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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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怡王将消息带回府后,怡王妃和翠屏母女俩抱头痛哭了好半晌。

    “额娘,我不要嫁、我不要嫁!”翠屏哭天抢地地嚷着:“阿玛要杀害他一事,他一定牢牢记在心里了。他娶我分明是不安好心,想趁机报复我。”

    “是啊!王爷,你千万要想想办法,别让女儿嫁进果亲王府去,白白给糟蹋了。”王妃拉着怡王哭诉着。

    “阿玛,我不要嫁、我不要嫁!”翠屏哭嚷着。

    “够了没有!你们还嫌我不够烦呀!”怡王怒喝道。

    在果亲王府吃那顿饭,已让他觉得够窝囊了。回到府里,他早累垮了,还得让两个女人在他耳边呶呶不休的嚷着,他都烦透了。

    翠屏委屈地蹬着脚,移至怡王妃身边窝着。

    “王爷,难道真没有其它的法子吗?”怡王妃皱着眉头问。

    “要有其它的法子,我还会坐在这儿心烦吗?”怡王坐不住,站起身来“别再给我哭哭嚷嚷的!

    横竖就是要依啸天的意思——你们姊妹俩,全都给我嫁过去!”

    翠屏嘟着嘴:“为什么我要和她共事一夫?要嫁,让她嫁去,我可不嫁!”

    “你呀,给我安分点!”怡王肃穆地道:“要是啸天说出他坠崖的原因,到时候,果亲王铁定会追究这件事,恐怕咱们怡王府没能留一个活口!”

    怡王把事情的严重性说出,母女两人心口一提,两眼对望着,皆不敢再嚷嚷。

    翠屏的视线望向立在门口处的邹喻,气呼呼地上前捶打他。

    “都是你这个笨奴才!不是说带了好几十个弓箭手吗?连一个人都处理不了,你真是饭桶!”翠屏想到自己往后的苦日子,怒气之余,踢了邹喻一脚“没用的笨家伙!”

    邹喻是敢怒不敢言:“格格,对不起,我看他中了好几箭,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以为他必死无疑了。”

    “必死无疑,他偏就又活过来了!”翠屏不敢嚷她阿玛,只好找邹喻出出气:“你啊,叫你妻子去嫁他算了。”

    “格格,这不行的。”

    “哼!谁说不成。”翠屏气呼呼的怒瞪他,忽地,她的脸上露出笑容,喜孜孜的转身:“阿玛,我想了一个好法子。”

    “什么法子?”怡王妃急切的问“说,快说!”

    “反正那果亲王府,又没人看过我,不如我们找个丫环代嫁,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也拿我们无可奈何呀!”

    翠屏没想到,自己的顺口气话,竟可以衍生一个好法子来。

    “这好、这好!”怡王妃附和着:“只要等洞房花烛夜一过,他也只能摸摸鼻子,不能吭声呀!”

    “两个蠢女人!你们以为这是个好法子吗?”怡王悻悻的拂袖“真要惹火了啸天,我看,我们只能赔上人头了,别净想那些馊主意。”

    怡王哼了一声,旋身离去。

    “额娘!”翠屏放声大哭着。

    “别哭、别哭!反正那贱丫头也要嫁,要真有事,全推给她,不就得了。”

    原本还在哭自己苦命的翠屏,听到怡王妃这么说,心里顿时快活了些。

    也没错!一切都由泪月去担,她又何需畏惧他那个果亲王府的大阿哥呢?

    虽然身上的鞭伤尚未痊愈,但泪月仍是得咬紧牙关,做着平日她在府内该做的工作。

    劈柴、煮饭、洗衣,她没有一刻闲的,有活儿她就得去做。

    这会儿,午饭做好了,所有的奴仆全休息去了。

    厨娘依怡王妃所吩咐,只给泪月一碗白粥,不给她饭菜吃。

    小心的捧着白粥,泪月蹲在厨房外一棵大树下,吐气轻吹着还冒着热气的粥。

    慢慢的喝了一口粥,胃里有了东西,她觉得舒服多了。

    早上她没吃东西,就开始干活,她不敢倒下,因为只要她一停顿,大娘手中的木棍就会往她身上抽打。

    有时候想想,她宁愿不被救起来,宁愿一直待在断崖下,虽然那儿也有个可怕的人。

    她怕他、真的怕!

    回到怡王府的这几天,她每晚作梦都会梦见他。

    有时候,梦里的他,凶残到令她害怕发抖;有时候,她却梦见他温柔地轻抚她的秀发。

    她实在很错愕,自己为什么会作那样的梦?

    常常,在她干活时,她总会不经意地想起他。

    在泪月发呆之际,翠屏和丫环已朝她走来,一看到她,翠屏心中的怒火扬升,脚一抬,便踢翻了泪月手中的白粥。

    泪月被突如其来的状况骇了一跳,她跌坐在地上,两眼因惊骇而瞪大的望向翠屏。

    “你还有心情吃啊!”翠屏两手叉腰。怒气腾腾地“就是你这个害人精!要不是你,那个啸天怎么会被救起?都是你害的!”翠屏毫不留情的踹了她一脚。

    泪月吃了痛,只能委屈地忍下,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现在可好了,弄了一团糟之后,还是得嫁他。我可警告你,他要真存着报复的念头,凡事你都得给我担下!”

    泪月茫然的看着她,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别老是拿你那一双眼瞪着我!”看到泪月那一双比她漂亮的眼睛,翠屏就更生气,她恨不得把它们挖下来。

    “翠——翠屏姊姊,我、我不懂你的意思。”泪月小声地响应。

    “你不懂?小眉,说给她听!”翠屏懒得同她解释,便叫丫环去说。

    这丫环小眉,跟在翠屏身边久了,也学会了主子那一套刻薄。

    “是,格格。”小眉站到泪月跟前:“王爷昨儿个从果亲王府回来时就说了,啸天阿哥打算同时迎娶格格和你,所以**羰撬?肫鄹焊窀瘢?愕冒镒诺蚕拢你恢你”

    泪月闻言,整个人都傻住了!

    啸天要娶她和翠屏?不,她不要!

    “喂,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小眉在丫环中可是独大的,丫环们哪一个不是对她唯唯喏喏。现下,泪月竟然没应她,她失了面子,想学翠屏踹她一脚,未料,自个儿重心不稳,倒是先跌了一跤。

    翠屏气呼呼地瞪着丫环:“你这个笨丫头,真是笨死了!”怒哼了声,翠屏也不理睬摔疼的丫环,自个儿旋身离去。

    “格格、格格,等等我呀!”小眉吃力地站起身,手按着摔疼的屁股,急急忙忙地跟上去。

    泪月完全不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就愣坐在地上,失神了许久。

    大喜之日终于来到,翠屏对和泪月共事一夫,就早满肚子怨气,熟料,两人竟然还待在同一间喜房内。

    翠屏拉掉红盖巾,气呼砰地嚷着:“凭什么要我受这种委屈!要我嫁他,我已经是百般不愿了,竟然还要我跟她待在同一间喜房内!”

    “格格,您小声一点!”小眉可紧张了,昨儿个,王爷还特地对她耳提面命了一番,凡事得劝格格别冲动,总归一句,就是要忍!

    这会儿前院还在宴客,要真惹火了啸天阿哥,事情一供出,恐怕王爷光被宾客吐的口水就给淹死了!

    翠屏深呼了几口气,硬是压下心中的怒火。

    她看到泪月还端坐在床沿,那一身和她身上一样的大红,看到她就有气。

    她拉掉泪月的红盖巾,推了泪月一把:

    “你做大,是吧?你算正室,而我却做偏房?”

    方才喜轿到的时候,啸天竟然先迎娶泪月,还先和泪月拜堂,而她只能忍着气,眼睁睁看着自己沦落为偏房的命运。

    泪月神情恍惚,打从知道要嫁给啸天那一刻起,她整个人活像丢了魂似的,她真希望这一切只是梦、只是梦。

    连刚才拜堂,她也只知道发抖,压根不晓得啸天是先迎娶她的。

    “看什么看!你给我?l出去!这喜房是我一个人的!”翠屏霸道地吼着。

    “听到没有,格格叫你出去!”小眉硬是把泪月给推出喜房外去。

    “可是,我——”泪月站在喜房外,一脸茫然。

    她是新娘子,不待在喜房,叫她要上哪儿去?

    “滚!走的愈远愈好!”小眉退了一步,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

    “呃”泪月抬起手,想敲门,但想一想,翠屏姊姊是绝不可能让她再进喜房的。

    泪月黯然地垂下目光。这地方她又不熟,就算要找客房避一避,她也未必找得到。

    倏地她听见有脚步声朝这儿走来,她急忙绕个弯躲开。

    目前最要紧的,就先避开人群,别让人看见她穿着嫁衣四处走动,免得让人看笑话。

    泪月四下望了望,决定走向一条幽静的小径,那儿,看起来似乎没有人。

    “咳——咳——”

    走了一小段路,泪月庆幸自己的判断没错,这幽静的地方,果真没人,她一颗心总算松懈了下来。

    但一阵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把她吓得连忙躲到了一棵大树后。

    “咳、咳、咳!”

    那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急,听起来似乎非常严重。

    她小心翼翼地探头观望,一个身穿白衣的瘦弱男子坐在一处亭子里,他一只手扶着圆柱,另一只手捂着嘴,似乎想要抑住咳嗽。

    泪月观望了许久,却没见着有人来帮他,她心想,大伙儿一定全在前院帮忙了。

    “咳、咳!”

    那咳嗽声,似乎要永无止尽地咳下去。

    泪月心口一揪,觉得自己该去帮他的,便移动脚步,缓缓走向那瘦弱的身影。

    “你——你不要紧吧?”

    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日彦回头一看,那柔美的容颜,令他为之一愣,但伴随而来的咳嗽,让他无暇眷恋那张宛若出水芙蓉般的容颜。

    “你——你——”泪月想帮忙,但不知该如何帮起,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他面前。

    日彦看她一直走向前,便突然伸手挡住她,大声喝道:“别过来!”

    泪月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畏惧地看着他。

    “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

    咳声甫歇,日彦再度望向她,见她眸底有惧意,他连忙同她解释:“我不是凶你!我只是怕把这坏毛病传染给你!”

    听他这么说,泪月安心一笑“我不怕的!你、你好多了吗?要不要我去帮你拿药?或是倒杯水来?”

    也许是日彦病弱的模样看起来不具任何攻击,加上他长得斯文白净,泪月直觉认定他是个好人。所以很放心地和他交谈。

    “不用,谢谢你。”日彦盯着她看了许久,他手指着她身上的大红衣:“你是新娘子?”

    “我——嗯。”泪月点点头。

    “那你怎不在喜房内待着?”日彦非常讶异。

    “我——”泪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犹豫了好半晌,仍是没说话。

    日彦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也不再逼她,他想请她坐,但扰人的咳嗽又突发。

    “咳、咳!”

    “我——我帮你倒茶,好吗?你告诉我,哪儿有茶?”泪月焦急地问。

    日彦因一直咳嗽,所以无法出声,只好用手指着前方一间小屋。泪月不敢迟疑,拉着裙摆,疾步跑进小屋内去倒茶。

    待她倒了一杯茶回来时,却发现日彦昏倒在地上,她试图摇晃他,但他却不醒。

    “救命啊,快来人呀!”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自己穿着嫁衣,扬声喊叫,希望有人前来救他。

    “你在这儿做什么?”

    一道冷厉的声音从她头顶轰下,泪月仰首一望,那两道怒光如同两把利剑刺入她眼中。

    她骇得倒抽了口气。

    “日彦!”着新郎倌服的啸天,看着弟弟昏倒在地,连忙弯身将他抱起。

    “他一直咳嗽,我、我去帮他倒茶,回来时,就看他昏倒在地上了。”泪月解释着。

    “你给我滚开!”啸天推开她,急急忙忙地抱着日彦回房里去。

    “福晋,我没有害二阿哥!他一直咳嗽,我去倒茶,回来的时候,二阿哥已经昏倒了。”

    泪月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啸天一直认定她害了二阿哥,可是,她根本没害他。但,现在二阿哥人还昏迷不醒,任凭她说破了嘴,啸天还是不信她。

    看着一脸伤心的福晋,泪月还是同样地解释。

    “我知道,大夫都说了。”福晋点点头“我没怪你,你也别自责了!”

    “谢福晋!”终于有人相信她了,泪月释怀一笑。

    “这事别张扬出去,前院还在宴客,别坏了气氛。”福晋纵使心疼儿子,但今儿个是啸天大喜的日子,她不希望日彦昏倒的事闹得大家不愉快。

    泪月见福晋明明就一脸伤心,却如此识大体,啸天虽不是她亲生的,但她却能为他着想,和自己的处境比起来,啸天的遭遇真的是比她好太多了。

    看起来,这福晋慈眉善目,像个好菩萨似的。

    泪月不知不觉地羡慕起啸天,想必福晋平日对啸天一定是万般的好。

    “你怎么了?”福晋看她发愣,遂轻声问道。

    “呃,我——”泪月摇摇头,窘然一笑“二阿哥他——他什么时候才会醒呢?”

    “没个准,有时候一天,或是两天、三天。这毛病一犯,说倒就倒!”福晋叹了声。

    泪月心想,这二阿哥的病,当真是非常严重了!这果亲王府财大势大,想必也找了许多良医来医治过。

    她不好再问下去,免得让福晋更伤心、更难过。

    对于亲儿子的病,福晋早心里有个谱,能拖一天是一天,就当作是老天爷赐给日彦多一天的生命。

    “你是翠屏?还是泪月?”福晋看她挺乖巧的,打从心底喜欢这媳妇儿。

    “我是泪月。”

    “你没待在喜房,怎么跑出来了呢?”

    “我——”

    福晋看她似有委屈,想到只有一间喜房的事,遂了然的叹了声:“我知道,这只有一间喜房,是委屈了你。怎么说,你是先和啸天拜堂的,按理,啸天认定了你是正室。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府里的房间多得是,为什么他就只吩咐下人准备一间喜房。”

    这事,她也是昨儿个才知道的,但,王爷也没表示意见,她也不敢多管。

    “不过,你放心!你既已嫁进了果亲王府,咱们王府的人绝不会亏待你的!”

    对于福晋的话,泪月只是笑笑。她心底明白,啸天不是真心要娶她和翠屏姊姊的,他只是想报复她阿玛加诸在他身上的恶行。

    这事,想必福晋定然不知,否则,她不会这么和颜悦色的对她。

    “我让丫环送你回喜房去。”

    “不,我不能。”

    “我知道这事委屈了你,可是,你是新娘子,不待在喜房,这”“福晋,”泪月咬着下唇,眸中漾着请求“我、我想找一间客房待着,可不可以?”

    福晋一时还不了解她因何要待在客房,直到她去拉泪月的手,发现她的手竟粗糙的犹如做活的下人,在惊讶之余。她恍悟了。

    “是不是翠屏赶你?”

    泪月垂下目光,摇摇头。

    福晋点点头,这孩子心地善良,恐怕若真有委屈,她也不会说的。

    “小芹,带少福晋去客房歇着。”

    “是,福晋。”

    “去吧!等会儿,我会让府里的大娘们备些红烛去客房的。”

    “不,福晋,不用麻烦了!二阿哥还在昏迷,您、您就别操烦泪月的事了。”

    “真是好孩子。”福晋眼中流露着欣慰的光采。

    啸天是有福分的,娶了这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福晋认为,这应该是上天在补偿啸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