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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凄子如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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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对手太强或敌我数目太过悬殊,他们就会放弃武斗,改以“江湖规矩”解决,但降界里。

    就没有这种过家家似的愚蠢选项。胜负与生死一直是同义词。像这种一望难知优劣、充满复杂变数的团战,远超出这些名门公子哥的经验所能应付,无知者无所畏惧,随心而行,最后的下场就是完蛋大吉。

    方病酒能哭能歌,素以豪侠自居,眼见情若手足的过雨山惨死,满脑子只想报仇,其武功对运古色并无压倒性优势,只消保持车轮战的节奏,让平无碧与何潮色补上运古色调复的空档,磨都能磨死他。

    而运古色的狂态不过伪装罢了,成功钓上方病酒与他斗气,运古色玩的却是谋略。三人中最棘手的,反倒是年纪最轻的“岸枫刀”林江磬,由应风色与言满霜应付,龙大方则与顾春色联手牵制住戴禅关。

    储之沁负责保护洛雪晴,一边寻找江露橙的下落,一边持续扫荡零星的庄中活口。三处战团在彻底脱离彼此的视界之前,应风色与龙大方、运古色换过眼色,回头一瞥主屋这是“完成后主屋碰头”之意众人心领神会。

    林江磬以一敌二游刃有余,试探两人的兵器路数之余,兀自谈笑风生,所使的“岸枫刀”乃是一柄罕世神兵。

    他的浑号便是由刀而来,与半痴剑对击毫不逊色,倒是满霜的蛇矛坚锐颇有不及,须避其锋,屡屡成为林江磬压制二人的破口。

    三人且战且走,不觉退入一片遍铺青砖的庭院,与屋舍廊庑间隔着矮墙,并无藏身处,不怕有人窥看,是独立的角落,十分僻静。

    应风色忽收剑后跃,林江磬大笑道:“想逃么?”忽觉一股巨力直扑面门,瞬目及至,他吓了一大跳,本欲使个弓腰铁板桥避过,回神不见有什么实物击来。

    而是那女童身形的女贼挪了个位置,横在他与那鬼面青年之间,仅仅是这样便断了他的追击路径,不管怎么绕都会撞上女贼似的,林江磬不由一凛,又觉是巧合。

    这种以势逼人的绝顶造诣,他只听师父说过,连他老人家毕生都练不成,何况是一名蒙面夜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鬼祟丫头?“交给你了。”

    应风色收剑成铲,贴于臂后,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出小院。“兵器还挺得住么?”“用不着兵器。”满霜轻轻一笑。

    “你要的话,他那柄宝刀我可以换给你。”从头到尾,应风色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奇宫之人没有回头路了,定不让他救燕长老。储之沁对己虽有情意,堪称言听计从,可惜她没有收拾林江磬的能耐,无助应风色抽身。言满霜是唯一,也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且满霜和他一样。

    是真心想摆脱羽羊神的掌控,完成任务于她,不过是破解阴谋的途径罢了,她既不沉迷,也不屈从,能明白应风色若做出违背任务之举,绝对是为了对付降界只是这个想法未必全对。应风色蹲在燕无楼身前,细探其脉搏呼吸。燕无楼的身体还是温的。

    但已无气息,他终究晚了一步。(该死该死!)他是未来的奇宫之主,奇宫就是他的底线。生命毋宁十分可贵。

    但在敌人剑指宗门之际,生命是可以牺牲的。指剑奇宫傲视武林四百年,所有的荣耀和地位无不由此而来。阳山九脉若是贪生怕死,苟苟营营,何以伏魔,又谈什么平灾!

    若羽羊神的目的是龙庭山,他必须活着把这个消息带回通天壁,并弄清楚燕无楼是挡了羽羊神的阴谋才被害,抑或丧失利用价值,惨遭灭口,山上还有没有其他同谋等。

    要是死羊头连夏阳渊的紫绶首席都能策反,使者中难保没有他的暗桩,此事绝不能大张旗鼓地做。“长老燕长老!我来救你醒一醒啊,长老!”他将随身的“虎合止血散”

    倾满燕无楼的前后创口,又点了附近几处要穴,渗血一遇药末即凝成暗褐色的膏泥。应风色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止血散有此神能,更可能是死体已无血行,没期待有什么立竿见影之效。这只是施救前的预备手段。

    小心撬开燕无楼牙关,喂入三千点一枚的珍贵道具“复功丹”这种混了老参精华与蛁血的药丹,能令骤停的心脏恢复跳动,一霎间的脉搏足以让血液遍行百骸,将死之人可倚之一击。刚咽气不久的,甚或能还魂也说不定。

    应风色按摩着中年羽士的喉管胸腹,确定丹药入胃,双掌抵住他胸口膻中穴,徐徐度入内息,以催发药效,也不知过了多久,燕无楼始终垂首不动。

    “长老求求你,醒过来长老”应风色耗去大半内息,累得额间渗汗,万般无奈,终于接受事实,双肩垂落,以额头轻叩尸体之首:“是谁背叛了本山?你说啊你倒是说啊,可恶!”

    忽听一人哑道:“不就是你?”应风色悚然惊起,已避之不及,燕无楼右臂一翻,染满鲜血的手掌扣住他脑后颈背,剧痛透骨而入“嘶”的一声,窜出烧焦似的恶臭。应风色不知有“血火封”的存在,他耗尽内力催发的丹劲,恰给了濒死的燕无楼最后一击的气力,拼着掌骨烧穿,也要拉叛徒同下地狱。

    没人比燕无楼更了解如何发挥“血火封”的至极威能,青白相间的炽焰几乎透掌穿出,接触一霎,应风色已痛得晕醒几度。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红芒削断燕无楼的右掌,火刃横掠,反手斩落其头颅,断口焦封如炭,血气化为缕缕红烟,竟无半滴血渗。

    应风色痛得在地上打滚,燕无楼“黏”在他颈后的断掌瞬间化为雪白无瑕的骨炭,旋即迸成齑粉。“血火封”至此烧尽,应风色颈后肌肤焦烂一片,隐约可见白骨。

    醒来才发现自己趴跪于地,状似犬伏,分不清是汗、泪或组织液的水渍披面点落,在鼻尖下方汇成小小一洼。液洼微鼓的表面,浮着两点怪异的金属钝光,像铁汁滴入冷水中凝成的薄薄皮片。应风色以为看错了,不由得晃了晃昏沉的脑袋。

    而本该痛到麻木的痛觉,仍以此起彼落的鲜烈大幅改变认知。勉力凝起视线,才知是龙大方及时赶回,以天火翼阳刀救了自己。“师兄,你真傻。”

    他的口气轻松平淡,像在风云峡聊天似。看不清五官等细节,应风色才发现他的身形似乎更结实强壮,不似过往那般圆滚富泰。

    “长老不会听你说的。叛徒就是叛徒,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应风色一动下颔就痛得流泪,喉间如遭火灼,不看也知道绝不可能毫无伤损。

    就算就此失去言语的能力,也不是难以想像之事。我为什么要回来做这种多余的事?但后悔也来不及了“可惜这里没有镜子。”身后,龙大方忽然一笑。

    “我们是不一样,师兄。你真该看看,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模样,就像是就像是叛徒该有的样子。”

    悚栗掠过心版,应风色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装出痛苦摀喉的模样其实也不用装勉强聚起一丝内息,右手伸向地面的半痴剑。

    然而龙大方仿佛已为这一刻等上许久许久,红莲焰刃抢先一步,好整以暇地往上一撩,灼风过处,齐肘而断的右臂飞上半空,肌肉结实却不粗砺,是很好看的、很招人喜欢的手。

    修长的五指虚抓着什么似的,实则什么也没抓住。难以形容的剧烈疼痛攫取了应风色,他蜷起右侧身子,活虾般满地腾扭。(我、我的手!那是我的右手!)翼阳刀截断之处,倏为高热所封,断口焦灼,连鲜血都未溅出,俱化作腥臭烟气,连断肢之痛仿佛也被封在残剩的半截上臂里,久久未褪,每一霎都像被滚烫的利刃划开血肉、斫断臂骨般的疼痛着。

    应风色本能捂臂弹滚,眼前顿白,意识在顷刻间断线、又驳起反复数度,恍惚中欲寻半痴剑,却听“匡”的一声鞘壳尖端拖行,却是龙大方随手拾起,对着灯烛举剑微转,仰头喃喃道:“这把剑,你可是一次都没让我瞧过啊,师兄。”

    应风色肩背一疼,才知撞上了墙壁,忍痛贴墙支起,汗泪模糊了视线,张嘴本欲吞息,喉头却如万针攒刺,差点就这么站着昏死过去,勉强以鼻孔呼吸,此刻之前。

    他从未想过龙方飓色有背叛自己的可能,虽然基于全然不同的理由,青年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信任与鹿希色竟无轩轾。

    针对运古色、顾春色,乃至平无碧可能背叛的情况,应风色均有应对之策,独不曾想过龙大方,他是为了什么才下此毒手?

    觊觎宝物么?这未免太过愚蠢,难道他不明白降界的一切,只是个局?这些宝物没一样能带回“现实”不过是羽羊神用来骗人的假象罢了。

    唯有摆脱此局,才能重获自由。杀死最可能揭破阴谋、扳倒羽羊神的自己,这蠢才到底在想什么!察觉青年血红的视线,龙大方老实不客气将半痴剑收入革带,好整以暇。

    “师兄,兑换之间的高阶目录里,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么?”见他赤目阴鸷,笑得猥琐暧昧,意有所指:“还是在降界外所得,已满足了师兄,降界内的宝物也不那么紧要了。”应风色悚然一惊。

    该不会是江露橙的事但他也只在降界中享受少女送上门的曼妙胴体,回到现实那丫头仍是完璧。真放不下,也没人拦着你出手啊!连追求都不曾付诸行动,至于为了这种事翻脸?

    龙方飓色似读出了他的心思,悠然道:“都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江师妹的事我虽在意,岂能为了她与师兄结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