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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可以不再看到你的眼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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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快结束的时候,班里新来了一个女同学。

    那女生似乎有一米七的身高,男孩子样的短发,在阳光下散发着健康的光泽。她的长相不见得有多好,可却有股昭然的英气,站在讲台上书包就顺手搭在肩边。不等老师上来介绍,她就提起粉笔在黑板上大大地写了两个字。

    正值早读时间,班里却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她粉笔头一弹,指着黑板上利落的行楷,说:“我叫米夏,六中转来的。”

    同学们一个看一个地对瞅,原以为后面起码有个鞠躬,或者有个多多关照吧,却见这女生已经迈着步子直接走到最后一排。

    她把书包往我旁边桌上一扔,问“空座?”

    我僵硬地点点头。

    她用袖子一抹灰尘,直接坐下来“我暂时没课本,看你的吧。”说着就把我的书全摆在两桌中间,她顺手翻翻,声音淡淡地说了句“史佳乐吧,我知道你。”

    这一系列的强刺激下,我眼睛瞪得圆圆的,口张得大大的,大脑却早就被征服了。

    我吞吞口水,对她伸了个大拇指,颤颤抖抖地说,其实你这样的,就是我梦里边的

    天杀的笨嘴,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她哈哈哈爽朗一笑,然后头凑过来,说:“我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就是爱女生”

    我人仰椅翻。

    米夏这个同桌,那是没得说的。

    每天按时按点地来,不迟到不早退。老师进门,她开始睡,下课铃响,她打着哈欠醒过来,不带用人叫的。

    我用惊叹表情看着她,结果她一伸手“我早点呢?”

    我就手忙脚乱地跑下去给她买早点。我想有种人天生就是可以使唤动别人的,米夏就是。不光我,这班里的任何人,她手一伸要抄作业,就没人敢不给的。

    米夏的爱好呢,也不多,睡觉、吃饭,外加被我缠着八卦。

    我一直觉得两个女生同桌,那应该是相亲相爱知己知彼才行呀,于是我在无数次她睡倒的同时,趴到她耳边去“米夏啊,米夏,你有没有喜欢过男生啊?”

    她换个姿势继续睡“没。”

    “那有没有被别人喜欢啊?米夏你醒醒啊,米夏”

    她撑起头来,一脸要杀人的表情“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想,加深了解嘛。”我做好挨凑的准备。

    谁料她直接坐起来,胳膊支着脑袋“那你喜欢谁?男人还是女人?”

    我一口奶喷出来“男,男人。”

    “咱们班的?”米夏环顾一圈四周。

    “不是。”我清清嗓子“那个,你知道雷宁吗?”

    米夏表情一沉,嗯了一声。

    “我很喜欢他的,”我在桌下扯着衣角,笑容很无邪。

    “神经。他有什么好喜欢的?”

    “哇!我抓着米夏,你不觉得他很王子吗?永远都是超安静的一张脸,好像活在三界外”我无限向往。

    “你说的那是孤魂野鬼吧”米夏眯一只眼“一个自闭儿童有什么招人爱的?”

    “米夏”我额头一层汗,低头败下阵。

    “难道二中就没别的男人?”米夏眼看着又要睡了,我赶紧凑上去。我和她之间好不容易有了良好的沟通气氛,不能就这么放过!

    “还有简小鹏!这也是个人物哦!”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一想到他,我就有千万种纠结。

    “简小鹏?”米夏重复,表情突然兴奋起来“你也喜欢他?”

    我一头撞回墙上“你睡吧,米夏,我保证再也不会和你沟通了”

    由于米夏的野蛮强势,使之气场威震高二(7)班,于是打米夏坐到我旁边后,我在班里的地位就简直扶摇直上。

    首先,再也没人敢天天踩着我的桌子关楼道窗了;其次,关于有些没说过瘾的旧事也完全销声匿迹了;第三,杜杜明显很少给我传纸条了。

    有好几次,他低眉顺眼地把纸条放在我桌上,正准备回身的时候,与米夏的目光相视一下,吓得回过头就趴在桌上颤颤巍巍半天不敢抬起头来。

    米夏扯着嗓子问我“他什么路子的?哑的?”

    我弓着身子地冲米夏直挤眼,我说:“你小声点,杜杜同学很脆弱的!”

    “他一米八的大小伙坐在你前排两年不说话他有什么好脆弱啊?”米夏的声音继续提高。

    要是谁能借给我胆,我肯定上去捂住她的嘴,但我只能继续嘘嘘嘘,我说:“好了米夏,他时常帮我的,在很多关键时候。”

    米夏听我这么一说,就丢了个白眼坐回来,把纸条蹭蹭打开。我想说那是给我的,但到嘴边的话又真没胆吐出来。

    我觉得简小鹏要是觉得我这样的就叫奶奶,那米夏这类的管保是祖奶奶。

    米夏看了一眼那纸上的字,然后扑哧一笑,推推前排男生“喂,小脆弱白骂你了,这纸条是门外递进来的。”

    她把纸条扔我桌上,问我“这自闭儿童什么意思啊?”

    我低头看眼那条,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放学来天台吧,有事找你。雷宁。”

    米夏戳戳我,她说:“花痴,你想什么呢?甭去啊。”说着她就把纸条揉成一团往纸桶里作势一丢。

    我看着纸桶尖叫一声,回头抱着米夏的腿“奶奶呀,我人生的哪部分你都可以随便参与,谁让我崇拜你呢?就雷宁这部分,你让我自己来吧!他是我暗恋中的初恋呀”

    米夏切的一声,把纸条还给我“回去熨平了,做收藏吧你。”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粘在米夏身上。

    “滚开你!怎么满头油条味啊,你几天洗一回头啊你!”米夏咆哮。

    可以不再看到你的眼泪吗(2)

    最后一节临时换课,英语改多媒体,我看着通知,恨不得立刻撞墙死。

    米夏哼着歌收拾书包,她见我没动静,就踢我一脚“多媒体教室在一楼,还不收拾?”

    我趴在桌子上装死“你也知道多媒体的老师有多爱拖堂,她要是一讲收不住了,雷宁等不上我,走了可怎么办啊?”

    “那就下次再约!”米夏收拾完她的,就来收拾我的。她把本子课本横七竖八地任意塞进我包里,然后在地上墩一墩,拉起我“咱们出发!”

    我让米夏提在手里,刚下到一楼就看到别班的同学也往多媒体教室走。

    “是上大课吗?”我转头问米夏。她突然脸色就一阵苍白,捂着肚子蹲下身,说:“我得上厕所,史佳乐你有手纸吗?”

    “啊?那你先去,我去给你买!”于是我提起书包就直奔超市。

    等我这一来一去地跑回来的时候,上课铃早响了,厕所里米夏连个鬼影也没有。我冲回多媒体教室,喊了声报告,没等迈进去,我就完全傻眼了。

    就听老师说,这节课是两个班一起上,教室空间小,大家都挤一挤。然后她关了灯,黑漆漆的教室里就一个投影机在墙上闪啊闪的。米夏在后排冲我招手“这儿,佳乐!”

    我低着脑袋从人中间挤过去,然后摸索着向米夏的方向走。我成功绕开四十多双脚,快接近米夏的时候,她冲我喊“你去最后面找个座,这有个死胖子你坐不下了!”

    旁边胖子看了米夏一眼,嘴唇抽了好几下,愣是没敢还口。可我就哭了,我提着书包继续说着抱歉往回走,隐约看到最后一排有空位,我就摸黑走了过去,然后挨着一位睡觉的同学坐了下来。

    我小声喊着米夏,说:“我坐这儿了,你进来早怎么不占个前面的位子啊?”

    米夏转过来半张脸“是你爱学习还是我爱?为毛坐前面?这够黑够隐蔽,睡觉多有感觉!”说着她回过头,把书包垫到胳膊下面,开始找feel。

    “感觉?”我真是要晕过去了,我艰难地爬进来就是为了找感觉?我左右看看,果真后排是王牌宝地呀,我周边所有的人都趴在桌上睡觉。

    我唉声叹气地取出书,结果手下一滑,书包里所有的东西都掉了出来,满满地撒了一地。

    我的头皮都要炸了!只好咬着牙趴到桌子下面开始捡,结果一本书被旁边的同学踩住了。我低着头碰碰他的腿,小声说“同学,你抬抬腿。”

    同学没动。

    我再碰“同学,你压我书了。”

    还没动。

    我窝在黑漆漆的桌子下面实在火大,于是钻出头来猛摇正在睡觉的同学,我说:“嗨!你压我书了”

    这个男生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然后凑近我脸一看,表情瞬间僵硬“史佳乐?”

    “简小鹏?”我简直要疯掉了。

    我伸长脖子在桌子边低吼“你破脚丫子踩我书了!”

    简小鹏猫腰一看,他说:“哇,你干吗呢掉了一地。”然后他也钻到桌子下面来帮我捡。刚捡了两本书,那张下午刚收到的字条就被他发现了。

    他从书里抽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啊?情书吗?”声音立刻清醒。

    “还给我啊!”我上去抢,刚一动身子就跟他撞了头。

    他向边上撤一撤,然后拿出手机照着纸条开始读,读到雷宁的时候,他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然后两颗惊人的眼珠看向我“雷宁约你干吗?”

    他特别强调了那个你字,好像约谁都行,就约我很诧异。我抢回纸条“关你鸟事啊!”然后收拾好书,准备坐回去。

    我被简小鹏再次拉下来,蹲在桌子下面“你给我说清楚啊。”他纠扯我。

    “有什么好说的,我也不知道啊。他突然来纸条,就说了这么多,这不是最后一节课等着一会儿去见他嘛!”我努力挣扎甩开他的手。

    “哦。”简小鹏的眼睛在黑暗中出奇地亮。他沉思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看我,结果又沉默。

    “你干吗,想说什么啊?”我瞅着他的脸。

    他凑过来“后来呢,我一个人想了很久,史佳乐你是不是经常习惯地往男生怀里靠啊”简小鹏没问完,我就一本书盖他头上了,我说:“你放的那是什么狗屁啊!我是那种人吗?上次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你说你怀里的女生每天有一打”

    简小鹏眯一只眼“你跟她们不一样啊,她们常常习惯地钻在各种男生怀里,像你这种脑袋不开窍的,怎么也会那样呢?”

    “那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啊?”我怒火胸中烧。

    “我就是”臭不要脸的简小鹏也竟然羞涩起来,他手指捏着鼻子,咕嘟了半天蹦出一句“我是怕你喜欢我,我又不可能勉强我自己”

    我抬手一个大巴掌从他头上盖过去“你洗洗睡吧你!”

    简小鹏挪回去就不再乱动了“得了,你要是对我没意思,我也就放心了,那你和雷宁是怎么回事啊?你给我讲讲呗。”

    “是我暗恋他,还能怎么样啊。”我叹息。

    简小鹏啧啧嘴“瞧那小忧伤相,你喜欢他什么呀?”

    我脑中出现雷宁的脸,那张安静又迷人的脸呀,我对简小鹏说:“我第一次看到雷宁的时候,我以为他是直接从小说里走出来的,我甚至想过看心理医生,怀疑自己幻听,你明白那种感觉吗?你肯定不明白。就是你一个人的时候,你因为脑子里想着他,都不会觉得寂寞。一个人坐车,一个人逛街,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听音乐,总想着他本来就在你心里,满满地就在那里,从来没有分开过。但是真的见到本人的时候,会紧张,会结巴,会流一后背的汗,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你敢看他的手,敢看他的肩,可你不敢看他的脸,敢面对的始终是脑海里的他我回头看了眼简小鹏,你明白我说的吗?”

    简小鹏的脸上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表情,说不清楚是感动的哭还是神经的笑,他说:“那要雷宁一直看不到你,也不会喜欢你呢?”

    “我无所谓啊,”我呼一口气“我压根也没想过要他怎么样,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头枕在膝盖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他说:“我不明白。”

    我推倒他“你去死吧!”

    简小鹏张着嘴巴旁若无人地大笑,前面老师的声音静了一下,我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啊!”几秒钟后,老师的声音恢复。

    简小鹏拿下我的手,我白他一眼,把手抽回来。我一抽,他抓住,我再抽,他又抓住。我急了,伸腿踢他“简小鹏你神经啊!”他眼睛突然就亮亮地看着我,好像两只小灯泡一样。他喃喃地说:“史佳乐啊,书上说得没错,原来最动人的女生,就是爱着别人的女生”

    我用力抽回手“你变态。”

    他背靠在椅子上,头望着天花板“你讲雷宁的时候,眼睛都是放光的。明知不可能,可就放光,蹭蹭地放光”

    我撑着胳膊坐回椅子上,打开书开始抄笔记,我才不陪他疯。

    他也跟着上来,头趴在桌上看着我。他嘴里莫名其妙地叫“史佳乐史佳乐史佳乐”

    我不理他,他就一直趴在桌上看着我。

    我让他看得浑身难受,就用书挡住他的脸。他拨拉开,我又挡,他又拨拉开,我再挡一直持续到老师说再见。

    教室灯亮,同学们起立,收拾东西一个个走出去。我把书本放好,你睡你的吧变态,我走了。

    我拎书包迈步子,心里想着拖堂才五分钟,雷宁肯定还没走,赶得及去见面。

    结果一走,没走动。

    简小鹏站起来,手里扯着我的书包。昏黄的教室灯光下,他一张小脸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孩。

    他说“别去,史佳乐。”

    我抢回书包“你今天怎么了简小鹏,你是不是睡得老年痴呆了?”我相当不理解,这还哪是威风凛凛独当一面的简小鹏啊,他这一连串的古怪行为让我一头糨糊。

    他把头低下去“雷宁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我不想你受伤害。”

    “你别让我受伤害啊!要是见不到雷宁,你明天看校报记得给我花圈啊?”我扔下简小鹏,提着书包就飞快地跑离了教室。

    一口气冲上六楼,我在天台门口停下来,深呼吸再呼吸,突然就想起了简小鹏的脸,他说“别去,史佳乐”

    真是妖魔鬼怪上身啊他!我最后一次平整呼吸,然后推开了铁门。

    可以不再看到你的眼泪吗(3)

    傍晚的风,吹过天台。我每向前走一步,心都仿佛要跳出胸口。我一步步走向天台里边,然后站在正中间寻找雷宁的影子。

    十秒钟后,我泄气了。

    天台上根本空无一人。是雷宁等不到我已经先走了吗?我走到栏杆前向下看,学校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而每天停在校门口的那辆接送雷宁的奔驰车也早没了踪影。

    要不然,这是一场恶作剧吗?

    我突然心里慌张起来,我还是溜吧,别又是宁优整我啊!天台虽不高,扔下去也绝对非死即痴,我可不想和简小鹏一样老年痴呆。

    我边想边就往回跑,顺着楼梯一口气跑到一楼,然后在大厅的镜子旁边,我看到了一对抱着的男女。

    我赶紧缩回楼梯角落里,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镜子反光面里,宁优正哭泣着从后抱着简小鹏。

    她的眼泪一行行地落下来,瘦瘦的身体在穿堂的风里颤抖成一片落叶。她怀抱里的简小鹏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脸上没有忧伤没有心疼没有任何一切表情。他被她抱在怀里,像个被施了魔法而失去知觉的少年。

    宁优扳回他的身子,踮起脚尖哭泣着去亲吻他的嘴唇。

    我惊呆地愣在角落里,然后赶紧转过身靠在护栏上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玻璃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回头,大厅里已经没了人。我吞吞口水,回想着刚才那一幕还真是唯美得不行。

    如果捕捉下来,可以直接卖给青春杂志当封面都不一定。那感觉像极了属于你的我的初恋的宣传照。

    我摸摸鼻子缓缓神,然后从角落里钻出来,刚转身下了两级台阶,就看到了楼梯口的简小鹏。

    他双手垂在两侧,眼睛垂下来,跟刚才上课时完全判若两人。他看着我一步步走下来,一张脸写满了疲惫。

    我决定先发制人,我说:“啊,这么巧啊,我指指楼上,我也跟雷宁刚谈完。”

    简小鹏不讲话,手掌撑住楼梯扶手。

    我向后退一点“我没看见的,什么都没看见的。”我觉得我要被灭口了。

    简小鹏用手指指大厅的镜子“我也可以从反光里看到你的”

    我哑口无言。“我不是故意的!”

    简小鹏转身走开,我追在后面“我像那么不道德的人吗?我怎么会偷看别人亲嘴呢”

    简小鹏停下来,我浑身不禁一颤。

    “你车子停在哪里?我突然很想骑自行车。”

    我看着他的脸,手麻麻地向外一指“车棚。”

    简小鹏熟练地打开我的车子,然后把车锁放在我校服帽子里,他说:“史佳乐,咱们比赛吧,你跑着,我骑着,看谁先到广场。”

    我一屁股坐到后座上,一副天塌了都不下来的表情“你想蹬到天涯海角去都无所谓,反正我是不会跑步的。”

    简小鹏鼻子“哼”了一声,唇角好不容易看到了弧度,他开始左摇右晃地骑着车子前进。

    我有点慌张,扶着车座,我说:“你会不会骑呀,要不我带你吧。”

    他手指一捏车闸,屁股向后一蹭,坐到了我身上。我吓得连忙跳下来“简小鹏你流氓!”

    他的表情活了一些,冲我“切”了一声,然后骑坐在后座上“你不是带我吗?上车呀。”

    我看看他,一米八的大个子骑在我24的小车子上,双脚完全耷拉在地上,我说:“明天我要是上不了学,你给我开假条哦!”我上了车子,发现简小鹏没有想象中那么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车子太好骑了,我都感觉不到有多吃力。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的人少了很多。我骑车子冲着一个方向一路向下骑,都快骑到了村子里,他坐在后面依然安静得像只鬼。

    于是我决定给他找点刺激。我看到路前方有一个大水坑,便猛蹬一圈,双脚举离车蹬,然后冲他喊,大水坑啊!简小鹏的反应还是一流的快,他双脚举得快高过我车把,然后一把抱住我的腰,两个人一起咣当进了水坑

    车子在坑里飞快地转着前轮,我坐在了坑里,而简小鹏在车倒的瞬间,跳了出去。

    他只是裤角溅了几点泥,然后站在边上看着我,开始哈哈哈狂笑。

    我把手从泥里拔出来,抹了抹脸上的水渍,发现满鞋满裤子浸满了水。我坐在坑里哭起来,我越号叫他越笑得凶,最后干脆捂着肚子笑得坐到地上去。

    “天杀的简小鹏,你要是不向外跳,车子怎么会倒呢?你要跳也行,你和我说一声呀?你跳就跳了,你怎么也不拉我一把呀?你不拉我也就算了,你怎么能现在这样没良心地笑得这么开心呢”

    简小鹏笑得估计岔了气。他张着嘴巴拍着胸脯顺气,抬头看我一眼,就又一次倒了下去。

    我满脸满头都是泥水,吧嗒吧嗒顺着下巴往下滴。我的眼泪真掉出来了“我为啥这么倒霉呢?我每次见你我就蓬头垢面的,这可咋整啊?呜呜呜呜”

    没良心的简小鹏足足笑了有半小时,这才有口气没口气地从地上爬起来,他说:“你倒是站起来呀!”

    我更大声地冲他吼回去“,我要是能站起来,我愿意坐在这臭水坑里吗?这里边没准都有狗尿,要不然猫尿,不然怎么这么臭啊”简小鹏扑通一声就在我面前笑倒下去了。

    他笑够了才把我从水坑里捞出来,天色就已经黑了。我湿答答地披着他的上衣坐在路边发抖,简小鹏则倒立车子修链条。几分钟后他就拍拍手站起来,说:“走吧,带你换衣服。”

    “我不回家。我这个样怎么回家呀!”我号叫着。

    “去我家啊!”他把车子正过来“上车!”

    我冻得全身颤抖,嘴唇已经说不出话,就摇摇晃晃地坐在车子上。简小鹏脱下我的鞋,从里边倒出来有一盆水。他又开始哈哈大笑,他说:“你怎么想的啊,这么广阔的村子里,就这么一个坑,你就进去了”

    我说:“这不都都怪你吗?我看你绷着脸我想想吓你一跳让你恢复正常谁想,谁想到这个坑它怎么这么深啊”我重新哭起来。

    这次简小鹏没笑,他把我的鞋拧干了扔进车筐,然后慢慢地蹬着车子,说:“你知道我不开心啊?”

    那傻子都看得出来啊,你装什么装什么忧郁小王子啊我嘴唇一个劲地颤。北方这城市秋天的晚上跟冬天似的,那寒风呼呼的。我幻想着现在变成卖火柴的小女孩,我划一根不暖和我再划一根我

    简小鹏可能感觉出我身上一阵阵地抖,他将手掌伸到后面,说:“把手给我。”

    我也没多想,哆嗦着伸过去。然后他把我的手放进他绒衣里,隔着一件薄薄的t恤,但温热的体温立马让我温和了许多。

    他说:“抱着我吧,不然明天真感冒了。”我几经挣扎后,决定矜持是不能活命的,于是把另一只手也蹿进了他衣服里,结果这次蹿得深了,直接碰到了肉!

    好暖和呀!我抓住简小鹏的一块肉不松手!

    简小鹏一声大叫,车子晃了一下,他大吼:“你不要乱摸啊!”“我我没没乱摸”我把头靠在他背上,听着他怦怦怦的一阵阵心跳,我说:“简小鹏啊你千万万不要爱爱上我啊”简小鹏就像没听见一样,认认真真地骑着自行车。五分钟后,他拐到一处四合院。他说:“你等下,”然后就从门前的石狮下面摸出一把钥匙,回头对我笑“你冻不死了!”

    他开门,拉着我进了院子。这是一处很旧的院子,院中间有棵超级粗壮的大树,一院的落叶。

    简小鹏打开中间一个屋子的门,说:”快过来,我给你找衣服换上。“我就光着脚丫子跑进去。这屋子虽说很破旧,但是家具和生活用品都非常齐全。

    甚至还有水壶和锅灶。

    简小鹏从衣柜里翻腾出几件样式很陈旧但却很洁净的衣服,递给我,他转身跨出屋子“你换吧。”

    可以不再看到你的眼泪吗(4)

    我汲着鼻涕飞快地换好衣服,稍微宽了些,但毕竟是暖和了。我冲门外喊“进来吧。”

    简小鹏走进来,看了我一眼,目光就凝住了。

    我双手抱胸向后退一步“流氓,收回你的色眼!”

    简小鹏微笑,斜坐在书桌上“你跟我妈还挺像的。”

    我上去抽他“你妈怎么也四十了吧?我还正当青春美少女呢。”我纠结。

    “青春凑乎,美少女差点,”简小鹏总结。

    “这什么地方啊?”我言归正传。

    “是我的旧家。小时候住在这里,后来搬走了。”简小鹏说的时候目光环视了一下房子,又放回我身上“你穿八十年代的衣服还真不错,这垫肩真不错”

    我抬腿给了他一脚。简小鹏却就是笑,目光温柔得好像要把我融化了一样。他真把我当他妈了。

    “喂,你刚才怎么笑那么久啊?”我坐在床上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你怎么笑点那么低啊。”

    我一说他就又想笑了,嘴巴左右张一张,努力控制的模样,说:“反正你每次见我都一副狼狈相,我以后笑习惯了就不笑了。”

    “上次,我藏在幕布后面哭,你也其实很想笑吧?”

    “没有。”简小鹏的表情回归正常,而且回归得有点过于正常,我竟然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丝不忍心的痕迹。“其实我一放学就去你班里了,是看着你一路跑进小礼堂的。我估计着有五分钟你就哭完了吧,没想到声儿越来越大,后来跟闹了鬼一样,为了广大人民群众我就不得已出面了”

    我说:“简小鹏你不为人知的本事真还不少,会跟踪会侦察,现在竟然还学会了把这么感人流涕的话说得如此欠抽,我实在热泪盈眶不起来。”

    他挥挥手“不必了,你哪会感恩呐。从我俩认识到现在,我给你扫地买早点;送你去医务室我提供肩膀给你靠;到今天我从坑里捞你出来给你一个温暖的家,你嘛时候谢过我呀?”

    我跟着简小鹏的话,回忆起了这一幕幕,结果惊然发现,虽然这事情都是因他而起,但每一次也是由他解决的,但我真的一个谢谢都没说过。

    突然就觉得愧疚重重的,我张开嘴,刚想说声谢谢你,结果这屋里的灯就忽地黑了下来,我直蹦到简小鹏身边去“这是什么情况啊?”

    黑黑的大院子,黑黑的小屋子,黑黑的简小鹏旁边站着黑黑的我,天上连一颗星星都不带有的。我忽然就一手心的汗,我拉住他手腕“你倒是说话呀?”

    这时灯管滋滋响了两声,屋子里重新亮了起来。

    我深呼一口气,扭头看简小鹏。他的目光极其深情,长长的睫毛一扑闪再一扑闪。他凑近我,把手举起来,那上面还挂着我的手。“你能以后不这么随便轻薄我吗?”

    “你滚远啦!”我抽回手冲他吼,刚吼了声,就剧烈地咳了两下。

    简小鹏皱下眉,上来摸摸我额头,又摸摸自己。他说:“史佳乐,你有没有觉得全身烫?”

    我原本是不烫的,但是简小鹏离我这么近的时候,我突然就从头到脚地烫起来,可我嘴硬“不烫,我没烫呀!”

    他转身在抽屉里又开始翻腾,半天摸出一支温度计,说:“夹好了!你不会是感冒了吧?”

    我照做,心想着我有没有这么脆弱啊。

    几分钟后,简小鹏强行从衣服里抽出温度计,对着那忽明忽灭的灯管,看了半分钟,然后就一脸凝重地看着我,接着就捏着我的脸,拿他的额头来对比。

    我挣扎我摇晃我觉得头晕又眼花

    然后听到简小鹏说:“完了,你三十八度七”

    一瞬间我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了,脸上身上火辣辣的,嗓子也冒起了火。我想这心理作用真是太强大了,简小鹏要是刚才和我说四十度,我估计直接头发着火自燃而亡

    简小鹏把我挪到床中间,放了枕头盖了被子,说:“你等等,我去找个老中医,他有办法救你!”

    我只觉得眼皮都跟灌了铅似的重,越想睁越没有力气,后来在迷迷糊糊间看到有个老人给我喂了汤药,还感觉有人骑在我身上用东西使劲刮我。我想努力醒过来,可就是睁不开眼睛。

    我的眼泪从脸上大颗地滑下去,王八蛋简小鹏,那么痛那么疼的在我身上蹭来蹭去,我肯定被他强奸了

    我终于晕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中午。

    试了几次想醒来,可眼屎实在太厚了,我搓揉了半天才睁开眼。

    我头疼嗓子疼,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连背都痛,每动一下都火辣辣的。于是我回想起了一些零星的片段,我喝了一碗像泥巴一样的东西,然后有个人骑在我背上一个劲地在我背上蹭来蹭去

    我撕裂了嗓子喊“简小鹏你个王八蛋!”

    结果身后就传来金属落地的声音。我回头,看着简小鹏一眼迷茫的表情从椅子上醒来,他的脚下掉了一个勺子,另只手还握着一个硬币

    我拧起眉毛看他,又看他手里的这些器具,一股子寒意涌上来。我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难道你是准备,吃了我吗?”

    简小鹏揉揉眼,确定是我醒来,一脸喜极而泣的表情,说:“奶奶你真的吓死我了,你知道你昨天”

    “我都知道了!”我把头蒙回被子里“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啊!”被子被猛地掀开,然后是简小鹏莫名其妙的表情“你搞什么啊?”

    我看着床上散乱地扔着我的外套、衬衣和裤子,身上只剩一个低胸小吊带。我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说:“你骑在我身上做了什么事,你说啊!”简小鹏一听这话,立马松懈下来“原来你全记得,可你的衣服不是我脱的”

    “你个禽兽!”我的眼泪哗哗地直扑下来,我捡起枕头砸他。“你不是说我这种姿色的你根本瞧不上眼吗?你不是说我是大象腿吗?那你为什么饥不择食,欺负我”

    我在这儿哭得声嘶力竭,简小鹏在那儿眼睛瞪得前所未有。他说:“祖奶奶,你说什么呢?什么饥不择食?”他从地上捡起勺子“昨天你高烧,我们在你背上给你刮痧啊”“刮沙?什么沙?”我抬起眼“简小鹏你休要满口胡言,你说的那是什么邪门歪道,没有医生吗?没有白加黑吗?你刮什么沙啊!”“奶奶,你抬头看一眼,这是村子里呀,哪儿来的白加黑呀?况且咱们折腾来这儿就已经九点多了,村里的诊所早下班了,再说这间屋子也十几年没人住,就算找到药我也不敢给你吃啊。”简小鹏一张小脸看不出是在说谎。

    我斜着眼盯他“刮痧需要骑背上,需需要脱衣服吗?”

    “我承认是我骑的你,但是衣服是让老奶奶给你脱的。那刮痧不能让老爷爷上吧?起码我还是你熟人啊。”简小鹏说到这里莫名其妙地脸红了一下。

    “你,你看着我背了!”我大喊。

    “嗯,我实话实说,前面后面,都看到了一点点”我从床上扑到简小鹏身上“你个王八蛋,为什么要告诉我实话?!”

    “我是救病治人啊!你分不分得清好坏啊?”简小鹏向后仰,我往前掐着他脖子,结果年久失修的椅子吱吱响了两声后,我们俩咣当就摔到了地上。

    简小鹏手里握着勺子,我穿着低胸小吊带,一上一下地躺在地上。这时门被轻轻推开,送药的老爷爷瞬间惊呆在了门口。

    一分钟后,他又端着药碗掩面而逃。

    简小鹏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他说:“奶奶,我要是说刚才那个是我爷爷,你信不?”

    我从他身上慢慢爬起来钻回被子里,我说:“我信,但我不是你奶奶。”

    简小鹏爬起来,向门外冲了出去,喊:“爷爷爷爷,不是你想的那样啊爷爷”

    确定我高烧已经退了,而且不会发生并发症后,简小鹏的爷爷挥手送别我们。

    我们俩推着车子一前一后,刻意保持着一米的距离。直到走出村口,简小鹏才深呼吸一口,说上车吧你。

    我扯扯衣服,坐到后座上,说:“你爷爷没说什么吧?”

    简小鹏蹬得极其缓慢,慢慢地说“老人家反应有点过激,说实在有孩子了,也得生下来”我一拳落在他脑袋上,他哈哈大笑起来“我爷爷很开通的,他也很相信我。”

    “哦,传说中你爸爸很有钱的呀,为什么你爷爷住村里啊?”我咬着手指头开始八卦。

    “等你老了还会想住城市里吗?”简小鹏反问。

    我撇撇嘴“也是。”

    简小鹏向后靠靠“你一晚上不回家,家里没关系吧?”

    我的头发瞬间竖起来,我抓着简小鹏的腰,说:“你快点蹬快点蹬啊,估计我妈现在已经大闹校长办公室要人了!这才是真正的要出人命了!”

    简小鹏让我这一嗓子喊得拼命蹬起车来。我都想象到我妈菜刀一横,流氓也不怕的那股劲头。

    “那你呢,你不回家有没有追杀啊?”

    简小鹏脚下不放松,可身子却突然泄了一下“我没有人管的。”

    这种时候我也没心情继续八卦了,就在后面给他一二一地喊着调子,用半小时的时间冲回了二中。

    可以不再看到你的眼泪吗(5)

    事实上平静如常的校园里,我们所担心的事完全没有发生。

    我跟简小鹏在车棚里分开,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地溜进教学楼,结果到楼梯口又撞见了。简小鹏脸一耷拉,说“你不能慢点走?”

    我推他一把,吼“那你不能快点飞?”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一直吵到三楼,我转身进走廊,他又喊住我“喂,史佳乐。”

    我回头,贼眉鼠眼地左右看,问:“什么事啊?”

    他站在楼梯上微微一笑“我们以后都这样吧。”

    “哪样啊?”我真是让他搞得莫名其妙。

    “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以后都这样吧。”简小鹏说完冲我温柔一笑,转身上了楼。

    “神经病!”笑个屁啊!我觉得简小鹏昨天晚上肯定服兴奋剂了,搞得整个人跟变了性似的。

    我扭头溜到了后门。果然不出我所料,米夏给我留着门。

    我偷猫进去,在老师转身写板书的时候飞快地坐回座位上,然后拿着纸笔假装很认真地抄笔记。米夏从睡梦中爬起来,看到我回来了,眼睛微睁,问:“你和雷宁过夜了吧?”

    “雷宁?为什么是雷宁?”我脑子一蒙。

    “不是他昨晚约的你吗?”

    “哦哦,对!雷宁!我见完雷宁之后呢,我就去了一趟村里,我有亲戚在那里,然后我感冒了,就睡到刚才,我还让老中医给刮了痧!”我指指后背,连蒙带编地,三五句话累出自己一头汗。

    米夏明显懒得追究我,摆摆手继续睡“昨晚你妈来电话了,问我你去了哪儿,我说你跟我住了,她让你接电话,我就把电话线拔了”

    我咽了口唾沫,米夏简直是对付我妈的天敌。不过看今天这么宁静的状态,应该是瞒过去了。

    米夏突然又扭过头来“你是跟雷宁在村里睡的一宿吧?”

    我直接死桌上了。为什么米夏就认准我是跟雷宁睡了呢?这话明明可以说,我跟雷宁去了一宿,待了一宿,我为什么就睡了一宿?

    米夏说“因为你们都是大孩子了”

    一句话,噎死了我。

    整个下午和晚自习我都在恶补笔记和作业,虽说我不是好学生,但是我妈时不时都会和班主任通电话了解我在校的情况。

    有时候做强悍母亲的女儿,比做重点班的差生都难。

    距下课已经过去十分钟,我还在拖着杜杜的作业猛抄,抄到手指抽筋的时候,就看到前门进来一伙人。

    开始我以为眼花了,揉揉眼再看,竟然是雷宁!他在讲台上环顾一圈,在十几个留校生里很快就看到了我。他向我点下头,说:“能出来一下吗?”

    众人错愕,我仿佛被孙悟空点住的小妖怪一样定在了那里。

    雷宁转身走出去,我排山倒海地起身跟了上去。

    正是放学时间,原本就拥挤的走廊,因为雷宁的到来,更加水泄不通。

    几个男生站在楼道口,远远地拦住想看热闹的人群,我和雷宁仿佛被圈进一个真空地带。

    雷宁冲我微笑,说:“昨天临时有事,你,上次还好吧?我替宁优给你道歉了。”

    哦!他说的是花坛事件“没事没事,”我连忙摆手。在雷宁面前,我简直要卑微成一粒沙,不论谁的过错我都可以一肩担下来。

    “我可以拜托你件事吗?”雷宁转身看看走廊里那些四面八方涌来的人,似下了很大决心,道“我听说,你喜欢我”

    如果说现在有个洞,就算里边有蛇有鼠,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如果你答应再也不见简小鹏,我会考虑和你交往。你觉得怎么样?”

    惊雷!绝对是我感冒没好,出现幻听。我吞吞口水,看着雷宁的脸。他安静地与我对视,说:“你考虑后,来找我吧。”说完,雷宁转身就走。

    不是幻听,雷宁他是真的要和我交往!我的脑子里同时出现很多很多种声音,拥挤在脑壳里好像要冲破脑壳一样。我上前拦在他面前,问“为什么呢?会和我交往?”

    “因为我不想让宁优不开心。简小鹏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她,宁优看似骄傲,其实很脆弱。”雷宁的目光浅浅的,好像除了宁优,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我对自己说史佳乐你要矜持,千万要矜持,你明知道雷宁有多委屈他自己,这样根本不会开心,可嘴巴一张开我还是很想说我答应。

    “那你,会喜欢我吗?”我搔搔头,接着道“我当然不是说现在,我是说如果以后时间久了,或者”

    “不会。”雷宁扭头看我,一双眼中仿佛笼着一层雾,怎么都看不到底。

    我的头耷拉下去,说“那你又何苦呢?”

    “我真心希望你可以退出我们的生活,我、宁优,还有简小鹏。我很抱歉这样要求你,但是你的存在,确实让我们觉得困扰。可能这个圈子对你来说充满着光环,让你离开并不容易,所以作为条件,我会考虑与你交往”

    我不知道我的心为什么会突然那么痛,眼角酸痛得快要不能呼吸。我忍住眼泪把头别过去,我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配与你们有任何交集”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用说这些,”我摆手挡住雷宁,说“我答应你,退出你们的生活。”

    我转身闭上眼睛,眼泪成片地扑散下来。我飞快地走,从人群里穿越过去,然后在楼梯口,看到了正要下楼的简小鹏。

    他看到我飞快地冲下去,就跟在后面喊,喂!你投胎去啊!

    更多的眼泪掉下来。我已经不在乎全校人的目光,更不在乎简小鹏他怎么看待我,只是心里原本一个美好的影像,就生生在我面前摧毁掉,让我痛不能当。

    我喜欢的男生,我喜欢了三百七十五天,一万零八十个小时的男生,他高高在上如王子般美好,在我前一秒还欢天喜地庆幸能与他见面,而后一秒里他便对我说了抱歉。

    他说你的出现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困扰,他说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宁优。

    他低下骄傲的头,为了一个并不珍惜他的女生跑来对我说,请你,离开我的生活。

    我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教学楼,又怎么到的车棚,开的车锁。骑出了校门,我才发觉车前胎不知道被谁故意扎破,外胎上有一颗小小的图钉。

    我推着车子,在路灯下孤身一人地走着那条长长的街。

    这条街,是我曾无数次假装吃烤串只为了等着看雷宁的街。为了可以看他一眼,我天天吃十几串的鸡柳,吃到后来一闻到味道就直接反胃。可我吃了整整一年,吃到与老板称兄道弟,连他都知道,我喜欢雷宁,那个天天坐着奔驰上下学的漂亮男生。可他对我说了抱歉。

    这条街,是我曾无数次想与雷宁偶遇的街。我甚至想过骑车飞快地从他面前经过,大喊没有车闸。我假想了上百次,他会不会像小说中的男生一样英勇地救下我。可我一次又一次地跟在他身后,连超过他的勇气都没有——是我不舍得。只一个背影给我喜欢的男生,可他对我说了抱歉。

    空旷的街,偶尔会有辆车呼啸而过,卷起路边的尘土。它们飞进我的眼睛里,眼睛便迅速肿痛起来。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在一个不知名的十字路口,望着闪烁的红绿灯,我终于再次双眼模糊,一揉便是一手背的泪水。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伏在车把上号啕大哭。

    我似乎哭了好久好久,哭得胳膊都麻木了,哭得车后的车子不断地鸣响喇叭,我才缓缓抬起头来。

    在我正前方,站着简小鹏。

    他双手倦倦地放在身侧,脸上是我没有见过的忧伤表情。见我抬头,他慢慢走过来,从我手中接过自行车,然后挽起我的胳膊,一直走进一条老街区。

    老街中唯一亮灯的是家修自行车的摊位,年长的修车老大爷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

    简小鹏将车子倒立,从摊上端来水盆和刷子,然后将前胎麻利地卸下来。

    我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望着简小鹏的脊背,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再是我印象中爱打架闹事的小混混了,宽宽的肩膀早已可供人依靠。

    我用袖子抹干眼泪,在他旁边蹲下来。我拿起胶水在手里晃,清清嗓子,说:“我干些什么呢?”

    简小鹏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他挪到了我的对面,好像完全看不到我。

    我从没见过简小鹏这副表情,即便是之前说的只当不认识,他都始终是带着抹笑的,这样的他,让我有些慌了。

    我盯着他的眼,我说:“这些王八蛋,竟然敢扎我胎,你明天帮我去灭了他们啊”简小鹏把破了的胎放在水盆里,查找冒水泡的地方。

    我挪挪脚,继续说“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可怜,数学没及格,让老师罚抄卷子到刚才”简小鹏把冒泡的部分单独拿起来,用刷子清理周围的污渍,然后剪了块新胎皮,然后摊开手掌用眼神示意他要胶水。

    看到他终于肯理我了,我忙把胶水藏在背后,咧着嘴凑过去,说:“我讲笑话给你听吧。从前有个小朋友问爸妈他是从哪里来的,他爸妈绞尽脑汁想各种方法试图用最贴近的说法让他了解。他们说你是爸妈爱情的结晶,在妈妈的肚子里一直待了十个月爸妈讲了半小时,满头大汗地终于讲完了,只讲得小朋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说可为什么我们班的小明,说他是从河边捡来的我讲完以后就自己笑得好high,笑得全身没力气,跌坐到了地上,笑得头埋在膝盖上抬不起来,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可简小鹏却无动于衷。我说:“你为什么不笑,还是你觉得我其实更可笑?我喜欢了整整一年的男生就在刚才跟我说,我打扰了他的生活,他说请我离开,他就差直接告诉我,史佳乐你不看看自己什么长相什么身份你凭什么往我们眼前晃我喜欢了他一年,我甚至每天做梦梦到他都会笑醒来,他却对我说了抱歉又抱歉,骄傲的头一直弯成最卑微的样子,只为了把我从他的生活里连根拔掉”

    我哭得已经说不清楚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怎么都流不完。就在这时,我的身体被一把抓起来,来不及挣扎就已经被简小鹏扛到了肩上。

    他把修了一半的车子放到摊位上,然后扛着我慢慢从街里走出来。

    我在简小鹏宽宽的肩膀上依然没完没了地掉着眼泪,鼻涕流出来就糊在他t恤上,然后接着哭。

    直到整个城市都安静下来,大街上没有一个行人的时候,他才把我放在家门口,然后转身走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大叫他简小鹏“是不是这辈子你都不理我了?我那么多的泪水再次涌上来,我说你还欠我一个月的早点你记不记得呀”

    简小鹏缓慢地回过身来,他的双眼竟然比我的还要红肿。我看到他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一圈,又一圈地转动。

    最后,落了下来。

    他的声音完全哽咽下去,说“可不可以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哭”

    “史佳乐,我看够了你为别人掉眼泪,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

    那天路灯完全暗下去的时候,璀璨的星光照耀着简小鹏漂亮的脸蛋,他泪光闪烁在眼眶里。

    我久久地愣在那里,紧紧地握起了手掌。

    那一刻红着眼的简小鹏,比头顶全数闪亮的星光都还要耀眼,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