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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匆匆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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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时多,才是被称颂为“日光之城”的拉萨,一日日照将尽的时间,浑圆如火球的太阳渐渐落下,紫红橙黄的余晖遍洒于布达拉宫金顶上,之后反射出更加璀璨斑烂的万千光芒。

    已经十岁,虽然长高了一点,但是,依然白白胖胖,可爱得像团小面团的如来坐在布达拉宫的平台上,在叫人眩目的光晕中,努力地睁大眼,一贬不眨地看着婉蜒的石阶出口,口中念念有词。

    “一万八千四百四十五,一万八千四百四十六,一万八千四百四十七一万八千四百五十二呜师兄骗我”

    由午后一直坐到现在,如来已经坐得很累,口很干,眼睛很困了,而且也觉得很委屈。

    师兄骗人!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噘着唇,眼睛内水光闪烁,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在一直空荡荡的石阶上,终于,有一个人头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了。

    单是看那头混杂着金和黑的头发,如来已经兴奋得跳起来,大叫着跑过去。“师兄!师兄!”

    跑得近了,刚要扑上去,眼角却突然掠见北冥浩天用手拖在身后的几具妖兽的尸骸,不由吓一大跳,栗然顿步。

    北冥浩天知道吓怕了他,摆摆手,放声叫来其它僧侣将妖兽的尸骸抬走,接着,蹲到地上。“如来,为什么出来?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你在房间等师兄回来讲睡前故事给你听吗?”

    如来摸着胸口,刚定下神来,一听见他的话便马上喊叫起来。“师兄说谎!你明明说只要我数一万声,你就会回来的,如来已经数多很多很多,师兄也没有回来!”

    “哦?真的?”北冥浩天好笑地勾起唇,眼角几道性感的笑纹显得更深,伸手摸一摸他气红的小脸,再碰一碰他攥紧的小拳头。“我的小如来,我可爱的小猪,你数到多少了?”

    “已经由一数到一万八千四百五十二了!”粉唇噘得高高,如来圆软水嫩的小脸上满是嗔意。

    “是吗?”北冥浩天摸着鼻尖,感觉有点尴尬。他只是随口说说,想不到这个傻孩子竟然真的在数。

    “师兄不守信用!”如来用指尖指着北冥浩天,脸上的表情认真得可爱。北冥浩天只得直接认错。“好了!好了!是师兄错,师兄讲故事赔罪,今晚多讲两个故事,好吗?”

    “嗯!嗯!”如来的双眼立即光亮起来,连连用力地点头。

    北冥浩天疼爱地笑了笑,将他抱起来,说。“那么我们回房吧。”

    “好,不过,先到后花园去看娜娜,好不好?”

    听到如来的要求,北冥浩天微微压下眉头,似乎有点不愿意,不过,看着如来充满期盼的小脸,他始终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好吧,我们先去看娜娜。”

    娜娜,其实就是当日如来在角布山山上降伏的那一头妖兽,当然,现在已经不再是妖兽了,只是一头罕有的雌性白老虎,就住在布达拉宫的后花园中。

    罢进入后花园,如来就从北冥浩天怀中跳下来,向左旁的石堆跑去。

    在石堆中央,两头有着美丽毛皮的年轻白老虎正在扭打耍玩,一看见如来走进来,便争相向他扑过来。

    “吼!吼吼吼!”如来被扑倒,压在虎爪下,两条湿漉漉的舌头来回舔着如来的脸蛋儿,引得他吃吃地笑起来。“小白!小小白!嘻嘻嘻!很痒呢!好了!别再舔了,一会儿再陪你们玩,让我先看看你们的妈妈。”

    从地上起来,抱着两头老虎的头各亲一下,如来拉着从后走来的北冥浩天,向另一头伏在大石上一动不动的老虎走去。

    “娜娜,我们来了!”

    娜娜耷拉着头躺在一块平滑的大石上,舌垂在外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看见主人来了,也只是摆摆头,发出两声低沉的呼吸声。

    “奇怪?我明明已经医好你,为什么你还是委靡不振的样子?”如来不解地眨动着大眼,凝聚心神,一双手散发出淡淡灵波,在牠颜色黯淡的毛皮上来回探索。“好像没事,但是,心跳、脉搏都很虚弱,娜娜,娜娜,你那里不舒服?”

    老虎当然不懂得回答他的问题,满腹疑惑的如来转为向北冥浩天看去。“师兄,娜娜是不是又病了?”

    “唔”北冥浩天难得地迟疑起来,半晌后,才答。“可能牠太累了,我们先回去吧,别打搅牠了。”

    “但是,如来想陪着娜娜,师兄,师兄再留一会儿吧”如来一边依依不舍地抱着娜娜毛茸茸的身体,一边看着北冥浩天将声音吊起来撒娇,北冥浩天皱起眉头,不太情愿地点点头。“只留一会儿。”

    他刚说完,如来便高兴地欢呼起来。“如来最喜欢师兄了!”

    “嗯!知道了,陪娜娜牠们玩吧。”北冥浩天敷衍地拍一拍他的头顶,神色并不显得特别高兴,在如来转身后,更翻一翻白眼,在唇边喃喃自语。“因为一只畜生?那样我可高兴不起来。”

    如来当然听不见他的自言自语,一边用五指作梳为娜娜梳理毛发,一边哼着歌儿。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

    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

    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

    哦,我看见,

    一座座山川,一座座山川相连,

    呀啦索,那可是青藏高原?

    是谁日夜遥望着蓝天?是谁渴望永久的梦幻?

    难道说还有赞美的歌,

    还是那仿佛不能改变的庄严?

    哦!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相连,

    呀啦索

    童稚的歌声随着优美的曲词高低跌宕,在空中绕旋,北冥浩天就坐在旁边的大石上,静静聆听,脑海中思潮起伏,一双深邃得发黑的眼睛看着背对着他,抱着老虎,高兴地哼着歌的如来,轻声说。“如来,你喜欢娜娜吗?”

    如来头也不回便答。“当然了!”

    “那么如果有一日牠死去呢?”

    “什么死了?为什么会死?”如来回过头来,本已浑圆的眼睛瞪得更圆,雪白的小脸上满是惑然。

    北冥浩天探长手将他拉进怀中。“你现在的确是用灵力将牠的病医好,把牠从病魔手中救活过来,不过我的小如来,你有想过吗?以老虎来说,娜娜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虽然你令牠不用病死,但是牠迟早都会死于衰老。”如来先是扭着眉头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接着,就灿开笑容,用力摇头。“不会!因为我会再救牠!”

    “如来,不是这样的。”天真的回答令北冥浩天有点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来。“年岁尽就会死这是人,是万物的天命,你可以令重病的康复,你可以令受伤的痊愈,但是,若然牠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以你的力量是不可以救活牠的,你令本该死于疾病的牠可以生存下来,其实,可能只是将牠的痛苦延长。”

    北冥浩天变得沉着的声音,还有太过严肃的话题都令如来感到不知所措,卷长的眼帘急速扬动数次后,他说。“但是我听到我听到娜娜说不想死,而且,师尊也常常吩咐我帮助来求医的叔叔,姐姐们,如来可以救他们,为什么不可以救娜娜?”

    “那本来就是错!”北冥浩天低声嚷道,神色带着淡淡的不悦。

    自从两年前,如来在角布尔日山上无意识地降伏妖兽之后,一直潜藏在他身体内的能力就如同溶解的冰川一角,渐渐地流泻出来。

    起初,只是令枯萎的植物再次碧绿,但是当其它人发现后,就变成由各地来布达拉宫求医,身患绝症的人们的仙丹灵葯。

    利用一个不解世事的孩子的力量,去扭曲人的生死,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北冥浩天总是这么想着。

    “如来,你知道吗?佛的慈悲需要付出代价,你每救一个该死的人,就要背负他们身上的罪,他日,当他们犯下罪孽,即使只是很小的罪,亦会为你带来痛苦。”

    相对于北冥浩天的严肃,如来显得很轻松。“不会!不会!每次如来帮人治病的时候,如来都有问:你将来会作恶吗?大家都说不会!不会!”

    “你相信?”北冥浩天呶呶唇,英俊的脸上带着淡淡不屑。

    “为什么不相信?”如来理直气壮地反问,镶在脸上的一双眼睛光亮透澈如两颗黑水晶。

    在他率真无邪的眼光下,北冥浩天微感哑然。

    为什么不相信?应该怎么向一个纯真得像张白纸的孩子解释

    在他的沉默中,如来孩子气地吐一吐舌头,神神秘秘地附在他耳边悄声说。“其实我有偷听他们的心声,他们在心里也说了同样的答案。”

    天真的孩子!北冥浩失笑,接着,摇摇头。“如来,人心复杂,软弱,变幻,只怕就连心的主人也难以完全控制自己的心,在答应你的那一刻,他们或许真心真意,不过,之后呢?”

    “师兄如来如来不明白你的意思”雪白的牙齿咬着唇,如来脸上的神色一片茫然。心也会说谎?五时花六时变?为什么?

    看着他依然迷茫的神色,北冥浩天也懒得再解释下去,耸耸肩,心忖:还是算了!再说下去他也不会明白。

    “我的小如来,我单纯的小宝贝,你要记住一件事。”捧着如来柔软的脸颊,北冥浩逃谒正容色,一字一字地说。“世上的罪皆来自人心,要人不犯罪,简直就好像要天不黑,要地球不转一样困难,别随便相信他们,否则,只会为你带来无尽的伤心与失望。”

    “嗯!知道了!”如来皱起弯弯的浓眉,垂着头,努力地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地收入脑海中,脸上是认真又带着疑惑的表情。

    觉得他可爱得像个乖宝宝的北冥浩天疼爱地摸着他的头,唇凑前,正要亲一亲他水嫩的脸颊时,眼角一掠,正好看见五,六个憎侣从小道走近。

    北冥浩天一眼就认出他们是达赖身边的武僧,心中微感不悦,但是脸上不露声色,抱着如来上前迎接。

    交谈片刻,北冥浩天将如来放到地上,一睑笑意从容地说。“如来,师尊有事找我,你一个人先回房去,好吗?”

    “我也去!”如来兴致勃勃地嚷道。

    北冥浩天尚未回答,一个武僧已抢先说。“对不起!活佛大人,达赖喇嘛有交代过,你不可以跟着来。”

    “为什么?”如来不解地瞪大眼睛,为什么他不可以跟着师兄一起见师尊

    “这”武僧哑口无言,不懂得回答。

    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北冥浩天勾起唇角冷冷一笑,接着,出来打圆场。“师尊总有他的理由,我的小如来,乖乖回房去吧。”

    如来不依地将粉嫩的唇吊得半天高。“故事”

    “乖,我去去就来。”

    c8m在几个武僧的催促下,北冥浩天只随便哄了一句,便匆匆随着他们离开了。独个儿被留下来的如来不开心地用指头绞着衣,拖着脚来回踱步。

    一会儿后,他忽发奇想,不可以正大光明地跟去,他可以偷偷跟着去呀

    “嘻嘻我是聪明的小如来嘻嘻”如来用小手掩着唇,一边吃吃偷笑,一边向北冥浩天他们消失的方向走去。

    达赖的寝室就在白宫顶楼的东日光殿内,如来避过守在廊道上的武僧,悄悄地爬上镶嵌金玉的柱子,从房顶的气窗钻入日光殿内的侍卫室。

    平日至少有五,六个武僧留守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如来疑惑地张望一会,便向在旁边的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关得严实,隐隐传来说话声,如来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应该正大光明地叩门,还是就这样站着等北冥浩天出来,苦恼地在原地踱步之际,书房内突然传来极其响亮的金属碰击声。

    如来吓了一跳,接着,不由得好奇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禄禄地转了两圈,他将头凑近大门的匙孔。从小小的匙孔看进去,只见书房内亮着橙黄的台灯,北冥浩天背对着他被几名武僧包围着。

    因为方向的问题,如来无法看见他们的神色,但是,就清楚看见平日总是神情和蔼的达赖现在满脸怒气,指着被围在中央一动不动的北冥浩天不停地怒骂,并激动地以手上的黄金法杖敲打地面。

    不知道师兄做了什么坏事,令师尊如此生气?如来想。

    因为距离太远,加上被金杖发出的剌耳声音干扰,他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几个单字和词语,好像“妖”“魔人”“目的”“心怀不轨”等。

    难道是在商量对付近日入侵拉萨的妖兽?但是,这几个月,师兄已经奉师尊的命令四出杀死很多妖兽了,师尊的表情为什么这么愤怒?觉得师兄做得不好

    明亮的大眼骨碌禄地转个不停,如来满腹疑惑地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答案,却见房内的达赖仿佛越骂越气,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通红,偷看的如来完全摸不着头脑,看了一会儿,便将注意力放到他最关心的北冥浩天身上,却见北冥浩天负手站在书房中央动也不动,如来甚至看见他举起手,做出一个好像在打呵欠的动作。

    啊!笨师兄!想气死师尊吗?果然,达赖立时气坏了,一张脸由通红变得发黑,手上金杖高高举起。

    啊!如来惨不忍睹地闭上眼睛。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想象中的痛叫声并未出现,如来好奇地将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线,再次向锁匙孔凑去。

    本来灯光柔和的房间内倏然暗黑一片,如同笼罩在重重黑色的迷雾中,甚么也看不清楚,如来迷惑地连连眨着眼睛,好一会儿后,当黑雾散开,他终于可以看见书房内的景物时,疑惑与好奇都变调了。

    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师尊,还有武僧们都倒在地上?

    如来脸上的那双漂亮乌黑的眼睛,霎时瞳仁收缩如针,因为他看见达赖脸色紫金,口角噙着一丝鲜血,在地上挣扎着起来,但是,如来留意到,他手脚的动作非常奇怪,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着,令他无法从地上起身。

    其它倒在地上的武僧情形相同,就好像离水的鱼在地上挣扎,看着完全超出想象的情况,如来咬着唇,感到不知所措。

    发生什么事?师尊他们受了伤吗?为什么会这样

    所有人都倒下了,唯有在书房中心的北冥浩天依然屹立不摇,属于达赖的金杖不知何时已经在他手中,闪动着冷酷的金属光芒。

    难道是师兄对师尊他们做了什么?

    可怕的念头令如来倒抽一口凉气,浑身冷飕飕一片,脑海紊乱,如来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上房门的门把。

    手刚动,本来背对着房门的北冥浩天已经惊觉,猛然转过身来,两眼如刀,穿透房门,直剌如来心坎。

    如来倏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从未有过的肃杀寒气,脑海中时被深不见底的阴暗蒙蔽,双足发软,小小的身子失衡地向后跌去。

    “啊啊!”

    可爱的头颅即将撞上地面,一条人影骤然夺门而出,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手将他拦腰抱住。

    如来惊魂未定,头顶上已响起熟悉至极,总是带着温和疼爱的声音。“如来,我不是叫你回房吗?”

    抬头看向抱着他的北冥浩天,纵使身子在发抖,纵使刚才所见令他满心惶恐不安,他依然抖着唇叫道。“师师兄”

    “乖,我的小如来。”北冥浩天微笑,伸出左手轻轻一抚他微微发白的脸颊。温柔的语气,神态令浑身绷紧的如来松一口气。“师兄”

    “我的小如来这时候还叫我师兄,也不枉我如此疼爱你。”北冥浩天的唇角勾得更高了,摸着他脸颊的指头悠悠滑动,在眉心的鲜红泪痣徘徊摩挲。“伤脑筋!不想你看见的你都看见了,我的小如来,我该拿你怎么办?”

    说话中包含微妙深意,年幼的如来尚未明白过来,达赖却吓得大叫起来。“北冥浩天!你别碰他!”

    北冥浩天含笑,连眼角也没有向他看一眼,只对如来说。“如来,你怕吗?”

    如来看一看达赖,再看一看倒满地上的武僧们,神色有点迟疑,但依然摇摇头,嗫嚅着声音说。“不怕。”

    微笑,北冥浩天弯下腰,正要在如来水嫩的脸颊上落下奖励的轻吻,耳畔却又响起一阵叫骂声。“妖孽!快离开他!你刻意接近我们,到底有何目的?”

    “目的?”脸上勾起嘲弄笑意,北冥浩天终于向达赖看过去。“我到布达拉宫的目的早已经坦白道出,就只是学佛修行,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想见识何谓无量佛法,什么是我佛慈悲。”

    达赖忿然怒暍。“荒谬!”

    北冥浩天不在意地耸耸肩。“随便你怎样想!留在布达拉宫十年,我总算见识到我想看见的东西了。

    说着,他深邃的眼睛看向不知所措地绞着指头的如来,眼神明显柔和,但是,当眼睛再次移动,看着达赖时,却又变得冷淡。

    用食指指着达赖,北冥浩天说。“不过,不是你令我看见。达赖,你只不过是一具徒具其名的躯壳。所谓观音化身,经过千万年来世俗的污染,早已经什么也不剩。”

    “你!”达赖怒不可遏地大嚷起来。

    北冥浩天搔一搔耳朵,受不了地说。“闭嘴吧!你太吵了!”语末是仿佛带有魔性的铿锵回声,达赖与在场的武僧同时浑身发震,晕厥过去。

    满意地点点头,北冥浩天再次垂头,向呆头鹅般的如来问道:“我的小如来,要随我离开吗?”

    如来愕然,傻愣愣地瞪圆眼睛,抬起头来反问。“离开?为什么?要到哪里去?”他在布达拉宫长大,布达拉宫就是他的家,他要到哪里去?又可以到哪里去?

    一片惘然的神色,已经令北冥浩天知道他无法在一时间下定决心。

    北冥浩天亦无意逼迫,洒脱地摊一摊手,说。“那就罢了。”

    抬头仰望屋顶,他向来笑意盈盈的俊脸上却难得地浮上少许伤感。“本来我是很想亲眼看着你长大的,可惜我们之间的缘份在今天就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师兄?”如来不明所以地唤着他,粉嫩的唇办颤颤抖抖,师兄在说什么?为什么不可以看着他长大?不明白!不明白!

    北冥浩天举起左手,以拇指指甲在食指指腹上轻轻一划,一滴鲜血从肉里渗出,他定睛注视,双目神光聚结,指腹上倏地泛起闪烁冷光,血珠与光芒结合,变成一颗柱状红宝石。

    “来!这个送给你。”北冥浩天笑着拿起如来的手,将宝石放在他柔软的掌心内。“当你长大后,如果还想看见我,就用它来呼唤我吧!即使海角天涯,我亦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

    “不要!我不要!我只要师兄!”醒悟过来的如来一手将红宝石扔掉,扑前,紧紧抱着北冥浩天的大腿。

    北冥浩天疼惜地摸着他柔软的发顶,轻声说。“有生就有死,有聚自然亦有散,如来,人生世上充满无奈与痛苦,虽然残酷,却是你必须面对的事实。”

    如来摇头,拼命地摇头,雪白的小脸满是泪湿。“师兄!不!你不可以走!不要丢下如来,不要不要。”

    “以后师兄不在你身边,你就要长大了”伸手,温柔地抹拭他脸上的泪珠,北冥浩天沉声说。“如来,你是众人眼中的活佛,所有人都认为你肩负重责,但是,你就是你,没有必要为了别人而扭曲自己,别盲目追随,别茫然遵从,走你自己想走的路吧!这才称得上活着,知道吗?”

    “不知道!不知道!如来什么都不知道!”如来哭叫着用力摇头,沿着脸颊滑下的晶莹泪水彷如无数大小珍珠撒满衣襟。

    徒劳地尝试抹干如来的眼泪,却只能看着更多浑圆的泪珠从他指缝间流走,北冥浩天发觉自己的心竟有阵阵剌痛的感觉。

    自己真的越来越充满感情了,北冥浩天微微勾起唇角自嘲地想。

    “师兄!师兄!别丢下如来!不要不要!”如来一边哭着,一边用双手将北冥浩天抱得紧紧,北冥浩天知道不可以无了期地胶着下去,微微垂下眼皮,抬起左手,指头往如来眉心上的泪痣轻轻一点。

    如来只觉眉心传来一阵刺痛,眼前发黑,来不及说出半个音节,小小的身子左右晃两晃便晕过去了。

    在无尽的黑暗中,北冥浩天温和沉着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彼方而来。

    我的小如来,我的小痹猪,我的小宝贝,再见了!希望在我们真正再见的时候,你所拥有的至善至美依然不变!”

    昨天的布达拉宫虽然少了一个人,但是今天天上的太阳依然高高升起。

    清澈晨光令地上的草木看起来特别碧绿无情,在布达拉宫的后花园内,穿着黄色僧衣的如来正跪在地上,努力地用小手挖出一个泥坑。

    一个路过的年轻僧侣停下来,好奇地问。“活佛大人,你在做什么?”

    如来没有抬起头,只轻声答。“做坟墓。”

    僧侣愣住了,眼睛不解地左右转动,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大树下,有两头伏在地上的年轻老虎静静守护着赭红披挂覆盖着的巨大尸骸。

    侩侣明白过来,微觉伤感地叹一口气。“原来是娜娜前几天看见牠,还很精神的,怎会突然就你没有救牠吗?”

    “救了,但是,没有用。”

    “啊?”为什么没有用?活佛的能力就连身患绝症的人都可以治好,怎会救不了一头老虎。

    僧侣疑惑地张开口,不过,又觉得自己的疑问太过无礼,始终忍耐着没有说出来。

    依然没有抬头,如来却仿佛已经看透他的心思,停下手来,定定地看着自己沾满泥巴的十指,说。“我救不了牠,因为牠是死于天命的。”即使他用尽方法将灵力送到娜娜体内,依然没有办法令牠再抬一抬头。

    当他按着牠的心脏,将灵力源源送人娜娜体内,令牠以最后一口气活着的时候,娜娜用哀怜湿润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求他别再延长牠的痛苦,让牠可以有尊严地死去,第一次,他感受到“生”的痛苦,于是他把手松开。

    “是吗”僧侣不好意思地摸一摸头,接着,弯下身,轻声安慰。“活佛大人,请你不要太过伤心。”

    “我没有伤心。”如来摇摇头,一字一字地说。“这是生命的定律,有聚就有散,有生就有死他终于抬头,仰看天际,蓝天白云倒映在他明亮的双眼内,稚气的脸孔上倏然浮现出另一份端严高贵。

    与北冥浩天的生离,与娜娜的死别,眼泪流尽,不解世事的孩子仿佛在一夜间长大,从来单纯清澈的眼睛内多添复杂与睿智的光芒。

    僧侣看着如来仰起的侧脸,觉得他和之前似乎有所不同,但是一时间却无法说得出来,呆呆地看着好一会儿后,他自以为了然地拍一拍自己的头顶。

    “活佛大人的头发有点长了,我带你去修剪一下吧。”原来是头发长长了,难怪总觉得看上去很不同。

    如来咬一咬唇,摇头说。“不,不剪,以后都不剪。”

    “哦?为什么?”

    “不为什么。”弯弯的浓眉颦起,如来顿一顿后,才用轻细的声音接下去说。“如果勉强要说,就为我不想,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