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救护车抵达医院的时候,徐家明正在牙科门诊当班。急诊室打了电话过来说有个颜面口腔受到撞击的病患要送过来——不要怀疑,牙科也是有急诊的,而碰巧那天轮值的人就是她。她等了半天,既没等到病历,也没看到半个病人的影子,才决定自己到急诊室去看看。

    和往常一般的急诊室画面——担架、推床、簇拥着的警察医疗人员或家属、病床上或一身染血或苍白委靡的病患。极少的时候,当病人自己稳稳地走进急诊室挂号,你只能从他脸上痛苦万分的表情感受到他的“急”这种人才会是牙医师徐家明的“客人”

    环视了急诊室一周,她没看到这样的人。

    “刚刚不是有个病患要送到牙科来?”徐家明向护理站的护士打听。

    “哦!那个外国人坚持不接受治疗,要等他女朋友动完手术。”

    还是个外国人哪?这可有趣了。

    “他们是什么案子?情杀?”听说老外的脾气比较激动,容易出事,要不然怎么会情侣两个一起给送进来?

    “你的嘴巴也太毒了吧?”这护士和徐家明是旧识,知道她没遮拦的那张嘴。“人家是工作意外伤害,还是男朋友把女朋友救出来的呢。”

    “这么了不起!”可是怎么听着背景有种熟悉的感觉?“你说他们是什么意外伤害?”

    “工地鹰架倒塌,那个女的被压个正着。”小护士可八卦了。“听说还是一个世界知名的外商公司呢。”

    冉方晴运气没那么坏吧?徐家明想着。

    被倒下来的鹰架压到?不行,她得再确定一下!

    “那个男的是不是金头发,长得很高很帅?”

    “对耶!”她挺惊讶的。“你好厉”

    “他们在哪个手术室?!”徐家明粗鲁地打断她的话。

    “外科三号。”小护士困惑地看着徐家明飞奔而去的身影。

    徐家明一口气跑到三楼,一眼看到手术室门口一身肮脏凌乱、脸上还结着狰狞干硬血块的雷诺.威登坐在那里盯着关着门的手术室,她一拳拍上他的肩。

    “她进去多久了?”徐家明省了招呼,直接开口问重点。

    雷诺.威登还有些茫然地花了点时间“辨认”她是谁。

    “快两个小时了。”

    他缓缓地说完,疲惫地闭了闭眼睛,跟着又马上睁开,深怕错过随时会打开的手术室大门。

    “她伤得怎么样?”

    “骨折、内出血。进去之前只知道这样。”

    “还好,那应该死不了人。”徐家明放了心,开始打量起他这副德性。“你就这么坐在这里?”会吓到其他病人的。

    “我要看着她出来。”雷诺.威登有的只是平静。

    “她至少还要在里头待上两、三个小时,你坐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徐家明在他面前蹲下。“嘴巴张开给我看。”她用命令的语气。

    雷诺.威登很合作张开嘴。

    “你的门牙在流血。”八成是撞断了。“需要去照张x光看看严不严重。”徐家明“建议”着。

    “我要看着方晴好好的出来。”他略微提高的声音有动怒的倾向。

    “好,大哥,你别生气。”徐家明是从来不招惹固执又强壮的男人的。“你要看她好好的是吧?小的这就去问问。”

    她向外科门诊柜台借电话,一通内线直拨手术室。“我找佟佐。”

    两分钟后徐家明回到雷诺.威登面前。“冉方晴的肩胛骨、胸骨和大腿胫骨骨折,脾脏破裂已经在缝合,没有其它出血,没有生命危险。缝好之后要转骨科直接打石膏,预计三小时后会送到恢复室,六小时后麻药开始退。报告完毕。”

    “谢谢。”他的视线没有离开原地。

    “好,跟我走吧。”哦,这男人真重,徐家明只能勉强把他拉站起来。

    “我说过我要——”他大声起来了。

    “你要看方晴,我知道。”不重要的话,不管大小声她照样打断。“但是她还要快十小时才会清醒。”

    “那又怎么样?”

    “我有责任不让她在清醒之后被自己的男友吓到。”

    雷诺.威登动摇了。

    “你觉得一个缺牙又毁容的男朋友配得上方晴吗?”徐家明赶紧火上加油。

    他终于肯动了,跟着她的脚步下楼去。

    “为什么我要跟着你走?”走到一半,雷诺.威登突然开口问。“刚刚急诊室已经安排了医生叫我去看。”

    他的反应真是“快”啊。

    “因为我非赚到你这笔钱不可。”徐家明甜蜜极了地对他笑。“先生,我就是那位苦苦等不到病人的苦命医生。”

    十分钟后,徐家明在诊疗台上狂叹气。

    “你的门牙都碎掉了!”徐家明拿了麻醉针直接打下去,嘴里还念着:“这么好看的嘴巴、这么好看的牙齿,唉”

    “你要做什么?”趁着嗽口的空档,嘴巴已经歪一边的雷诺.威登终于有机会问个清楚。

    “把你碎掉的牙齿清干净,待会儿帮你印个模。”徐家明简单解释程序。“你非得戴颗假牙了,帅哥。”

    “比起方晴受的伤,我少颗牙算不上什么。”

    “放心,待会儿送你去颜面外科缝脸。”徐家明把他压回去继续治疗。“我会叫他们留个一辈子的疤,让你跟她媲美,这样你就不用内疚自己受的伤比方晴少啦!”

    雷诺.威登有种从诊疗椅上逃掉的冲动。

    ********

    第一个进到冉方晴脑中的意识是声音。

    有人在远处不知说着什么,她听不清楚。

    第二个是触觉。

    有一双温热的手掌捧住她的手,去磨蹭另一个有点粗糙突起的皮肤——她分辨出那是一张长着胡渣的脸。她的指尖碰触到一个质感不太一样的东西,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去摸摸看。

    捧着她手的手掌停住。

    冉方晴睁开眼,看进一双既期待又惶恐的憔悴绿眼。

    “嗨。”她尽力用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剩下的力气只够再轻轻扯动嘴角。

    她的金发爱人脸上贴满乱七八糟的胶布,青青的胡渣爬满下巴,身上随便套着不太合身的t恤牛仔裤,整体的感觉像个蹩脚的土匪,颇具娱乐效果。

    雷诺.威登用吸管慢慢地喂她喝水。“你吓死我了。”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略微颤抖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外表的平静。

    “对不起。”有水滋润过的声音比刚刚好了很多。“工地现在怎么样了?”

    “家明猜得没错,你果然一醒过来就只知道要问工地。”他继续喂她喝水,语气是有点抱怨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从今以后禁止你踏入那个危险的地方。”

    冉方晴急得偏过头不让他喂。“你不可以”

    “我知道,我不会的。”雷诺.威登轻轻扳回她的脸。“乖乖喝水,听我慢慢说。”

    她等着。

    “倒塌的鹰架只有我们检查的那一区,已经清理干净。张大介刚刚来过,他说那一带的地基全被渗出的水掏空了,当时我们站的地方等于是悬空的。”

    “难怪”她弄懂了整件事。“麻烦。”冉方晴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工作的艰辛了。

    “我把工程暂时移交给你的副手,他会先处理地基补强和损失善后的工作。”雷诺.威登喂完了水,用纸巾小心地擦拭她的嘴角。“在你伤好之前,不准再想,也不准再提工地的事。”口气平缓,表达的意思却是再坚定不过。

    “那是你的公司。”冉方晴提醒他。

    “公司倒了可以再盖、钱可以再赚,没有什么不能补救的事。”雷诺.威登盯住她。“但是没有了你,等于没有了全世界。”

    冉方晴默默地回视他。

    “你明知道我见不得你受一点点伤害。”他很慎重很慎重地交代着:“所以,千万保重你自己,好吗?”

    “好。”她轻轻地承诺。“现在什么时候了?”

    “刚过午夜。”雷诺.威登看看表。“你饿了吗?”

    “没有饿的感觉。”冉方晴嘟起小嘴。“我只觉得越来越痛。”

    “还能讲话算不错了。”他拍拍她仍略显苍白的脸蛋。“家明说你几乎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被动刀动剪过了,不痛才怪。”

    “听起来真恐怖。”幸好整个过程她都没感觉。“家明呢?”

    “你的至交好友说她困了,要回家睡觉。”雷诺.威登脸上是“终于解脱”的表情。“谢天谢地。”

    冉方晴忍俊不禁,一笑扯动伤口又痛得眯起眼。

    “小心点,不要为那个恐怖的女人弄痛自己。”他紧张地看着她病又不知道怎么帮忙。

    为了避免再痛一次,她这次硬是忍住笑。“怎么我才半天不在,你跟家明就结下血海深仇了?”

    “我这张脸就是她的杰作。”雷诺.威登指着自己被整惨了的帅脸。“她说这样我才能和你媲美。”

    家明从来不会故意整人啊!除非冉方晴皱起眉。“你是不是不肯和医生合作?”

    他撇撇嘴,不甘不愿地承认:“在确定你没事之前,我没心情想别的。”

    “等我好了,我也要教训你。”她也板起脸了。“家明最讨厌你这种不爱惜自己、不善待自己身体的人了。”

    “我知道错了嘛。”

    冉方晴伸手去摸摸他脸上的胶布。

    “还好啊,家明对你这样算是客气了。”

    “才不只那个呢,”雷诺.威登张开嘴给她看。“你看不出这颗牙很怪吗?”

    看着那颗大得出奇的怪牙齿硬被塞进那个位置,冉方晴又想笑了。“家明帮你补的?”

    “她说要帮我做颗假牙,现在这颗暂时代用。”他没好气地批评着:“丑死了,她真是个差劲的牙医。”

    “还敢说人家!是谁先不爱惜身体的?”

    他识趣地闭嘴。

    “以后不可以这样。”

    “知道了,老婆大人!”

    他这一叫,让冉方晴的脸终于有“血色”起来了。

    “谁是你老婆?”她说着,打了个呵欠。

    “当然是你啊,我哪敢有别人。”雷诺.威登帮她盖好棉被,松松地抓着她的手。“你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冉方晴半合着眼还在嘟嚷:“你又没有向我求婚”

    她睡着了。

    雷诺.威登亲了亲睡美人紧闭的双眼。“我是很想求婚啊。”

    可是那件事没解决之前,他不想再对她做出更像欺骗的事了。

    他看了一眼冉方晴沉睡的宁静容颜。

    还是等她养好伤再说吧。

    ********

    其实偶尔当当病人也是不错的。

    冉方晴一边吃着雷诺.威登喂到她嘴边的午餐,一边用能移动的手翻看着建筑设计杂志。

    在医院的日子说起来是挺无聊,每天就是吃药打针、会会来访的亲朋好友、陪他们寒暄、让他们嘘寒问暖一番。头两天她全身痛得要死,动都不能动,除了睡觉外只能发呆看天花板。这几天伤口愈合得不错,她可以在病床上坐起来或是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出去走走,日子就好玩多了。反正有雷诺.威登这个无怨无悔的二十四小时看护,吃饭上洗手间都不用劳烦她自己,无聊的时候命令他说笑话搞笑来解闷,想要吃的喝的好玩的好看的都要他去弄来,想透透气就让他抱上轮椅,每天还规定他去看看工地回报进度,不爽的时候要耍小脾气要他来哄,总之是把他利用个彻底就是了。

    连教训过雷诺.威登的徐家明,都开始阵前倒戈,每次来看冉方晴部要数落她一次:“你不要再欺负这个可怜的男人了。”

    想到这里,冉方晴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申诉一下。她是病人耶,身体有病痛、很难过的病人耶,雷诺.威登才舍不得她咧,怎么可能会让她欺负到?

    “ronald。”冉方晴甜甜地叫了一声。

    “什么事?”他看着她把最后一口饭吞下。

    “你觉得自己可怜吗?”

    这真是一个明显的大陷阱啊!只要是人,都知道冉方晴在问什么。雷诺.威登在心里苦笑地想着。

    他把餐盘收到一边,开始喂她喝水。“不会啊,我觉得我很幸福。”

    对嘛,就是这样,冉方晴笑咪咪地把水喝完。

    徐家明一走进来,就看到那个强壮的男人又在服待她瘦弱的室友。

    “唉”她在病床边坐下来叹气。

    “别又来说我虐待外籍劳工哦。”冉方晴先发制人。

    “我怎么敢啊?大病人小姐。”徐家明摆出“好害怕”的模样。“我是在感叹如果我们家佟佐也能这样该多好。”

    “那就把他甩啦!不过我不保证你能找到跟我的雷诺一样好的哦。”冉方晴臭屁地乱出主意。

    “我去买水果和你的冰砂。”雷诺.威登插了话进来,是对冉方晴说的。

    “我要蓝莓口味的。”她提醒他。

    “我知道,卖冰砂的老板都认得我了。”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记得不要聊太久,你的体力还不行。”

    看着冉方晴点头,他朝徐家明打过招呼才出去。

    徐家明看着她黏在雷诺.威登背影上的眼神。“他对你真的很好。”

    冉方晴回过头来对她笑。“对啊。”

    “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这个样子?”冉方晴的眼睛打上两个问号。“我听不懂耶。”

    “我看过你的病历,复原得差不多了,大概再两天就可以出院。”她仿佛做下了重大决定。“精神状况很稳定,应该没有无法承受压力的顾虑。”

    “我越听越不懂了。”冉方晴有点被家明严谨的口气吓到了。

    “记不记得我大二修牙体形态学的时候,硬是强迫每个我认识的人都让我做一副口腔的石膏模型?”徐家明打开了她随身的小箱子。

    “记得啊,我的嘴巴现在还放在我的书架上呢。”

    “这是路易的。”徐家明从箱子里取出一副“嘴巴”放在床头柜上。

    “你还留着?”冉方晴伸手去碰了碰那个白白凉凉、有点陌生的东西。

    “我有留实验作品的习惯。”徐家明说着又放上一副相似的、比较新的模型。“上礼拜你在手术房开刀的时候,我帮雷诺.威登处理他的牙齿,这是当时帮他印的‘嘴巴’。”

    “他缺了一颗牙。”冉方晴好笑地看着模型上的洞。

    “你知道吗?方晴。”徐家明引回她的注意力。“人的齿列咬合纪录和指纹一样,在自然情况下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她把两副模型摆在一起。“你注意看看这两个人的‘嘴巴’有什么不同。”

    冉方晴认真地比对着,轻松的表情转为怀疑,然后是僵硬。“完全一样!”

    “没错,除了受伤的那颗牙齿,雷诺.威登和路易的齿列完全一样。”

    “你的意思是”冉方晴现在不敢往下想任何事。

    “世界上没有两个齿列完全相同的案例。”徐家明恨死自己是学这种东西的,不想发现都不行。“除非是来自同一个人。”她宣布。

    “同一个人”冉方晴呆呆地重复她的话:“同一个人”

    徐家明没再说什么,让冉方晴自己去反复咀嚼。事实相当戏剧化,以一个旁观者和好朋友的立场,她尽到了告知的责任。很残忍,她知道;但她没有隐瞒的权利。

    冉方晴有权知道这件事。

    “你还好吗?方晴。”她实在是愣太久了,徐家明有点担心。

    “我”冉方晴回过神来。“我没事。”她的神情很镇定。

    “雷诺.威登的模型,基于医疗上的需要我得带回去。至于路易的”徐家明看着她,由她决定。

    “带走吧,这本来就是你保留的东西。”冉方晴挤出一抹笑。“放在我这儿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嘛。”

    “嗯。”徐家明将模型一一收回箱子,回头看她。“你真的没事吧?”她冷静得太不像冉方晴了。

    “我觉得我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该是一场好梦吧?”那个男人是真的爱方晴。

    “梦醒后变成一场空。”

    徐家明终于看到她正常的反应了。

    “别想得那么糟,你刚刚才对我炫耀过他的好,你忘了吗?”

    冉方晴没有回答,看向门口,雷诺.威登刚好踏进病房。

    “我得走了,下午还有门诊要看。”徐家明起身告退。

    “不送了。”雷诺.威登开的口,他对这个女人还是敬而远之。

    徐家明无所谓地笑笑,走之前还多对冉方晴说了一句:“先听听他怎么说,毕竟这种事真的匪夷所思。”

    “什么事情匪夷所思?”雷诺.威登随口问道,顺便把冰砂交到她手上。“喏,你的。”

    冉方晴接下冰砂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她看着眼前的大块头男人东摸摸、西弄弄,进了浴室又出来,然后张罗着开始切柳丁。

    他是雄伟、霸道、深切又疯狂的情人,他是金头发、绿眼睛、有张北欧血统完美轮廓的脸的:雷诺.威登。

    路易是温和、守礼、体贴却无奈的另一个情人。他有浓密的黑发、美丽的蓝眼睛,不突出却也好看的脸。

    他们是同一个人?

    冉方晴好像到现在才领悟到家明告诉她的这一切的真正意义。

    从认识雷诺.威登以来,她就尽其所能地在替这两个男人归类;他高瘦、他壮硕,他温柔、他专断,她努力在告诉自己,这是两个不同的男人。

    其实,早在相遇的那一刹那,她的本能就已察觉到真相。

    原来,这就是那个她在等待的“点”

    所有的事情都清楚明白了。初识的他为什么知她甚深、为什么总能引起她的回忆、为什么她会直觉非他不可、为什么他会到台湾来

    那么,他真的是“为她”而来的!他不肯给她的答案就是这个!

    为什么?

    冉方晴看着雷诺.威登正专心切水果的背影,下意识地低声唤出:

    “路易?”

    他停顿了一秒不到,动作马上继续,但是冉方晴看到了。

    “我该叫你雷诺还是路易?”

    这一回他停顿了很长的时间,放下水果刀,很慢很慢地转过身来,沉着脸色面对她。“你都知道了?”雷诺.威登艰难地开了口。

    他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措手不及中事情已经被摊在阳光下。

    在他准备好要告诉她一切,却迟迟等不到机会的阴错阳差中,她早了一步。

    “我到底该叫你路易还是雷诺?”冉方晴还是坚持着她原来的问题。

    “都可以。路易是我中间的名字,我的全名是‘雷诺.l.威登’,l就是路易的缩写。”

    冉方晴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用力地盯着他的脸。就是这张脸,毫无破绽的一张迥异于她所认识的路易的脸,让她一再勉强自己相信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全新的一张脸。

    雷诺或是路易,向冉方晴走近,在她面前蹲下来与她平视,让她能看得更仔细。

    “你是怎么办到的?”冉方晴近乎敬畏地,伸手去摸这张她以为已经很熟悉的脸,害怕会像扯出真相一样破坏她原先所有的认知。

    雷诺.威登按住她迟疑的手,用力地在他还留着几块防疤胶带的脸上移动;他看见了她看着他眼中那种害怕世界就要崩落的恐惧,他受不了她这么看她!他要她知道他的脸是真的、人是真的、他所有的东西都是真的!

    “你是怎么办到的,能够骗过所有人?”冉方晴的表情变了,变成一种夸张的崇拜,对眼前这张脸。

    “我没有要骗你,也没有要骗所有人。这张脸是真的、是活的、是热的——你能感觉到的,不是吗?”

    “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感觉才是真正的、正确的感觉了。”她低喃着,木然的眼神移到雷诺.威登热切的眸上。“这真的是绿色的吗?”她盯着绿色的眼睛,仿佛是第一次看到它们。

    “路易是个大近视,他带着隐形眼镜的,你忘了吗?”他提醒着她多年前的事。“当年我的近视眼镜是蓝色的。”

    “头发呢?它们以前是跟我的一样黑的。”她的手指缠上一绺金发。

    “我的毛囊受过伤,再长出来的头发颜色都很淡,我才会把它们全染成金色。”

    “漂亮的蓝眼睛、耀眼的金发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会是真的呢?”冉方晴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地掉下泪来。“你知道你做的最残忍的事是什么吗?你让我连自己最重要的自己都没办法相信了。”

    “方晴,所有的事都是真的”他焦急地想扭转她的定论、停下她的眼泪。

    “我爱上一个根本搞不清楚真实身份的人,还傻傻地爱了两次,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冉方晴把头埋进棉被里,听不下任何一句解释。“你可不可以先离开这里?”她用客套疏离的语气请求着。

    雷诺.威登站起身来,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她在短时间内心里受到的冲击太大了。

    他把切好的柳丁放到她的床头柜。“我暂时消失,你哭完了记得把柳丁吃掉。”

    打开门,走出去,关上门。

    冉方晴知道这世上最爱她的男人已经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