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饼节的气氛在大街小巷中弥漫着。

    因为节庆,京城里的百姓全笼罩在欢乐里。

    尽管离中秋还有好几天,家家户户已经将新扎的各式新奇灯饰悬挂出来,玻璃宫灯、紫纱灯、西瓜灯、纱灯,鬼斧神工各展巧思,各式各样的庆典游行也热热闹闹进行着。

    京城百年老字号悦兴茶楼,此时更是天天客满。

    川流不息的客人,忙得夥计们个个汗流浃背,吆喝招呼的声音是愈来愈粗嘎。

    这里生意特别的兴隆原因无他,只因楼上的视野好,可以将热闹街景一览无遗。

    这天午后,靠窗的一张桌子来了两个俊俏的少年,一个做随从打扮,另一个则是一身富家公子的装扮。

    他们向伙计要了一壶朱雀、一碟玫瑰酥片、一碟凤片糕,然后就全神贯注地看着楼下游行的队伍。

    大街上一波波的队伍敲锣打鼓,招摇饼市。踩高跷的、走彩绳的、唱秧歌的,看得这两位年轻人眼花撩乱,口里不断发出赞叹声,对身后跑堂迎来送往的招呼声和客人的谈论声全不放在心上。

    游行中突然出现一班扮着戏里各种人物的队伍,这位公子兴奋地拉着随从的手喊着:“小姐!你瞧那是李铁拐,后面那个是吕洞宾!”

    “嘘!拜托你小声点好不好?”这位随从一张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紧张地看了下四周“你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是女扮男装,而且我是你的随从,不要再叫我小姐了!”

    这位公子哥儿吐着粉舌,不敢再多嘴。而讲这话的人,正是罗平郡王的二女儿衣上云。

    罗平郡王衣敬淦有一子二女。长子衣上卓是个练家子,虽然承袭爵位,却不爱仕途斗争,他弃政从商,江南第一大丝帛商号“大仓号”即是他所成立。他往来的生意中,除了本身的商誉吸引人外,当然也有冲着大妹衣上玲的关系来的,大家心知肚明,反正做生意嘛,没有把银子往外推的道理。于是他的大仓号愈做愈大,势力也由南向北扩张,如今各地大小分号有上百家,掌握了全国百分之七十的丝帛货源。他滞留京城的时间愈来愈少,除非商务需要,否则几乎都待在江南。

    衣上云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长大的么女,虽说平时知书达理、谦恭娴淑,但是胆子比别人大,喜欢在平淡的日子里制造新鲜事。偶偶有过度好奇心,常常把衣敬淦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就像今天一早,她又闯祸了。她把衣敬淦求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花五千两银子才得到的黾文陶缶给打破了。

    这古董还是昨天刚捧回来冒着热气的新鲜物。

    她父亲兴奋了一整晚,不许别人碰一下。坏就坏在愈是不让人看,上云就愈心动。所以等她父亲前脚一出门,她后脚就溜进书房里,谁知道才捧起这宝贝,就听到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父亲去而复返,心一慌,手一滑,五千两银子顿时碎了满地。

    待她发现来人是她的丫环小彩时,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女孩瞪着那堆作古的古董,苦思应对之策。最后乾脆来个留书跷家,逃之夭夭,等她父亲气消了再回家。

    她怕出门在外着女装不方便,便让小彩弄了两套男装来换上,又一时兴起,逼着小彩和她对调身分。

    “小姐要做我的跟班?不行!怎么可以这样?”小彩头摇得像搏浪鼓似的。

    “为什么不可以?又没有人知道!而且,你不觉得很好玩吗?”她继续怂恿着。

    “小姐,我们打破古董,又偷溜出去,如果让老爷知道的话,我小命已经不保了,再和你对调身分,我恐怕会死无全尸!”

    “你还说呢,你的命本来就是我救的!想想看是谁把你从热病中救活的?现在正是你知恩图报的好机会。”她开始讨起人情来了。

    用这种方式报答救命之恩?听都没听过。

    不过她小彩的命,的确是小姐捡回来的。

    小姐从小喜欢钻研葯草,常拿周遭的人当试验品。不知道是恰巧或是运气好,府里丫头、仆役的小毛病,有很多是她医好的。

    可是她的偏方也不是每次都灵验。就像帐房里的周二叔,原本只是轻微腹痛,谁知吃了小姐的秘方后竟上吐下泻,好些天爬不起床。而夫人房里的敏秀半夜牙疼得厉害,来找小姐止疼,隔天牙是不疼了,但长了满脸的痘子,害她有半个月的时间,见了人便拿帕子遮遮掩掩的。

    这些大胆行径,常换来罗平郡王夫妇严厉的训诫,不过挨骂归挨骂,小姐还是乐此不疲。

    去年她染上了热病,大夫都说救不活了,小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拜托大夫让她试一试,大夫当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再坏也坏不到哪里。结果,她竟然活过来了。

    就冲着这一点,她义无反顾的跟着小姐做些无伤大雅的调皮事,只要小姐吩咐,再怎么赴汤蹈火,她都没有第二句话,更何况是调换身此分等区区小事?

    这两个姑娘此刻正快快乐乐地坐在茶楼上,喝着好茶,看着街头表演,偶尔伸手到后头桌上拿点心吃,享受跷家的刺激和难得的自由。至于方才闯下的祸,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正当她们看得不亦乐乎时,背后突然响起磁性的低沉声音“请问能跟两位合张桌子吗?”

    上云转头看去,只见桌旁站了两个陌生男子,而楼上所有的座位不知什么时候竟全客满了,只剩下自己这张桌子还有两个空位。

    她瞄了为首的男子一眼,脸蛋竟微微热起来。

    这男人怎么这般英俊?

    他身旁稍矮的男人虽然也是气宇轩昂,但就没有令人心跳加速的魔力。

    他英气中带有洒脱,自然流露出狂放不羁的气势,帅气的五官,对女人有着十足的吸引力,而他那双颇具穿透力的炯炯黑眸,此刻正紧紧盯着自己。

    上云刚要点头答应他们的要求,猛然想起自己是个小苞班,于是暗地踢了小彩一下。小彩立即反应过来,她慌乱地比了一下手势,说了句:“请。”

    大概是觉得如此拙于应对的表现好笑,他坚毅的嘴唇性感地向上扬起,露出些许的趣味笑容。

    上云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从不知道男人的笑容可以这么好看。

    天啊!她是怎么了?怎么会让一个陌生男人搞得心头大乱呢?如果让小彩知道的话,准会笑掉她的大牙。

    上云连忙收心,稳住呼吸,掉头不再看他。

    这男人的一切对她而言都不相干,他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陌生人。

    她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外头。五花八门的游行一下子就把那名男子成功的逐出脑海。

    她和小彩再度兴奋的互相拉扯彼此,急切要对方瞧自己所观察到的地方。

    “哇!那个扮观音的好美啊!”“那边!那边!快看那里!”

    “哇!那个扯铃的小孩好厉害喔!”

    ***

    夏煜和聂齐华觉得有趣地对看一眼。他们迳自在空位上坐下,也跟伙计要了几碟小点心和一壶茶。

    夏煜饶富兴味地瞧着眼前这两位姑娘。

    他相信聂齐华也一定看出她们是姑娘乔装的。没见过有男人生得如此娉婷标致,而且她们的耳垂都还清清楚楚的留着耳洞。

    见她们看得如此津津有味,夏煜不由得也跟着往窗外探了一下头,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杂耍这样吸引她们。

    街上络绎不绝的游行这会儿正走过笼头、旱船、河蚌、大头人等。

    他瞄了一眼即收回视线。相形之下,眼前这两个姑娘比游行还能引起他的兴趣。

    既然两位姑娘的心思全在外头,他开始大胆地研究起她们。

    这位公子打扮的姑娘生得明眸皓齿,水灵灵的大眼睛自然流露出娇憨神态,十足是个美人胚子。但是夏煜大部分的时间都盯着那个随从。

    那姑娘的美无法单用一个“美”字来形容。

    她的容貌让人情不自禁,移不开视线的情不自禁。

    她有一种脱俗的美。一对弯弯的柳叶眉底下,是一双翦水灵眸,顾盼间神情慧黠,水嫩的肌肤凝脂赛雪,不点而朱的樱唇如玫瑰花瓣般柔软而完美。

    她的模样柔中带俏,娴静时显得温柔婉约,讲话嘻笑时,却又俏皮可人。

    这女孩真的是丫环吗?为什么她身上有一种连大家闺秀都自叹弗如的气质?

    夏煜以天生的敏锐度,疑惑地盯着她瞧,她的容貌似乎有些熟悉,不知在那儿见过,他蹙起眉头思索着。

    他的思绪突然被一个人的大嗓门给打断了。

    棒壁桌有一个客人,正以唯恐天下不乱的神秘口吻,大声发表着他今天刚听到的小道消息。

    他的音量大到全茶楼的人都足以听得一清二楚。

    连看街景的两个姑娘都把头转回来了。

    “你们知道吗?今天诒硕亲王再一次拒绝了罗平郡王府的二小姐!”

    “又一次?”

    喝茶的人群听到这消息,哗然起来,开始七嘴八舌的发表意见。再也没有比谈论王公贵族的花边新闻更有趣的事了。

    夏煜听得皱起眉头。

    上云和小彩对看了一眼,心忖着:原来自己的婚事已经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议论话题。

    “听说还是皇上提的亲!”

    “哇!这位诒硕亲王胆子也真大,敢当着皇帝老子的面一次又一次的拒婚。”

    “放眼天下也只有诒硕亲王敢这样做,谁不知道皇上跟他比自家兄弟还要亲!”

    突然,有个人音量大到盖过所有的声音:“我看啊!问题八成出在这位小姐身上!你们想,哪有人被拒绝了婚事,还厚着脸皮一而再、再而三的攀着男方要嫁,这位小姐一定长得其丑无比,难怪她老爹想尽法子要把她嫁出去。”

    “就是嘛!我们家那口子的表姐夫认得王府里头的人,听说诒硕亲王长得貌似潘安、俊逸不凡,这样的人才如何肯委屈自己去娶一个丑女呢?”

    夏煜听到有人如此吹捧自己,不由得向聂齐华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

    那些人讲的不完全是错的。

    他今天跟皇上告假一个月的时候,真的拒绝了皇上要他娶衣家女儿的提议。但是原因不是嫌对方的长相,他压根儿不知道对方相貌如何,这不是他关切的重点。他会拒绝纯粹是因为他目前毫无成亲的打算。

    扁是在他身旁打转的女孩,他已经应付不了,他可不想额外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对这位小姐他敬谢不敏。

    可是皇上再三向他提出这桩婚事,还真让他觉得有些烦。莫非那位衣二小姐真的如这些人所讲的那般丑陋?

    小彩看到上云呆呆地一口接一口吃着桌上的点心,她知道小姐有这个习惯,无论是在思考或是心里有事,就拿食物猛往嘴里塞。

    她真替小姐叫屈,依小姐这样的人品还怕找不到婆家吗?现在竟被人说得如此不堪,她气愤地咕哝一声:“这个诒硕亲王还真是十足的混蛋!”

    声音不大,却让对座的两个人同时有了反应。

    一个觉得有趣地稍稍扬起眉头,另一个则是惊骇地微微张开嘴巴。

    可是,这两个姑娘都没有注意到。

    小彩看上云仍然往嘴里塞食物,突然注意到她手里拿的东西,紧张地用脚踢着上云。

    聂齐华正说到:“奇怪的是,这些消息是如何传出的?当时我”他突然停住了。突然抬头看着对面的女子,因为他的脚被踢了一下。

    聂齐华感到有些奇怪,接着道:“其实要搜集情报这里比”他猛然住口,吃惊地望着她们。他的脚被踏了一下。

    上云也茫然地看着小彩。她心底正怨怪着上玲,没事干嘛乱替自己拉红线,皇上会提准是她怂恿的。

    小彩发现小姐没有接收到她传递的讯息,急得用脚胡乱猛踢,同时又用眼神示意。

    夏煜两人的脚自然又被踢了好几下。

    上云发现小彩挤眉弄眼的对象,竟然是她手上的这块糕点。

    这糕点有问题吗?

    她看着它,猛然醒悟:糟糕!她吃的不是她们叫的点心,是别人的!

    而且桌上每个碟子都是空的,她在不知不觉中吃光了桌上所有东西。

    对面那个好看的男人,正用带笑的眼眸望着自己,她的脸蛋突地一下子红到耳根,这下子糗大了!

    小彩机警地对夏煜说道:“不好意思,吃了你们叫的点心,这些就算我们的,钱让我们来付。”

    她边站起来边看向上云。上云记起自己是随从,急忙翻荷包掏钱。这一摸才发现她身上根本没带钱。

    每次出门荷包都是小彩带,她忘了今天与小彩对调身分,压根儿没想到钱的事。

    这光景已不是一个“窘”字可以形容的了。

    此刻她恨不得能土遁回家,永远痹篇那双令她耳红脸热的眼睛。

    上云小声对小彩说道:“怎么办?我忘了带钱!”

    话声刚落,一阵爽朗的笑声已经响起。

    只见夏煜冲着小彩说:“我看这茶资就由我来付好了。”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听起来好似和风吹拂柳梢般。

    小彩也不跟他客套,谁教小姐忘了带钱出来呢?她拱手谢过他,问道:“请问您尊姓大名,改日有缘定当回请。”

    夏煜笑笑道:“我叫夏煜,他叫聂齐华。”

    “夏煜?”上云的嘴巴几乎掉到下巴,她有些结巴地说道:“方方才他们讲的人是你?”

    夏煜潇洒一笑,点点头。“正是在下!”

    这时小彩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对方是谁了。完蛋了!她刚才还当面骂他是十足的混蛋!

    为什么今天的主角全搅在一块了?

    看到她们两个呆若木鸡的样子,夏煜不由得又笑起来。“不晓得二位怎么称呼?”

    上云把话揽了过去“我们公子姓崔名彩,我叫罗云儿。”

    此刻她已经回过神,他就是那个让她成为笑柄的始作俑者。她对他的好感迅速转为愤怒,原来他有一张专门用来骗女人的英俊脸孔,难怪看不上自己。

    哼!不用说那区区的几文茶钱,就算是替她付了几千两银子,她都觉得是应该的!

    她一股气提了上来,顾不得礼貌不礼貌,拉了小彩,匆匆告辞,离开茶楼。

    夏煜也不甚在意,和聂齐华两人付过银两,跟着走出了茶楼。

    此刻,大街上人潮摩肩接踵,卖熟食的吆喝声、小孩的吵闹声、遭人推挤的怒骂声、嘻笑声、惊叹声全在空气中汇成一片,融在一块。

    人群里突然扬起一阵騒动,有人大喊着:“有匹疯马脱缰了!”

    大街上拥挤的人群顿失序,人们朝着四面八方急躲。夏煜看到走在前方的崔彩脚踝突然绊了一下,被急涌的人群推倒在地。云儿不要命地往前冲去,浑然不知危险的马蹄已逼近她。

    夏煜不加思索跨个大步,情急下一把抓住上云的后襟,将她往后拉。

    谁知一个往前冲、一个往后拉的力道加在一起,薄薄的布帛承受不起“嘶!”一声,上云背后的衣服硬是被夏煜扯裂一大块,露出里头的丝质单衣,隐约可见白皙无瑕的肌肤。

    一瞬间,两人都傻眼了。

    这个意外太突然了,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上云“啊!”一声,登时困窘得满脸通红。衣服破在背部,既不能用手遮掩,在大街上也无法躲避,她惊惶得眼眶噙泪,几乎要当场哭出来。

    夏煜怔了一下,迅速脱下自己的对襟外挂披在她身上。

    他的衣服尚留有他的体温,还有令人不安的男性气息。让从未如此亲密接触过陌生男人的上云,不由得热气直往头顶冒,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低头看着她,见她又是嗔怒,又是羞赧,红晕满面,娇喘不已,真如雾笼芍葯,不由得心中为之一震。他离她很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幽香,更加让他心旌悸动,心田涌上一股莫名的情愫。

    上云扬起头,正准备斥责他鲁莽所造成的“伤害”见聂齐华抱着不省人事的小彩回来。

    她立即把自己不满的情绪抛到九霄云外,焦灼地喊着:“小彩!小彩!”

    上云心急如焚地向聂齐华询问:“她怎么了?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怎么这姑娘直呼自己小姐的名讳?主仆的感情好到这般程度还真是少见。

    “大概是跌倒时撞到头部了,得赶紧请大夫看看。”他询问的眼神看向夏煜。

    夏煜开口了“姑娘,你们住在哪里?”

    “姑娘?”她嗫嚅着:“你早就知道我们是女的?”

    “嗯!”她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的乔装可以瞒过男人吧?

    “你!你可恶!”她大吼起来。

    “啥?”夏煜睁大眼睛,一脸茫然。她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你不要以为故做无辜状,我就会原谅你,你故意欺负我,根本就不是正人君子!像你这种登徒子、伪君子,早就该有人出面教训你!”

    这阵夹枪带棍的斥责,把夏煜骂得瞠目结舌,从没有人敢如此骂他,他不禁把眉头挑得老高。

    哇!这个丫环怎么胆子这么大,明知他是诒硕亲王,还敢指着鼻子骂人。

    夏煜的嘴角不由得微笑起来,登徒子?伪君子?这丫头用的词还真有趣!

    他饶富兴味地问道:“姑娘,我怎么欺侮你?”

    “你故意撕破我的衣裳,害我丢脸,连小小姐都受伤了,这全都是你害的!”

    上云怒瞪他,要不是他,她们也不会仓促离开,两人也不会遭逢如此厄运。小彩不省人事,自己身上还披着男人外套,又加上身无分文,她现在的境况可说是进退维谷,无计可施。

    虽说不想娶她并不是他的错,但是趁机出口怨气,将这一连串不幸,统统怪罪在他头上,似乎也无不妥。

    “嘿!还好你已经自报姓名了,不然我还以为你姓忘恩哩!”

    望恩?她皱眉思忖:这是什么意思?百家姓中似乎没有这个复姓啊?

    忽地,她恍然大悟,反唇相稽道:“我如果姓忘恩,你就叫负义!”

    预期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却咧嘴一笑“那好,我们两个刚好凑成一对!”

    本欲损他,没想到反倒被他占了便宜,上云恨得牙痒痒的“看看那位衣小姐的下场,想要和你凑成一对的人,可能会先被城里百姓的口水给淹死!”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对她的机智颇为欣赏。

    “姑娘!我是在救你,要不是我拉你一把,”他一指小彩“你现在可能比你家小姐还惨!”

    上云在心里嘟囔:我倒宁愿此刻昏迷不醒的人是我!

    夏煜收起戏谑的心,正色道:“你家小姐需要医治,我送你们回去,你住在哪里?”

    “我们住在哪哪里?”她略蹙秀眉,皓齿轻咬下唇。怎么办?

    她没有办法开口对他说她住在罗平郡王府,就是那个被他拒婚的“丑女”而且她也不敢就这样回去,不说今天早上闯下的祸,单说自己这一身狼狈,还把小彩拉出府,害得她昏迷不醒,种种罪状加起来,现在回去不少掉一条腿,也会被剥层皮下来。

    怎么办?早知道今天的运气这么差就不出来了。

    见夏煜还在等自己的答覆。情急之下,她胡乱编起故事“我和小姐不住在京城里,我们是由江南来找亲戚的。”

    她不知道夏煜信不信她编的故事,只见浓眉下的一双深邃眼眸直盯着自己,犀利的眼神中有簇她解读不出的火光在跳动着。

    “是吗?”他慢吞吞地说:“你们找到了吗?”

    “我们”上云嗫嚅道:“小姐的亲戚搬家了,我们打算找间客栈落脚。”原本就不太会说谎的她,此刻竟心虚得不敢正眼瞧他。

    “哦?那么你们跟我回家好了!”

    “回回你家?喔!不不用了!我们萍水相逢,怎么可以麻烦你呢?”这世界上她最不想有牵扯的人就是他,为什么事情全往反方向进行?

    他站在那里听上云数说着不能跟他走的各种理由,一副觉得无聊得要死的神情。

    “你把我家当客栈好了!”

    “不!”上云急得想放弃十七年来好不容易累积的修养,当街对他大嚷大叫起来。

    他俊美的脸庞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如果你不想去,那么衣服还给我!我们各走各的。”

    “什么?你”上云美目圆瞠,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你这个混球!是你害我这样狼狈,要不是你,我的衣服也不会破掉,你还敢要回去!”她怕夏煜真的把衣服拿回去,双手死攥着衣服前襟不敢松手。

    夏煜对她露出一个十足无赖的迷人笑容,然后转身霸道地招来马车,不理会她连迭的抗议。

    他轻松地祭出撒手鐧“你再推辞只是在拖延你家小姐就医的时间而已。”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把上云堵得哑口无言。

    接下来上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前一刻她还站在大街上,此时已经迷迷糊糊和昏迷的小彩被塞进马车里。

    “好吧!”她心忖着:反正要跷家,也留了书信给爹娘了,就到他家住上几天好了。

    夏煜两人跃上马匹,骑在旁侧。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向诒硕亲王位于京畿郊外的一处别苑。

    “王爷!”聂齐华轻声问道:“刚才云儿讲的话你相信吗?”

    “一个字都不信!”

    齐华有些吃惊地望着夏煜。他知道夏煜最痛恨别人欺骗他,一旦让他发觉有欺瞒的事实,他的惩罚是很严厉的。

    可是,为什么这次他脸上一丝愠色都没有呢?

    沉稳内敛一向是夏煜的处世特质,聂齐华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将姑娘带回府是破天荒的事。夏煜生命里的女人来来去去,他从来不留恋,也毫不在乎,为什么会对那个丫环产生这么大的兴趣?

    夏煜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他行事向来会经过审慎的思考、策划,绝不冲动下决策。经验告诉他,凭感觉做事一点好处都没有,只会带来混乱与灾祸。所有的秩序都需要在最佳的管理下运作。

    这一次,他无法为自己的决定提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云儿就这样消失,他不甘心他们之间的交集如此短暂。

    夏煜从未对女孩真正动心过,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流连花丛。女人迷恋他的出众外表,对于他尊贵的皇族血统及富可敌国的财富趋之若鸷,但他没有道理将她们全拒于千里之外。在接受她们殷勤的同时,他也坚守原则绝不把心放在同一个女人身上。他不要别人有多余的联想。

    若即若离的态度,并没有为他博得浪子的恶名,反而徒增他的个人魅力,让女人更加疯狂。

    京城里让众多王孙贵族神魂颠倒的花魁倩倩,就对夏煜情有独钟,羡煞所有渴望成为倩倩入幕之宾的人。但是,尽管倩倩一再在他身上下功夫,夏煜始终不曾让她真正拥有他。

    夏煜不解马车内这个女孩是怎么办到的,她竟然让他在第一次见面时,即产生一股想拥有她、怜惜她、宠爱她的冲动。

    为何她能轻易闯入他的心房,令他的心悸动?

    她编派那些话恰巧可以让他有机会留住她。只是,这个冲动会不会带给他什么麻烦呢?

    一年多来他未曾好好休息过,离开喧嚣不已的京城,就是想好好休息一阵子。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宁静和秩序。

    他又瞥了马车一眼。

    偶尔听从感觉行事应该不会出大纰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