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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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子经过三年的学习拿到了文秘专业的大专文凭后应聘到宏达实业公司就业。这是一家台资企业,是当地纸业老大,据说台湾老板每两个月来视察一次,那是全公司的人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的黑色日子。

    替台湾老板掌管公司日常事务的是一位叫凌的女子,木子就给她当秘书。女上司、男秘书的格局让木子感到不自在,但公司开出的薪水很诱人,试用期满后2000元。生活是第一的,发展是第二位的,在这一点上木子很明智。第一天上班来到宏大,巨大的写字间隔成一个个小格子,职员们都在小格子里埋头工作。总经理室在最里头,而且高出两步台阶,站在上面,每个格子里的黑脑袋尽收眼底,让木子生出许多感慨。办公室主任冯接待了他。

    一阵快慢有度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冯主任小声说凌总来了,就迎了过去。被称作凌总的女子一边听冯主任讲着什么,一边朝木子走来。木子觉得凌总和想象中的女强人非常吻合,中年,保持很好的身材裹在质地精良裁剪得体的套装里,下巴高昂,表情傲慢,目光凌厉,个头好像比净高168的木子还高。她走到木子面前,上下一扫,好像在打量一样物品,食指勾起木子胸前的领带,说领带是男人的第二张脸,千万别图便宜。木子的脸唰的红了,这条领带是他在“家乐福”花三十元买下的。

    就在木子不知所措的时候,凌总对冯主任说让他尽快熟悉工作,10分钟后进来见我,就径直进了总经理室。

    木子在冯主任的办公桌旁坐下来,把冯主任交待的工作都一五一十的记下来。交待完工作后,冯主任特别交待,小伙子,好好干,在你前面已经有三任秘书被炒了鱿鱼。木子问,男秘?冯回答女秘。木子的脑子就空白了一下。

    10点整,木子去见凌总。总经理室是一套间,里间大,外间小,凌总的大班台威严地横在里间正中。凌总正在奋笔疾书,满怀仇恨的样子。写完,抬眼看看面前毕恭毕敬的年轻人,便递过来一叠纸说把它们整理出来,打印两份,10点半有个会,需要这些资料。木子懵了,我的天,只给我半个小时!

    木子几乎是狂奔出来,径直去找冯主任,差点就喊出来还是炒我鱿鱼吧,这太苛刻了,只给半小时。冯主任看看了那几页纸冷静地说,这份文件在电脑里,在名为“梅子工作室”的子目录下面,木子问谁是梅子?冯主任说前天被解聘的秘书。木子顾不上同情梅子了,飞快地奔到电脑旁,打开电脑,在d盘找到“梅子工作室”调出文件,修改好,打印两份,一看表,还有5分钟。木子轻松地笑了,从容地把梅子工作室改成木子工作室,又觉得太古板缺乏创意,遂更正“大漠木子驿站”然后拿着打印好的文件朝会议室走去。

    这是一次交锋激烈的谈判,对方公司也是有名的企业,两家准备联合起来做项目。对方公司起草的协议中很巧妙地设一套圈,凌总一一识破,逐个指出不公平之处,然后从木子打印好的文件里抽出一份递过去,说我们草拟了一个协议,请您参考。木子一下子有了成就感,原来我刚才修改的文件这么重要!

    中午,吃过工作餐,有短暂的30分钟休息。凌总见了木子,意味深长地说大漠木子驿站,喜欢看武侠?木子一惊,她怎么知道?后来木子才知道整个公司电脑都是联网的,凌总看谁是谁,跑不脱的,不过,凌总好像并不反感木子的浪漫情怀。

    作为秘书,木子不光干些修修改改的文案活儿,还跟凌总参加了很多次商务谈判,因为所有的谈判资料都经过他的手,凌总在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木子总能准确无误地递过去,他觉得自己就像手术台旁边技术娴熟的的护士,与主刀医生有一种天衣无缝的配合。但木子感觉自己总是配角,主角是凌总,凌总出现的地方,任何人都当不了主角。木子不得不承认凌总是那种有胆识有魄力的女性,在生意上不输给任何男人,每次谈判,她刚柔相济,洞察秋毫,始终把主动权抓在手里,从而获得最后胜利。尤其令木子佩服的是,她的胜利从不依靠自己的美貌获得,不利用这种优势,这在一位如此姣好的女性尤其难得。目睹她呼风唤雨的英姿,除佩服外,有时也会冒出一种说不出的感慨,毕竟自己是个男人,却为一个女人做秘书,这个女人却又是如此的成功!

    很快到了发薪的日子,试用期工资800元,木子已经很满意了,喜悦正充盈心头,又从凌总那里得到一个信封,里面是500元奖金,以奖励他工作出色。凌总说去买条好领带吧,木子高兴得凌空欲飞,凌总真好,而且美若天仙,亲过自己的妈妈。

    从那以后,木子感觉凌总对他多加了些关心,而且呈逐渐升级的趋势,他开始感到不安,这种关心是居高临下的,不容拒绝不容商量的。

    不久,木子的办公桌就搬到了凌总的办公室,当然是那个套间的外间,这是凌总的意思。木子立即有一种被囚禁的感觉,因为得小心自己的一举一动和所有的声响。凌总工作累了,就会端一杯茶踱到外间和他聊一会儿,说是聊,其实是陪听。凌总好像有强烈的表达欲,总有好多话要说,似乎对木子这个陪听也越来越满意,所以休息就越来越频繁。有次木子近距离地正面看到凌总的手,心里不禁暗暗感叹一个女人的手指竟然能修饰得如此完美,修长的指甲盖上不是常见的一般颜色,而是画着一朵盛开的雏菊,好一个武装到指甲的贵妇!

    后来,凌总就需要加班了,作为秘书,木子当然得陪着,本来冯主任也应该在场,但凌总说你回去吧,有木子在就可以了。冯主任如遇大赦般逃之夭夭。加班到晚9点,凌总就差木子去买夜宵,然后来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不,是凌总说,木子听。凌总这时就会往木子的盘子里挟好多东西,然后一定要看着他一样一样地吃下去,木子就一块一块地填进肚子,凌总看着他吃,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这样的加班越来越频繁,但木子永远都弄不清楚凌总是否真的需要加班,因为夜宵常常要进行到晚11点多。

    有一天,又加班了,晚8点,凌总提议去外边吃夜宵。两个人乘电梯下楼,电梯里只有他和她,四周是镜子,木子的心怦怦直跳,也紧张,也尴尬。他发现凌总竟然比白天矮多了,不禁往脚下一看,凌总立即心领神会地说我换了一双平跟鞋,其实我只有一米六五,男人不喜欢女人比他高吧?木子心慌神乱地说无所谓无所谓。

    木子第一次坐凌总的红色法拉利,一个拥有财富的女子开自己的小车是如此的仪态万方,这让木子暗自感慨不已。他们走进夏威夷酒店,凌总给自己和木子要了低度酒,小吃、果盘摆满一桌。木子注意到这里清一色男服务生,一个比一个清秀俊美。只要凌总勾一勾手指,他们就会悄无声地快步过来,单腿跪下,体贴备至地轻声问小姐需要什么,尽管凌总足以做他们的姨妈。

    这个灯红酒绿、醉意阑珊、不设防的夜晚,两人坐到凌晨一点才离开。凌总送木子回家。下车的时候,木子打不开车门,凌总探过身替他开,她蓬松的头发触着他的下巴,她的香气拂过他的脸,木子一阵心慌意乱,她先用左手开,没开开,又用右手,这是木子不知怎么了,两只手就不听话地抱住了他的上司,凌总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一会,凌总温柔地说回家吧,木子心慌慌地松开了拥抱的双手,门一开,就连忙跳下去往家跑去,连晚安再见都忘了说。

    第二天,木子忐忑不安地来到公司,凌总随后也到了,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凌总径直进了里间,脚步快极了,刮起的小风打在他脸上,糟了,这个女人恼了。半小时后,凌总叫他进去,他有被绑赴刑场的感觉,看来这个饭碗保不住了。

    凌总的脸有些浮肿,脂粉比以前涂得厚,可见她昨晚没睡好,憔悴中透着杀气腾腾。木子反倒昂起头来,不就是炒鱿鱼吗?何必如此!

    凌总威严地说,通知各部门负责人立即到会议室开会,其余的人整理内务,谁偷懒开除谁!

    原来台湾老板昨晚打电话找凌总说第二天下午到公司,可凌总的手机没开机,那段时间,她正跟她的小秘书泡在酒店,日理万机的凌总为了一个小秘书关掉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回到家里才从留言机里听到老板愤怒的咆哮声。

    上午,全公司上下忙了个一塌糊涂、天昏地暗。下午,凌总亲自开车接来老板,台湾老板又丑又矮,黑得像头猪,凌总穿着高跟鞋也比他高半头。平时颐指气使的凌总经理小心翼翼、唯唯诺诺,跟前跑后,像个穿戴漂亮的女佣。木子看到了这个心高气傲的女人的另一面,心想爬到这个位置,也许付出的太多太多吧,人生不易呀,他不禁满怀悲凉。

    台湾老板终于满意地走了,大家长出一口气。只是木子在一天天地惶恐着,凌总因为他差点儿误了大事儿,一定会迁怒于他,接下来就该收拾他了。木子满腹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怆。

    然而,一天天过去了,一周周过去了,月月过去了,木子平安无事。只是凌总再也不加班了,木子无论怎样努力,再也得不到额外的奖金了,凌总在他面前再也没有脱下过高跟鞋,看他的时候,凌厉的目光略略俯视。

    那个穿平跟鞋、一扭一扭走路的女人,那个会妩媚微笑的女人从凌总身上消失了,木子心里有些失落,只是那一晚的情景常常在木子的梦里一遍遍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