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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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瓤饮。位高权重的傅米奇逐渐失控地显露对乔琪亚的关爱。错综复杂的情感冲击下,敏感细致的乔琪亚载得动几多愁?

    乔琪亚走进厨房时米奇已经在里面,正在泡咖啡。他在她进去时转过身来,默默端详了她好久,令她又感觉到一颗心猛跳,脸又发烫起来。她发现,她不想看他,要抵挡那对幽郁的亮眼凝视,需要使出她所有的意志力才行。

    当他平静地问她“要不要来点咖啡?”时,她几乎笑出声来,她实在是太紧张了。她摇头,然后又点头,在新冲的咖啡浓郁香味诱惑之下改变主意。

    当他为她倒咖啡时,她听见自己几近于致歉地说:“我以为你出去了我没看到你的车子,”半吞吐地说完这句话,内心暗暗咒骂自己,告诉自己该道歉的人是他,不是她。毕竟,是他

    “在保养。他们明天一早会开过来给我。我今天晚上约好跟一位同事吃饭,先回来冲个澡换换衣服。跟你一样,我也料定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他的语气后悔的成分多过于抱歉,乔琪亚注意到,心里想着男女之间态度的不同。一个被男人撞见的女人会深深感到难为情、受屈辱,而他如果他们俩之中有人感到羞耻,她怀疑是她,与其说是因为他的**不如说是因为她自己的反应。

    她极希望他没注意到的反应。

    他走向她,令她畏缩起来,他的额头迅即蹙起,将咖啡杯放在她一旁的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又开始脸红了,她知道,极力避开他的眼光,觉得一张脸一直热起来。

    一时她以为他会不发一言放过她的反应不提。然而,正当她要松一口气时,他抬起手,而她惊觉到他的手指触摸她发烫的脸。冰凉,几近于抚慰的触摸,但她猛然退开。在他轻柔地说:“我是不是该认为这是因为在楼上发生的事?”时整张脸都快焦掉一般。

    她无法说任何话无法看着他,恨他提起增加她的尴尬,尴尬得粗声粗气地说:“你当然明白”“我当然明白为什么我可能感到尴尬,”他打断她的话同意说“但是你是个女人,不是个女孩,而且是个有情夫的女人”

    “就因为这样我就没有权利因为看见因为因为所发生的事而感到尴尬?

    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乔琪亚问道,现在是因为他的话中所暗示的而感到气愤。

    “不是你没有权利,”米奇更正她“而且当然我能了解为什么你可能因为我因为我因你而起的生理反应而感到气恼、受冒犯。我质疑的不是你对所发生的事反应的权利。纯粹只是你反应的样子,你明显的难为情是我没料到的。这恐怕有点让我呆住了,否则我会跟过去向你道歉。你让我吓了一跳。我以为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在你开门走进浴室之前,我知道你吓得好象”他停下来,看见她往后退缩,彷佛他的身体已碰到她一样。他皱起眉头,凝视着她发红的脸和紧绷的身体。“你是感到难为情,不是吗?你甚至不喜欢我提起所发生的事可是男人的身体对你来说不可能是那么不熟悉的东西。”

    “为什么?因为我有个情人?”乔琪亚哽咽地向他挑战。“这就好象说一个在性方面很活跃的女人,无权因为一个男人当街向她暴露身体而感到受冒犯一个有情人的女人无权反对被**”“等一等,如果你是在暗示我是那两种男人之一”米奇猛然打断她的话。

    “我不是,”乔琪亚更正他“而是你在暗示说,因为我有个情人我就无惧因为而被吓着了。”

    “因为什么?”他温和地问她。“因为我的身体,或是我对你的生理反应?哪一样让你吓成了那个样子,乔琪亚?”

    她无法看着他。她感到全身彷佛慢慢在发红发烫。她下楼来时绝没想到他会这么亲近,坦白地跟她谈起发生的那件事。她以为他一定像她一样急于装作没事一样。

    她感到被追猎,无处可躲无法后退,无能作出她所渴望的世故的反应。

    “你是个女人,”他继续。“你一定习于你对男人的影响,他们对你的生理反应”

    她肌肤下的细小神经禁不住一根根跳动起来。在她肉体深处,她感觉到因他的话语而起的她最不想要、最令她四肢无力的反应,一股细微而猛烈的兴奋和紧张脉冲促使她绷紧全身肌肉,以抗拒其所传达的讯息。

    “我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了,”她沙哑着声音告诉他。“我我得出门了。”

    她转身背对着他,端起咖啡朝厨房门口走去。

    “你跟他**时怎么样,乔琪亚?闭起眼睛?”

    嘲讽的话语追随着她,令她在震骛效果传遍全身时,整杯咖啡滑落到地上。“难道他没告诉过你,男人觉得女人看着他跟她**是非常非常令人感到性亢奋的事,看着他因她而起的反应,欣赏他的身体,享受她所引起的效果,而不是闭起眼睛,像个小孩子在吃很难吃的药一样。”

    乔琪亚听得出他不屑的语气,近乎气愤的语气,尽管他有什么权利对她生气,她实在不知道。毕竟,她是那个她猛吞口水,骛吓地发现泪水几乎令她什么都看不见,她近乎疯狂地摸索门把,好逃离他,上楼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一回到她的房间,她便试图恢复平静,但是,每当她觉得开始有点放松下来时,他对她说的话语便重新出现,伴随着十分清晰、鲜明的脑海里的他赤luoluo的身体。

    从她卧房窗口可以清楚看见小径,当她看见一部出租车沿着小径开过来,醒悟到显然是要来接米奇去赴晚餐约会时,她才终于感到能够下楼,到谢天谢地已经空无一人的厨房。

    她不怎么热衷地开始准备自己的晚餐,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她立即紧张起来:

    心想一定是疗养院打来的。结果不是,她发现她已紧张得胃口全失,只能随便吃点已准备好的沙拉,回到楼上准备再到疗养院去。

    直到她醒悟到,她在延迟面对她得走进浴室冲澡的时刻,她才认知到原因所在。

    当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进去冲澡时,她又感到全身肌肤焦灼,在脱掉衣服进浴白之前牢牢地将浴室门锁上。

    一进浴白,当她在擦肥皂时,她停顿下来,想起了米奇身体的气味和景象,不知道原先怎么会没有想到。她自己的身体完美无瑕地随着她的心思和记忆而反应,强烈的感官效果令她抗议似地大声喘了一口气,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试图否认自己的生理反应。

    她到底怎么啦,居然有这样的行为,对一个她几乎不了解,甚至不喜欢的男人起了这种反应?她气愤地用力刷洗,刷痛了细嫩的皮肤,不禁畏缩起来。

    她不想记得她看着米奇赤luo的身体时的感受,以及她看到他因她而起的反应时的感受。她痛苦地克制住自己不去想起米奇微妙的音色,当他告诉她“男人觉得女人看着他跟她**是非常非常令人感到性亢奋的事,看着他因她而起的反应,欣赏他的身体,享受她所引起的效果”时。

    尽管浴室里充满了热气,她的皮肤仍然起了鸡皮疙瘩,她的双乳沉重柔软,她的双腿奇怪地觉得软弱无力。她觉得内部发痛,而要是她闭上双眼

    她猛然移动身子,笨拙地抓起干净的内衣裤,试图否认她的生理反应,由于无法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而近乎落泪,这是否跟她的年龄她的单身状态有关这是不是她的生理时钟某种奇特的显示,或是因她阿姨生病所造成的创伤而起,一种试图避开现实苦闷的方式?她疲倦地摇摇头,试图驱散有关米奇的一切念头,包括想着他今晚在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这些十分背叛自己的念头。跟同事吃晚饭,他说过,而她在想,不知道那位同事是男的或女的。而如果是女的在警觉到自己的思路方向之下,她猛然踩剎车。现在她应该想的是梅姨,不是傅米奇。他在她生命中没有真正的地位,当然在她的心思或她的感情中都没有。

    当她抵达疗养院时,她阿姨清醒着,很苦恼。乔琪亚握着她的手,跟她坐在一起,安慰她,因恐惧与关爱而心痛,听她阿姨谈童年。

    当她们谈话的时候,或者该说是她阿姨谈而她听的时候,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漫长而累人的几个小时,乔琪亚注意到,她阿姨有时候会从过去回到现在,然后又变成那引导乔琪亚渡过童年创伤的充满关怀与爱心的人,那个给了她那么多而现在这么需要她的人。

    她现在首度听梅姨提起本来希望嫁,但却不幸在战争中丧生的那个年轻人的事。

    “在他走之前我们是情人,后来我祈祷我己怀了他的孩子。”

    乔琪亚捏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我非常想要怀他的孩子。我已经失去了他。没有任何一种痛苦像想要怀有你爱人的孩子,你的爱的实质证据,却又明知永远永远不可能有那样。有一天,当你恋爱的时候,你就会懂我的意思,乔琪亚。”

    梅姨疲倦地对她微笑。突然柔声说:“奇怪,我一向认为时候来到时我会很害怕,会不得不假装我不怕但是我真的不怕。我觉得非常平静祥和。”她闭上眼,令乔琪亚心脏猛跳,吓得强忍住差点哭喊出来,不时候还未到。然后她突然又张开眼睛,彷佛听见那闷在心里的哭喊,虚弱地接着说:“时候还未到。不是现在,今天晚上,不过快了”

    当她睡着时乔琪亚坐在她旁边,不敢离开,泪流满面,因此当修女发现她时,温和地规劝她,坚决地告诉她:“你必须回家休息,乔琪亚,否则当你阿姨最需要你时,你会累得无法陪她。你已经在这里一整个晚上了。”

    一整个晚上!乔琪亚茫茫然望向窗户,震惊地看见窗外已经快天亮了。

    乔琪亚知道修女说的是实话,疲倦地站起来,在终于走出病房之前又禁不住回头看看梅姨。

    她阿姨在她回来时仍然会在这里,修女告诉她,言下之意是向她保证她还会活着。

    即使如此当她在夏日曙光之中驱车回家时,乔琪亚仍自我承诺,要保持在听得见电话铃声的距离之内。她双手紧抓着方向盘,眼前的道路一片模糊。她抬起一只手,猛然擦掉令她几乎看不见路的泪水。

    当她回到家发现米奇的车子停在外面时,既震惊又不愉快。她疲惫地沿着小径走向后门,记起他说过车子送去保养之类的,满怀希望地祈祷车子是在他出门去工作之后送来的,停在小屋外面并不就表示米奇在屋子里。

    她用钥匙打开后门,厨房里干干净净的,一时之间她以为她的祈祷应验了,米奇已经出去了;然后她看见咖啡壶,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米奇走了进来,她全身紧张起来。

    “你回来啦。”

    他的声音平板冷淡,不带任何感情,那么为什么她有种感觉,觉得他在克制住强烈的愤怒?“你经常整个晚上在外面吗?”他逼问道,声音比较没那么冷,随着她所感觉到的怒气而变得粗硬。“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以免我像个傻瓜一样报警说你失踪了。我说的不是要你一分一秒地描述你的时间是怎么过的,”他继续嘲讽地说。“绝对不是。只要几个字说明一下一张短短的字条”

    乔琪亚仍然没有开口。他始料未及地攻击,令她震惊得未能顾到为自己辩护。

    她疲惫、难以置信地认知到,他正像一个愤怒的父亲在责骂一个叛逆、桀骜不驯的青少年一样。

    她抖落一整个晚上昏昏沉沉的痛苦和绝望感,试图让自己的头脑和思路清明唤回她的防卫能力。

    “我不用回答你,”她凶猛地告诉他“这是我家,而且我是个成年人。如果我想整个晚上待在外面,那是我的事,不是任何其它人的事。”

    “你说得倒是振振有词,”他凶暴地打断她的话“不过你错了,你知道。我相信你情夫的太太一定认为是你的事也是她的事。顺便一问,她在哪里?无疑的,是在某个碍不到你们的地方。他带你去什么地方?某家骯脏、昏暗的小旅馆,或是他把你带回家跟你在他和他太太的床上**?这样做会让某些男人性亢奋还有某些女人”

    他不屑的语气令乔琪亚全身皮肤发痒。他是不是真的以为是不是在暗示?

    “不管你们俩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显然他今天早上迫不及待地摆脱了你。算不上什么浪漫的情人不过话说回来,已婚的男人很少是。他们担当不起。”

    乔琪亚听够了。他完全无稽的指控,加上一整个晚上的创伤令她完全失去了自制,她的情绪汹涌澎湃,令她愤恨地大叫。

    “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你有什么权利批判我谴责我?”

    她惊吓地感觉到泪水在刺激着她的眼睛,知道如果她不恢复自制,她会完全崩溃。这是她目前最不想面对的事。她需要宁静、独处、睡眠她正在激烈颤抖,她发现,她的神经紧绷。全身十分紧张,只要再有一点点刺激,她马上会崩溃。她十分震惊地发现,她想要开口对他尖叫,一直尖叫到一切都消失不再有痛苦、愤怒、怨恨、苦闷什么都没有。

    “真的值得吗?”她听见米奇尖锐地问道。“你真的喜欢吗?明知道他在欺骗另一个人跟你在一起,欺骗一个他曾经发誓要爱的女人,就像他有一天也会欺骗你一样?你是个聪慧的女人。难道你真的不能超脱现在看到未来难道你不了解?”

    乔琪亚受够了。

    “我了解你没有权利像这样对我说话,”她声音嘶哑地告欣他。

    她觉得像醉了一样,心智茫然,思路迟缓阻塞,几乎无法作任何合理的思考。

    “顺便告欣你”她中断下来,声音随着情绪摆荡中止,想着她如何渡过那个夜晚,他指责她窝在他所谓的情人的怀里,在他和他太太的床上的那个夜晚,知道她没有办法告诉他实情。

    她感到一阵昏眩欲呕,不得不用手抵住流理台撑住自己。她只想自己一个人独处,试着休息,好在危机来临,在她梅姨生命最后的时刻来到时,有精力可以支撑渡过。“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她摇摇晃晃地问道。“我以为你已经去上班了。”

    她看到他绷起脸冷冷地说“是的,我相信你一定以为。我想,你大概从未想到,我可能为你担心,当我回来发现你的车子不见了你不见了”才了解他从她的话所得到的结论。

    乔琪亚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是不是试图告诉她,今天早上他延迟出门时间是因为替她担心?这真荒谬不可能。

    “我不相信,”她对他的话起了本能的反应,坚定地告诉他。

    “是的,我不认为你会相信,”他尖酸地同意说。“不过无论如何这恰好是真的。然而,既然你回来”他猛然掀起外套袖子瞄一眼腕表。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非常男性的小动作令她胃部突然倾斜,全身虚软。她模模模糊糊意识到,他说什么得在伦敦一两天,周末左右才会回来,不过她急于独处,到后来他走了以后才了解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一确定他已走了,她便摇摇晃晃地上楼,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影像,厌恶地作了个苦相。

    她看起来很可怕,眼部的化妆被泪水破坏得一塌糊涂,一条一条斑斑驳驳,脸苍白肿胀,头发散乱不整,衣服皱得好象合衣睡过。难怪他会以为

    她开始打起寒颤,双臂起了鸡皮疙瘩,她环抱着自己,试图保暖。

    为什么他那样攻击她,用那么凶暴的语言,令她觉得他的斥责就像一记记拳头落在她身上一样?她以前从未受人轻视过,她从未想到可能会受轻视。他那么具批判性,那么轻蔑那么那么怨恨然而不管他把她想作什么,却仍然关心到等到她回家确定她安全无事。

    她坐在床上,心中充满了不相连贯的奇怪想法。他一直在替她担心不管他对她的一切想法,他是在替她担心。他关心

    她的喉头一阵哽咽。不是因为他,她迅速向自己保证不,她的情绪起伏不是因为傅米奇,纯粹是她为梅姨担心的结果。这就是令她这么脆弱,这么这么容易与他人与他的想法和感情相互感应的原因。他错了,但他不可能知道

    他对她说的那些话既残酷又不公正,然而即使他说了那些话,她仍然感到他真正的愤怒,他真正的不屑,不是冲着她,而是针对她的伴侣,他所谓的她的情夫。

    她到底怎么啦?她疲倦地自问。为什么她要让自己了解他的观点,对他有这么同情、这么危险的反应?她当时够愤怒的了,愤怒得如果不是感到身体很虚,她可能当场就报复打他。她认知到自己的情绪已不稳定到危险的地步,不禁震惊得打了个寒颤。

    忘掉他,她在脱衣服时告诉自己。忘掉他。你有更重要的事要担心远比这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