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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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好像被他看见了耶!

    铃铛虽在心里嚷糟,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地挂着甜笑,就盼那小表像以往那样只当作是自己的错觉,或是看错了人,把注意力移回今日大事他的武举宴上,别再像是见了鬼似地死盯着她不放。

    都怪自己莽撞。

    原先只是上市集来寻找“客源”以及采买烹膳材料的,却在听见路人谈论起这场武举宴时,管不住自己的脚,想要偷偷地来瞧他几眼。

    怎知他也来晚了,就这样让她猝不及防,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变措施,让他给瞧见了。

    二十年了,她虽没有再“面对面”地去找他,心里却始终惦记着他的。

    一开始会惦记着他,是因为心里有愧,明知他心高气傲受不了输,明知他玩捉鬼游戏是不可能赢得过她的,她却还是去逗他,结果“骗”来那块“散殃”宝玉。

    其实在刚得到那块玉时,不只是七岁的他不知那块玉的价值,就连她也不知道,是后来让师父瞧见,神情兴奋的道出它的来历并且抢走了后,她才知道她这回可害惨那小表了。

    其实不只是害惨他,也连带害到了自己,害她对他因有愧而放不下,这可是她活了那么久以来从不曾有过的经验在心里惦着一个人不放。

    这二十年来即使她飘泊如萍,居无定所,但每年总会设法拨出些许空档到洛阳,远远地偷窥他,或是变身接近他。

    在他毫无知觉间,这二十年里她可以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她的小表!

    这是她在心底给他的称号,但随着时日渐增,如今二十七岁,生得丰神俊朗、超凡卓越,无论上哪儿都能吸引成群姑娘倾慕眼神的他,早已无法再以“小表”来称呼了。

    但她还是宁可这样子喊他。

    无论是“乐家大少爷”、“少年英雄乐无欢”或者是“乐举人”都离她太过遥远,只有“小表”是她唯一能独占他的地方,就像是两人间的小秘密一样。

    她看着他由个倔气的小男孩长成了一个会让女人看得目不转睛的俊挺男子。

    虽然拗气不改,酷色依然,却更显得男人味十足的他,会让那些瞧着他的女人心里小鹿乱撞,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经常偷窥他的她。

    “散殃”被师父拿走,是不可能再还他了,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偶尔来偷瞧他,或是暗中陪伴他。

    在他爷爷过世时,她乔装成小厮伴着他在无眠的夜里悔恨落泪。

    在枫家大小姐三不五时来找他并倾慕示好时,她压抑着心底怪怪的微酸,想尽办法为他们制造机会,甚至还曾“变身”从旁推波助澜。

    在他去参加武举试时,不论是初场试或是三场试,她都没有离开过他,甚至还暗暗地打发掉几个想找他麻烦的混蛋。

    但不论她为他做了什么,她都不愿意让他知道。

    她始终将自己定位为他的“黑暗守护者”仅此罢了。

    她很明白自己的身分境况,对于与他之间,再多一点点的接触交集她都不曾有过妄想。

    但是现在,因为她的粗心,竟让他瞧见她了,她该怎么办?

    乐无欢不是见到鬼,而是见到比鬼还要可怕的东西。

    引起他注意力的先是一串银铃灿笑声,那清脆甜腻的笑声会让人忍不住想松掉紧抿的唇线,由心底生出笑意,但那并不是它能够如此吸引乐无欢的原因,而是那笑声太过熟悉了。

    它与那虽已间隔了二十年,却仍时常在他午夜梦回时出现的笑声,一模一样。

    于是乐无欢别过视线循声看去,接着震惊不信地,瞧见了她。

    是的,他瞧见了她。

    铃铛!

    依然是一头乌黑秀发在脑袋两边打了两个捉髻,依然是小脸蛋粉嫩盈盈,肌肤水嫩得彷佛可以掐得出水来,一对笑涡深邃动人,一对可爱小虎牙,一双大眼像是两潭青青湖水,以及那杨柳似的纤细腰肢。

    不同的只是她的衣服有了变化,不是一袭小碎花衣裳,而是一身鹅黄衫裙。

    除了衣服不同之外“她”与那在他梦里时常出没的她毫无改变,一点也没有,依然是个水灵剔透的十五、六岁小姑娘。

    即使明知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能历经二十载岁月仍容颜不改,他一定是认错人了,但乐无欢就是无法不去盯紧那名少女,且还因渴盼而口干舌燥了起来,在他看见她在与旁人说说笑笑后挥手往外走时,他马上毫不考虑的跟了上去,全然忘了正等着他的那场盛宴。

    由于原先两人间就有些距离,再加上他担心认错人,想要更确定点后再去盘问,是以不敢太过贸然接近,依然保持着一段距离。

    那姑娘虽说个头娇小,步子也不大,身形动作却极快,又老爱钻进人群里瞧热闹,若非乐无欢武功不坏,加上是铁了心要找到她的,只怕一个不注意便会跟丢人。

    她过桥,他也过,她去买糖葫芦,他隐身在大树后方,她跑去买胭脂水粉,他则躲在隔了几间铺子的墙边探出头来盯着她。

    她和人讨价还价、和人吆喝斗嘴、和人嘻笑嗔骂时他都竖直耳朵,想从她的话语中挖出些许蛛丝马迹,些许能与她的身分有关系的线索,好确定她究竟是不是“他的铃铛”

    但乐无欢失望了,好像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只是以“嘴巴真利的小姑娘”或是“好会砍价的小姑娘”来喊她。

    幸好方才经过市集时,他特意买了顶大斗笠戴在头上,要不,若是让认识的人瞧见他这乐家大少爷,竟在青天白日下干出跟踪女人的事?那可是会丢尽乐家人脸面的。

    虽然跟踪人是他向来不屑做的鬼祟勾当,但他就是不能不去做。

    不能在事隔二十年后看见和“铃铛”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时,还能够若无其事地任由她走开,让自己再去悔恨个二十年。

    夕阳西下时,少女终于停止在城内闲晃,她跨上了头老驴往城门方向而去,乐无欢见状,马上施展轻功快快追上去。

    一头老驴驮着一名妙龄少女,不急不慌、优闲自在地在离城后,踏上往荒山野岭的小径。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路暗随着一名头戴斗笠,出身武林第一世家,生平头一回表现得如此藏首畏尾的男人。

    老驴缓行终至天幕全黑,少女未执火把亦未提灯,仅是凭借着月华,优闲地哼唱着曲儿,缓策着老驴往前行。

    在子夜来临前,老驴终于将少女驮至一间位于山脚下的路边小栈。

    那是间看起来并不起眼,外头挂着酒帘子,里头有光,似乎还未打烊的小栈。

    少女翻身下驴,先为老驴备妥了饲秣,再拍去小手上的草屑,口里哼着曲儿地走进小栈。

    乐无欢等了半晌不见有人出来,那已压忍了大半天的困惑情绪再也按捺不下,决定要化被动为主动,和对方当面对质问个清楚。

    他一鼓作气冲到小栈门口正待大步跨入,却和个掀帘跨出门槛,年逾六十的花甲老妪撞了个正着。

    幸亏他收足得快,还及时伸手将对方扶稳,否则铁定会害对方往后跌倒。

    “婆婆,你没事吧?”

    “什么叫没事?你没见我都快吓死了吗?”

    老人家虽没跌倒,却被吓了一跳又微闪到腰,只见她揉腰瞪着他。

    “你这年轻人是怎么回事?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出来撞人出气?”

    “对不住!是晚辈莽撞了。”

    乐无欢不擅言词,除了道歉外还是只能道歉,但他嘴里虽在道歉,眼神却已越过老妇,往她身后的栈内搜寻人影,只不过他还没能看清楚时,就让一双老手将脸庞给扳正了。

    “年轻人不懂事,在和长辈说话时怎么可以不专心?你眼睛是在看哪里?”

    “对不住!晚辈只是只是担心那名正歇在栈里的姑娘跑掉。”

    “怕歇在栈里的姑娘跑掉?”老妇呵呵取笑“原来年轻人这么晚不睡觉,就是为了想追求个姑娘?”

    “不,晚辈对那姑娘绝无非分之想。”

    “没有非分之想还半夜三更不睡觉,紧追着不放?”

    “那是因为她身上有个我想要的东西。”

    “那是当然的啰!”老妇眼神暧昧,低低笑着“婆婆是过来人,清楚明白,在每个小姑娘的身上,嘿嘿!都会有着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想要的东西。”

    “不是的,婆婆!”乐无欢彻底口拙了“你误会了。”

    “误会的人是你!”

    敛起笑容,老妇推开乐无欢,开始动手关铺。

    “夜已深,又没客人,老婆子要关铺了,别挡着人家干活儿,什么小姑娘、中姑娘、大姑娘的,我这里统统都没有,想要姑娘,自个儿上城里的花楼里去找,要多少有多少,别尽挑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上门来找麻烦。”

    “不是的,婆婆,真是有的!我从午时一路跟在她身后,跟着她出了城,再跟着她来到这里,她是骑着一头老驴来的,那老驴就在”

    乐无欢边说边转头往老驴看去,顿时止声,因为那头刚刚明明在吃饲秣的老驴,居然一转眼就不见了。

    他不相信的拔腿奔过去,却见草地上不但没有老驴刚拉出的一泡驴屎蛋,甚至就连用来盛装饲秣的木槽盒,也都是空着的。

    老妇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怜悯的开口。

    “年轻人,婆婆瞧你这个样,八成是让个小姑娘给迷住了心窍,真幻不分,把现实跟幻想都搞混了,清醒点回家去吧。”

    “不!我没有!”乐无欢低吼反驳,不愿相信在作了二十年有关铃铛的梦后,今日的他,又只是在作梦?!

    这事一定有问题,有人在暗中“搞鬼”!

    他定下心,冷下双瞳,看也不看地越过老妇,亦不理会她在他身后大呼小叫的喊停,凌箭似地冲进小栈。

    栈内很小,只要几眼就能看穿,那只是间供人喝点小酒、吃点小菜的休憩小栈,不供宿的。

    栈外露天放了两张桌,栈内则摆了三张,十来只矮圆凳,一座用陈旧花梨木搭成的柜台,栈后还有个灶间及一间睡房,睡房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座梳妆台。

    灶间另有后门,后门打开望出去,除了光秃山壁外,只见到一间茅房。

    乐无欢借用了搁在柜台上的烛台,凭借着烛光到处疯狂翻找,就连茅房及床铺底下他都没放过。

    但没有,真是没有。

    他找到了一只肥鼠和几只螳螂,但他想要找的小姑娘,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轻人,你你你敢情是个山贼?!”而且还有可能是个顺道采花的淫贼?!老妇双手护胸,老眼里满是警戒。

    “晚辈不是。”

    “还想狡辩?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翻搜人家屋子的除了官兵就是贼了,你既不是官,那就肯定是山贼了!”

    对于老妇的指控,乐无欢无言以对,自知方才的举动,还真有几分山贼冒失样。

    但他若真是贼,这位老婆婆可也是个厉害角色,与他一攻一防之际毫不逊色,手脚之俐落与外表年龄丝毫不相符。

    当他往床底下探头去找时,她就会从另一头弯下身朝他瞪眼吐舌。

    当他钻进灶底去寻找时,头一探出来,便让她捉在手中举高的铁镬给重敲了一下。

    他敲地板,因为怕有暗道,她就故意唱曲儿兼跳脚,扰乱他的听觉。

    就连他进茅房检查时,她都会快步跟来,一手捏紧鼻头,若非他闪得快,她可能已经一脚将他踢进茅坑里了。

    在终于确定他是不可能在这间小栈里挖出个人时,乐无欢懊恼地坐在凳上,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却又听见老妇的讽凉冷话。

    “跟你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再不走,当心我记下你的容貌去报官,让他们将你当山贼来贴图通缉!哼!”她冷笑一声,继续道:“堂堂一个大男人为了找个姑娘找成那副疯样?真是好笑!”

    乐无欢原已颓然地合上眼睛,突地一个念头闪过,他跳起身在老妇面前站定,接着双手放在老人家的脸上,双目瞪大,仔细地、谨慎地检查起那张老脸,包括了皱纹、鼻尖、耳廓、唇瓣,以及任何一个细微部位。

    “怎么?发现没东西可偷,就不当山贼而想当淫贼了?甚至还想将就?连个足以当你奶奶的老太婆都不放过?还是说”

    那张老嘴怕就是死到临头,也是牙尖嘴利毫不饶人的。

    “哼!被我的话给激恼了?又怕婆子真去报官是以想杀人灭口?年轻人哪,人在做天在看,虽说在这荒郊野外杀死一个老太婆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但日后婆子若做了鬼,肯定日日黏你,夜夜缠你,托山虎野狼来咬你,叫雷公电母用闪电来劈你,看你悔是不悔欸欸欸你在干嘛?还真是想小姑娘想到快疯了,连老婆子这样的老豆腐你都有兴趣?”

    不!

    他当然不是对她的鸡皮鹤发有兴趣,他只是要确认她有没有可能是“她”!

    是铃铛!

    这些年来他始终后悔在当年的最后一局里,没有爬进棺木里验证躺在其中的是不是真死人,结果让他输了那一局,并且输掉了那块“散殃”宝玉。

    武林中有一门奇术叫“易容术”如果铃铛擅长易容术,那么当日的死和尚,今日的年轻稚颜以及她的平空消失,却换成了个老婆子的出现,这一个个的疑点,就能找到合理的解释了。

    “算了、算了,没关系,由着你摸,慢慢摸喔,摸个过瘾,反正婆子嘿嘿!几十年都不曾让人给这么摸过了,我那死老鬼早几百年就不摸我了,没想到今日还能有个长得不赖的年轻小伙子会对婆子的老脸产生兴趣,真好,呵呵”陡地,老妇得意的笑转成了鬼叫。

    “要死啦!年轻人!你那么用力扯我脸皮做啥?婆子的脸已经够皱够松,活像风干福橘皮了,哪还禁得起你这样捏扯搓拉摧残?该死了!被你扯完后我还像个人样吗?住住住手!快点住手!不然我要大叫了!”

    表叫及挣扎无效,乐无欢非得在那张风干福橘皮被搓捏得殷红,连皮肤下的脉络组织都清晰可见时,那只摧“花”辣手才终于颓然地放弃了。

    不是易容!

    真的不是!

    那张脸皮是真真实实地“长”在那张脸上的。

    乐无欢面色灰败地松开手,此时的他不知是该解释还是道歉,若真要解释,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他只有一言不发,狼狈地逃出小栈。

    他狼狈逃开,是以没见着一双老眼在他背后由促狭坏笑转成了淡愁。

    放手吧,小表。

    天下没有人能永不尝败的,真的!

    虽然逃开了,但乐无欢还是不想走。

    他隐隐约约觉得此事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古怪,于是他只能放弃主动出击,改采守株待兔的方式。

    那老太婆太刁、太蛮,哪有人面对“山贼”搜店还能如此镇定不改的?就算她不是铃铛,怕也是和铃铛有所牵扯,那些牙尖嘴利的话不过是想逼他离开罢了。

    但他不走,绝对不走,在得到有关铃铛的任何线索前,他绝不离开。

    乐无欢先到林子里打了些野味、采了些野果、储了些山泉水,再带着食物与饮水回到小栈附近,寻了株百年老榕,以干草铺了个树窝,做为休息的地方。

    他挑的老榕是故意选在能将小栈尽收眼底的制高点上,想着底下若有动静就肯定能吵醒他,至此他终于能暂时安下心,闭目入眠了。

    他原只想浅眠,但一整日下来的跟踪奔波及那乍惊乍喜、乍愕乍失落的情绪波动让他感到疲惫,是以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竟已是日上三竿。

    他跳下树,快快奔向那间小栈。

    人还没到,他就先闻到阵阵卤味香往外飘散,怪的是那香味闻久了后竟觉得臭。

    但不管香或臭,他总是安下了心,这表示小栈里确实有人在。

    可就在他决定进栈里和老婆婆尽释前嫌时,却随地停下脚步,眼里写满了惊讶。

    那正走出栈外的人并不是老婆婆,而是个老公公?!

    怎么会这样?乐无欢又开始猛冒冷汗。

    不!千万别跟他说昨日的一切,又如往日一般地,不过是场梦境罢了!

    不但没有酷似铃铛的小姑娘,没有老驴,就连唠唠叨叨的老婆婆也都不存在!

    乐无欢不仅面色死白,连身子都有些摇晃,就在此时,白发老翁先是上下打量他,然后呵呵一笑的开口,嗓音沉老。

    “你就是昨晚闹着要来咱们栈里找小姑娘的小色狼?”

    找小姑娘的小色狼?!死白的脸色转为通红,乐无欢又是好半天挤不出话来了。

    “你也是本事,找不着小姑娘居然连个老太婆也能够将就?”

    老人年纪虽大、身形佝偻,手脚却很俐落,在乐无欢还傻杵在原地的时间里,他已将该放在外头的桌凳都搬出来排好了。

    老人忙呼了一阵后,歇口气抹抹汗,彷佛是直至此时才想起了身旁还有个乐无欢。

    “咦,年轻人,你还没走?”

    打小至今始终是个天之骄子的乐无欢,却在这两天里陆续领教到几回让他深觉无力的挫折后,神情里明显少了些冰焰,多了点谨慎。

    “请问老人家,昨晚那位在栈里负责关门的婆婆,她现在人在何方?”

    “没想到你居然还真的惦着我那老太婆?不嫌她话多又嘴利得受不了?”老人斜睨乐无欢一眼,表情半是调侃半是好笑“她呀,在我来这儿接班后,天还没亮就逃回她娘家了,她说不敢再留在这,说外头树上有个小色狼还等着她开铺后,要吃她的老豆腐,所以连夜逃回娘家去避难了,年轻人”他摩挲着下巴,目光带着促狭“敢情你是幼时母乳喝得不够,强烈的缺乏母爱?”

    “老人家,昨晚的事情婆婆误会了,请听我解释”

    “那倒不必了!”老人伸手阻止他,一脸兴趣缺缺“我可没这闲工夫听你解释来龙去脉,光瞧你这模样,谁都看得出是我家老太婆自己想太多了。”

    见老人通情达理,乐无欢有种冤屈终遭平反的快慰。

    “多谢老人家的明理。”

    “明不明理是另一回事情,但我也同样不希望在开门做生意时,有人上门来找麻烦。”老人温煦的面色又变阴了。

    “晚辈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只是想来找”

    “想来找一个小姑娘?”老人笑嘻嘻地接口“敢情你的梦隔了一夜还是不肯醒?”

    “不!晚辈心思澄明,我能确定是真见到个骑着驴的小姑娘,进了你的栈里的。”

    “然后她就不见了?”

    “是的,她不见了。”

    “那她”老人压低嗓音“会不会是个女鬼?来去无影,面色死白,长相冰艳,专门勾引那种无知少年?”

    老人在说出“无知少年”这四个字时,眼神直盯着乐无欢,明摆着是指他。

    “不!她不是鬼,我和她玩过游戏,所以曾经触碰过她,她的手是热的,并且不怕太阳。”

    “什么时候玩的游戏?”老人一副想帮他的认真神情。

    乐无欢心口一紧,知道这个问题可难答了“二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当时你应该还只是个孩子吧?”

    乐无欢点头无语。

    “那么她呢?也是个孩子?”

    “不,当时她已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了。”

    “那你现在根本就不是在找小姑娘,而是在找老姑娘了嘛!”

    “不!”乐无欢神情微窘,涩声道:“她没变,还是和二十年前一个模样。”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触摸乐无欢的额头。

    奇怪,居然没有发烧?

    “你若确定不是在作梦,那就八成是撞邪了。听老汉一句话,回家躲在被窝里好好睡上三天,然后就会没事了。”

    “不!我不回去!”乐无欢一脸坚定“在没能探出铃铛的消息,或是弄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我绝对不会离开。”

    “年轻人”老人嘿嘿冷笑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后面,世上那些好奇心太强的人”他压低嗓音“通常都会死得比别人要快一些。”

    “多谢老人家提醒,但晚辈心中已有定见。”

    见乐无欢无论如何不听劝,老人没好气地沉下脸“所以你还是不肯走?”

    “老人家放心,我自有歇脚处,不会打搅到你做生意的,我要在这里等,等到铃铛再度出现。”

    老人瞇瞇眸,冷声问:“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乐无欢。”

    他冷冷哼了一口气“无欢?取得还真好!丙真是个喜欢自讨苦吃的命!”

    话说完老人转身去忙,没再理会乐无欢。

    但人虽是在忙,老人心底的话可还没停下。

    拗气的小表,你硬是不走,敢情是宁可让人玩吗?

    成!撒下战帖吧,我就不信我铃铛会玩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