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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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伦怕湘儿赶路太过劳累,体贴地雇了一辆马车,由他和随身侍从布拿多,一块儿执鞭策马,两人坐在前头,一路上并无太多交谈!湘儿在后座中的孤独苦闷可想而知。

    她迫不及待想见郡主,又担心到那时候,克伦任务一了,就会离自己而去;她突然有些希望自己伤口恶化,好在他身旁多待一阵子,多得到他一点点关心。

    毕竟她没有勇气启口问克伦的心意,她秤过自己的斤两,一个奴婢有何权利攀龙附凤?虽然她从不在乎虚名浮利,但这时代请求的是门当户对,她想一生一世守着克伦,就必须摆脱奴婢的身分!

    可是就算摆脱奴婢的身分,她也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子,离克伦的距离只怕更还了

    一阵颠簸,湘儿没留心,跌撞了一下,胸口一阵刺痛,她不禁轻轻呻吟一下。

    “停!”克伦一察觉后座有异状,连忙掀开布帘,到车房中查看湘儿是否安然无恙。“怎么了?湘儿,要不要紧?”

    “没事。”湘儿微皱眉心摇摇头,手按住胸口,这道伤口的痛楚就算早已愈合,只怕也将留下一生一世永无法抹灭的丑陋痕迹。

    “早跟你说等伤口完全愈合再赶路,你为什么不听?难道唐修旻会比你的小命还重要?”没来由地怒火中烧,责骂她的愚蠢:“再这样下去,只怕你的伤口永远也好不了枉费我不眠不休救活你的心意!”

    “对不起”湘儿既感动又内疚,饱含泪水,深情款款地注视克伦那一脸充满关心却盛怒的容颜。

    克伦脸上严峻的线条顿时变柔和了。他是怎么了?对湘儿这么凶?他怎舍得让她落泪呢?可是他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恼与嫉妒,为了唐修旻,她连命都豁出去了,怎不令珍视她如瑰宝的他,心痛如绞?

    对不起他的关心及感情只足够换得她这一句吗?他真不甘心!

    “让我检查你的伤口吧!我不能相信你这被爱冲昏头的傻瓜所说的话!如果你还信得过我的话。”克伦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略带冷漠地说。

    湘儿默默地解开衣襟,她的心早已是他的,她的身也只愿属于他!他何时才会明了她的心意?

    克伦倾身低头,仔细审视她肩下的伤口,却发现自己心跳失速,他似乎闻到她特有的幽香,迷醉他的心智,他略不自然地说:“还好没什么大碍。”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自己的视线从她白暂的肌肤收回来,并按捺心中渴望,将她衣襟重新拉整齐,看到湘儿面红如桃,双目含情动人地望着他,他再也忍不住倾身攫住湘儿柔嫩饱满的红唇,湘儿虽然紧张却毫不抗拒,任由克伦狂乱地探索、吸吮湘儿感到前所未有的天旋地转,整个人似雪人般,一寸一寸地在他怀中融化她不禁环抱住他的后颈

    直到克伦喘息地松开她的唇,两人又惊又喜地对望,沉默之中似乎听见彼此心跳的撞击

    就是这感觉!他吻过多少投怀送抱的美女名媛却没有一个能像湘儿这般摄住他的心神。湘儿是不同的,从她惊慌失措的反应,他深深明白她是纯洁的!她不懂男女之间的情爱,她只是迷恋唐修旻,完全不了解她自己对他热情的反应是完全发自她的内心,他感觉得到并狂喜地发现,婚事并非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要湘儿肯正视自己的感情!

    湘儿前一秒还迷恋凝睇克伦深情的瞳眸,后一秒却娇羞地收回自己攀住他的手臂,羞愧地离开他的怀里,捂住唇,不安地道歉:“对不起!我太随便了”

    “你说什么随便!是我主动的。”克伦扳起她瘦弱的肩,强迫湘儿面对自己。“虽然这件事可能违背了中原的礼教,你也不必苛责自己。你并没有诱惑我,是我自己情不自禁冒犯了你,如果你觉得两情相悦有错的话,要怪就怪我好了。我早就说过,如果你认为我该负什么责任的话,只要你开口,我愿意娶你,我愿意为自己的行为对你负责。只要你明白,我从没想过伤害你或侵犯你,你到底懂不懂?”

    “我懂!我没有怪你,也不要你负责,是我欠你一条命,理该我还你心甘情愿还给你”湘儿自卑地以为自己配不上克伦,不敢奢求,难过地掉下泪。

    她爱克伦,但他却自始至终没说过爱她,只对她一时意乱情迷,就像他对其他女人一样,终究会弃她而去的!但她亦心甘情愿,只求自己不会被他定位为轻浮浪荡的女人,惹他厌恶

    她矛盾悲哀的心理又有谁懂呢?

    “你为什么要哭?为什么?是因为你喜欢的人是姓唐的?不是我?所以我吻了你,你不高兴,是不是?”克伦被她的泪扰得心全没了方寸,他不禁自怨自艾,又心痛又忿怒,得不到湘儿的心,就算有婚约在身,也不过娶到一具形同行尸走肉的躯壳,他怎能忍受?他真恨!巴不得马上宰了唐修旻那臭小子,竟敢抢他的新娘!

    “不是,克伦,我爱的不是唐将军,是”正当湘儿想澄清克伦对唐修旻误解的时候,布拿多却偏巧不巧地探头进来。

    “公子,前面官道有打斗声,好像是一群刺客围剿一队中原兵士我还看到了海宁小鲍主耶!”

    “海宁公主?”克伦原本想继续聆听湘儿下文,但一听海宁公主有难,思及海宁公主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使暂且抛下儿女私情,随布拿多跳下马车,赶到前方救援。

    海宁公主和他有关系?那克伦不就是达官显要了?

    瞧克伦一听公主有危险,便毫不犹豫抛下她不管,飞奔去搭救海宁公主,可见在他心目中,海宁公主远比她重要多了。这也难怪,一个区区的奴婢如何和高贵的公主相提并论?就好像一只乌鸦怎能与凤凰相提并论?

    幸好,自己没傻到对克伦剖白了心意幸好,布拿多打断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否则,只怕克伦笑掉大牙,而自己却无地自容。

    不过,拥有他的吻已足够教她刻骨铭心,起码证明他也有对她动心的时候,虽然美好的缠绵是如此短暂而令人心碎,却也足以慰藉她的单相思了。

    如杲郡主不是早喜欢了唐修旻,她多希望能让她钟爱的郡主嫁给充满英雄豪气的克伦,因为,郡主是那样地不平凡,而克伦又是那样地出类拔萃,和唐将军不相上下。

    这样,她不止可以一辈子长伴郡主左右,而且,又可以陪嫁过去为奴为婢,一生伺候克伦,虽然看到他们恩爱,她可能会心碎,但只要郡主幸福,她也就不会再为他们担心烦忧了;起码,她可以见到克伦那令她朝思暮念的容颜

    唉傻湘儿,你怎又胡思乱想了?

    郡主早已心有所属,何况又与西夏王子有婚约,怎可能嫁给克伦?克伦再怎么优秀,也抵不过温文儒雅的云南王唐修旻,及权倾西夏的王储呀!

    这倒让她想到,她尚未问及克伦身分,总觉得以他贵族的气势,绝非一般百姓。而布拿多每次冲口而出什么王,见了她又神色有矣邙住了口,她明知克伦有意瞒她,心中不悦,却又莫可奈何,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想郡主和她不也对恩公唐修旻一再掩饰身分!笔她也不强人所难

    只是如今,她已体认到自己对克伦强烈的感情,她无法再忍受他的神秘!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夹杂更多的渴望与关心。她不允许自己再对他一无所知。

    湘儿打定主意,不听克伦的嘱咐乖乖待在马车上,偷偷沿着树林来到了打斗现场窥视。一方面希望探得蛛丝马迹;另一方面,必要时,她身手不弱,亦可帮上忙,虽然她负伤在身,但为了克伦,她是可以连命都不要的。

    原本屈居劣势的中原官兵因克伦及布拿多两位西夏勇士的加入,顿时如虎添翼、势如破竹、反败为胜,而原先占尽优势、武功高强的蒙面人,则一个接一个被扳倒在地上、咬毒自尽。

    那为首的蒙面人一瞧情势大逆转,趁克伦打斗不注意之时,藉机掳走一旁尖叫连连的海宁公主,想以此要胁、得以脱身。

    “克伦大哥救我呀”公主几乎被架在自己脖子上白粲粲的利刃,吓得已嚎啕大哭,她可不想这么年纪轻轻尚未嫁人就香消玉殒,尤其她绝不愿自己美丽的脖子上有一道难看的疤,更不愿身首异处。“克伦大哥”

    “你们全扔下手中武器,谁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海宁公主!”那蒙面人押着公主面对克伦一伙人,语带威胁。

    克伦首先扔掉手中的兵器,而其他人也相继跟进,一时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你既然知道她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海宁公主,你最好别胡来!”克伦半要胁半妥协地对那蒙面人晓以大义:“你放了公主,我可以保证你平安无事地离开,否则伤了公主一根寒毛,我一定教你脑袋搬家!”

    那蒙面人竟慑于克伦王者的威胁,瑟瑟抖了几下,当然,只有海宁公主才察觉得到蒙面人不露声色的害怕

    “哼,凭什么相信你?”蒙面人仍无法相信一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竟妄言想保障他的安全!虽然克伦的气势是如此不容置疑。

    “敢对我家主子无理?”布拿多非常忿忿不平地为克伦抱屈:“他可是我们西夏第一勇士,也是西夏王”

    布拿多尚未说完,那些军官将士已面面相觑,想不到伸出援手为他们解围的英雄,竟是在边界虎视眈眈的西夏王族之人,怎不令他们咋舌?

    克伦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如果他们知道他就是当今最骁勇善战的西夏太子,恐怕会引起一场兵变!毕竟这可是邀功领赏的好机会,是以他及时抑止布拿多以下更骇人的话语,故意轻描淡写道:“西夏第一勇士不止受西夏人民的尊敬,当然也受西夏王的重视,西夏国王想将我收为得力助手这也不意外,而西夏勇士最讲求名誉,说出的话一定算数,聪明如仁兄,应该识时务为寇,不要顽固不灵,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巧妙地转移了中原官兵的注意力。

    “原来是个真英雄!”蒙面人反倒松了口气,更加有侍无恐:“我很钦佩你!只可惜,你在中原无权无势,只怕那些愚蠢的官兵不会听你的号令。所以,很抱歉,我决定还是请海宁公主送我一程。”

    “你以为拖着海宁公主,你走得了吗?”

    克伦似乎真的动怒了,眼中的杀气宛若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般,口气彷若地府吹来的阴风,教人不寒而栗。

    “你你不会那么笨吧?海宁公主还在我手上耶!”

    蒙面人慑于克伦阴沉骇人的气魄,不禁结结巴巴,有些乱了方寸。他想到克伦是番邦人,也许并不像中原官兵那么在乎海宁公主的安危,万一克伦想硬碰硬,他恐怕也招架不住。虽然四皇子有令,若海宁公主反抗,格杀勿论,但真要杀皇族之人,长久盘踞心中的敬畏,只怕教他手软。

    眼见克伦为海宁公主发那么大的火,湘儿心中虽十分酸楚,但既然他那么在乎海宁公主,她应该成全他才对,好歹也算报了他救命之恩。

    何况,跟在郡主身边早已学会郡主的侠义行为,海宁公主在那亡命之徒手中,的确性命堪虞,她没理由见死不救,她连一只麋鹿都想保护,更何况是个女人?

    她暂时抛下姑娘家的小心眼,眼见那蒙面人正全神贯注地警戒着克伦的逼近,而不禁节节后退,逐步靠近自己,她悄悄拾起地上的大刀,静候着蒙面人再往后退一步。

    “呀”湘儿见时机一到,抡起大刀就往蒙面人拿着利刃的手臂切去。

    蒙面人机灵一闪,却不由松开了海宁公主,湘儿顺势将海宁公主推向克伦“快逃!鲍主!”

    克伦一见来人竟是伤势未愈的湘儿,当下刷白了脸,见她不自量力地与那狡猾的蒙面人苦斗,他一颗心就像吊在半空中,震惊、害怕及难受

    这个笨女人!竟然不听他的叮咛,偷偷跑来这危险地带,还胆大妄为地与歹徒搏斗!她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生命是何等宝贵吗?

    他扔下海宁公主给中原官兵将士保护,自己则奋不顾身为湘儿解围,谁敢欺负他的女人,他一定教他碎尸万段!他如万兽之王暴喝一声,直接切入湘儿与蒙面人的缠斗,并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蒙面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最后重伤倒地

    “壮士,饶了我吧”蒙面人的面布已被掀开,满嘴血污,眼见克伦要挥下致命一击,竟哀声求饶。

    “原来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同伴皆死,你岂可独活?”克伦非常明白杀手的规矩,当下十分不屑此人毫无骨气,向敌人哀声求饶的行径,冷笑着收回攻势。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派我来杀海宁公主的?”那蒙面人拼着最后一丝希望说。

    “你肯说实话?”克伦双臂抱胸,不以为然地问,一个连主子都出卖的人,品格恐怕好不到哪儿去。

    “让他说吧!我要知道究竟谁那么大胆想陷害唐将军,半路截杀本公主!快说!否则你死罪难逃!”海宁公主奔到克伦身旁,逼问已几乎奄奄一息的杀手。

    “是是四皇子!”杀手为难地将实情托出。

    “你胡说!我四哥不会连我这亲妹妹都下毒手的!”手足相残的事实太刺激海宁公主纯洁的心灵,是以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事实。“你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这次反倒是克伦阻止了海宁公主的冲动。“这次他说的,恐怕是真的”

    “是真的!”那杀手抱着伤,惊惧地望着公主手中的刀。“四皇子知道唐将军延误上任行程,乘机向皇上谏言,想铲除唐将军他一听到公主要回宫劝谏皇上,深怕前功尽弃,命几位大内高手半路拦阻公主上京,他还特别下令,如果公主敢反抗,就命小的格杀勿论。”

    杀手还从怀中掏出一块密令金牌给公主,海宁公主颤抖地接过令牌,再也不能不面对现实,流着泪哀伤至极地说:“想不到四哥真的连兄妹之情都不顾了?为了当储君,竟然如此鬼迷心窍!”

    克伦只能摸摸她的头,无言地安慰她。公主还太嫩,身为皇族,竟然不懂皇族的斗争及悲哀!

    就拿他在西夏当上太子及掌有权势,完全是凭自己的实力站稳脚步的,他的叔伯、他的堂兄弟等,任何握有兵权的部落莫不对他这位王储虎视眈眈,所幸凭着他的智慧及能力,他不仅收服了所有怀有异心的部落霸主,他更削弱拥有兵权王族的实权,现在西夏已没有任何人敢与他相抗衡,人民全归顺于他。

    权势斗争的可怕,就是完全不讲亲情伦理的!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力及崇高的理想,很容易就会在斗争的过程中沦为一只丧心病狂的禽兽,四皇子恐怕就是如此。

    只可惜,就算他向公主分析利害关系,单纯如公主,只怕仍然不懂的。

    湘儿不耐地看着克伦不断用温柔的手势抚慰公主,救公主是一回事,忍受他们亲密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禁怒气上涌,很不悦地朝他们大吼:“现在究竟打算怎么样?天快黑了啦!”

    克伦这才慢条斯理地与公主分开,转头注视杏眼圆瞪鼓着可爱腮帮子的湘儿,故意扳起脸来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儿:“是谁准你下马车的?是谁准你在这儿动刀动剑的?你想玩命呀?早知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当初我就把你扔到河里喂鱼,懒得救你!”

    明知道克伦完全是出于关心才如此恐吓她。偏偏她湘儿是个倔脾气,吃软不吃硬,何况他对公主那么轻声细语,对她却是那么大呼行!

    她完全不服气地顶嘴:“只准你逞英雄,不准我救公主呀?我知道你这么凶又这么没风度,是因为我破坏了你英雄救美的表现机会,对不对?所以,你才恼羞成怒,拿我出气!一点也不感谢我救了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海宁公主傻了眼,继之破涕为笑。

    “你你我真被你气死!”克伦完全被湘儿的伶牙俐齿打败,当着公主的面又不好否定什么或承认什么,只是想不到湘儿这个小白痴竟然在自己表现出那么露骨的爱意后,竟然还认为他心中容得下别人?难道她真的对自己一再失常对她的保护及关爱,毫无所觉吗?

    这这小东西存心气死他不偿命!

    他怎么那么命苦,爱上一个超级迟钝的女人

    海宁公主早发觉克伦对眼前清秀的小鲍子有着不寻常的感情,见湘儿大发娇嗔的模样,才肯定这貌若女子的小鲍子应是女儿身!否则不会醋意这么浓。

    “她就是克伦大哥你千里迢迢跑到中原,一心一意想要抓回去成亲的逃婚新娘呀?”海宁公主饶富趣味地打量眼前女扮男装的娇消可人儿。“挺可爱的嘛!真讨人喜欢!”

    克伦低低嗯了声,湘儿却没听见,她满脑子都是克伦已经有妻室的打击。而且这次千里迢迢来找回他的妻子,无非是因为克伦深爱那个逃婚的新娘。

    一时愁云密布在她俏丽如花的脸庞,她悲恸地望着克伦毫不否认的目光,难道难道他对自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无动于衷这事实对她会造成多大的打击?

    “我看公主这一路恐有凶险,不如我叫布拿多护送公主一程,如何?”克伦为了掩饰尴尬,故意扯开话题,他并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泄露自己的情感,何况湘儿尚不知情,又未接受自己的情意,若一厢情愿传了出去,可是他这威赫西夏的克伦王子一个大笑柄。

    “克伦大哥,你不和这位姑娘随我进宫,让我尽地主之谊吗?你们救了我一命,我还没好好答谢你们呢!”海宁公主好不容易交到克伦王子这个豪迈朋友,可不想再与他匆促别过,起码也要听听他是如何寻回他的新娘。要不是早喜欢了天朝大将军唐修旻,她可真欣赏克伦王子千里寻妻的专情呢!她刻板的印象里,番邦的男人都十分粗鄙,但克伦王子扭转了她根深柢固的错误观念,克伦王子不止英俊潇洒,而且充满男子气概,眉宇之间的正气更令她为之信服,才胆大妄为地助他逃出宫,并随他流落民间

    他和唐修旻是迥然不同的曲型,唐修旻斯文内敛、充满智慧,而克伦王子洒脱、不拘汹,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如果克伦王子没找到妻子,她倒很愿意远嫁西夏和亲,离开中土这块伤心地只可惜,克伦王子只当她是小妹般疼惜罢了!

    他从来没有用望着那秀气可爱小姑娘所释放的炽热眼神望着她过,她深深了解这之间的不同,自从唐修旻全心全意守在段皓雪身边起,她对感情的可贵及难以勉强,已有更深一层的体认。

    “我本应该亲自护送公主回宫,但我已答应了湘儿姑娘,送她到云南去投靠朋友所以请公主见谅!布拿多的武功抵得上几个大内高手,何况尚有中原官兵护送,公主可以放心。布拿多是绝对可以信赖的,他是我最忠心的家臣。”克伦王子略带歉意地向海宁公主解释自己有言在先,确实分身乏术,只能将重责大任委托自己的贴身侍卫。

    “小的一定拼死保护公主,安全入宫!”布拿多跪地领命。

    海宁公主无奈叹口气笑道:“那好吧!有布拿多壮士相送,我也不便强人所难。只是,克伦大哥,你下次一定要再入宫来看我喔!我可不想失去你这朋友。”

    “一定!”克伦颇为欣赏公主是非分明、善解人意的个性。

    真是才貌双全的天朝小鲍主,不知谁有幸娶到她?

    “不用了,你护送你心爱的公主吧!不要理我。”湘儿无法忍试扑伦那副依依不舍的表情,好像没办法护送公主是多不情愿的事,是她所造成的困扰。她讨厌克伦将她视为包袱,一时自尊心作祟,歇斯底里朝他吼完,转身就逃,也不管大家会怎么看待她不经意宣泄的醋意及情感。

    “嫂子的醋劲很大喔!”海宁公主是明眼人,俏皮地调侃有些呆若木鸡的克伦王子。

    她吃醋?这表示什么?她在意他?

    他不怒反笑,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总算有反应了!

    “公主,借我一匹马吧!”他声未落完,人已如闪电跃上马匹,朝湘儿狂奔的步伐追去。他可不容许她再逃离他的视线,这半年多来的找寻之苦他已受够了!

    海宁公主远远望着克伦王子技术高超地从空栏抱起湘儿上马背,虽然湘儿像货物一样被横放在马背上,且拳打脚踢地大叫大嚷,极不文雅,但她相信,克伦一定可以用柔情驯服那膘悍的小姑娘,两人最后一定会浓情蜜意共乘一马,齐赴天涯,比翼双飞她羡慕且祝福地想。

    “真不愧是西夏第一勇士!对爱情也如此勇敢追求。”海宁公主对西夏勇士下了断语,转头笑着询问布拿多:“你们西夏男子都这么追求女孩子吗?”

    布拿多苦笑咋舌,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一向对女子颇有礼的王子,曾几何时如此野蛮无理过?虽然王子总对投怀送抱的姑娘加以婉拒,鲜少认真过,但他一直主张提倡尊重女子,不可随便强夺豪取,强迫女孩子做不愿意做的事,而王子确实也和女子保持距离!

    现在可好,王子却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丝毫不顾及西夏王子威武的形象。这要传到西夏,不掀起大乱才怪!

    也实在奇怪,自从捡到这莫名其妙的小姑娘,王子全转了性,骄傲专横的他殷勤伺候那不知好歹的女人不说,还时而狂喜时而暴戾,全没了昔日的英明果断。这女人就像王子的克星转世般,只会折腾王子,净找王子麻烦偏偏王子好像乐此不疲!

    这万一王子真立那行径古怪的小姑娘为太子妃的话他不敢再往下想,西夏会有怎样的新气象?夫哪!

    “起程吧!”他还是专心护送公主为上,其它的,就交给老天去安排吧!他相信,起码西夏王国不会就此气数将近吧!

    夜已经深了,唐修旻知道为了段皓雪的名节,他理应不该逗留在她的睡房里,但他舍不得合眼,更舍不得离开须臾他怕她突然醒来会看不到他,他更怕他错过了她醒来的时刻,他有太多太多知心话想告诉他的可人儿,只盼她能醒来,听见他衷心地细细倾诉。

    已经十天了,段皓雪除了脸色愈来愈苍白,依然美丽如昔,就像冬眠中的精灵一样,依然静静闪着生命的光采,不曾真正熄灭

    或许是他的诚心不够,无法感动上天,也或许这只是命运对他的爱所施加的试炼

    他会等!哪怕等上十年、百年,直到他死他都会等!

    “雪儿”他握着她依然柔软温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眼角润湿,自我安慰地说:“我相信奇迹会出现的!你绝不会放我一个人孤伶伶地活在世上,对不对?你比谁都善良,你不会忍心对我如此残酷的。雪儿,如果你听得见我的呼唤,你就醒来吧!我已经孤独太久太久了我不能失去你!因为你是我这一辈子的至爱,我多希望你能成为我的至亲,和我携手共组一个幸福家庭。你还没回答我,你愿意吗?雪儿”

    段皓雪仿佛听见唐修旻痛彻心肺的感人话语,眼角竟滑下了泪

    “别哭,雪儿,我会心疼的”唐修旻俯身吻去她的泪痕。“别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只希望你作的梦是最美最甜的!”

    唐修旻哀恸欲绝地审视段皓雪姣好纯洁的容颜,是那样刻骨铭心、锥心刺骨的爱与愁,如果,她就这么睡了一生一世;如果,她永不再醒他不敢再往下想,一颗泪豆大地滚落到她苍白的脸上,宛如晶莹的露珠落在粉嫩的花瓣上,是那样真挚动人然而,她平静的脸庞对他炽热的情感却毫无所觉。

    “雪儿,你还记得吗?我对你的承诺?”唐修旻拿起床旁的银笛,绽出一抹凄凉的欣喜。“你一定记得!对不对?在江底我救你的时候,你怀中紧紧抱住这枝银笛,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开。你在水底对我说了什么,我听不见,只知道你那时的笑容好美好美就像海中的女神,然后,就在我眼前昏睡过去,我知道,你那时一定是想告诉我,你很珍惜我送你的银笛,你一直让它时时刻刻陪着你!我很感动真的!可是,我也一样,把你送我的玉佩,时时刻刻贴在心口上,我没有一分一秒后记过你。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我说过我会天天吹笛子给你听,而且只吹给你听!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现在就把我的心情吹给你听,希望你听完之后,知道我有多么多么想念你你仔细听着!”

    唐修旻含着泪,执起银笛,轻轻吹奏出充满感情及浪漫幽思的曲子。仿佛飞越了天、穿越了地、跨越亘古时空,无限情网洒下,只愿投向段皓雪不知流落何方的魂魄。缠绵的曲子,哀怨凄美云南府上上下下的侍卫、仆人闻之,莫不偷偷拭泪,那段姑娘一日不醒,那王爷就一日不思凡尘,人已憔悴、削瘦不成人形他们怎能不忧心如焚?只怕皇上尚未怪罪下来,唐将军就要不支倒下,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上过床了简直像飞蛾扑火般可悲可叹!

    一个年轻有为、前景看好的青年却毁在情关里,怎不教人对上天的捉弄扼腕呢?

    唐修旻虽驰骋战场,种下不少杀戮恶业,但他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民请命而开创太平!他仁民爱物、慷慨热忱,难道他对全国子民安居乐业的善因不足以抵过他的恶业吗?很显然的,他所付出远比他得到的多太多了。何况他向来对敌人仁慈,只求胜利,并未赶尽杀绝,虽然军令如山,他对待部下却比亲兄弟还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并不因为他平步青云,官衔一路上升,而变得跋扈骄傲,他依然珍惜他周遭的朋友

    以往,他会尽所能地开粮赈灾,也会在军队闲时为百姓们收稻、建屋他的“齐天将军”威名并非建立在他显赫的战功,而是在他所到之处,人民所受到的普遍恩惠,所以他的军队不管走到哪里,总会受到人民夹道欢迎。也因此,愈来愈多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纷纷加入唐修旻的军队行列他们并非盲目崇拜唐修旻,而是唐将军有太多地方可以让他们学习!何况唐将军一向独具慧眼,从不埋没人才,只要认真打拼,唐修旻从不亏待他们。

    好不容易他升上了王爷,不必再东奔西走,过着居无定所的戎马生活。以为此番他镇守云南将是云南子民最大的福祉,不意竟要教云南子民失望了他们引颈而盼的天人将军并不是上天派给他们的救星,只是一个为情为爱失魂落魄的平凡男子而已!

    他们无法理解,天人将军也有凡人的情感世界

    长久以来,人民早已习惯唐修旻背负着重责大任的圣人行径,却从没人了解,唐将军毕竟只是凡人之躯,一切都太苛求于他!他何错之有,他只是在搁下担子后,才猛然醒悟自己太累了。

    老总管叹了一口气,巡完府内一切后,回房安憩。只希望明早天一亮,段姑娘会随着王爷的召唤醒来。

    唐修旻吹奏完一曲后,轻轻放下银笛,不由凝望窗外明月,幽幽叹了一口气。

    明月依然,人事全非想起初相遇时,记忆仍是那般鲜活他爱极了雪儿的活蹦乱跳、忽男忽女、忽丑忽美、忽老忽少的顽皮何时美好时光可以再重现?

    “我不喜欢你叹息”一个熟悉的声音如电流般窜进唐修旻的脑海,他惊喜交加地回头凝视床上的段皓雪,她正试图对他露出虚弱,但却清新的笑容。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他握住她朝他伸出的手,悲喜莫名,激动不已。

    “你一直守在我身边?”段皓雪心疼地摸着他憔悴的脸。“你瘦了,你真傻!”他的痴情也撼动了她整个心弦。

    “我宁愿瘦、我宁愿傻,只要能换回你的生命,什么代价都值得。”唐修旻绽放久违的微笑,坚定地对她说。

    “好了,我现在醒了,可再不许你瘦,再不许你傻。现在你该可以放心休息了吧?”段皓雪眼中闪着感动的泪光,略带命令的口吻:“瞧你,眼眶都快陷下去了!”

    “你刚醒来,我还无法确定这是梦,还是真的,我要守着你,直到日升东方大家都从梦中醒来,你还能对我露出甜美的笑容,我才能真正安心。”唐修旻执着地、贪婪地望着她久未显露的灵活瞳眸依然黑白分明、晶莹有神。

    段皓雪沉默地凝睇他近乎傻气的坚持良久,下定决心似的主动地将身子朝内挪一挪,苍白的粉颊竟泛上难得的嫣红,羞怯地低低邀请:“你可以躺着休息。”

    “这不好吧?明日若下人撞见,是要说闲话的。我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害你!”明知她是好意,但为了保护她大家闺秀的名誉,他却不能冒险毁了她,他舍不得伤害她,即使一丁儿的可能,他都不愿!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除非你不想负责任,那我就不便勉强了。”段皓雪略带暗示地娇嗔道。

    “雪儿,你的意思是”唐修旻再木讷也听得懂她明显的弦外之音。“你肯嫁给我为妻?”

    段皓雪难掩女儿娇羞地点点头,唐修旻欣喜若狂地握住她粉嫩的手背猛亲。他太高兴了,巴不得立即告诉全天下这个有生以来最大的好消息,他心爱的雪儿终于愿意与他共结连理、终生厮守!

    他终于盼到了!

    这一夜,他依然保持君子风范,衣衫整齐地坐着斜靠在床沿,安心地闭目养神不同的是,他始终牵着段皓雪的小手,疲倦不堪的脸上有种安慰的微笑。

    当日出东方,老总管带着女仆端着盥洗水盆及早膳进来时,惊讶地发现一幅恩爱绝伦的景象,王爷端坐着沉睡,脸上漾满幸福表情,而段姑娘则依偎着王爷的手,闭上眼的脸庞透着甜蜜的微笑仿佛一对谪凡的金童玉女,泛着一抹神圣难以言喻的光辉。

    老总管明白事情已有转机,他所期盼的奇迹已经出现!他命令女仆放了早膳及脸盆后,不动声色地又静悄悄地退出房外,深怕惊扰到这对有情人的美梦

    毕竟,这迟来的幸福,王爷已等得太久,也等得太累了。

    总算皇天不负苦山人,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