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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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蓝海心下不自觉微微牵动了,难掩一丝怜意地注视着这迷糊又近视眼的小女人。“不用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你刚刚可被我撞疼了吗?”

    “咦?是好心人你撞我的吗?”她迟疑了一会儿“不是我又撞到树了吗?”

    “你常常撞树吗?”他忍不住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往离粗大树干远一点的安全地带。

    “其实也没有很常啦,我比较常撞到的是墙壁。”她害羞地笑笑“因为我眼力不太好,不过你放心,我自从服了相公家传的枸杞明目亮晶晶丸以后,已经好很多了。”

    “相公?”纪蓝海心脏不知怎的重重一拧,怅然若失道:“原来姑娘已经罗敷有夫了。”

    “我不姓罗,也不叫罗敷,我的名字是诸小黄。”她腼腆地望着他,从迷迷蒙蒙的视线看过去,隐约看到他斯文清俊的脸庞小黄一颗心莫名乱跳了起来,触电般地自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我的未婚夫就是凤扬城主穆朝阳。好心公子,你应该听过他吧?”什么?她居然是朝阳三妻三妾中的一名?

    纪蓝海霎时胸口微微绞疼,怔怔地看着小黄天真朴拙的晶莹小脸,突然觉得没力起来。

    她是他好友的妻妾,可是她看起来是这么小、这么纯洁娇嫩,却即将成为朝阳丰富猎艳史里,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妾。

    “他,对你好吗?”

    “相公对我很好,对我们姊妹也很好,他很照顾我们。”小黄热切地遒:“自从我爹娘过世后,若不是他,恐怕我们姊妹已经流落江湖,成为苦情姊妹花了。”

    “你爱他吗?”他冲口而出,鲁莽地问道。

    小黄愣了下,神情有些迷惘。“爱怎样才叫爱?怎样才叫不爱?”纪蓝海沉默了,除了懊恼自己的唐突失礼外也被她单纯却含意深远的问句问倒了。

    “我不知道。”他轻声一叹。“自古多情者不知凡几,可是又有谁能真正了解爱的真谛呢?”

    “好心公子,你好有学问哦!”小黄不禁崇拜地望着他。

    短短两句话,就能显露出这么有内涵很有思想的样子,好厉害哟。

    纪蓝海被她纯真热切的眸光看得一震,跟着鼻头一酸。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不该相见的人,为何偏偏又要相遇呢?老天,你何苦戏弄人?

    “对不起,我先走了。”纪蓝海一咬下唇,难掩心痛地掉头就走。“咦?好、心公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呀!”小黄急唉,痴痴地望着那模糊修长的背影消逝,心口有点怪怪的。她刚刚说错话了吗?

    好心公子生气了吗?小黄神情带着落寞,她不想要他生气呀。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对她讲话这么轻声细语的的手将她引领向安全的地方。

    而且他也没有取笑她的大近视眼,也对她很温柔。小黄抱着那册厚厚的书,傻傻地伫立在原地。

    而站在不远处,一株杨树底下看着方才发生的那抹若有所思。

    巡按大人突然匆匆落跑了!前来禀报的文总管。“他走了?”他微微一怔,本来还以为需要费上好一番工夫。这么快?连声招呼都没打。

    该不会是因为小黄吧?

    会吗?蓝海今天只不过和小黄见过一面

    见主子陷入沉吟,文总管却是在一旁松了口气。

    “这下可好了,巡按大人专心去护送赈灾银了,主子也可以不用天天躲着他?而且还能好好地忙选妾的事”

    “选妾?”穆朝阳一脸茫然,心里还在思索着好友与“未婚妻”

    “是啊,主子,只剩两个半月了。”文总管提醒他。

    穆朝阳陡地一惊“对呀,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这件事全给忘了?”就剩两个半月,若是他不能纳进第四房妾,然后速速在他生辰那一天,宣布有孕的消息,那么事情就闹大了。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快快快,去拿那些相亲画卷来,我没时间了。”

    “是,主子。”穆朝阳烦躁地起身来回踱步,满心乱糟糟的。

    唉。真是会被这个可恶的祖宗家训给害死。

    想他堂堂七尺伟岸男儿,浑身志气,却有一堆黏牢牢甩不脱的妻妾,还得先履行完这不平等条约才能恣意任性做人。这一门荒谬又惹人发噱的亲事,也就只有“指腹为婚”这种千古流传下来的白烂习俗才做得出来。他穆家与诸家原是表表表亲,只因两姓祖上世代交好,所以到他们这一辈,便决意亲上加亲,偏偏诸家一连六年冒出六个女娃儿,穆家却是等到花儿也谢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独苗苗的儿子。

    没想到,最后那些不负责任的长辈可能是在某一年的中秋节赏月吃酒吃到爆肝加昏头的缘故竟然就这样眼一闭、心一横,硬生生把诸家六姊妹统统都许给了穆家这名男丁!

    这就是他风扬城主穆朝阳,从小就坐拥三妻三妾的原因。

    “所以怎么能怪绣月不同意先嫁我为妾,待有孕了再扶正为妻呢?”他神色郁郁。“她可是堂堂金枝玉叶的公主,岂能配合这种莫名其妙的家规?”别说是绣月了,就连苗艳青也不会答应的吧?

    这、这又关苗艳青什么事了?穆朝阳差点被口水噎到,心跳也错乱了好几拍。

    是夜。

    热气蒸腾,淡淡硫磺昧纠缠着淡淡檀香飘荡在空气里。

    古有杨贵妃沐浴温泉华清池,而今夜流连在温泉栖风池里的却是个高大挺拔的绝色美男子。

    乌黑长发披散在肩上,浸泡温泉蒸出的热汗顺着他的脸庞缓缓流下,滴落到在水面上的古铜色胸膛。

    “啊爽!”穆朝阳在热波中伸展全身每一寸筋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大雪天泡温泉真是人生一大极致享受。他连日来混乱到快爆炸的脑袋仿佛也随着热水蒸气的抚慰,逐渐平静放松了下来。

    如果没有不速之客来打扰就更好了。穆朝阳睁开锐利的双眼,不悦地望着出现在白玉柱旁的人影。“出来。”他浓眉微蹙。

    那道倩影微微一顿。“我没有耐性再说第二遍。”

    “老板,你急什么呢?”月光洒落在苗艳青迷人的脸蛋上,她缓缓走向池边。“我本来就要过来的呀!”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又开始心跳失速了。

    她在池畔坐了下来,轻轻一笑。“我瞧你这两天精神特别紧绷,肌肉怕是都僵硬了吧?所以特地来替你释放一下压力的。”

    “又是芳香疗法?”他试着想让气氛轻松一点,但一颗热汗却自额际滑了下来,破坏了他冷静自持的形氖。笑了。

    “不,是另外一种更深入的”她浅浅地“治疗。”她真是他半个月前认识的那个状若艳女、牙尖嘴利、满富心机的私塾教师苗艳青吗?

    是他的幻觉还是怎的?现在的她为何变得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一日比一日更令他心生悸动,害他的理智寸寸软化、节节败退。

    “不用了!”他硬起心肠,冷冷地推拒。

    “为什么?你上次不是喜欢我的另类治疗法吗?”她眨眨眼睛。“上次是个错误。”他僵硬地道:“苗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现在正在沐浴!”昨日不是还主动为她绾发?怎么今日就翻脸无情了呢?苗艳青轻轻一叹,唇畔笑意依旧嫣然。“真无情呀!”

    “我们还是保持安全距离好一点。”他假装没听见。

    她好奇地上下打量他的上半身。“泡了这么久,你不热吗?”

    “是有一点。”岂止热,他突然觉得温泉水已经变得太烫了。

    尤其穿着一身紧身红缎子衫,玉颈缠绕着雪白貂毛,却露出小巧肚脐眼的她巧笑倩兮,染了红色胭脂花的纤纤指尖轻轻抚着乌黑长发

    天杀的!她怎么可以露出肚脐?

    她一路走过来的时候,那些守夜的色胚有没有死盯着她可爱的肚脐眼猛看?穆朝阳不由得勃然大怒。可恶!明天统统把他们发配到茅房去挑大粪!“你不冷吗?”他皱眉,满脸忍耐之色。

    苗艳青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移“噢。”

    “噢什么噢?”他深吸一口气,忍住想吼人的冲动。“苗姑娘,再怎么说赤身露体总是不合礼仪,劳烦你下次多穿点衣裳再出门好吗?”最好是用棉被从头裹到脚,否则他都觉得很不安全。

    她睁大双眼“哟”没想到还有男人会讨厌看见她露肚脐眼呢!

    “行吗?”他迫切地问。

    她认真想了想“不行。”

    “为什么?”

    “我喜欢。”她嫣然一笑。

    “你不要忘记你是个私塾老师,你还有三个不,两个半月的试用期,难道你想我提早让你走人吗?”

    “就为了我今晚心血来潮露了个肚脐?”

    “对呃,不对,我的意思是对,露肚脐是不对的!”他脑子都混乱成一团浆糊了。

    “我来应征的时候,你又没有规定不准露肚脐。”她一手支着下巴,笑咪咪的看着他。

    “所以恐怕在律法上你是站不住脚哟,老板。”女妖!他新聘的私塾老师简直就是个妖矫冶艳、胆大包天的女妖!

    “赤身露体也算。”他虚弱地抗议。她明媚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他,噗地笑了。“不知道现在谁才是真正的赤身露体。”他一时气结。

    “对了”她缓缓起身,又慢慢走向他。

    要干嘛?

    穆朝阳戒慎地盯着她,大手护住自己露出水面的胸膛。

    “老板,那么紧张做什么?”她才没有他想得那么下流,柔若无骨的双手轻轻搭上他赤裸结实的双肩“放轻松,肌肉绷得太紧容易受伤、疲劳,并提前老化哟。”呀,他光裸的肌肤好暖、好暖热力惊人。

    “你在做什么?!”

    她冰凉却柔软的小手继续着他纠结的肌肉,仿佛雪花轻柔地落在他裸露的肩头上,又仿若小巧灵蛇诱惑地纠缠着他的肌肤

    他只觉背脊窜起一阵又冰又热的奇异感觉,浑身血液在瞬间沸腾。他在水面下的身体某个敏感地方忽然违背意志地胀大坚硬起来:当然不是他的脚趾。他非常、非常确定状况危险到濒临失控。

    “苗、艳、青!”他咬紧牙关,忍住想指死她或享受出声的极端冲动。“你究竟在做什么?”

    “帮助你放松呀。”她小手灵巧的着,逐渐放松他肩颈每一寸的紧绷,却无意中燃起了他身体的骚动狂热。“我想让我的老板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穆朝阳浓眉紧紧打结,额头有一滴与温泉热气无关的汗水缓缓蜿蜒滑落。

    不,他一定是中了邪,因为他已经几百年没有如此心跳加速、浑身燥热难当过,突然血脉愤张,冲动得像个好色的少年了。

    “我不需要。”他不着痕迹地深呼吸,面上平静无波,水面下的双手却紧握起拳头。

    察觉他隐隐的异状,她促狭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