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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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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总是姹紫嫣红,淡粉的桃花,鹅黄的迎春,微红的杏花,在绽放中散发着生机,蕴育着无数对美好的向往;而唯有那个春天是白色的,是死神笼罩的色彩,是万人空巷的惊惧与避让。于是那个春天以单纯的白色让人深深的铭记在了心里,我也在那份白色里记住了一份绚烂,一份深情。

    二零零三年,四月的北京,已是花红遍地。我正在北京广播电视学院参加专业短训,带着重回校园的惬意,看着操场上正在打着网球的学生,已参加工作的我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常常在课余,沐着暖暖的春阳,择一面临操场的长椅,拎本书坐在那里看风景。烂漫的迎春,吐着娇蕊,在长椅边横伸一枝过来,恰触在腰边。心头溢着一份惜香的感觉,分不清是我惜花,还是花惜我。艳粉色不知名的花树恰到好处地点缀在操场围栏外的一角,映着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学子,为操场的粗犷添了点点柔媚。学子们腾挪跳跃,发着源自内心的呼喊与笑叫,尽情地挥洒着热情与活力,这份不掺杂一点世俗的运动竟成了我眼中最棒的风景。恬淡的校园生活,许久以来便饱涨的求知渴望,使坐在长椅上的我仿佛感到一种力量正从生命的深处渐渐生长。那个春天于我来说来得特别真切,万物复苏,仿佛所有的风淡云轻都在蕴育着夏日的热情!

    正当我徜佯于校园的小径,聆听于教室的课堂,那份春的美丽却在不知中悄悄嬗变着,使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不安的情绪。年初在广州出现的非典型性肺炎正在无情的蔓延,于四月下旬已在北京出现了疑似sars病例。该病传染性之烈成了每个人的谈资,神情也随着一张一合的唇而有着微妙的变化,从平淡演变为神秘再为紧张。又仿佛在一夜之间,校园中每个人都戴上了白口罩,传媒也铺天盖地的开始宣传该病的发病条件、传播方式乃至防预办法。更为严峻的是每日各地的非典患者人数增多的报告,一时间整个京城中防治非典的草药开始紧俏,药房里为讨此药而排的长龙竟然曲曲折折百米有余;白萝卜的价格飞涨,每斤竟高达八元!随着大环境的防范措施开始执行,校园里纷纷大课停课,讲座停办,文娱活动自然取消,及至上自习的人数骤少,就连平素如胶似漆的恋人也放弃了频频约会,守在宿舍里不再出门。

    来短训的学员早有了动摇的情绪,大家纷纷撤离北京,顾不得还未完成的课业。未走的人心里也惴惴的,课上课下不断地交流着各地出现疑似病例及被sars夺去性命的消息。白色的恐怖在每一个人的气息间流荡,人与人间保持着距离,仿佛说说话也会无端的生出冠状病毒。我们一边排队去买药,一边定着回程的车票,只恨自己没有长出一对翅膀,可以马上飞回家里,飞回到亲人的身边。我再也没有了欣赏春色的心情,觉得视线已被一片白色给遮住了,到处是白色的口罩,到处是穿着白衣服消毒的工作人员,透过这些白色再看妖艳的花也仅有些惨淡的色彩。

    在当时的情况下,每个人能够保全自己仿佛都成了奢求。于是我也成了那场战役中的逃兵,及时返回大连,然当时仍被单位列为重疫区归来人员而被申报隔离。当我戴着白色大口罩出现在本城车站的时候,人们不禁侧目,远远躲开的样子。虽然久未呼入的清新扑鼻而来,摘下口罩的我仍有些不大适应。若当时我再咳嗽几声,定会让他们大惊失色。而老公一脸灿烂的迎我而来,全然没有旁人那份躲闪不及的神色。看来自己并未完全被摒弃在人群之外,至少还有他,我的爱人,认为我比病毒的侵袭更为重要。

    那种车水马龙的街衢忽然变得空荡荡不见人影的寥落,连公共交通工具都不敢乘坐的不安,以及到处消毒的场面,倾刻间又一幕幕地滑过我的脑海。我回来了,远离了sars,重见了亲人,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眼中竟有着不争气的泪。于是想生命是美好的,春天本应该是多彩的。滨城的人没有谁能如我一样更深切地体味到sars是怎样用它白色的羽翼笼罩住了京城,怎样用它那不可见的利齿啮咬过人们的身心。那是一种无奈的难缠的痛,是一种没有着落的困惑,无法节节制的慌张。

    不能回家,便在疗养院暂住几日。老公的陪伴让我份外的感激,一句“生死相依”更让我心久久不能平静。人们只有在患难的时候才会看到什么是真的,什么是源于生命中的一份感情。疗养院里的花时正盛,从白色的城市走出来,我又回到了这片当时还未被sars污染的净土,回到了还能感知春花吐艳的地方,情绪也渐渐缓解而再度悠闲。那段日子,我常常去疗养院前的海边,坐在被阳光晒得很暖的礁石上,平静地看着鱼戏水间。我感到春天是那么美好,因为我并非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