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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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玉艳捧着杯泡面踱出厨房,正好看见青青满脸春风,痴痴傻笑地关上大门,整个人背紧贴在门上吃吃笑了起来。

    嗯,症状不轻。

    ‘他就是你肚子里孩儿的爹?’玉艳紫黑色辫子环在玉颈畔,穿着月牙色的缎质中山装和丝绸长裤,简直像精武门小师妹再版。

    ‘是啊。’青青傻傻地点头,随即猛摇头,害羞道:‘哎呀!还不知道有没有呢,现在这样讲太早了。’

    ‘那我可以说他是你体内那群精子的老板吗?’

    ‘玉艳!’

    玉艳耸了耸肩,又吃了一口泡面,‘嗯,那你现在预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现在整个人晕晕的,好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里面,没有办法正常思考。’青青把粉红色亮片晚宴包扔到沙发上,整个人也跟着瘫了进去,笑得合不拢嘴。

    ‘他看起来不一样。’玉艳暍了一口面汤,慢条斯理地道。

    ‘怎么个不一样法?是好的那种吗?’她连忙坐直身体,热切地想得到好友的意见。

    ‘不像时下看到的那一票男人。’说到这里,玉艳脸上难掩一丝厌恶,‘油腔滑调的,呆头呆脑的,不知廉耻的,脸皮过厚的,暍了杯咖啡就想上人家的,还有约你出去吃饭还等你结帐买单的,啧啧,现在市面上正上演侏罗纪公园,这年头女孩子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踩着恐龙大便惹得一身腥,真是惨死。’

    ‘所以呢?所以你对他的印象到底怎么样?’

    ‘还很难讲,但就第一印象,他很特别。’玉艳慢吞吞吃完最后一口面,随手用袖子抹抹嘴巴,‘至于怎么个特别法,只有你自己去体会了,我不知道。’

    虽然这样有说等于没说,但是能够被玉艳冠上一个‘很特别’,而且还没被她冷嘲热讽地刻薄一番,证明她对温言声印象下错罗。

    ‘呵呵呵!’青青笑得好不开心。

    ‘当心点,这样出色的男人不会安于成家立室的。’

    ‘唉。’她又瘫了回去,心情又欢快又烦恼,复杂不已。‘我现在没法想到那么远,光是要处理发生在我身上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已经够头大了。’

    ‘嗯哼。’玉艳拿着空面杯就要晃回厨房,却被好友唤住。

    ‘玉艳,你觉得他会不会喜欢我?’

    ‘我才瞥了他一眼。’开玩笑,她又不是蔡半仙,能未卜先知。

    ‘可是你站在旁观的第三者立场来看,给我个意见吧。’她央求。

    ‘我的意见就是,夜深了,孩子,上床睡觉去吧。’五艳话说完便消失在厨房门口,任凭青青在外头懊恼跳脚哀声叹气。

    ‘今天晚上我怎么睡得着?’青青没力地趴在长沙发上,小手捂住娇羞发烫的小脸,叹息连连。

    她还有太多的事要想,太多的话想问他,也好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决定回台湾?他不是相当排斥回台听读遗嘱的吗?

    还有,他的眼底眉梢为何有着淡淡的抑郁之色?

    她多么希望能够抚去他眉宇间的阴霾忧郁她可以有这个机会吗?

    &

    青青太小看自己了,因为她还是睡得跟猪一样,甚至睡到第二天早上近十点半才被电话铃声吵醒。

    铃铃铃

    她出手攻击床头的闹钟,无辜的闹钟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刺耳的铃声还是不问断的响着。

    ‘不要再叫了!’她打了个呵欠,挣扎地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躺在地毯上的闹钟,这才醒悟。‘噢,是电话。’

    她懒洋洋地下了床,边搔头边走到花几边拿起电话。

    ‘喂?刘宅,请问找哪位?’

    ‘我在你家楼下。’温言声朗声开口。

    ‘我马上下去。’她心儿猛一跳,所有的瞌睡虫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三分钟。’

    不待他回应,她扔下电话,边狂笑边大叫着在卧房里转圈圈。‘耶!耶!不是作梦,他就在楼下,我家楼下’

    扁是傻笑和尖叫就浪费了三十秒,青青总算及时清醒过来,冲进浴室里火速刷牙洗脸,随便梳了几下头发就打开衣柜

    她兴奋的表情霎时化作深深的苦恼。

    懊穿哪一套衣裳好?她希望自己能够令他眼睛一亮,惊艳不已。

    但是衣柜里不是香奈儿的套装,就是cd的女性化西装与长裤,每套都很专业优雅,却没有一件是火辣的,让人流口水的。

    总不能穿小礼服出门吧?这样他会不会觉得她太刻意、太造作了?

    ‘有空一定要去血拚。’她嘴里念念有词,翻出了一件较有女人味的白色真丝线衫,又抓了一件粉红色小碎花的裙子迅速换上。

    换好衣服后,她抓过皮包就飞奔到玄关穿上红色prada细带凉鞋,然后砰地甩上大门冲向电梯。

    ‘啊啊啊’三分钟零五秒,她气喘吁吁地跑出铜铸大门,因为速度过快,她完全控制不住飞奔的双腿,就这样直直冲进他的怀里。

    温言声张开双臂一把接住她,冲力之猛令他高大的身子微微一晃,不过总算是接住了这架失控的小火车头。

    他笑了。

    在阳光底下,忧郁沉敛的气质微带一些爽朗之色,青青仰头望着他,心脏又开始瞎冲猛撞了。

    真要命,他是她所见过白天与晚上都性感动人到不行的男人。

    ‘当心一点。’他大掌轻扶着她的腰肢,将她带往停在一旁的休旅车,‘上车吧。’

    ‘我们要去哪里?’

    ‘彼此深入了解。’他迷人一笑。

    就是这个笑容,书她心脏怦怦狂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凭他发动车子驶入车阵中。

    话说回来,就算他没有笑,她也未必招架得了他的魅力,还不是得乖乖地随便他要载去哪里。

    ‘那一天晚上,我们两个真的没有’她清了清喉咙,脸红了起来。‘呃,你知道的,就是’

    ‘发生关系?’

    她猛点头,松了一口气幸亏他没有直接说做ài,否则她可能会尴尬到不行。

    ‘没有。’

    ‘那毯子上的血是怎么回事?’话一问出口,她不禁倒抽口凉气。‘难道我胃出血吐出来的?’

    温言声听得哈哈大笑,真是佩服她的想像力。‘胃出血吐出的不会只有那么一点点,那是鼻血。’

    ‘我流鼻血?’甫定了定神,她又不禁纳闷起来。‘可是我鼻子没感觉到不对劲呀。’

    ‘流鼻血的是我。’他补充了一句,‘你挥动手肘打中我的鼻子。’

    ‘不是吧?’她骇然地瞪着他。

    ‘我可以去验dna为证。’

    她简直是丢脸丢到北极去了青青重重呻吟了一声,双手捂住脸。

    ‘对不起。’她闷闷地开口,‘我觉得我像个白痴一样。’

    ‘你造成了我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伤害。’

    ‘不好意思。’她的头垂得低低的,惭愧极了。

    ‘你应该提出更实际的补偿方案。’他稳健地驾驶着休旅车,唇畔笑意一闪即逝。‘也许我会考虑接受。’

    ‘医葯费和精神赔偿费绝对没问题,真的,我会赔给你的!’她连忙抬头,保证道。

    ‘我不要钱。’

    ‘那你是要人吗?’她结结巴巴,讷讷地问。

    ‘嗯,这个提议不错。’温言声睨了她一眼,极感兴趣地道:‘就这么说定了。’

    ‘什、什么?我刚刚只是随便讲讲的,你该不会当真了吧?’她的心脏差点从嘴巴跳出来。

    ‘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吗?我可是把染血的毯子保留起来了。’他抛给她一记威胁的眸光。

    ‘可是、可是’就答应他呀!傻蛋,你不是流口水肖想他很久了吗?

    可是他们才认识不到两个礼拜,掐头去尾不算的话,他们才见过三次面而已,这样不是太草率了吗?

    学校有教过,在拟订任何一项口头与白纸黑宇的合约时,都一定要详加考虑、思索再三,凡是急着签订的合约与决定,事后必定会招致极重大的漏洞与危险。

    青青‘可是’了老半天,温言声有耐性地微笑等待着,最后她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他温柔反问。

    她呆了一下,脸颊发烫。‘诘问的反应动作那么快,你好像比我还适合当律师喔。’

    ‘傻青青,谁都比你适合当律师。’他含笑回道,怜爱地看着她,‘你答应我了吗?’

    ‘这样太快了,我一时很难消化这个消息。’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是想和我’父往吗?’

    ‘也许我们可以直接跳过那个阶段,’他笑得好不愉悦,气定神闲地道:‘直接结婚好了。’

    ‘什么?!’她指着他的鼻尖,震惊得说下出话来。

    ‘你不喜欢我吗?’他语气平静地问。

    ‘我没有不喜欢啊!’她可以感觉到臊红又悄悄爬上双颊。真是的,问得这么直接,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连该矜持一下也忘了。

    ‘很好。’他满意地微笑。

    等等,这算哪门子的求婚?她忽然冲动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角,脱口而出,‘那你呢?’

    ‘我?’

    ‘对啊,你喜欢我吗?你为什么想娶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才想娶我的?为什么?你倒是说说看啊!’

    温言声黑眸炯炯发亮,迅速将方向盘一转,休旅车马上停在路边,然后他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熟悉的男性体味又重重包围住她,青青娇喘一声,融化在他的热吻之中。

    ‘这就是为什么。’

    隐隐约约,她似乎听见他这么说,但她不是很确定在耳鬓厮摩的当儿,她什么都不确定了

    就这样,青青傻乎乎地成为他的未婚妻,小手被他套上了一只蒂芬妮四克拉半的粉红色梨形钻石。

    一切还是跟作梦一样。

    但是在这刹那间,她却疯狂地愿意用自己的律师职照换得这个美丽得不像是真实的梦,永远不要醒

    &

    温言声沉默地伫立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底下的台北市街景。

    圆山饭店总统套房宽阔的阳台盛满灿烂的夏日阳光,他没有沭浴在朝阳光芒之下,而是隔着一重落地窗,眼神陌生而遥远地观看着这个城市。

    他是在这里出生的,但是在他的记忆中,充满阳光和海洋气息的迈阿密才是他的家。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永远不再踏上这片土地,但是他为了那一缕莫名纠结,难以解释的怦然心动,他还是来了。

    ‘tim。’

    温言声缓缓回头,冷峻紧绷的脸庞瞬间柔和了一些。‘乔,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十点整在外头的客厅里开始。’和穿着落拓洒脱不羁的温言声正好呈反比,他的律师乔一身范伦铁诺铁灰色西装,俨然一副人们心目中所崇仰的王牌律师模样。

    乔是他的律师,也是美国最成功的年轻华裔大律师,不轻易接受寻常人的委托,但只要由他出马,必定百战百胜,所以英俊精悍的他也成了人们口中的‘检察官杀手’,尤其是女性检察官,往往难以抵挡他惊人的魅力与词锋。

    教人又爱又恨是大家对他一致的评语,但尽管乔笑面虎杀手般的作风常令敌人望风而逃,每接一件大案子的酬劳不输给一家中型企业的年度总收入,而且行事历和case总是排得满满的,但是他三项铁一般的原则也极为令人激赏

    一,他不为黑道辩护;二,不为强暴犯辩护:三,不为凌虐孩童的罪犯辩护。

    所以尽管很多人对他恨得牙痒痒,但多半是敬畏胜过厌恶,而且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绝对不愿意成为他的敌人。

    乔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在学校里各领風騒,后来在因缘际会下不打不相识,成为很好的朋友。

    这次,也是乔自告奋勇要和他回台湾。

    ‘谢谢你。’他真挚地凝视着好友,‘为了我,还让你推掉了好莱坞明星的离婚官司。’

    ‘我才要谢谢你让我有借口推掉这桩委托。’乔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心地道:‘坦白说,我真怕帮好莱坞明星打离婚官司,而且最怕帮同一个男明星摆脱历任老婆,这种官司打久了会作恶梦的。’

    ‘你这个明星律师绝非浪得虚名。’温言声也笑了,扬眉问道:‘要暍杯咖啡吗?’

    ‘实不相瞒,昨晚灌了一大壶咖啡,我到现在还在心悸,眼睛都快合不上。’乔一脸敬谢不敏的摇摇手。

    说是这么说,他全身上下却是找不到一点紊乱失措、狼狈躁郁的痕迹,事实上温言声觉得他比自己体面从容十倍。

    ‘又熬夜讲电话了?’他同情地看着好友,情知内幕。

    ‘对。’乔揉了揉略显疲惫的眉心,无奈地苦笑。‘真不知道女人为什么有那么多话好讲?光是听她在第五大道疯狂血拚的惊险历程就花掉了我两个小时又二十分钟。’

    ‘亏你受得了。’

    ‘不然能怎么办呢?谁教我和她在床上是如此契合,而我一向对我的女人慷慨,无论是金钱还是精神。’乔英俊脸上微微闪过一抹倦意,‘但不知道是不是老了,兴致一天天消失,光是听电话都觉得是种苦刑相较之下,我宁愿去打明星离婚官司。’

    ‘男人。’

    ‘对啊,可怜的男人,始终得不到真心。’乔叹了口气。

    ‘得了吧你,不知有多少心碎了的女人在背后咬牙切齿,恨不得你终有一天栽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那个脑扑我的女人几时才会出现?’乔向往地道。

    ‘先把手头上这个处理奸再说。’他淡淡提醒。

    ‘这两天我会同她说清楚的。’乔神情有一丝狼狈,连忙清了清喉咙问:‘你呢?我几时可以看看那个令你鼓起勇气强忍厌恶来到台湾的女孩?她的魅力可真够强大的,也许她懂得某种魔法’

    ‘她的魅力?思,咖啡倒是煮得挺不赖的。’一想到青青,温言声沉郁的眼神也不禁柔和起来,唇畔笑意隐隐。‘还有,莽撞傻气、胡里胡涂又初生之犊不畏虎,我想只要在她面前吊根胡萝卜,她就会像只兴奋激动的驴子一样横冲直撞勇往直前。’

    乔听得一愣一愣的。

    ‘听起来不太符合你平常的品味。’他迟疑地道。

    ‘没错,但是她很不一样,身上有股珍贵罕见的正义感和坚贞信念,我相信她的字典里一定没有“背叛”与“欺骗”这两个词。’

    ‘嗯这就很难得了。’

    ‘而且她很热情,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的事。’温言声笑了起来,黑眸里透着柔情。‘你能够想像她居然为了区区三万两千元台币,就单枪匹马前往“天使眼泪”岛,死皮赖脸不顾一切地巴在我的小木屋里,就为了要我乖乖跟她回台湾覆命吗?’

    ‘噢,这年头这么傻里傻气又卖命的伙计难找了。’

    ‘可不是?’他笑意盎然,‘尤其她煮的那手好咖啡唉。’

    ‘被你讲得我都感兴趣起来了,什么时候请她露一手,煮一杯给我暍暍?’乔满脸兴味浓厚。

    ‘也许等这件事结束后。’温言声眼神微微一黯,然后变冷。

    ‘说得也是。’乔也跟着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