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回程时,黑马走的山径不太相同。这回不再越过山涧,改循曲折的山路蜿蜓而下。“我们好像还没有越过山涧?”她问。

    “你怕,所以回去的路,我们不越过山涧。”

    “你为了我,所以改变路径吗?”她回眸看他。

    “走这条路不会越过山涧,”他未答,仅告诉她:“但是这条小径崎岖难行,坐在马背上并不舒服,你要吃点苦。”

    “没关系,”他的话,甜了她的心。“我不怕吃苦。”她轻声说。

    小径的确十分崎岖,比来时路上颠簸许多,即使靠在他胸前,她仍然被高高低低的山路折磨得十分疲惫。“障月,你不累吗?”她终于忍不住问他。

    “你累了?”他低柔地问。

    她摇头。“再累也比不上你,你一定比我更累。”

    他笑。“那就停下来,歇息一下再上路。”

    织云正想回答,忽然间,前方突兀地窜出一团黑影,黑马随即受到惊吓,嘶鸣一声,骤然拉高前蹄―

    “障月!”坠马前,织云听见自己大声叫喊他的名字。

    落马时,织云看到黑影上方,闪动着一道妖异的腥红芒光,笔直地射入她的双眼,紧接着两人便摔落马背!

    一股巨大的撞击力,震痛了她的身子,幸好落马之前,障月已经用双臂紧紧圈护住她,他已自身承受大部分的力道。两人在山径上一连翻滚数圈,最后全赖障月以两腿抵住一块坡上的岩石,这才止住滚下山的势子。

    危机总算过去。织云缩在他怀中,恐惧地凝大眸子,身子还在颤抖等到她回神,挣扎地坐起身,这才发现他闭着眼,没有任何动静。

    “障月?”她的声音在发抖。

    “障月?”她再喊一声。

    他还是没反应,织云吓傻了。

    “障月,你别吓我!”她抚摸他的脸,泪珠凝在眸底。“你醒过来,障月你快醒过来!”

    她的手忽然被握住。

    他睁开眼,低柔地叹息。“哭什么?怕我死了?”扯开嘴角,他淡笑。

    这话,让她的泪落下。“刚才我唤你,你都没有反应,我真的好害怕。”

    下来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滴落在他的胸膛上,滚滚发烫。

    他敛起笑。

    深黑的眼掠过一抹合影。

    “别哭了,小傻瓜。”他叹息,薄唇上的笑稍有迟疑。

    伸手抚她的发,他拭去小脸上泪珠,手劲很轻很温柔

    手停,他眸色略沉,长指离开那几乎烫伤他指尖的泪珠。“没事吧?”他开口问,眼色已回复淡定。

    她摇头。“我没事。”然后迟疑地问他:“刚才突然窜出来的影子,那是什么?”她记得那黑影骇人的巨大。

    “应该只是山上的兽。”他淡道。

    “可是,那黑影看起来不像普通的野兽。”回想起惊险的剎那,她的声音还在微微发抖。

    变故发生得很突然,织云尚未看清那团黑影,只见一道红光掠过,马儿受到惊吓,事故就这么发生了。

    “铁围山为中土的脊梁,山势险峻陡峭,人迹罕至,出现一般人未曾见过的猛兽,是有可能的。”他解释。

    她同意他的说法,但也许是因为过度惊吓,她心里仍然残留着恐惧

    他拉起她的手。“天就快黑了,得尽快把马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就只能走下山。”

    织云点头,握着他的手,随他一起站起来。

    “啊!”她忽然轻喊一声,接着双膝发软。

    他及时将她搂住,她才未摔倒。“怎么了?”他沉声问。

    “我的脚、我的脚好像扭伤了。”她蹙着眉尖,神色痛苦。他抱起她,让她坐在山坡一块突起的大石上,然后蹲下来检视她的脚踝。“好疼。”当他握住她的小脚,织云忍不住喊痛。

    “确实扭伤了脚。”他对她说:“我看也不必找马了,牠应该会自行下山回宫城。”

    “那要怎么办才好?我的脚扭伤了不能走路,我们要怎么下山?”她蹙眉,心里责备着自己实在很没用,他落马后已经如此保护她,她竟然还是受伤。

    “我背你下山。”他说。

    织云一愣,小脸微微涨红。“可是,刚才你也一起摔下马,难道你完全没事吗?”

    “我没事。”

    “可你的衣服都破了。”她看到他手肘上有伤,很明显,那是落马时擦伤的。

    “一点小伤,不算什么。”他笑。

    “一定很疼,对吗?”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捧住他的手臂,蹙着眉凝视他手肘上的伤口,掩不住对他的关心。那斑斑的血迹,让她的心好疼。

    “你呢?除了脚,还伤到哪?”他沉眼看她,声调很低柔。

    “我没事。”她喃喃回话,拈着指专心清理他的伤口。

    “我瞧瞧。”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臂,还持起她的衣袖,露出一截藕白的玉臂,仔细地审视。

    他的目光是那么认真而且严肃,没有丝毫邪念,然而织云的小脸还是羞红了。

    “没事,我仔细看过了,没有一个地方碰坏。”他抬眼对她笑,徐声这么说。

    他半玩笑的话,却让她不知如何回复。

    “上来吧!我背你回去。”他背对着她,屈着腿。

    现在的情况让织云没办法选择,她只能害羞地伸出玉臂,慢慢构上他的颈子,羞涩地将他勾缠住。

    一双强壮的手臂,立即扶住她娇软的臀,让娇躯紧密地贴上他的背。

    织云羞红着小脸,酥胸紧贴住他宽厚结实的背部,赧然的娇容嫣红得如暮秋的枫叶。

    他沉默地将她背下山,这一路,没再开口说话。

    而织云,她心里藏着心事,这一路,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下山的。

    织云的脚踝扭伤,当然无法自行骑绛儿回城,因此只能让障月背她回宫城。当向禹亲眼见小姐被背回主屋时,即便再波澜不惊的他,也嗅出不寻常。这事,很快地就传到慕义耳中。

    “你说什么?”慕义闻言,和善的脸色骤变。“你说织云被那奴隶背着进城?”

    “是。待小姐回屋后,属下问过详情,确实如此。”

    慕义眼色阴沉。“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沉声问。

    “听说小姐学骑马,不小心摔下马背,扭伤了脚踝,因此这才―”

    “我问的是,织云为何会跟此人出城?”慕义眼色一寒,切入关键。

    “这个,小姐为何与此人出城,属下就不清楚了。”向禹答。

    “把小姐请来,我亲自问她!”慕义冷着眼道。

    “是。”

    “等一等!”他又唤住向禹。

    “城主还有何吩咐?”

    “不必请小姐了。”沉眸思索片刻,他沉声对向禹道:“请总管把障月找来,我有话对他说!”

    向禹愣了愣。“是。”他心底虽疑惑,仍然领城主之命,恭敬地退下。

    慕义沉眉敛目,慢慢压下脸上的怒气。

    不消片刻,他已抚平怒意,看来就与平日无异。

    因为脚伤,织云躲在房内养了几日,这几日她经常叫小雀扶她到窗边,望着窗外的锦缨花。她以为他会来看她。

    可他却连一次也不曾来过。

    “小雀,你帮我送一封信。”这日清晨,她唤来小雀。

    “信?”小雀正把药瓶放回柜子内。

    自上回发病后,小姐忽然肯再吃药,虽然小雀也不明白原因是什么,可小姐愿意吃药,这就是好事。

    “对,你帮我送到马房,给障月。”织云说着从怀里取出书信。这是昨日她坐在窗边,写了一整夜的信。

    小雀愣住,她没敢上前,也不说话。

    “怎么了?”见小雀不上前取信,织云问。“织云姐,您是城主的女儿,是宫城里的小姐,您写信给一名马房里的马夫做什么?”小雀小心翼翼地,不在小姐面前喊“奴隶”这两字。

    “我有原因,你别多问。”

    “可小雀不敢帮您传这信。”

    织云凝住她。“为什么?”平声问。

    “因为,”小雀迟疑了一下,才鼓起勇气往下说:“他从城外把织云姐您背回宫城的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那又如何?”

    “他擅自作主,拐带小姐出城,城主很不高兴。”

    拐带?

    织云神色凝重起来。“拐带这个词,是谁说的?”

    小雀愣了一愣。“是、是禹叔这么说。”

    “禹叔不会这么说,”织云清丽的小脸有些苍白。“难道,这话出自我爹爹?”

    小雀吸口气,咬住唇。“织云姐”

    “爹爹为何这么说?倘若不是我自愿出城,他如何拐我出去?”

    “织云姐,您别怪城主,因为您的身分特殊―”

    “再特殊我也只是一个人,如果连出城的自由都没有,那么这特殊的身分对我来说就是囚牢,我其实是一名囚犯。”

    “织云姐!”

    “现在也不必你送信了。”织云把信收回怀中。“小雀,你把大氅拿过来给我。”

    小雀不敢再多说,只好将大氅取来,送到织云手上。

    “我要出去,你来扶我。”织云说。

    “织云姐,您脚上的伤还未好呢!您想去哪里?”小雀变了脸色。

    “我要到马房。”

    “那怎么成?!”小雀瞪大眼睛。

    “怎么不成?”织云对她说:“如果你不扶我,那么我就自己走过去。”

    “织云姐!”

    “做,还是不做?”她冷淡地问小雀。

    小雀杵在原地,犹豫不决。

    “好吧,我不勉强你。”织云自己站起来,一跛一跛,吃力地往前走。

    “好好好,”小雀忍不住,连忙奔上前。“小雀扶您过去就是了!”

    织云没多说什么,只将手搭在小雀肩上。

    小雀只好扶着小姐,把人送到马房。

    马场上十分安静,织云没有找到她想见的男人。

    “扶我到一旁的矮屋。”她吩咐小雀。

    小雀只能照办,还心不甘情不愿地,帮小姐敲门。

    门打开,英俊、神情却冷酷的男人走出来。

    他看到织云,脸上的寒霜并没有化开。

    “我有话想跟你说。”她隐约猜到原因,急忙先与他说话。

    他沉眼看了她一会儿。

    “求你,让我进去。”她柔声地请求他。

    小雀皱着眉头,不以为然,却不敢出声。

    他不置一词,转身走进屋内,门没关。

    “你在外面等我。”织云吩咐小雀。小雀还来不及抗议,织云已走进门内,并且将门关上。回身,她看见他走到壁炉前,将一块柴火扔进炉子里。火堆劈啪作响,冒出点点暗红色的火星。

    “你在生气吗?”她先问他,水汪汪的眸子凝住他。

    他回头,凝望她的眼色很淡。

    “生气?”他撇起嘴,笑得很冷。“我只是奴隶,有什么资格跟城主的女儿生气?”

    织云的心抽痛了一下。

    不顾脚踝传来的疼痛,她走到他面前。“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我说错了?”他抬眼看她,眼色很沉,表情很定。

    他的神情没有丝毫玩笑成分。

    如此严肃的表情,反而让她害怕。

    “我爹爹他、他对你说了什么吗?”织云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别开眼,将衣袖慢慢卷到手肘。“不管城主说过什么话,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

    “我爹爹,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他越是这么说,她越心慌。

    他回头,沉定的眸,锁住她的视线。“城主只是提醒我的身分,让我明白自己是一名仆人,仆人与小姐之间应当有主仆之别,如此而已。”他沉声说。

    “当初是我请你留下来的,你不是织云城的人,更不是宫城里的仆人,你不必自称仆人,也不必唤我小姐。”他冷肃的眼色,让她心痛。

    “既然在宫城留下,身为城主的看马人,小姐与城主,当然是我的主人。”他冷淡地答,随即走到门前,准备将门打开。

    织云拉住他的衣袖。“你在生气,对不对?我知道,爹爹的话,惹你生气了。”

    他回眸凝视她,沉眼不语。

    “不管爹爹跟你说过什么,你能不能、”他淡漠的眼色,一度让她说不下去。

    “能不能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在意,可以吗?”她紧紧捉住他的衣袖,却用最轻的声音对他说。

    他拉开她的手。“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他用一种平板冷淡的声调对她说话,不带感情的眼神凝视她。

    这陌生的冷淡,让她心慌。她想起那天在山上,他紧紧地抱住她、细心地保护她时,是那么的体贴又那么的温柔,可现在的他,却是这么的冷漠。织云忽然想哭。

    “往后,你还会教我骑马吗?”她颤着声,用一种绝望的音调问他。

    他凝视她噙泪的眸。

    “小姐是千金之躯,我只是宫城内一名卑微的看马人,恐怕不方便。”他没有表情地拒绝她。

    这冷淡的话,让酸楚涌到心口,她苍白地仰首凝望他

    他面无表情,回头,拉开门板。

    正附耳在门上偷听的小雀,见门忽然打开,吓了一跳。

    “小姐请回吧!”他唤她小姐。

    甚至不看她。

    他的态度冷漠,贯彻始终。

    织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屋外的。

    小雀扶着她往马场外走时,她才清醒过来。

    织云停下脚步,呆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回眸矮屋的门已关上。她的心忽然痛起来。离开矮屋,走到栅栏边时,她颠簸了一下。“织云姐,小心!”小雀吓一跳,赶紧扶住她。

    泪水。

    开始一颗颗掉下来。

    “织云姐,地上滑,咱们快回屋里去吧!”小雀轻声催她,见到她脸上的泪,小雀暗暗心惊。

    织云回眸看了小雀一眼,终于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

    但走回主屋这一路上,她的泪水,却越落越多,再也停不下来。

    “你说,索罗国要求我织云城,四纳岁粮?”慕义坐在堂前,脸色凝重。

    “这恐怕只是借口。”向禹神色沉重。他名义上是宫城总管,实际上是慕义的家臣,多年前,慕义自南方将他延请至织云城,做为城主的智囊。

    “借口?”慕义问。

    “我织云城与索罗临近,过去虽从来不曾与索罗往来,然每年必定酬纳岁粮,以求安保之道,然今年我城已纳出三次岁粮,较以往还多了两次,现在索罗又再次开口要求我城四纳岁粮。此事实在非比寻常,长此以往,非织云城保安之道,再者,属下以为,索罗要挟四纳岁粮,只是第一步。”

    “第一步?”慕义手握起拳。“请向总管把话说明白。”

    “索罗向来神秘,从不与三国往来,如今忽然遣使递来口信,对临近城邦三次开口要粮,这事透露出两层意义。”

    慕义不插嘴,待向禹说完。

    “其一,索罗国内近年粮草欠收,故须向外邦征调;其二,凡国与邦城,忽然需要大批粮草,莫非为了―”

    “打仗。”慕义替他把话说完。

    话说出口,慕义脸色肃然。

    “属下忧虑的是,近百年来,未曾听说索罗有因欠粮,向外邦征调之事,”向禹继续往下说:“这几日属下得知消息后,已在想,索罗向我织云城要粮,倘若不为缺乏粮草,那么就只有这个原因。”

    慕义神色略定,沉声问向禹:“向总管的意思,莫非,索罗将掀战事,危及四方城邦?”

    “有此可能,然而战事的规模,可大可小。”慕义脸色微变。“总管,你的意思是―”

    “这要看,索罗要的是什么。”向禹道。

    慕义沉吟,神色阴沉不定。

    “假设他要的,是各城邦与三国的臣服,那么这场战事规模,就绝对不会小。”向禹往下说:“反过来,假设他要的只是某项特定之物,那么,也有可能为了欲望而战。”

    “欲望?”

    “是,欲望。战争向来就起源于掠夺,凡掠夺必然出自于欲望。”

    “向总管之意,索罗要粮是借口,他想要的,是我织云城的某样东西?”慕义瞇眼问。

    “他要粮,三番四次的要,直至我粮仓枯竭,疲于应付,最后必定无法从命,两方交恶,他便有借口攻打我城。”

    向禹没有正面回答,却给慕义更震撼的答案:“届时我方粮草乏缺,他却粮源充足,藉我方之力攻打我城,城主,我们送上压箱的粮草,却换来覆城的危机,这等于是我们亲手,将织云城奉上给索罗!”

    慕义胸口堵着气,喘不上来。“但明知如此,我们对于他胁粮的要求,又不能不予理会!”

    他两眼眸大,瘠声道。“唯今之计,只能行缓兵之策。”向禹道。

    “缓兵之策?”

    “我织云城本来就是一方小城,倘若以哀兵之姿,对索罗告急,表示我城内粮草已尽,仅能勉强供城民过冬糊口,或者能换来暂时的喘息。”

    “他会就此罢休?”

    “不会。”向禹答得笃定。

    慕义早已料知这个答案,然而听在耳里,仍然心惊胆颤。

    “那么―”

    “我们一方面哀求;二方面遣使进入索罗,毕恭毕敬,听候索罗差遣,以了解索罗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三方面,”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中土各城邦对索罗国的了解,实在不深,故必须派人进入索罗国,探查对方的底细。”

    “但正因为中土各国,对索罗国皆知之不详,这么做如何妥当?”

    “这是下下策,为预备万一,却不得不为!”向禹道。

    慕义叹气,他正在犹豫,丫头忽然走进来禀报:“禀城主,小姐来见您了。”

    慕义愣了一愣,随即回神,眼色略沉。“让云儿进来。”

    “是。”丫头退下。

    “属下也先告退。”向禹道。

    谈话暂告一段落,此时也商议不出好办法,只能先搁下再说。

    慕义点头,强颜欢笑,忧容不能减。

    织云进来之前,慕义已收拾忧虑,换上慈爱的笑脸。

    “爹爹。”织云先屈膝行礼。

    “你来了,”慕义笑着对女儿道:“先坐下再说。”

    “女儿有事想请问爹爹。”织云没有坐下,她站在堂前,仰首凝视父亲。

    “有话直说。”慕义道。

    “爹爹是否见过障月,对他说过什么话?”她问父亲。

    慕义收起笑容。“对,我是见过他,也跟他说了一些话。怎么?这事你已知情了?”他瞥了织云身后的小雀一眼,吓得小雀连忙低头。

    “您对他说,他是看马人,我是城主之女,他应当谨守主仆分寸,不应逾矩,是吗?”

    “是,我是这么说过。”慕义未否认。

    “爹爹,请恕女儿直言,您此话实在说错了。”

    慕义瞇起眼,沉着脸不语。

    “我不是主,他也不是仆。”织云看得懂父亲的脸色,但来见父亲之前,搁在心里的话,她已决定无论如何必须要说。“障月是浪人,他不属于织云城,不是织云城民,他肯留下为爹爹看马,是女儿求他的,如今爹爹岂能反过来,说障月是仆,我们是主呢?”

    “你太放肆了!”慕义忽然喝斥女儿:“他拐带你出城,我还让他留下,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织云脸色发白。

    “你又何须为一名浪人,前来质问你爹爹?”慕义沉声告诫女儿:“你别忘了,你已许了婚配,女子应当以名节为重,你与一名浪人出城,这事要是传到辨恶城,你的未婚夫婿斩离耳中,会掀起多大波澜,你曾经想过吗?!”

    织云不语。

    “两日前,我已收到辨恶城主命人捎来的书信,信中提及,春日来临之前,斩离将会动身前来织云城见你。”慕义警告她:“你与那名浪人学习骑马之事,我可以不追究,但如此下去,待你的未婚夫婿来到城内,必有耳闻,届时我又要如何对他解释?”

    “爹爹难道不曾想过,女儿的性命安危吗?”织云抬起眸子,清澈的眼眸,恳切地凝望她的父亲。

    “这话是什么意思?”慕义皱起眉头。

    “爹爹很清楚,历代织云女传下的训诫。您为女儿许下婚配,又岂知此人未来会真心待我,真心爱我?”她眼里泛起水雾。

    慕义脸色微僵。

    “爹爹,您需要女儿为您重述训诫内容吗?”

    慕义不说话,脸色却有些沉重。

    织云直视父亲,开始一字一句地陈述,那会牢记在她心上一辈子的诫条:“倘若有男子真心爱织云女,合晋之后,即承继织云之异能,成为新一任织云城主,并将诞下一名织云女。”她继续往下说:“若此男子非真心爱织云女,亦可夺织云异能,然织云女与其合晋后,立亡,过百年,织云城才能再诞织云神女。”

    慕义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复。

    “女儿与斩离将军,素昧平生,虽然明白爹爹是为女儿着想,才会远至辨恶城为女儿找寻佳婿,可您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做实在太冒险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请斩离,春日之后先至我城!”慕义道:“为爹的岂会害死自己的女儿?我的用意,难道你也不清楚吗?况且历届织云城主,多有至其它邦城为织云女择选佳婿的做法,我这么做并无不妥。”

    “可女儿不明白,”织云诚实地说出心中的话:“您为何如此有把握,认定斩离将军来到织云城,一定会爱上女儿?”

    “这是天命!”慕义沉声道:“你要嫁的男人,必须具备守候织云城的能力!历代织云女,生就倾城倾国的美貌,为的,就是要缚住英雄的心!”

    织云无言。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如何。

    然而,因为容貌而喜欢她的男人,会是真心爱她的吗?

    “爹也是男人,知道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我相信,只要斩离亲眼见到你,他必定不可能不爱你!”慕义斩钉截铁地道,并且继续往下说:“此事不必再议!你的心思爹很清楚,但那个男人,他只不过是一名浪人!你很清楚,他不可能带给你幸福,更不可能保护织云城!”

    织云苍白地面对父亲。她答不上任何一句话,因为父亲说的,全都是道理。可这道理太沉重,沉重地压在她柔弱的肩膀上,却没有任何人问过,她是否能够扛得起?

    “你应当明白,自己不是普通女子。尚幸,从小到大,你都不曾让爹担心过,往后我希望你仍然保有理智与聪慧,做正确的决定,不要辜负爹对你的期许,更不可有片刻私心,将织云城民的安危抛诸脑后。”他继续晓以大义,劝诫织云。

    然而织云却摇头。“不,这回,女儿恐怕您是错了。”

    第一次,她违逆了父亲。

    慕义脸色一变。

    织云抬起水润的眸子,温柔和煦的声调,却很坚定。“女儿只是一名普通女子,只有普通人的需要,普通人的感情。”

    用“私心”二字来约束她,让她好累,好害怕。

    因为管不住自己的“私心”她开始害怕父亲的道理,害怕面对心中那蠢蠢欲动的感情。

    慕义凝视女儿。“你大概不知道,近日爹正为索罗国要粮一事,为我城的安危而忧心。”

    他忽然提及此事,阴沉的神色已经抹去,面对女儿,换作忧虑的面孔。

    “索罗国?难道爹爹今年未贡粮草?”织云怔然问。她不明白,为何父亲会忽然提及此事。

    “今年岁粮早已出贡,这已是索罗国今年第四次,与我城索要粮草。”

    织云心头一紧。“原因是什么?中土已十年没有灾荒,理应不需屯粮,难道索罗想打仗?”

    慕义瞇起眼。

    他知道女儿向来聪明,却也没料到,织云能一下子就能想到关键。

    “此事尚不明朗,总而言之,为父是要让你明白,近日让我忧心的事很多,你是爹的女儿,应当体恤为父、为城民设想,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义务。”

    织云垂下眸子,沉默以对。

    “这件事不要再提,以后你也不能再去见他,那么为父就不追究,他将你私带出城的罪过,明白了吗?”慕义道。

    织云不语。

    “明白了吗?”慕义沉声再问一遍,决心得到女儿的允诺。

    “是,”织云的声调,低弱得可怜。“女儿明白了。”

    “好了,你下去吧!”慕义挥挥手,神色显得有些疲累。

    织云转身,在小雀的搀扶下,缓慢地离去。慕义盯着女儿的背影。他其实并不担心,乖巧的女儿会背叛自己,他知道只要以大义晓之,善良的织云终将会屈服。

    现下,让他心里忧虑的,不是一名奴隶能掀起多大波澜,而是索罗国的企图。

    向禹已提醒他,索罗国另有所图,而织云城虽丰饶富裕,然而除了粮草,再也没有其它,令中土邦城图谋之事,除非―

    慕义瞇起眼,握紧拳头。

    他知道,女儿的婚事必得要尽早办理,而且是越快越好!

    他发现马尸,在马场外围半里。马的咽喉被咬断,死后被拖行一段距离,在密林中被啖食,尸身只剩骨架与少许血肉。

    障月蹲在马尸前。

    他发现几枚不属于死马的蹄印。两爪,方蹄,牛掌大,不是任何已知的牲畜。他冷沉的目光朝前搜寻,看到蹄印绵延,往林内深处而去。他慢慢站起来,回到矮屋,取一柄长刀,再回到马匹陈尸现场,然后循蹄印往密林深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