洋,她跟丁孟唐所生的儿子。

    但,汪洋对她的态度全变了,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汪洋,妈想跟你说说话,好吗?”

    汪洋还是让她进了房间。

    “你想对我说什么?”他淡然一问。

    “你”事实上,她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想肯定儿子还是她的,就像她一直认为丁孟唐不曾属于其他人一样。

    “如果你没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谈,我想休息了。”

    汪洋的冷淡教她心急。

    “汪洋,妈知道你还想着她,可是她是你妹妹呀,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爱她。”

    汪洋再按捺不住怒意,刚才他几乎以为妈妈是想跟他说些心里话,想对他坦白。

    “够了!妈,我受够你了!”他痛心疾首:“为什么到今天你还想骗我?我是你亲生儿子,而你却如此残忍对待我?我爱她,你知道我可以爱她的!为什么你还想欺骗我,说她是我妹妹?”

    “你你都知道了?谁,谁告诉你的?”丁禹慌了,急急追问。

    “我听见你跟她在在孟唐叔叔灵堂里的对话!”他气结。“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不要再骗我了,可以吗?妈,告诉你吧,如果我有选择父母的权利,我宁可你不是我妈!我恨你!”他冲出房门,不再理丁禹。

    蚌性刚烈、好强的丁禹,决定在晚餐时间对丈夫和儿子说一些话。

    “兴文,先别走,我有话要说。”她沉沉的一句话留住正要离桌的汪兴文。

    汪洋也放下碗筷,望着她。

    “你说吧。”汪兴文坐下。只在心里祈祷这个家别再出事,但丁禹的神情已然传达了不祥的讯息。

    “我要说的这件事,一直是你心中的疑团。”她看着丈夫。“我刚生下汪洋的时候,你已怀疑我在婚前不贞,甚至怀疑汪洋不是你的儿子。”

    她停下,看了看愕然的儿子,再将目光移回丈夫脸上。

    “你曾私下问过我的法国医生,他替我隐瞒了真相,但你不曾真正释怀,猜忌像一条毒蛇,这些年来一直盘踞在你心里,也隔开了我们。于是你防备我、冷淡我,我们就这样过了将近三十年的夫妻生活。”

    汪兴文的嘴角一阵抽搐,他静待下文。

    “今天,我当着儿女的面,清楚地告诉你,汪洋的确不是你的儿子,他是孟唐的儿子;我还要告诉你,我和孟唐曾经相爱,我父亲为了丁氏选择了你,他没有错,可是孟唐和我却成了受害者。”

    汪兴文没有反应什么,汪洋不知自己是喜是悲。

    “为什么决定告诉我一切?”汪兴文终于说了句话。

    “我想请你原谅我,”丁禹停住,看着儿子:“也请你原谅妈。”

    她凝视两人片刻后垂首。“这是我最后一个心愿。”语罢,她喝下一大杯水。

    这个动作惊醒了汪洋。最后一个心愿?

    “妈,你在做什么?你做了什么?”他抢下她手中的杯子。“爸,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来不及了,汪洋”她已开始挣扎,毒葯已吞进肚里,开始作用。“妈只求你不要恨我,我不该骗你,不该阻碍你和净非相爱她会离开一定是因为爱你你去找她吧妈不愿意看见你和我一样,一生都为”

    救护车来得虽然快,终究救不回决心一死的丁禹。

    寒冬过去,春天却未能使汪家恢复生机。

    家庭医师刚替汪兴文看过病。

    汪家男主人在经历过一桩桩打击之后,几个月里老了好几岁,积劳成疾。

    “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还会再来。”

    “谢谢你,永顺。”汪与文朝他笑了笑,又对汪洋说:“替我送送你林伯伯。”

    送走医师,汪洋又回到父亲房里。

    “爸,觉得好点了吗?”他没改变对父亲的称呼,父子关系似乎也没变。母亲过世后,他反而觉得与父亲更亲近了。

    “好多了。其实我没什么病,只是老了,老了就不中用了。”

    “那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等等,我有话跟你说。”他喊住儿子。

    汪洋于是又在床前坐下。

    “爸爸要你替我了一桩心事。”

    “什么?”

    汪兴文含有深意地凝视他片刻。

    “我有两个女儿,一个还流落异乡,我要你去把她找回来。”

    汪洋知道父亲想说什么。

    “她并不是流落异乡,也许活得比我们还好,爸大可以不必为她担心。”

    汪兴文听出他的不平。

    “就这样让她走了,你不悔不恨?”

    他只是笑笑。

    “别装出一副潇洒的模样给我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想着她?”汪兴文抬起他一只手,慈祥地拍了拍:“别做出遗憾终生的事。难道你没从你妈妈和我身上得到启示吗?人一生没有多长的时间,你要把握呀。孩子,净非肯定是爱你的,所以她才选择离开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她宁可让你以为她是你妹妹,也不要你恨她呀。也许她找上汪家的原意在讨回公道,可是她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中间的道理,你想不清楚吗?”

    “爸”

    “去吧,去找她,去晚了也许就来不及了,你难道不怕她变成别人的?”

    汪洋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