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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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着繁忙的工作,馨嫒强压下心中对凌靖泽的种种不解。这几天她们忙得不可开交,少了“义工”的帮忙,许多粗活都要两姐妹自己承担。

    “希望我们的香槟玫瑰可以如期运上来,可千万不要有任何差池。”馨嫒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订金都收了,这么大的量,万一临时有个什么差错,可没有办法调货的。

    今天一早,小如就接到爸爸的电话。“姐,爸的电话,要你听。”

    “喂?爸爸吗?什么事情这么早打电话来?”

    “馨嫒啊!我都联系好了,香槟玫瑰会如期运到台北,没问题啦!”

    “真的?那太好了!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不过也因为这样,价钱被拉的很高,这样算下来你有没有赚啊?”

    “爸你放心啦,客人连价格都没砍,一直说只要做到好,钱不是问题。”

    “那就好啦!你上次说的支票先寄下来,因为量很大,花农要求要先付款,我身边没有这么多现金,得先拿支票背书给他们。”

    “喔,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叫小如去寄。”

    馨嫒就这样强逼自己专心工作,也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对于stanley,馨嫒打算至少等他回来,再亲自问清楚,就算是给两个人最后一个机会吧!

    人在欧洲的凌靖泽,除了得尽全力与威讯公司打对台争取订单外,公司传来的消息,更是令他担忧不已。

    开着一封封的e-mail,凌靖泽脸色越来越难看。公司传回来的调查进度报告,相当不乐观,矛头直指一位研发部工程师确实涉嫌窃取威讯的机密程式。

    带着这样烦闷的心情,凌靖泽结束了工作后回到台湾,虽然他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去嫒花小苑看看牵挂一星期的最爱,但一下飞机接到的电话,让他没有理由不回公司。

    “报告总经理,很抱歉,得告知您一个不好的消息”研发部经理在电话中第一时间将事情告知凌靖泽,而他已有心理准备。

    “说吧!”

    “公司稽核调查结果我们的工程师,已证实盗用威讯的研发程式。”

    凌靖泽坐在回程的车上,听到这里闭上了眼睛。这是他这一星期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但事情还是发生了。“威讯那边知道了吗?”

    “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态度是等您回来,亲自跟他们谈。”

    凌靖泽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我知道了,我一会儿进公司处理。”

    他现在脑中不断盘算,等会该如何跟威讯谈判、和解?他得保持冷静,无论如何,要打起精神、度过难关。至于想了一星期的馨嫒,只能先暂时搁在心中。

    另一方面,馨嫒也正为着婚礼布置忙得不可开交。

    小小的店面,被一大堆花卉、装饰品摆的连转个身都要小心翼翼。

    正当馨嫒分身乏术时,小如却拿着电话大喊着。“姐,爸爸打电话来,说有急事找你!”

    “急事?”

    “对啊,他要你赶紧来听。”

    馨嫒小心翼翼跨过身边的香槟玫瑰,接起父亲的电话。

    但是,电话那端,却告诉她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姐,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小如发现挂上电话的馨嫒脸色铁青,半晌说不出话。

    馨嫒呆了半天,才勉强挤出几个字。“爸爸刚打电话来说,我们寄下去的支票是空头支票”

    “什么?空头支票?!怎么可能?那个人付钱时很爽快啊!”小如一听,不可置信地大喊着。

    “我也不知道我想那三成现金,就是要取信于我们的”馨嫒也慌了手脚,万万没想到她们会遇到这种事。

    小如完全不能接受,大声的说:“我不懂,怎么有人会做这种事?三成现金也不是小数目啊!为什么要先付了这笔钱,再开一张空头票给我们?”

    小如的分贝越来越高,愤怒尽写在脸上。

    馨嫒脸色苍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更糟糕的是,爸爸已经将支票签名背书给了花农,要是无法兑现,爸爸会被告的。“我小如,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心情好乱,怎么办?”

    “难道他是冲着嫒花小苑来的?有谁会这么无聊?花一大笔钱就为了要恶搞我们?”

    小如气得破口大骂,馨嫒则开始勉强打起精神,想尽所有办法联络当初找上门的买家。

    拨了手机,是空号;打到银行查开户资料,支票户头是新开的,但留下来的资料现在已经完全联络不上任何人,显然是人头帐户。

    馨嫒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电话到举办婚礼的饭店,没想到工作人员说,订房的客人昨天临时取消了预定。

    一连串的打击让馨嫒几乎要站不稳,错愕地连话都说不上。小如则是紧张得不知所措,因为爸爸的电话一通比一通急。

    “姐!花农说,要我们现在马上就把所有的花钱全部用现金付清,因为因为他们知道是空头支票后,怕我们付不出钱”

    “姐!爸爸又打来了,他说花农们现在都围在我们家说一定要拿到钱,不然不会善罢干休怎么办?怎么办?”

    馨嫒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有人如此恶意,蓄意伤害嫒花小苑,自己有得罪谁吗?还是只能怪自己社会经验不够,没能多一分提防?现在现在要到哪里筹这么多钱?

    一整天电话响个不停,家里似乎已经招架不住,当初动用人情四处替馨嫒奔走的爸爸,现在更是怒不可抑。

    “你知不知道爸爸多年来累积的信用全毁于一旦?现在怎么办?要怎么赔给人家?以后我们要怎么在这边立足?要怎么做人?当初所有的花农都相信我,特别把货留下来全都出给我们,现在要怎么向人家交代?你说该怎么办?”

    爸爸的怒气馨嫒可以体会,她除了难过的哭着跟爸爸赔不是之外,也只能赶紧凑出身边所有的钱。

    馨嫒决定先将所有的香槟玫瑰大特卖,虽然吸引了一些买气,但是赔本销售加上进货量实在太大,根本凑不了多少钱。

    这两年虽然花店每月都有在赚钱,但是还在摊提初期的一些设备投资,所剩下的现金也不多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爸爸的状况不能再等了”

    馨嫒望着这间辛苦经营的小店面,做了最难过的决定

    从机场回到台北,凌靖泽匆匆赶回公司,所有的重要干部已经齐聚在会议室等他。

    凌靖泽明白,现在窃密属实,世亚理亏,一切都得看威讯的态度。在商场上的长久竞争对手,就常理判断,一定会趁机打压自己的竞争公司,并顺理成章接收竞争对手的版图,让他们没有翻身的余地。

    凌靖泽明白这点,也看过许多血淋淋的例子,他心中明白,要做最坏打算。

    “总经理,很抱歉,发生这种事我已经将这名工程师立即停职,并且打算提出告诉。”

    “你做的虽然没错,但就算提出告诉,我们又能向他求偿多少?公司的损失,不是一个人可以赔得了的,更何况,我们还可能赔上家族的信用”凌靖泽说的难过,跟着他多年的部属,也相当自责。

    “总经理,唯今之计,可能只有”

    “我知道,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希望威讯能够看在我们两家多年的交情上,卖我们面子”

    要走到这一步,谁都不愿意,但身为总经理,他必须承担所有的责任。

    翌日,凌靖泽与父亲带了礼盒,依约至连家拜访。连家表示这件事情两家人可以坐下来谈谈,凌靖泽非常不愿意让父亲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忧心这些事,尤其等会可能还要让父亲向连伯伯赔罪示好,他真的很心痛。

    进了连家,蓓琪与宇凡都在,连伯伯要两个人招呼凌靖泽,自己则跟凌父两人进书房密谈,凌靖泽不明白为何身为世亚总经理的自己被排除在外,但现在也只能听从别人的安排。

    坐在身边的蓓琪,似乎并未受这件事情的影响,相较于凌靖泽凝重的脸色,她神情显得特别愉快。

    “stanley,看你这样我也很难过,不过你放心,事情一定会解决的。”蓓琪认真的对他说。

    “蓓琪,谢谢你,不过,你知道连伯伯的决定了吗?”

    凌靖泽觉得蓓琪说的很轻松,似乎胸有成竹,而一旁的连宇凡显得特别沉静,好像一直在想事情,这两个人的态度,实在很反常。

    此时,书房门打开了。

    “靖泽,你进来。”

    案亲在门口喊着,口气并没有相当不悦,难道已经有协议了?

    凌靖泽一进书房,就对连伯伯表示歉意。“连伯伯,很抱歉,自己公司发生这样的事,是我督导不周,稽核制度不够严谨,我很难过,对威讯也很抱歉、希望在能力范围内,能够赔偿您的损失,同时,也希望您念在我们两家认识这么久的情分上不要太为难我们,世亚半导体收掉没关系,我只希望能不要牵连到家族集团的声誉。”

    “哈哈哈!不错不错,现在年轻人很少有这样负责任的!凌兄,你教得好!”连伯伯一见到他,竟然是满意的哈哈大笑,这情况令他倍感纳闷。

    包奇怪的是,连父亲也不再面露愁容,这一切怎么这么不合逻辑

    连伯伯开口了。“靖泽啊,我和你爸爸谈过了,我们连家,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女婿!”

    “女婿?”凌靖泽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

    此时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连伯伯不记前嫌,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你,真是对你疼爱有加,还不谢谢连伯伯!”

    凌靖泽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时楞在原地。

    “哈哈!你看我们家靖泽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案亲走到他面前,眼神中,传达着要他听命行事的神情。

    “靖泽,连伯伯和我商量过了,既然我们都不愿意伤害彼此,何不结为亲家,携手拓展市场?当然这件事情是我们对不起人家,我已经决定,让威讯入股世亚51%的股权,而你连伯伯已经答应,不会对外发布侵权窃密的消息。”

    案亲没有让凌靖泽说话的机会,一口气继续说道:“当然,能娶到蓓琪这样的女孩,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也是我们凌家的福气。”

    凌靖泽听懂父亲的意思了,脸色难看,不说一句话。

    见到儿子不发一语,凌父略显不悦。

    “连兄,抱歉,小犬一时还没有弄清楚这个好消息,我借一步开导开导他。”凌父很快将儿子拉到屋外的庭园,蓓琪在阳台远远地望着。

    “靖泽,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件事情能有这样的结果,你应该感到庆幸了,连家不对我们提出告诉,而且为我们保留了颜面,你真应该好好谢谢人家。”

    凌靖泽仍然不说话,但父亲的态度,显然不许他说不。

    “大家都知道,蓓琪对你一往情深,她是个好女孩,我也一直希望你能够和她有好的结果。现在,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连伯伯都已经开口了,再回绝,就相当不知好歹!总之这是人家开的条件,对你而言,已经是相当宽厚了,你不要给我不识相,知道吗?”

    “爸爸!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一定要拿自己的婚姻”

    “自己、自己,你一天到晚就只想到自己?你不觉得自私吗?身为凌家的一份子,从你出生的那一天,就该为整个家族想!”凌父已经动怒,说了重话。

    凌靖泽一时激动,这些日子的思绪冲口而出。“爸!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商量,唯独感情的事不能拿来这样当赌注!无论如何我不同意这场婚姻,要我失去一切都可以,这件事不可能!”

    “混小子你说什么?”

    “我说得很清楚,您觉得我不孝也好、忤逆也罢,这三十年来无时无刻我都在为凌家打算,但是很多时候我宁可自己不是身在凌家!”

    凌靖泽不知道自己怎会突然说这么重的话,他想起了馨嫒,这个他唯一想娶的女孩,如果可以,他真想放弃一切,跟她一起在嫒花小苑共度朝夕。

    “你有胆再说一次!”凌父大发雷霆,怒不可抑。

    “爸,不要逼我。”凌靖泽一字一句说的用力,不满的情绪也濒临临界点。

    “这就是你对生你养你的凌家做出的回报?”

    “好如果您真的这样想,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凌靖泽冲动地脱口而出,这些年来,这是唯一一次这样与父亲起冲突,这样让自己失去理智。

    “混帐东西!”只见凌父扬手想要往儿子脸上甩下,没想到老人家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就要往后仰,他赶忙“咚”的一声将手上的拐杖往地上一拄,凌靖泽见状一回神,马上冲向前扶住了父亲。

    就这样,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凌靖泽不妥协的神情尽写在脸上,父亲的表情也难看至极,两个人僵持了好久,完全没有交集。

    “凌伯伯,我帮您沏了壶好茶,不如您先进屋休息一下,我和靖泽聊一聊。”连宇凡远远见到两人的表情,知道事情并不顺利,赶忙出面缓颊。

    “宇凡,让你见笑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这混小子不知好歹,还要你费唇舌。”

    “凌伯伯,我们两家人认识这么久了,不用这么客气。”

    凌老爷气得不想再多看儿子一眼,独自走回屋内。

    “靖泽,我知道你一时还无法接受”连宇凡走到好友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这件事情?”凌靖泽有些讶异,刚刚只有自己在书房,他并不在场,为何他知道事情的发展?

    “嗯是的,我知道。昨晚蓓琪找爸爸谈了很久,这应该是他们的结论。”

    这场婚姻是蓓琪的提议?凌靖泽眉头开始深锁。

    “靖泽,想开一点,记不记得我之前就跟你提过,就算你跟我妹妹没有结果,凌伯伯也应该无法接受一个小花店老板娘当凌家的媳妇,对他们来说,门当户对是最基本的第一步。蓓琪虽然平时大家都宠她,但只要是你的事,她都会全心全意的对你”宇凡还没说完,就被凌靖泽一语打断。

    “但我心中只有另一个女人,你知道吗?”凌靖泽痛苦的说,他宁愿抛弃一切,换回自己对感情的自由。什么豪门生活、什么身分地位,都不希罕!

    “我知道,但是,那不会是你该走的路,靖泽,听我的劝”

    凌靖泽却什么都听不下去,正当他决定要进屋和父亲说清楚时,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头一抬,他惊讶的望着连宇凡,脸上写满讶异,随即脸色一沉,双眼露出可怕的光芒

    “靖泽,你怎么了?还好吧?”连宇凡发现好友脸上瞬间变化的表情,有些不解。

    不料这次凌靖泽完全不解释,用完全没有起伏的语调冷冷地回答他。“没事,我们进屋吧。”

    连宇凡不解地跟在好友身后,看着他一步步踏进屋。

    连家书房内,凌靖泽直挺挺地站在木桌前望着连老爷。

    “连伯伯,谢谢您对我及世亚的宽厚,能够当您的女婿,我感到很光荣。”

    凌靖泽语气中没有上下起伏,彷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脸上更是没有显出任何表情,但是听见此话的凌父,眼睛可是一亮,而连伯伯更是笑得开心。

    “至于婚礼,我想好好筹备,以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办一场体面的婚礼也是我们凌家该为蓓琪做的。”他继续冷冷地说完这番话,然而两老听得好不开心。

    “好好!果然懂事,我们家蓓琪没有看错人!”连伯伯连声叫好,凌父也跟着笑得开怀。

    “如果可以,我想婚礼订在年底时举行,以便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规画细节。”

    凌靖泽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但是已经笑开怀的两位老人家,没注意也不在意这些,对他们来说,这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

    三人走出书房,在门外听到笑声的蓓琪跑了过来。

    “乖女儿,将来你可要好好学着怎么当人家好媳妇喔!”连伯伯笑捏着女儿的脸蛋说。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是自己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呵护着,现在女儿如愿能嫁给她喜欢的如意郎君,做父亲的比什么都高兴。

    在场充满了办喜事的喜悦,只有凌靖泽面无表情,没有不悦、也没有喜悦,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蓓琪看在眼里,但她不在意,她相信,只要她能跟他结婚,假以时日,他就会发现自己的好。

    在连声道贺中,凌靖泽和父亲离开了连家。回程的路途上,凌靖泽见到父亲脸上堆满满意的笑容,不断听见他夸赞自己懂事的话语,而他只是静静的望着车窗外一幕幕快速闪过的街景,回想着宇凡刚刚说的话。

    宇凡说,就算自己不跟蓓琪结婚,父亲也不会接受“一个小花店老板娘”当凌家媳妇

    凌靖泽回想一个多月前,他是这样告诉宇凡的。“就你们的观点来看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生,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自己开一间小小的店铺。”

    凌靖泽清楚的记得,自己从来没有提过,馨嫒经营的是“一间花店”!

    为了保护馨嫒,也为了让自己隐瞒身分的交往不至于在未成熟的时机曝光,凌靖泽从来没有告诉过身边任何人,有关馨嫒的详细状况。

    他原本打算在适当的时机,等所有人都可以接受她时,再将一切公诸于世,以免馨嫒受到不必要的打搅。

    现在,宇凡怎会知道馨嫒的身分?宇凡知道那是否代表蓓琪也知道?

    这场婚姻是蓓琪提议的,自己已经向她表明过对她没有任何感情,蓓琪又为何要这样做?而时机就在世亚出事的当头这一切莫非不单纯?

    凌靖泽眉头深锁,面色凝重。

    离年底婚期还有近半年,应该足够自己好好厘清事情真相

    他再度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没有人能左右自己对感情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