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清朗的吟声,出自一身白衣的书生口中。只见他盘膝坐地,自斟自饮,看来十分自得其乐。

    坦坦巨石上,一壶水酒,两盘小点,再加上盏明灭不定的小灯,原本平凡无奇的一面石板,被布置成临时的矮几,凭临其上,也颇有几分怀古之情。

    巨石旁,有道潺潺小溪,小溪布满沙堆卵石的河床上有座断桥,断桥崩落的乱石成堆积在沙洲,阻得大部分河水都改道而去,只余涓滴细流锲而不舍的穿过石堆而来。

    断桥边,是早已废弃多时的驿站,看来是在桥断后就迁往它处,连带也使得这附近渺无人烟。

    溪边沙洲上,长着一排青翠的芦苇,嫩绿的新芽从根底冒出,交错的长叶摇出一片叶浪,带出时大时小的细碎清响,伴着他清越的吟声,化去几分萧瑟,倒添了些诗情画意。

    “哎呀,我忘了今儿个是初一,明月没云间,龙似涛啊龙似涛,你今儿个可自作多情了。”他轻拍自己前额,失声笑道。将面前酒盏斟满了酒,象征性的罚了自己一杯,然后垂目沉吟,享受难得的静谧。

    良久,他视线转往漆黑一片的夜空,诗性一起,也没管到底有没有月亮,又继续吟道: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

    共看明月皆如此。”他吟完又斟满了酒,笑意盎然的欣赏杯中映转的流光。“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他吟到最后,索性唱将起来,手里淡红剔透的血牙着轻轻在石桌上扣着拍子,嘹亮的歌声,仿佛夜半钟声,深深敲人微凉的空气里。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唱着唱着,他忘情的站起身来,脚步随着节奏回荡,月白的身影在微醺的茫然里,幻成千万化身。

    唱罢,他探步立定,将手中美酒洒往溪中,让淡黄的液体随流而去,然后负手仰天,闪若星光的眸子,探究着无边无际的苍穹。

    “但这世上,又有谁能共我同醉明月呢?”他像是自问,也像在问天,扬起的嘴角透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哀愁。

    萧瑟风起,惹得芦苇丛簌簌作响,细碎的响声像是在预告什么。龙似涛静下心来细细聆听,发现了些除了风声外的事物。

    “是血腥味。”他闭上眼,试图专心体察风中带来的讯息,眉头随着渐近的血腥蹙紧,最后终于睁开眼,转头望向小溪下游。

    他知道自己这身月白衣裳不可能轻而易举的隐没在夜色里,所以也懒得躲藏。但此处自从桥断站废之后,就鲜有人迹,赶路的人几乎都改道十里外的新桥处,所以他才不虞俗扰的在此饮酒赋诗,没想到终究还是碰上了人。

    他鼻头微动,除了愈来愈重的血腥味外,尚有一丝隐在血腥中的暗香。龙似涛再度合上限,试图猜测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应该是一个人,而且是个女子。”他感觉风中有规律的波动,来人的脚步虽凌乱但勉能自持,看来是受了不轻的伤,而浓重的血腥味大概就是从她的伤口上传来。

    他霍地睁眼,迎目而采的就是溪边艳红如血的身影。白衣似雪的他,忍不住透出惊异的目光,直射那女子而去。

    那女子似乎感到有人窥视,下意识的往龙似涛的方向望去;而他亦毫不避讳自己的目光。

    龙似涛似乎能看见自己雪白的样子映入她的眼眸,而她血一般艳红的身影同样刀刻般划进他眼里。

    女子面罩下的眼眸,露出诧异的目光,但依然足不沾地的往断桥而去,仿佛对他这突兀的白衣人丝毫不感兴趣。

    蒙面夜行,她想必是遭人追杀,或是被人衔尾急迫,否则大可不必冒着伤势加重的危险星夜赶路。龙似涛暗想。

    他向来对这些江湖恩怨没多大兴趣,但现下伤的是个女子,依他的性格,怎么也见不得她再这样不要命的赶路下去。瞧她错落的脚步,他不禁怀疑再走没几步,她就会不支倒地。

    他纵身而起,衣袂飘飘,恰好落在断桥上,阻住她的去路,劝道:“姑娘身受重伤,再这么勉强赶路下去,恐怕伤势会益加严重。”

    红衣女子倏地止步抬头,眼神因伤而有点涣散,但仍是冷得让人退避三舍,直觉让人不敢亲近。

    龙似涛却像颇为欣赏她这神气,对这女子的好奇也更增几分,继续说道:“在下路经此地,并无任何恶意,还请姑娘能听在下一劝。”

    “走开!”红衣女子因失血过多,昏眩的眼几乎集中不了焦点,只能努力将视线对准眼前白影。

    龙拟涛挑屑,从气色神情看出她的伤势比原先想像中的还重,便好心道:“前面不远处有间废弃已久的驿站,姑娘不妨在那儿疗伤一晚,明白再行赶路。”

    女子紧抿双唇,凤眼转也不转地盯着他,胸前的剑伤源源冒出鲜血,表情依旧警戒心十足。

    龙似涛见她如此神情,正张口欲言,那红衣女子便已猛然发难,从怀里摸出一把银针朝他撤去;后者没想到她说出手就出手,连忙风也似的扬扇挡针。

    牛毛银针像骤雨般叮叮咚咚打上扇面,然后反弹倒插在地上,情况险之又险。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入土半寸的银针,心想如果她没受伤,这一手暗器他挡不挡得住还是未知数。

    暗叹口气,他唰一声收起折扇,道:“如果姑娘不想看到在下,那么在下现在就离开,只不过姑娘一定要好好歇息疗伤,否则后患无穷啊。”

    “滚!”她冷哼一声,瞅着龙似涛瞧,纤手勉力抽起腰间弯刀插在地上,借以支撑身体的重量。

    龙似涛不放心的再看她一眼,苦口婆心道:“外面风大,姑娘还是到屋内歇息的好。”

    “你到底是谁?”她冷声问道,掩面干咳几声后,终于忍不住呛出一大口鲜血。

    “唉,我是谁不重要。倒是姑娘你又动气又动武,这伤还不加重吗?”他原本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想走近她身边,却被她冷凝的眼神拒之千里。

    “走开”她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支软倒在一边的芦苇丛,刚才妄动真气让她的伤势越发严重,全身虚软无力,只能靠着弯刀半跪倒在溪边。

    龙似涛看她如此落魄模样,如果就这样舍下她实非君子所为,便道:“在下并无歹念,真的只是想帮姑娘一把。”

    “不要碰碰我。”失血过多的虚弱,让她头晕眼花,但口中仍不服输的要胁着。

    龙似涛亮如星夜的双眸带着歉意地望着她,道:“你的伤有一半是被我气出来的,再怎么样我都不能这样放着你不管。”这姑娘的防卫心也真算重的,无论他好说歹说,她都是不相信他。

    龙似涛看她防他防的跟刺猬一样,一时也不急着接近她,只是遥距几尺,半蹲着与她对望。

    她被他瞧的颇不自在,但又无力出手反击,只得不甘示弱的与他对望;而他的湛然双眼似乎能穿透她脸罩,看穿她封闭的心思。

    龙似涛的眼神没有任何yin邪企图,唇边的笑意只让人觉得温暖,神采奕奕的和她对望了好一会儿,才像私塾夫子般摇头晃脑的道:“君子有道,入暗室而不欺,这道理姑娘听过吗?”

    她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听他说话。胸口汩汩而出的鲜血沿着刀背流了一地,把沙洲浅水都染成一片鲜红,直让一旁的龙似涛怵目惊心。

    龙似涛暗暗咋舌,佩服于她的硬气,流这么多血还哼都不哼一声,于是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倒出几颗,道:“这是一点疗伤药,你血气不足,不能再这样赶路下去。”他还是好声好气,完全不把她的冷漠放在心上。

    “不要管我!”她好不容易才从齿间进出一句完整的话,却是毫不领情的四个字。

    见龙似涛一时愣在那儿没有动静,她便提起弯刀转身欲走;前者见状,赶紧踏石而上,一把挡住她去路。

    “姑娘请听在下之言,莫再妄动真气才是。”

    她没再跟他哕嗦,回身一刀就往他脖子扫去。龙似涛想不到她一出手便如此狠辣,钢骨扇面滞了一滞,勉强挡住刀势,扇柄则是转个大弯,击中她右手脉门,让早已气虚无力的她口吐鲜血,勉力提起的弯刀摇摇欲坠。

    龙似涛顺势将她弯刀打落,暗叫声得罪,左手扣住她双手,右手不由分说将一颗药丸塞进她嘴中,然后捏着她鼻子让她不得不咽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她用力呛咳,企图将肚里的药丸咳出来,但却是徒劳无功,胸口的伤倒是因呛咳而流出更多鲜血。

    “我刚跟你说的疗伤药。”龙似涛没好气道,他还是第一次这样重手对女人,心里有莫名的罪恶感。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她语气虽凶狠,但音量却是细如蚊鸣,丝毫起不了阻吓作用。

    “伤药。”他懒得跟她多做解释,自己也倒了一颗吞吃入腹。“这样姑娘放心了吧?”

    她看着他怪异的举动,和不似作伪的担忧,根深柢固的敌意开始动摇。但不出一刻,一阵强烈浓重的睡意袭来,让她的意识逐渐不清,原本的些许信赖也一扫而空。

    “你这卑卑鄙”她咬牙切齿,第一个念头就是被他下了蒙汗药,但无奈此时连拔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兀自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撑起一双千斤重的眼皮死瞪着他。

    龙似涛没管她面目狰狞,径自将手掌按在她胸口,开始查探她的伤势。“咦?原来你的掌伤比剑伤还重,而且这一掌”他皱起眉头,眼角透出些许疑惑,却又没说出来。

    她已没有气力再说话,但眼中透出强烈的愤恨神色,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

    “受伤的人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在下现在要带姑娘到那边的小屋休息,免得大家到最后都着凉了。”他暗叹口气,将放在她胸口的大手收回。想来她是把自己当成下药骗色的登徒子了,不过现下救人重要,也就先让她误会下去吧。

    他给的伤药的的确确是治伤灵药,只不过里头加了点安定心神的成分,换句话说,也就是吃了就会想睡觉,效果对伤重的人尤甚。

    他打横将她抱起,没忘了帮她把掉在地上的弯刀捡起,歉然道:“情非得已,还请姑娘原谅。”

    她气喘吁吁,胸前的鲜血染得他白衣绛红点点,双眼终于不受控制的闭上,但眉间犹然打着像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龙似涛带着些许醉意,两眼瞅着她紧拧的双眉,毫不避嫌地抱着她摇摇晃晃的往桥边驿站走去。

    “希望你伤好了别怪我吧。”他不禁对着紧闭双眼的她低语,两道剑眉同样紧拢。

    芦苇依旧随风细语,仿佛在低吟着眼前的一切,而龙似涛心里想的却是她明天一早醒来的反应。

    是不解?恼怒?还是直接拔刀相向?

    他真的真的非常好奇。

    凌晨,乍暖还寒时分,天际翻出鱼肚白。

    丝丝清风从门缝透入,虽不致刺骨,但足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莫晓湘眨了眨酸涩的眼皮,胸口微微抽痛的感觉让她不禁皱起眉头,虚软无力的睁开眼来。

    从小养成的警戒心,盖过了伤重的疲弱感,她右手习惯的摸摸侧边,提起随身弯刀,才发现昨天晚上迷昏她的人根本就不在这儿。

    她四下张望,发现四周破落凌乱,显然是久无人居的废屋,屋外隐约传来流水声,看来这废屋就是昨天那人口口声声说的驿站。

    四周除了些缺手断脚的家具和几个破瓶烂罐外,就只有个小包袱躺在一角,别无其它。

    莫晓湘闷声咳了几下,这才发现自己掩面的布巾仍好好的挂在脸上,便顺手把它揭下,心中不禁猜测起那人的身份。

    她应该从没见过他才对。

    一身白衣、以折扇为武器,江湖中这类的公子哥儿不少,就是想不起一个像他一般爱咬文嚼字却又举止端正的人。

    举止端正?她心中打了个突,怎么自己会用这词来形容一个半路拦截又强逼她吃下蒙汗药的人?

    想到这儿,她脑里又浮现起那人既担忧又无奈的神色。那样的神情,她只有童年时在师父脸上看过。

    那是拿她的倔强没法儿的神情,但又怎会出现在一个想陷害她的人身上?

    她皱眉,决定先将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抛诸脑后,开始盘膝运功,查探自己的伤势。

    等真气运转一周天,莫晓湘睁眼吐出口瘀血,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血气流转也不如昨晚的不顺。

    “是他给的药吗?”她禁不住低问自己,然后伸手探向胸前伤处。

    半敞的衣襟掩着她的伤口,腰带在她的左腰侧缠成个大结,显然是匆忙中系上的;而伤口不仅血流不再,还敷上一层薄薄的药,被一圈圈布条包的好好的。

    莫晓湘心中既疑惑又讶异,腰带应是他解开又绑上的,胸前的伤口也应是他包扎的,而那人在不顾男女之嫌做了这些事后,居然没有顺手揭开自己的面罩,难道他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真是奇怪的人啊,她想。

    莫晓湘将衣襟又拉开了些,解开布带,开始替自己清理伤口,心中忍不住暗暗思量,他的包袱还在,人应该没有走远,看来自己可能真错怪他了。

    正当莫晓湘沉吟之时,一道如人声般的微鸣穿门而入,清越而悠远,就像要颤动人心弦般强烈。

    莫晓湘不禁停手抬头,猜测着声音的来源,最后眼光射向破落蒙尘的窗边。

    隐于山边的朝阳,早巳破雾而出,桥下若断若续的小溪随之泛起波光粼粼,太阳柔和的光芒温暖地射进小屋,驱走不少春晨寒意。

    她环目四巡,最后终于定在溪边的素白身影上,心想他应该就是昨晚救自己一命的白衣男子。

    龙似涛发臀微倾,白衣背后沾了些许泥尘,不过整个人逸气依然,而他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的树叶上,并没留意到一旁有人窥视。

    他坐在河滩上,嘴唇对着叶子的边缘嘘吹,清越嘹亮的鸣声抑扬顿挫,不成曲调却别有韵致,直勾起人内心对大自然的渴望。

    莫晓湘从没想过一片叶子也能发出如此高低起伏的声音,一时竟看的回不过神来,只能注视箸他的背影不放。

    不到半刻钟,一个悠长的乐音终于消逝在他唇下,四周顿时一片静谧,只有余韵无穷回荡在空气里。

    正当莫晓湘犹未回神之际,木门突然呀一声被打开,露出一颗瞪大双眼的头来,对着衣衫不整的莫晓湘。

    来者当然是龙似涛,而莫晓湘也立即侧身掩起衣领,掩住大半外泄青光。

    龙似涛风也似的转过身去,右手掏出折扇故做随意的扇着,其实脸早已红到耳根,嘴边则是颇为尴尬的道:“我先出去好了,姑娘有事再唤我进来吧。”

    莫晓湘好整以暇的绑回布带整好衣襟,叫住举步欲离的他。“不必了,你进来吧。”

    龙似涛十分听话的转身,而莫晓湘也毫不客气的正眼打量这“救命恩人”

    龙似涛手忙脚乱的收起折扇,显然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她的真面目,竟有点慌张的道:“昨晚情况特殊,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莫晓湘挑眉,轻咳了声。想起他昨晚替她脱衣换药,双颊红晕一现则隐,想问他为什么没揭下自己的面罩,但还是忍了下来。

    “是我多有得罪。”她道,虽称不上是亲切,但语气已不复当初的冷凝。

    龙似涛显然也是想起一样的事,神色不免有点尴尬,不过仍是硬着头皮继续解释:

    “姑娘别这么说,我昨晚让你服的确是伤药,只是加了点安定心神的成分,才让你误会了。”

    他不自觉搔头,先前在外的飘逸潇洒全飞到九霄云外。

    “啊,对了。”他不待她回话,拍拍额头,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来递给她道:“这是我给你敷的伤药,以后你就可以自己来了。”

    她有点僵硬的朝他点头,算是道谢,眼神不自在的转向它处。

    龙似涛对她的不自在不以为意,只是含笑坐下。而莫晓湘却拢起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会吹树叶吗?”龙似涛悄悄观察她略嫌苍白的清丽面容,率先打破沉默。

    “吹树叶?”出乎意料的一句话,惹得她背脊动了动,只能呐呐地重复他的问题。

    “就是我刚刚在溪边吹来玩的。”他顿了顿,指尖把玩起手中的叶片。“你应该有听到吧?”

    “嗯。”她点头,眼光转向他手中那片看来平平无奇的树叶。

    “我吹的不好,”龙似涛笑开来道。“吵醒你了吗?”

    “你吹得很好,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吹树叶。”

    他轻笑偏首,将叶子置于掌心,递到她面前,细心解释道:“吹树叶和吹箫的原理相似,都是以下巴盖住避口留下吹嘴处的缺口,气则是半内半外吹人,你有试过吗?”

    她有些愕然,盯着他手中的树叶缓缓摇头,自己从来对这些小玩意没有研究,倒是师妹莫飞云善于这些机关巧器,常以树叶竹笛吹出各种不同声音为暗号。

    “要研究看看吗?”他将树叶递到她眼前,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

    她倒也从善如流,捏起他掌心的树叶低头研究。龙似涛见状,便打蛇随棍上道:

    “不是每片叶子都可拿来吹的,太厚的叶音色沉滞,太薄的叶吹不出声来,有时找整个时辰都找不到一片适合的。”

    莫晓湘从来不知道一片树叶也有这么大学问,抬头对他一笑,珍而重之将叶片还给了他,道:“那你得好好收着了。”

    龙似涛没想到她居然会和他说笑,愣了一愣,也就如她之意,将叶片揣进怀里“好好收藏”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男的若有所思、女的心事重重,但同样的任由和煦的清风越过窗门拂到面上。

    莫晓湘的几绺发丝,因风随着绛红衣袂微微飞扬,配上她漆黑悠远的眼波,份外让人有种弱质纤纤的感觉。

    龙似涛以一种纯粹欣赏的目光望着她,亦察觉她不寻常的改变,迥异于昨夜的冷漠无情。

    似乎是注意到他过于直接的注目,她略略偏首,视线顿时恢复往常的淡漠,对上他轻道:“你在看什么?”

    龙似涛被她一句抢白说的俊脸微红,连忙移开目光,转向摇摇欲坠的窗门,扯开话题:“外面风大,我去把窗子关起来。”

    天知道他是为她的注目而心虚,而他从来没试过这样不济的避开女子的目光,几乎是回到十来岁毛头小子初见心上人的样子。

    他伸手关窗,想不到腐朽不堪的窗门,经他这么一碰,居然整扇脱落,摔成根根木条散落在地,让龙似涛想把它捡起来再嵌回去都不成。

    清风想当然尔由宽敞的窗口灌进,漫天扬起的灰尘呛得他是连连挥手掩鼻、一筹莫展。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背影,莫晓湘唇边似乎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只是依旧安然自若,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

    “这回倒真是门户大开了。”龙似涛叹道,皱眉环顾四周,想找个东西堵住窗门,最后终于在角落瞄到个缺角酒坛,便一手一脚将它稳稳的捧到窗台上,塞满通风的大窗口。

    “这就得了。”他颇为自得的拍去掌中灰尘,旁若无人的又开始吟道:“使其中坦然,不以物伤性,将蓬户瓮牖,无所不快。而况乎攉长江之清流,挹西山之白云,穷耳目之胜,以自适也哉。”

    莫晓湘盯着龙似涛颇为自得的样子,不明白他为什么对着个破瓮也能吟出一串诗文来。而后者似乎对自己的妙计十分满意,转身洋洋得意的对她道:

    “这样风不就吹不进来了?”

    莫晓湘不禁摇摇头,淡淡回道:“乡下地方还会用泥把瓮的上下密封,一方面当风,一方面还有示警的作用。”

    “示警?”他不解反问,盘膝坐在她身边,像个学生般虚心下问。

    “贼人如欲闯进屋内,得先打破酒坛,酒坛破碎的声音便会惊醒屋主。”这次换她耐心解释,听得他是连连点头。

    “姑娘说的是啊!”他恍然大悟的叹道,转身又开始研究起酒坛,不住啧啧有声,点头称是。

    莫晓湘浅浅一笑,没再说话,开始闭目调神。

    龙似涛见她久无应声,回头一瞥见她刀削般的侧脸,张口欲出的话不禁吞了回去,好奇的双眼转而打量她平静而略带苍白的面容。

    一阵静默后,龙似涛伸伸懒腰起身,体贴的道:“姑娘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外头捡几根柴回来生火,这儿晚上不比白天,还是有点凉意的。”

    莫晓湘睁目别首,想叫住推门离开的他,却发现她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绽出一抹苦笑,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抿起双唇。

    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徒增烦恼。

    她走的这条路,是一去不复返的啊屋中间的柴枝堆成一个小山,白衣已不再似雪的龙似涛,正蹲在地上,努力的用手中的火照子和火种生火,一旁的莫晓湘则是闭目养神,没空也没闲留意他在做什么。

    直到像过了天长地久的时间,柴枝还是毫无动静时,她才缓缓睁开双目,对上不知所措的他。

    “让我采吧。”莫晓湘起身,从心不甘、情不愿的龙似涛手上接过火焰及火种,没过多久,柴枝就燃起点点火星,进而烧起熊熊烈火。

    龙似涛莫可奈何的盯着那堆火,没好气道:“我老是生不起火来。”

    “这没什么好说的。”莫晓湘轻扯嘴角,手拿粗枝拨弄柴火,木柴顿时爆出几下霹啪爆裂声。

    龙似涛还是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解开角落包袱,拿出几块干粮递给莫晓湘道:“吃一点吧,否则伤好了也没力气。”

    莫晓湘接过干粮,而龙似涛也管不得自己衣服脏不脏,就这么大刺刺的坐在地上,扭开水袋,用昨晚的酒杯,倒了一杯水给她,一杯给自己。

    “可惜内伤忌酒,否则我们就这么对酒当歌,倒也美哉!”他没待她回话,便双手举杯,先干为敬。“在下以水代酒,为昨日的鲁莽道歉,也祝你早日康复。”

    莫晓湘见他如此好兴致,也没拂他意,举杯与他相碰,然后浅酌一口,和着干粮下咽。

    不过龙似涛此回却一反常态的没乘兴而歌,一双星眸只是默默欣赏着窗外澄黄的天色,干粮一块接一块,仿佛那是人间珍馐美味。

    见他胃口这么好,她吃了两块也没再动手,闭上眼来,开始调理经脉散而不聚的真气,胸前那掌几乎快散了她的护体真气,如果不是及时被他拦下服药疗伤,恐怕真的后患无穷。

    两人间的宁静,直持续到日落西山,星夜当空,莫晓湘的调息告一段落。

    “为什么要救我?”她缓缓睁眼,秀眸望向一旁正在打盹的他,终于问出心里潜藏已久的问题。

    龙似涛眨眨惺忪的两眼,伸了伸懒腰,才懒懒的回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大概是昨晚刚好碰上你吧。”

    不过来的如果是身受重伤的纠髯大盗,恐怕他连管闲事的动机都欠缺,当然这只能在心里偷偷的想。

    “你救人都不求回报的吗?”还是他对每个陌生女子都这么好?莫晓湘心中不禁提出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的疑问。

    “救人为什么要求回报呢?”他坐起身来,打起精神认真的跟她说道:“你能好好保重身体,就已经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答,愣了一会儿才道:“我不习惯欠别人的情。”

    “如果你认为这是欠我情”龙似涛手中的折扇又开始潇洒的摇摆,像是若无其事的道:“好好休养到明天,就算是还了我这份情。”

    “明天?”

    她原本想入了夜就走,没想到他却提出这要求。

    “到了明天,你替我做一件事,就算是还我这份情。如何?”他微笑,心中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也等着她的回答。

    “可以。”莫晓湘皱眉,到底是什么事得等到明天?还让他如此故弄玄虚?

    莫晓湘自忖猜不出他的真正企图,但还是点头答应,而龙似涛闻言就像正中下怀般笑开来。

    “那好,那么现在好好休息吧。”他嘴角现出藏不住的笑意,收起折扇插回腰间,接着转过身,合眼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

    莫晓湘望着他斜躺的背影,不自觉的留意起他的呼吸起伏,心中竟突如绞丝纠结,胸间进而隐隐作痛。

    她想起心口那一剑,也想起那剑刺进去时的决绝与一去不回。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人刻骨铭心,进而为之牺牲性命?

    她眼里盈满不解,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思绪,直到夜深疲累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