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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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卓曦西要留下来过夜,张摩尔的心情好多了。尽管失恋,但赢到安慰奖,可以跟曦西独处一整夜欸。

    他趴卧在床,一脸酷样,心里却暗爽,兴奋地想她会睡在他旁边的陪病床,会亲自喂他饮水吃葯,会扶他上下床。虽然自己来也可以,但他一点儿也不想逞强,这点小埃利他应得的。

    曦西从浴室出来,洗过澡,换干净衣裤,长发乌黑黝亮,玫瑰唇色真美丽,他目不转睛盯着看,看她过来,弯身挪动陪病用的沙发床,这举措,使那宽松的粉红t恤领口放低,小露一片雪白脯胸。张摩尔顿时沸腾如火,呼吸为之一窒。曦西放好床铺,转过脸来,他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研究墙壁上的漆。

    曦西甜甜地笑问:“需要帮你做什么吗?”

    帮我他头晕,她的身材令他血脉贲张,而她的笑容令他目眩神迷,他希望她摸他再想下去,就要请她煮绿豆汤消火了。他的安慰奖,呜呜呜,要好好利用。

    “我的背,背有点痒。”他说谎,痒的是心。

    曦西过来服务。“哪里啊?帮你抓,可是不能太大力喔,你的背会痛,这里吗?”

    “左边,左边一点。”

    “这里?”

    “右边顺便一下。”

    “右边也痒啊?这里?会不会太大力?会不会痛?”

    “不会痛”他偷笑,喵喵叫,就算烫伤一百次也甘愿。

    多美的夜晚,她指尖轻轻抓搔,他热血沸腾,痛苦又快乐,正陶醉地享受,忽然门推开,有人闯进来,这人一来,摧毁美丽的夜晚

    值夜班的小护士们,正经历白衣天使生涯中最大的魔考。张摩尔那一床的急救铃,平均十分钟响一次。而急救铃被按响的原因,令奔去处理的护士不堪闻问,令旁观的卓曦西不敢相信,更教躺在病床上的当事人不想理睬、不敢苟同、不能忍受、更不堪其扰。

    陈丽丽问护士:“你看我儿子,他眉头皱着,好像很痛,是不是止痛葯不够?”

    护士说:“我们不能乱开止痛葯,医师给的葯量应该是够的。”

    又有一次,陈丽丽说:“你帮我儿子量体温,他发烧了,你看他的脸好红。”

    “前一个小时才量过,很正常”

    再来一次,陈丽丽说:“我儿子手好冰,需要再添一床棉被。”

    “”护士敢怒不敢言,偷骂脏话。这女人一来就搞得大家兵荒马乱,疲于奔命。偏偏她进护理站时,带了一批黑衣兄弟,阵仗吓人,他们在病房外守着,害护士们惶恐不已。

    事实上,张摩尔皱眉,是因为看到妈妈光临;面孔胀红,是因为妈妈紧张兮兮,害他尴尬。而手足冰冷,是听见曦西说

    “既然伯母来了,医院规定只能有一个人陪病人过夜,我先回去了。”

    呜不准!张摩尔差点就不顾背痛,下床拦阻。

    “卓小姐,”陈丽丽对她很不爽。“我儿子差点没命,你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结果你让我自己从新闻看到他出事,你了解一个做妈的心情吗?你知道我多害怕吗?”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是我要她不要通知你。”张摩尔看曦西收拾东西要走,摆臭脸了。“喂,你去哪?”

    “呃,回去啊!”快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不是说要留下来照顾我。”说话不算话。

    “这里伯母在就够了,所以”

    “妈!”

    “是,乖儿子。怎么啦?喔天啊天啊,气色看起来好差,你脸色发青你知道吗?很不舒服对不对?该死的,一定是很痛对吧?”在张摩尔还来不及制止时

    叮

    急救铃第六次响起。这急救铃经过来回多次摧残,没烧掉真是品质够优。

    “我走了,bye!”曦西想跑,连她都对护士感到不好意思啦!

    张摩尔脸色青笋笋,护士咚咚咚跑进来,喘着,汗飙着,濒临失控边缘。

    “这次是怎么了?又怎么了啊?”天啊天啊曾当选模范护士的张护士只差没腿一软,跪下来拜陈丽丽求饶。

    陈丽丽指着张摩尔,跟护士说:“你看他,我儿子痛到脸色都发青了!”

    张摩尔指着陈丽丽,对护士说:“请带她出去!”

    曦西惊愕,张摩尔怎么这样对妈妈?

    陈丽丽难堪得胀红面孔,对儿子说:“你要我走?可是你一个人”

    “你回去,卓曦西在就可以了。”

    陈丽丽忽地泪潸潸,曦西尴尬地呆在一旁。

    “好”陈丽丽哽咽。“我走。”又看向卓曦西交代:“卓小姐,我儿子拜托你了。”说完扭头就走。

    “等一下,等一下啊伯母?”曦西追出去。

    伯母泪奔而去。“这里不需要我,我们走!”她带兄弟们走了。

    曦西拦不住,回病房,不吭声,继续收东西,外套、毛巾、带来的书通通收进行李袋。

    张摩尔问:“干么?”

    “收东西。”

    “为什么?”

    “要回家。”口气冷淡疏离。

    “我妈回去了,你又走了谁顾我?”

    “放心,伤得不重,只是担心发炎。有护士在,还有急救铃,在这里很安全的,没人陪你也没关系。”

    没良心!“好,晚安。”他冷酷道,拒绝哀求她。

    好像她很无情似的,曦西甩了袋子,挽起袖子,瞪住他。“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才受伤,我不该这样,但我真的生气。”

    “干么气,我又哪做错了?”

    “谁都看得出来你妈多疼你,你却对她那么过分,什么叫只要我留下来就好,要她回去。你没看到她多伤心吗?”

    “过分的是她!”张摩尔的大少爷脾气发作。“你没看她多烦啊?”还给我刚刚的抓抓乐啊!

    “烦?”曦西火大。“就算她神经紧张也是因为担心你,你就算不高兴也可以好好讲,干么态度那么差?那是你妈啊!”“换做你,你妈这样子,你不会烦?从小就紧张兮兮,你不抓狂?”

    曦西凛着脸,不吭声。

    “你回答啊!”“不知道啦。”

    “当然不知道,你没有一个混黑道老叩叩、后来又翘掉的老爸,也没有一个当人家情妇的老妈,你没经历过她动不动就为你迁怒别人,更没有一个总是想帮你关心你,却总是将事情搞大令你难堪的妈妈。你可以说不知道,你可以骂我不孝,因为当那个人的儿子的,是我不是你!”

    曦西不吭声,看着他的眼光很严肃。

    张摩尔又说:“想象一下,就会觉得我没发疯已经是奇迹”罕见地对人诉苦,大概内心的委屈,渴望有人理解,而如果有人了解,但愿那个人是最爱的卓曦西。

    曦西听完,没安慰他,只说:“你知道吗?我没办法想象这个”

    张摩尔看那见甜美柔润的脸儿,出现他从未见过的寂寞表情。他在那爱笑的眼睛里,看见某种晦涩的情绪。

    卓曦西凛着脸说:“我妈在我两岁的时候就死了,所以很抱歉,我没办法想象这个”声音很轻,但掷地有声。

    一个人孤伶伶趴在病床,张摩尔忍着背痛,还捱着心痛。

    可恶,他的恋情莫非受诅咒?说不定是因为死去的老爸混黑道,业障深,感情路才这么坎坷啊!这么厉害,随便都可以踩到她地雷。拜托,谁知道她妈死了,他不是故意的啊!

    喀,门又被推开。

    “曦西?”张摩尔惊喜。

    “别高兴,是我。”

    是老妈的声音。

    陈丽丽过来,扔了皮包坐下,双手抱胸,瞪着儿子。儿子头发乱,下颚冒青髭,看起来好狼狈。

    张摩尔侧着脸,也觑着母亲。她被他惹哭,妆容尽毁,皱纹在泪水洗涤后,变得很明显,妈妈今晚看起来特别憔悴。

    “是卓曦西叫我回来,她说儿子受伤当然让妈妈顾。刚刚我被你气得半死,很不想理你,可是她又不留下来顾你,我是不得已才来的。”陈丽丽罕见地,以严厉的口气跟爱子说话,这还是第一次,实在是灰心了。

    张摩尔不吭声。

    陈丽丽抿了嘴,眼眶泛红,又说:“趁这个机会,咱们好好来乔清楚,这么多年,你到底在不爽老娘什么?身为一个妈妈,我做的不够吗?就因为我是人家的情妇,所以连生的儿子都看不起我吗?但你摸摸良心,我对你的爱,可是一丁点也没有少啊,这样不够吗?”

    “不是不够”而是太多。看妈妈伤心,想到曦西说没有妈妈的神情,遂对母亲缓了脸色,张摩尔罕见地,主动要求她:“妈,我想喝水。”

    儿子的口气很温柔,那带点撒娇的口吻,登时教丽丽的愤怒委屈烟消云散了,她忘了正在跟儿子呛声,忘了正在计较儿子对她坏,她马上跳起。“水吗?好,我马上帮你拿水。马上”说着又要按急救铃,张摩尔及时制止。

    “妈,水要自己去茶水间倒。”就说他没疯是奇迹咩!

    “还没吃够?太夸张了你。早上到现在,嘴巴没停过欸,是不是病了?不要再吃啦!”是暴食兽吗?

    也难怪曦西抗议,殷秀兰的桌面像被台风扫过,满布巧克力棒、虾味仙、香蕉蛋糕、菠萝包,更过分是还有曦西最爱的甜甜圈。

    一整天看殷秀兰狂嚼她的最爱,曦西打冷颤直冒汗,她也好想吃啊,可是会肥这工作室,被殷助理变成女人的阿鼻地狱,堕落哪!

    殷秀兰嚼着甜甜圈,填写要给保险公司的损失报告,懒洋洋瞄曦西一眼,看她盯着甜甜圈的馋样。“怎样?想吃?来啊?”拿一块给她。

    曦西咽了咽口水,不拿。“喂,你不是在减肥吗?”

    “我看开了,这次差点死翘翘,让我顿悟到能吃就是福”摇着甜甜圈,呼唤曦西。“吃嘛”

    曦西直后退,急着远离恶魔的呼唤。“快把零食收起来,少害我,呜。”

    “卓小姐?”有客人来,那人站门口微笑,右手牵着女儿。

    曦西过去,顺便抢走殷秀兰整盒的甜甜圈,秀兰唧唧叫。曦西笑咪咪打招呼:“呀,嘉嘉,你好吗?来,甜甜圈给你吃。”

    嘉嘉接下就吃,穿着白洋装的她,可爱得像棉花糖。“谢谢阿姨”

    “其实我不是阿姨欸。”曦西笑着揉揉她的头。

    “噢?”

    “应该叫姊姊啊,曦西姊姊还很年轻是不是?才刚满三十岁嘛!”

    殷秀兰到角落去吐,三十岁还逼人家叫姊姊?恶

    嘉嘉拿着甜甜圈,大声说:“好地谢谢姊姊。”

    陈淑美听了直笑。“嘉嘉,你忘了还要跟姊姊说什么?”

    “谢谢姊姊火灾的时候救了我。”

    “不客气喔。”

    陈淑美问:“那位先生的伤势好多了吗?”

    “别担心,烫伤的地方没发炎,后天就可以出院了,也不会留疤,顶多一阵子肤色比较不一样。”

    “那就好。”陈淑美松口气。

    寒暄一阵,曦西送她们出去。她默默注意着,越看越觉得嘉嘉的轮廓,跟白御飞很像,方脸、大耳〃眉、宽额

    “我们回去喽,嘉嘉,说掰掰喽!”

    “大姊姊掰掰。”

    “呃,请等一下”曦西跑过去,鼓起勇气说:“冒昧地问一下,嘉嘉的父亲是不是白御飞?”

    陈淑美听了脸色乍变,嘉嘉则是眼色一亮。“咦”

    “嘉嘉!”陈淑美瞪一眼,嘉嘉不说了。

    看见嘉嘉的表情,曦西更怀疑了。“那天,我听她喊白御飞爸爸”

    陈淑美笑了。“怎么可能?她爸爸早就死了。小孩乱说,怎么能当真?”

    糗了,果然是自己误会。“对不起,我随便问,没别的意思”

    “我们走喽,再见。”陈淑美带女儿离开。

    曦西挥手目送,看她们走在夕阳染黄的街道。陈淑美走着走着,忽停步,转身看着曦西。曦西上前关切。“怎么了?”

    陈淑美打量着曦西。“卓小姐,为什么你会想问我这件事?”看曦西面孔胀红,慌慌张张,陈淑美心里一阵忐忑。

    “噢,没有,就、就好奇嘛。”大概被以为很爱八卦吧?

    陈淑美点点头,盯着曦西,眼色犀利,像窥见什么秘密。她反问曦西:“我也想冒昧地问一句,卓小姐跟白先生很要好吗?还是白先生有在追求你吗?”

    “没,就朋友,朋友。”曦西心虚地胡乱敷衍。

    不止朋友吧?曦西慌乱的神态,陈淑美全看在眼里。她凝眸,更大胆地问:“你该不会是和他在交往吧?还是,你喜欢白御飞?”说完,眼看曦西困窘脸红,陈淑美心中一紧,肯定了自己的怀疑。她彷佛遇见另一个自己,一个被愚弄的女人,这么好的女孩,不能让那个混蛋糟蹋!陈淑美犹豫着要不要提醒曦西,正要说什么,一辆lexus车趋近,停在她们旁边。

    淑美看白御飞下车,瞟她一眼,送来警告的眼色。嘉嘉胆怯地躲到妈妈身后,讨厌失火时不救她的坏爸爸。怕麻烦,陈淑美赶紧带女儿离开。

    “卓小姐,我们走喽,再见。”

    “噢,掰掰。”

    “新朋友吗?”白御飞笑着走来。

    曦西呆望陈淑美她们。“是火灾时和我一起困住的孩子,特地来谢我的。”回眸看着他问:“怎么有空来?”火灾后,白御飞每天都打电话,三不五时约她见面,态度积极,跟以前差好多啊。讽刺的是,她对他的感觉,也跟以前有好大的落差哪!

    “到附近办事,很想你,就过来看看。”白御飞研究她的表情,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女人,以前迷恋他,火灾后,因为当时他没救她,她开始冷淡了。原本迷恋他的,一旦疏远,他反而更渴望。过去暧昧很久,就为了延续最后得到她的喜悦,为了一旦满足,快乐会更强烈。这美丽迷人的卓曦西,根本已是他的囊中物,所以当时才不急着得到,而是享受爱情游戏。现在她要疏远,他难忍受,内心沸腾,好像到手的鸭子飞了,更疯狂的非要得到不可。

    “晚上一起吃饭?”他说着,手,很自然地就去握住她的手。

    曦西被握得忐忑,奇怪自己的改变,已经知道是误会,可是见到他的喜悦快乐呢?心跳加速的感觉呢?都到哪去了?为什么回不来?

    不像过去,只要他一约,就撇下私事,曦西说:“今天不行,我要去医院看张摩尔。”

    在医院里,张摩尔痴痴地等。

    他坐在病床上,看向窗外,窗外满天的红霞,被深蓝逐渐吃掉了。对面大楼,**啊,逐一亮起了。他因期待而躁动沸腾。从刚刚接到曦西电话,知道她要来,就高兴着。从她愉快的口气听来,她已经不气了。

    曦西问他晚餐吃了没?他说没有。曦西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想吃麦香鸡、大薯、苹果派、麦克鸡、热巧克力。

    她听了啧啧道:“都是没营养的垃圾,另外帮你带一份水果沙拉好了,这样才健康。”

    他想,如果能常看到她,他愿意餐餐吃恶心沙拉餐。挂上电话,看向坐一边的妈妈,老妈自动站起来。

    “okok!这些好料我带回去自己吃喔,我知道你想吃卓小姐带的。”陈丽丽打包带来的餐盒。“她来,我走,行吧?宝贝。”朝儿子眨眨眼,笑问:“这样有爱我呴?”

    嗯,赞!张摩尔酷酷地点点头,凑身,主动握握老妈的手,表达感谢。

    陈丽丽愣住,泪飙出,好窝心,儿子主动握她捏。

    “唉,不管你跟卓小姐怎样啦,妈希望你知道,就算你一辈子要单恋,妈都支持你!”陈丽丽搂搂儿子才离开。

    经过这次,把话讲开,母子感情大跃进。陈丽丽答应以后做任何为他好的事,都先尊重他意见。张摩尔也答应,会试着体谅老妈的心,跟她分享心事,让她了解他真正想法。

    是因为知道曦西没有母亲,听她的话,让这位大少爷反省自己。他过去一直想挣脱母亲,不让她接近,是因为长久不愉快的经验造成的疙瘩,是很多的挫败造成的无力感,使他擅于隐藏情绪,不让母亲窥探。

    可是,如果有天,他像曦西一样失去母亲呢?

    这假设使他心惊。想摆脱的关系一旦消失,他竟会好恐惧又很崩溃。一直盲目反抗反对反叛,而原来抗争的另一面,他同时巨大的爱着这个不断鲁莽干涉他,又不了解他的母亲。理解到这个,对母亲的种种不满也释怀了。

    张摩尔感觉到真正的轻松自在,很好笑,这竟是曦西给的礼物,也只有曦西敢教训他,教会他爱的深度。如果他可以花十年去追逐一个女人,为何不能花更多耐心去修补和母亲的裂痕?没想到在爱着某人时,他的世界也更加地圆满了。没想到爱情没成功,却带给他一些美好的改变。

    他慢慢接受曦西不爱他的事实,这很悲哀,可是,张摩尔看着窗外大楼,黑暗中一一亮起**。在失恋的黑暗中,靠着想象她,也是很温暖快乐的,他并没有要收回已付出的感情,他还是,想不断地给予从他诞生到这世界起,就拥有超多资源,享受超多关爱,得到的东西应有尽有,可是那些都比不上,比不上他对曦西付出感情,追逐爱情的那种快乐啊!

    卓曦西笑咪咪地走进病房。“哈啰,很饿了吧?你妈没来吗?”

    张摩尔穿着绿色病人服,在床上装可怜。“她有事,她没空来看我”等一下之前的可怜相消失,眼色忧郁起来。因为他看见白御飞随曦西进来,手上拎着两大袋食物。他、马、的他来干么!

    张摩尔表情的转变,曦西是看在眼里的,知道他不爽白御飞,可是,唉,不是故意要带白御飞来刺激他啊,是白御飞主动说,也想来探望张摩尔的嘛,她不知道怎么拒绝嘛。

    白御飞放下袋子,到病床前关心他。“好多了吗?我买了鲈鱼汤,对病人很好。”说着,手很自然搭上曦西肩膀,对曦西说:“快把汤倒出来,冷了不好喝。”

    这个死芭辣!张摩尔心情很恶劣。“我怕腥,不想喝。”没胃口了啦、x!

    白御飞优雅道:“放心,鱼现杀的,没腥味。”

    张摩尔冷冷回:“鱼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人。”靠北。

    又来了,幼稚。曦西打圆场。“呃,吃汉堡吧,有你最喜欢的摇摇薯条喔。”

    “呵,摇摇薯条啊。”白御飞刺刺地笑,这小子还没转大人。

    x!笑屁。张摩尔昂下巴,斜觑着曦西。“哦,是我最爱的口味咖哩恰恰吗?”装亲密。

    呵,曦西翻白眼,觉得这里即将很“香辣森巴。”“是哩,是咖哩恰恰口味。”

    张摩尔夸张地强调:“噢,原来你还记得我最爱咖哩恰恰。”示威啦!

    曦西笑出来,某方面,这家伙真的还没转大人,面对情敌,表现相当“纯真。”

    白御飞笑笑地,他也要示威,示威的方式是搂住曦西的腰。“既然他不想喝,你喝吧。我喜欢你多喝点鱼汤,皮肤可以一直这么好。”

    曦西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从病床投射来的杀气。她嘿嘿笑,捧着花瓶出去。“花快烂了,我去换水喔。”这儿太呛啦,闪先。

    病房剩下两个互相敌视的男人。

    “听护士说你后天就可以出院了,恭喜啊。”白御飞慢条斯理地拆餐盒。

    “唉,要不是火灾时逃得没你快,也不会受伤,幸好曦西没事。”

    白御飞盯着他。“你在暗示什么?”

    张摩尔扬扬眉。“你见过枪吗?”

    “没有。”

    “被枪打过吗?”

    “当然没有。”

    哼哼哼,曾经的“黑道之子”跩起来。“我见过枪伤,不同一般的受伤,任何枪伤都会造成感染。所以医生处理枪伤时,会采取开放性医疗,不会把伤口缝合,而是刮或挖或剔除掉坏死组织,方便处理随后而来的化脓。”

    “听起来满痛的。”

    “不是满痛,而是会痛死,尤其对怕死的人来说,枪伤超痛,所以被枪打到不好玩的。”

    “请问,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白御飞不耐烦了。

    张摩尔鬼鬼地笑。“如果你敢占曦西便宜,就要小心挨枪。”

    真会说浑话!白御飞明白了,张摩尔非常喜欢曦西。男人的竞争心被挑起,他回击道:“你很喜欢卓曦西吧?可是,怎么办?很遗憾,她喜欢的是我。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救了我白御飞的女人。”

    x!最好是你的女人!张摩尔笑笑地说:“你最好不要把我的话当屁。”

    就当屁,嗟!好笑,才不放在眼里,一个烂艺术家能对他怎样?白御飞冷笑。

    不怎样,但可以讲话气他,张摩尔问:“有没有看电视全民大闷锅?”

    “没有。”从枪伤到大闷锅,这个张摩尔讲话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像里面的谐星白云?”

    谐星?把他比做谐星?白御飞怒瞪,纺一定要把到曦西,就冲着跟这臭小子拚。

    她想,最好远离他,就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跟他见面,电话都不要接。

    茶水间,日光灯映白了卓曦西的脸。她站水槽前,右手握花瓶,水龙头正澎湃呕吐,吐出水流,哗哗淌。她呆怔地看着左手握的手机,忘了右手瓶里,等喝水的花。

    曦西惊愕,她刚收到简讯,是陈淑美传来的

    白御飞是嘉嘉的生父,但是我们没有结婚,他不想负责。也幸好他没娶我,否则现在就得跟他扛两千多万债务。他过去穷怕了,成名后讲究排场,挥霍无度,连给女儿的教育金都付不出来。他这个人只有表面好看,你们没交往最好,不要像我被他糟蹋。他有很多女朋友,不要被他欺骗了。要不是念在他是嘉嘉生父,不想做得太绝,早就出面揭发他。我祝福你,卓小姐。

    卓曦西关上水龙头,止住奔流的水势,而这几年付出的感情,全部被浪费。没想到,她竟被这种人迷惑

    少了哗哗的水声,茶水间安静下来了,而曦西的眼睛,下雨了。

    寒流来,天灰灰,气温冷到十三度,连日雨绵绵,雨声哀怨,自黑夜滴到天明,滴滴答答滴滴答。

    会议室挂钟也滴滴答走,暖气呜呜运作,大家排排坐好,等老板开会。企划部、行销组,全等着跟老板报告三大促销案,赶着农历年跟便利商店合作,大赚玩具钱。等啊等,老板呢?还不来?

    老板还在办公室,蹲在墙角,对着落地窗外,衬着灰色雨景,跟曦西讲电话。

    “真的,最近我真的很爱吃生菜沙拉。”他表情严肃,口气认真。“晚上我们去subway?”

    “好冷欸,懒得出去。”

    “我买过去给你?”

    “嗯不用啦,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咧。”

    “不麻烦,反正我也要吃。”

    “哦?subway有很多分店,你那边也有吧,这么冷,不用特地过来。”

    “没关系,我”

    铃

    那边铃响,一阵慌乱,曦西仓促道:“对不起,我有电话。bye喽!”

    必上手机,张摩尔托着脸,颓丧地瞧着雨痕。

    他出院一个多月了,没再见过曦西,曦西用各种理由拒绝和他见面。打电话给她,她的口气总是客气疏离。呜他的女神,要永远走出他的世界了?就这样?他的暗恋被终结,他好像看见两个大字在眼前

    theend!

    “这招用烂了吧,哪有人每次都用这招来结束电话?五次了吧?张摩尔不觉得奇怪吗?每次打给你没多久就有电话在响。”刚刚殷秀兰故意狂打另一支电话,让曦西有借口结束和张摩尔的电话。

    曦西叹气。“没关系啦,唉,虽然觉得他可怜,我真残忍,我果然是个坏女人,呜”她丢开手机,往沙发倒,拉好毯子,打呵欠。“我睡一下。”

    “睡?还睡?会不会睡得太过分?”难怪殷秀兰抗议,自从曦西知道白御飞真面目,她就不工作,谁拜托策展,全拒绝,连原先订的工作也取消。然后每天要死不活,一到工作室,就赖在沙发看电视或睡觉,睡到头昏脑胀还要睡。

    秀兰摇头啧啧道:“你这样跟废物有什么两样?”塞一大把花生糖到嘴里嚼。

    曦西瞟她一眼,懒洋洋道:“嘿,你就能靠吃东西发泄,我不能靠睡觉来安慰吗,有什么关系?呜我这几年到底在干么?爱上那种烂人?”她挡掉白御飞电话,也避不见面,每天都哀叹自己爱错人。

    秀兰翻白眼。“拜托,这有什么,比我好吧?我没恋爱谈,连暗恋的都没有!你还有发哥”嘿嘿嘿,没忘记曦西总是说白御飞长得像周润发喔。

    “现在看照片,觉得他还挺像谐星白云。”

    “噢噢这不是张摩尔说的吗?呵!”秀兰怪叫,拿甜甜圈过来坐沙发边,安慰她。“没关系,听说情场不顺,工作会很顺喔,这下你正好可以化失恋为斗志,好好在事业上打拚!因为张摩尔,现在外面每个人都说你超厉害的。还不乘胜追击?”直接将一整个甜甜圈塞进嘴里。

    草莓甜甜圈曦西看它被好大的嘴摧毁,而自己食欲不振,连甜甜圈都诱惑不了她。

    “唉,我现在对策展这件事,很没劲。”她想到这就有罪恶感。

    捧红张摩尔后,更多人拜托曦西办展,实力被认同,心里却空虚,因为手段不大光明,觉得这成功实在恶烂。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良心,没成就感没成就感哪!失去目标失去目标啊!没斗志,没有斗志了啊!凹呜,还是睡觉好。

    门铃,在黑嚜嚜的午夜时,猝然响起,曦西刚躺下准备睡,赶紧抓睡衣披上,穿过客厅,看着对讲机。

    “曦西,是我。”

    是白御飞。曦西愣住,看时钟,一点?“很晚了,有什么事?”

    “能不能跟你聊一下,有话想说。”

    “可是”

    “拜托。”罕见地,以一种哀求的口气求她。

    曦西心软,开门让他上来,冲热茶招待,白御飞看来心事重重。曦西坐在一旁,越看越觉得面前坐着的是谐星白云,她的发哥呢?迷恋白御飞时,那种好似迷恋发哥的情景怎么消失了?呜,沮丧。

    白御飞呷一口热茶,放下杯子,凝视她,深情款款。“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因为你是大烂咖!曦西衡量着该怎么说:“我我最近累所以不想见人,请你体谅”顾及他面子,不想把话讲开。

    “是因为张摩尔吧?自从他救了你,你对我的态度就变了。曦西,人在危急时,容易产生移情作用。你不能因为他救了你,就觉得自己爱上他了,那不是爱,那是错觉。”

    “不是这样。”我才没爱上张摩尔咧,顶多觉得张摩尔越看越顺眼,比你更顺眼。

    “那么,为什么?忽然避不见面,这么冷淡?其实火灾时,我也很努力要找你啊,我担心你,你知道吗?换作我,我也会不顾危险救你。”

    “没关系啦,唉,你没义务救我,我们其实不算有在一起对吧?我们是普通朋友,你没义务救我啊。”之前他怎么说?吻了她,然后说大家还是当朋友。现在想想都是屁话,说什么他受过感情伤,害她同情得要死。其实,是他伤害别人,连女儿都不认。

    白御飞又来了,歹戏拖棚,故作忧愁状。“怪我以前受过感情的伤,一直不敢接受你的感情,让你没安全感,是因为这样你才远离我。”他凑近,握住她的双手。“现在不一样,我再没有疑惑了,卓曦西,我爱你。”

    我想吐!曦西抽手道:“别说这个好吗?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可是“徐志摩”还没演完“人间四月天”他再次抓住她手,眼泛泪光。“相信我,噢,相信我,曦西,我疯狂的爱上你,这阵子看不到你,我快疯了”说着堵住她的嘴。

    曦西惊呼,推开他,自己却跌落沙发。他又凑过来,压住她,又想吻

    “不要,别这样。”曦西尖叫,他充耳不闻,像个可怕的陌生人,重重压住她,不断想吻她。

    “唔”曦西闪躲,恶心。“别这样,别这样啊不要不要!”

    “我爱你,我爱到疯狂啊!”白御飞一把扯开她的睡袍。

    她慌了,吼他:“你忘了你的女儿吗!”

    白御飞震住了。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曦西喘着,被压在身下,胸部剧烈起伏,呼吸不顺,气得声音颤抖。

    “谁跟你说我有女儿?是谁胡说八道?”

    “火灾时,你明明看见我们,她还喊你爸爸,你也听见了,你要假装没这回事吗?陈淑美是谁?你也要装不认识?”

    他脸色一凛。“我可以解释那个女人是疯子。”

    曦西震住,这下流的疯子,他还想强辩?张摩尔也说过他和墨霓的事,难道大家全都乱讲,那么现在他这行为又算什么?是正人君子该做的?

    曦西凛着面孔,厉声道:“你起来,你滚出去。”

    白御飞没起来的意思,反而不爽地挑起一眉。“滚出去?卓曦西,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吗?”他冷笑着。“别人随便乱说几句,你就不要我了?我请你吃的那些晚餐,可都不便宜,你不是很感动吗?我是鼎鼎有名的大艺术家,你是美丽聪明的策展人,我们是天生一对”说着,又要吻。

    曦西咬他一口,趁他痛得松手,爬起来就往外跑冲出去。

    白御飞这才惊醒,曦西是真的不要。他追出去,嚷着对不起。

    曦西没回头,她一路仓皇逃逸,逃出门外,离开大厦,闯入夜幕中。

    她站在空荡荡的街道喘息,整排枫香树在夜里像长发鬼,今晚没月亮,没闪亮的星,是暗透的夜,暗到彷佛黑入骨子里。

    曦西呆站着,一直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