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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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热潮似乎来得特别早,尤其是在云家。

    打从纪菲离去的那天起,豪华的宅第便弥漫著燥热难耐的气氛。

    云方自纪宅返回后,整个人都变了,活像一只受伤的狮子,利爪犹存,却猛威不再。

    云皓则成天像只无头苍蝇般东闯西荡地找寻纪菲,直至半夜,才拖著蹒跚的步履而归。

    而老奶奶除了在周日,奶妈将嘟嘟带回时,能够舒眉展颜外,其余的时间,总是阴晦地不哼一声,弄得云家上下人心惶惶、进退失措的,生恐一个不慎,惹恼了性情益加古怪的老奶奶。

    一日清晨,老奶奶坐在餐桌前,又敲起了龙头拐杖“黄妈!黄--”

    “来了!老太太”

    “这是什么?”

    “这是咖啡呀!我想,老太太以前--”

    “以前是以前!谁说过我要换的?去!傍我换一杯牛奶来。”

    “是,是!”黄妈忙不迭地应道。

    电铃突然作响。

    “先去开门,看看是谁。这么早的”老奶奶撑起身子,踱著步,心思,该不会是纪菲那丫头吧?!

    一种惊喜的感觉悄然地盘据心头,可是,她猜错了。

    来人是纪秉均,他正大摇大摆地跨进客厅里。

    “先生,你找谁呀?”紧跟在他身后的黄妈直嚷著。

    别说是回黄妈的话,就连行经老太太身边,秉均也只是“顺道”睨了一眼,然后直接冲著楼梯口大呼小叫。

    “云皓,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缩头王八乌龟,有本事就别躲起来!云皓--”

    “你给我住口!”老奶奶的拐杖指向他,愤怒地咆哮:“你刚才在骂谁啊?谁让你乱闯的?”

    “哦?”秉均这才转移目标,重新注意起老人家“你问我骂谁是不是?当然是那个没心、没肺、中看不中用的小乌龟--云皓!咦?你是谁?”

    云皓是小乌龟,那她是什么?千年老龟?!云葛碧秋气得快说不出话来,偏他竟然问她是谁?

    其实秉均不必问也料得著,眼前必是云老太婆那个罪魁祸首。

    “哦--你就是云家那个顽固的老太婆吧?”

    “你说什么?!”

    “怎么?我说的,你听不懂呀?那可能是我省略了太多吧!我是说,你一定就是那个冥顽不灵、脾气又臭又硬、不讲道理、不近人情的老太婆,也就是那小王八的奶奶--”

    “放肆!”

    老奶奶手中的拐杖凌空劈下,幸好秉均身手矫捷,又早有防范,他轻巧地一个闪身,险险躲过这一杖。

    不过,老奶奶的力气可没白费,她的拐杖并没有落空,它结结实实地落在一个人的肩膀上

    “哎哟!痛死我了,奶奶!”那是匆忙赶下楼来的云皓。

    几天以前是云方跌个狗吃屎,现在是云皓误遭毒打

    “嘻嘻”秉均露出“普天同庆”的奸笑。“老太太,现在看来,我可能是误会您了。”他又变得十分有礼。

    误击孙子已教老太太心中万分不舍,几乎忘了要好好修理这个空降的狂徒,然而现在,秉均的话又令她不解了。

    “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原来你也会顺应民情,知道这臭小子该打。不过,下次记得,要大义灭亲,不一定要挑有别人在场的时候,毕竟孙子都这么大了,好歹给他留点苟活的勇气。”

    “你”拐杖又蠢蠢欲动了。

    秉均马上闪到云皓身后,故作好心地撑了他一把。

    “振作点,老兄。虽然你是死有余辜,但是,我仍得感激你见义勇为,替我挨那一下。”

    “纪大哥,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你呀!看你是不是安然无恙?”他随即露出赞叹的表情“看到你还健在,真教我不得不佩服你求生的意志力!全国女性同胞对你的诅咒不说,单是跟这个老太婆住在一块儿,一般人可能不超过三天,不是被虐待致死,就是感到生不如死,干脆自杀算了。而你啧啧!真是奇迹!”

    云皓真的想自杀算了!这个纪秉均分明是来挑衅的。

    “纪大哥,求求你,别再说了,我奶奶最近身体不好。”

    “是吗?”秉均耸耸肩“那也难怪嘛!都七老八十了,脾气还烈得吓人,身体会好才怪!”他拍拍云皓的肩膀“本来我还为了你不能为菲菲负责的事不谅解,现在看起来,我反而必须感激你放她一马,否则让她进了这儿,成了人家的活靶子,我这个做哥哥的,连睡觉都会作噩梦的。”

    “原来你是纪百鸣的儿子?!”老奶奶憋了半天气,终于在血压上升之前,弄清了这个无法无天小伙子的来历。

    “没错!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是纪百鸣的养子,怎么样?”他潇洒地笑着“是不是说到姓纪,就能教您老人家精神百倍?那么孔兰音呢?是不是可以教您备觉兴奋?”

    云皓见到奶奶刷白的脸,忙扯著秉均,试图制止他。

    “别再说了,纪大哥,算我求你行行好,你明明知道--”

    “我当然知道,而你呢?你会不知道吗?那一天你叔叔走后,兰姨说得不够明白吗?而她”他指著老奶奶,大声地宣告:“当年兰姨跟云方的事,她会不清楚吗?既然大家都明明知道,为什么不能谈、不能说?”

    “纪大哥!被了!”云皓烦躁地爬梳著头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那于事无补呀!就算你把云家掀了,菲菲也不会回来的!我找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找不到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赶紧找到她,而你一再地刺激奶奶,只会把奶奶给气山病来!”

    “哼!不用我气她,她早就病了!而且是心病!”

    “姓纪的,你再敢放肆,我马上报警告你私闯民宅!”老奶奶寒著一张脸。

    “去啊!我不在乎!只是吃牢饭罢了!苞菲菲那种身心俱创的痛苦比起来,又算什么?!”

    菲菲?身心俱创?老奶奶的脸色又马上复杂起来,突然显得安静许多。

    “纪大哥,你可有菲菲的消息?”云皓垮著脸问。

    “有!可是,没必要告诉你!”

    “真的?!”他喜出望外,紧抓著秉均追问:“那你快告诉我,好吗?求你,拜托你”“告诉你也行!但是,你必须先回答我,你见到她以后,又想怎么做?是继续替她伪造身分,让她过著妾身不明的日子,然后等身分暴露,再教她认栽走路吗?!”

    云皓被问得无话可说。

    “还是你打算自力救济,全力争取她,不惜背叛老太君的旨意,甚至脱离云氏?”

    老奶奶也紧紧地注视著孙子的反应。

    云皓颔首不语。

    秉均立即跳脚了“你不能作主了,是吧?看你那一副孬样,我真不知道菲菲的脑子是不是秀逗了,才会看上你这种懦弱、没有主见、只会当云家寄生虫的男人!”

    “你给我闭嘴!”云皓突然咆哮起来,他比秉均弹得更高“什么叫孬样?什么是懦弱?谁说我没有主见?谁说我是寄生虫的?你以为什么叫勇气?奶奶含辛茹苦地把我抚养长大,年纪又那么大了,你以为我为了爱情去闹家庭革命,甚至冒著气坏她的危险,就算有主见了吗?你以为菲菲会希望我为了她,干脆连家也不要而远走高飞?我爱菲菲,甚至不惜放弃云氏的继承权,但是,我不能放弃奶奶如果有一天你跟我一样,你又会怎么做?奶奶的年纪已经大了,如果我在这个时候离开她、伤害了她,我可能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而菲菲跟我还年轻,我们有时间去等,等到奶奶回心转意”

    一阵感动冲击著老奶奶的心。

    “你跟菲菲可以等,但是,就怕她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秉均虽然能体谅他的难处,但此趟可不能虚行。

    “这”云皓又慌了,不自觉地朝奶奶望着。

    老奶奶依然在沉思,这下子怎么办?想下台,也得有个阶梯才行呀!

    “喂!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呀?亏得你孙子那么孝顺。”秉均又恼火起来“我妹妹到底哪一点配不上你孙子?又有哪一点不讨你喜欢的?”

    “我没说过不喜欢她!”

    “那不就结了?你还反对个什么劲儿?就为了兰姨抛弃了云方,而使云方万念俱灰、离乡背井?或是你还为了面子挂不住而怀恨在心?喂!这可是你孙子的终身幸福耶!难道你要他成为第二个云方?我看,你是真的愈活愈胡涂了,说云方有心结,倒不如说你有心病。这也奇怪了,为什么你从来只会反对?像当初云方跟兰姨--”

    “住口!你知道什么?”老奶奶斥断秉均的阔论高谈,愤慨地说;“你以为我不希望云方他们叔侄俩赶紧讨房媳妇,好让我抱孙子吗?这说来说去,都得怪孔兰音那女人水性杨花、见异思迁。没错!我是反对过云方跟她在一块,可是,后来我也相心通了,不过是女的年龄大了点嘛!虽然他们打算悄悄地举行婚礼,令我很火大,可是我还是赶去参加了。我原是想成全他们,哪晓得,正好赶去看一场闹剧!之后我找人调查过,孔兰音从婚礼上走掉之后,就是被纪百鸣带走的。你们说,这算什么?”她愈说愈恼。

    “经过这个打击后,云方整个人都变了,最后,甚至连这个家也不要,一飞就是美国那么远。当时,云皓正在服役,云皓他姐姐又住校不常回来,整个家就剩下我一个老太婆,想见儿子一面还得坐上老半天的飞机,你倒说说,我哪里做错了?这一切全是那女人害的。”老人家说到心酸处,不禁泪眼迷蒙。

    “奶奶”云皓不知如何安慰奶奶。

    奶奶一生好强,从不向人诉苦,更甭说掉泪了,就连当时,他自兵营休假回来,询及叔叔的事时,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被女人甩了,就想到事业了。年轻人,本来就是要好好奋斗才是!”她从来没说过一句想念叔叔的话。

    纪秉均见状,也有些发窘,他宁可挨老奶奶的杖,也不要见她流泪。他舔舔下唇,心想,总得残忍些,不挖疮取脓,伤口哪会痊愈?

    “我想,兰姨之所以会那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再说,那也是过去的事,与云皓跟纪菲何关?话又说回来,像你这样子成天把仇恨挂在心头,好像云方的一生真的毁在兰姨手上似的,那不等于是时刻提醒云方,别忘了定时自舔伤口吗?,还说是什么英明果决的铁娘子,竟然那么脆弱、不堪一击,只会逃避现实罢了!”

    “你说够了没有?!”收拾好心情,这回,老奶奶只是皱皱眉头。沉默片刻之后,她喊:“黄妈!”

    “你你干什么?”秉均心想,不会真的要报警吧?

    老奶奶不睬他,迳自向黄妈吩咐道:“替这个人倒一杯水,免得他喝死了。”

    黄妈依命端来一杯水。

    秉均小心翼翼地接过杯子,望着高深莫测的老奶奶,心中暗忖,只听过这老太婆拿拐杖打人,好像不曾耳闻她下毒葯吧?不过,他还是没敢喝。

    “现在,你可以告诉云皓,纪菲人在哪儿了。”

    “奶奶,你是说”

    老奶奶咳了声,故作威严地开口:“再怎么说,她肚子里的都是咱们云家的骨肉,这个孩子当然得带回来。”

    “那大人呢?你只说要孩子,那纪菲你又怎么打算?”秉均马上问道。

    这小伙子怎么那么蠢?!难道非要我这老太婆俯首认罪不可吗?孩子在她肚子里,要小孩,当然得要大人。枉他那番精辟的高论点醒了她。

    “你只管带云皓去找她就是了,真奇怪!你管得未免也太多了。”

    “我为什么不能管?她可是我妹妹!”秉均抗议道。

    “是你妹妹又怎样?你能管她一辈子吗?告诉你,过去她是你妹妹,但是从现在起,她更是我们云家的媳妇,她肚子里可是云家的种,如果你不带云皓去接她,害她有所闪失的话,我就唯纪家是问!”

    这老太婆真霸道,可是,这回是霸得可爱极了。

    “奶奶,你”云皓几乎喜极而泣。

    “少废话!如果你没法子把人带回来,我一样会敲你的头。”

    云皓只能猛点头,然后向秉均询及心上人的去处。

    “其实几个小时前,我们曾经接到她的电话,听得出她很伤心,还直说她快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啊?!”老奶奶和云皓同时失声大叫。

    “兰姨一再的劝慰她,才问出了原来她在澳底的海边。”

    “什么?!她不会是”云皓急坏了。

    “兰姨也是怕她一时想不开,所以赶了过去,结果--”

    “怎么样?结果呢?”这次是老奶奶打断了他的话。

    “结果兰姨在海滩上发现了一具女尸。”

    “咚!

    秉均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云皓已经瘫倒在地,昏了。

    “喂老太大,你别也昏了!”他赶紧搀住老奶奶软趴趴的身子“那不是菲菲呀!我没说是她嘛!其实菲菲已经被兰姨带回家里了!”

    这几句话马上又为老奶奶虚弱的身体注入强心剂,她马上撑直腰杆。

    “真的?!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稍作停顿,她又横眉竖眼、杀气腾腾地吼:“臭小子!话不一次说完!”她举起拐杖,锁定目标。

    这下子,秉均可呼天抢地了。

    “我是想说完的,是你们一直打岔的嘛哎呀!救命啊”他拔腿直冲,飞也似的逃出云家。

    ****

    “是你?你来干什么?”

    云方返回木屋,没想到会遇到兰音。

    他的语气并不好,可是兰音却不以为意地笑了。

    “我猜你一定布这里,果然没错。”

    她是了解他的,可是,她却也伤透了他的心。

    几年前,他们在木屋邂逅而结识,云方拜倒在地温柔的风采中,甚至不惜违逆母亲,偕她远赴乡下的一所教堂,正要为她戴上戒指时,没想到

    “我来,是想跟你谈语嫚的事。”

    “语嫚?!”那个愚蠢无比、胆大妄为的女人?!她伤他更甚!

    从来没有女人可以那么凶悍地拒绝他,包括兰音。

    “有什么好谈的?”他生气的吼。“难道你真的打算放弃她?”

    放弃她?他是真的想,也在努力著,可是,那残存在木屋里的气息,总是可恨地折磨著他。

    “那似乎不劳你操心,不是吗?”

    兰音见他依然桀骜不驯,大大地叹了门气。“难道你还是那么恨我?”

    面对她直截了当的问话,云方坚定的信念反而模糊了,他真的恨她吗?

    兰音突然语出惊人:“也许你不知道,其实菲菲是我的亲生女儿!”

    “什么?!”

    她安详地往石椅上坐下,然后才悠悠地开口:“她是我跟纪百呜的女儿。我十八岁那年,因拜师学艺而结识了他,没多久,我们就陷入热恋。可是,百呜已经有了妻子,我明明知道,却还是无法自拔”她顿了顿,脸上因回忆而表情丰富。

    “师母,也就是百鸣的妻子,是个传统而善良的女人,她对我-直很好,好得让我痛恨自己。就在我发现自己怀孕的同时,师母也不争地患了胃癌,在当时,我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离开百鸣。第二年,我生下了菲菲,想不到有一天师母突然找到我,对我说,她愿意扶养孩子。我吓了一大跳,以为师母什么都知道了,可是,她的态度又让我觉得她根本不知情,只是不忍心我成为未婚妈妈。她说她最大的遗憾是没能替百鸣生下一儿半女,所以她打算扶养我的孩子,并且领养个男孩后来,我就把孩子交给了她,也一直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女儿了;可是,就在我答应你求婚的前两天,百鸣来找我,说师母过世了,并且交给我一封信”她拭著眼角,双眼茫然地望着窗外。

    “我看了信之后才知道,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她甚至请求我原谅她的自私,当时她无法成全我们,只是贪婪地想让百鸣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她在信中直要我别内疚,因为感情是强求不得的,她跟百鸣的婚姻全是她父亲一相情愿的撮合,她一再求我回到他身边,代替她去尽一个妻子未完的义务”

    “所以你才会从婚礼上临阵脱逃?”

    兰音点了头。

    “其实我一直在思索自己的感情,不能否认的,当时年轻热情的你确实带给我许多欢乐,可是当我再见到百鸣时,我才明白,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他。然而,基于对你的愧疚感,却使我拚命地想压抑、想藉助其他力量上忘怀可是,那对你是不公平的,我无意去伤害你,但若继续下去,只有伤你更深!”

    听完她的话,云方的内心涌上一股好生奇怪的感觉。

    原来地跟纪百鸣还有此段曲折的情路,难怪她会舍他而去他不柰松了口气,原来自己的“惨败”是情有可原的。

    云方不由得暗暗心惊,难道自己多年来所在意的不是她,而是挫败的自尊?抑或只是一份自信心?

    “小方,其实,我也曾经认真地替你想过,你真的那么爱我吗?你有没有问过自己?”

    “我”

    “其实你爱我远不如爱你自己,对吧?”

    “这”云方搔著头,有些赧然,但面对她清澄的眼睛,随即释怀莞尔“或许吧!这么多年来,什么事都在改变,倒有一点没变,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你反而比我还清楚。”

    “那是因为旁观者清,就像你跟语嫚之间的感情。”

    又提她!兰音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他的感受,而语嫚却可以不露痕迹地驾驭他的知觉。

    “为什么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其实她是爱你的。”

    “你怎么知道?是她告诉你的吗?”他两眼马上发亮。

    “她怎么可能告诉我?她知道我跟你的事之后,就执意搬走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在吃醋。不过,她一直对我强调,不关任何陈年往事。小方,或许你表达得不够清楚,她在乎的,是你的一句话。”

    “一句话?什么话?”

    “笨蛋!就是我爱你呀!”秉均突然冒了出来。

    他躲著偷听好一会儿了,看见云氏特有的蠢相又现,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才冲了出来;那句“我爱你”一道出,他马上全身抖了两下,作呕吐状。

    “哎呀!肉麻死了。这种话还是留给云皓说来得自然些。你们不知道,那小子去接菲菲的样子,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我千交代万嘱咐,要菲菲好好整他,哪晓得女大不中留,人家十八般武艺还没使尽,她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欢天喜地的跟人家走了。唉!他们走了之后,我是干呕了半天,家里的鹦鹉倒学会一句话:我爱你!”

    兰音被逗笑了。

    云方则笑得很牵强。

    “干嘛摆著一张若瓜脸?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连鸟都会说,难道你不会?”秉均取笑完云方后,才又由衷地说:“不过,若真要教我对一个女人说,我的舌头不抽筋才怪!”

    “秉均,话别说得太快哦!”兰姨笑道。

    秉均拍拍胸脯“superman说的,准!”

    ****

    语嫚整装好预备外出,秉均突然撞了进来。

    “瞧你!急什么?!找我有事吗?”

    “其实也不算什么事,是有个人要我交样东西给你。”

    “哦?”秉均交给她一幅画。

    她一看,马上红了眼眶。

    那是木屋外,桃花朵朵飘曳一地,椅内那个裙角飞扬、秀发微鬈的女人正合眼休憩,唇角犹扬著甜美的弧度

    那是她!而作画的人是

    画的右上角有两行小字--

    桃花依然笑春风,

    人面不知何处去。

    “是云方,是不是?”她努力抑住心中激荡的情愫。

    “咋!你真厉害呢!如果他知道你一下子就清著,一定会很安慰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他没机会知道了。他把画交给我以后,就搭机回美国去了。”

    “啊?!”她整个人像被狠狠地痛击一拳。

    “或许这样子也好!省得他老是对你纠缠不清,你可以落得清静些”

    “死小黑!臭小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语嫚突然大声叫起他小时候的浑号,接著,她控制不住地痛哭起来“你知道什么?谁要他走的?他竟然敢不声不响地说走就走,骗子!全是骗人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喂,你别哭嘛,都怪我!”秉均拍了自己两下巴掌,他原是想藉此引她表态,可是,见她愈哭愈凶,他也慌了。

    “当然怪你!谁教你不留住他的?谁教你多事替他送画的?你不会教他自己拿来吗?”

    “是你自己说,永远不要再见到他的嘛!”

    “你哎呀!你真是笨死了,我”她愈想愈伤心,竟然没有人了解她的心事!

    这一哭益发不吋收拾,秉均只好把肩膀靠过去,承受她那一脸的眼泪、鼻涕。

    躲在窗外的云方,原本正因语嫚为自己掉下成串的泪珠而暗自陶醉,待见到她钻进纪秉均的胳臂里时,顿感事态严重,马上按捺不住地冲入屋内,一把推开他们。

    “喂!小子,别演得太过火,你可没说有这一幕的!”他凶狠地瞪著秉均,然后,一把把语嫚拉向自己。

    她可愣住了“你不是已经”接著,她恍然大悟地看向秉均“是你?!”

    秉均马上无辜地摇著手“不关我的事”同时向门口移步。

    前不久在云宅遭追打的余悸犹存,为了明哲保身,他一溜烟地遁身逃逸。

    “不关他的事,是我!”云方把她的身子扳正,面对自己。

    他俯低身子,鼻尖几乎触及她的脸,距离近得令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发现自己在颤抖。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意我?”

    “那那又怎么样?如果我不不呢?”她甚至开始口吃了。

    “如果你不在意我,那”他的手指轻轻地抚著她的眉、眼直至颤抖的唇,仿佛导电般,震得语嫚脑袋轰然,她必须紧闭双眼才能集中精神,听他说话。

    “那我将不计任何方法,让你在意我!”

    追随他手指的,是他柔软的唇。

    他的唇捕捉住她的粉靥,她的唇

    云方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但是,他所有的深情全倾注在那温柔、绵长的吻中。

    “你好傻!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去美国?要走,我也会带著我的新娘子一块儿”

    “谁说过要嫁给你的?”被他紧紧钳在怀里的语嫚娇嗔道。

    “咦?除了我,你还可以嫁什么人?”

    “你”语嫚气得想推开他,却被他更使劲地抱住“我不会放手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你跑了,难道要我当一辈子的钟楼怪人?”

    语嫚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嫁给你也可以,可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行!十件也无妨。”他好爽快。

    “以后你的梦里不许出现别的女人,更不许在梦里喊别的女人的名字!”

    “啊?!”云方为难了,作梦可以用理智支配吗?

    “怎么样嘛?”

    “好好呀!”他支吾应道。

    如果日后有个岔儿,说不定他会在熟睡中被袭击!原来结婚也不尽然是美事一桩,只是,他己经来不及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