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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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阁里一向安静。

    临窗下的一张太师椅,三娘蜷著身子坐在上头,优闲地读著手边的书。偶尔,她会抬头瞧桌案后的风琉一眼,见他全神贯注地处理庄务,振笔疾飞于信函文牍的模样,然后静谧地笑了笑,继续埋首在自己的书本中。

    多日来,这已是他们俩相处的模式。风琉照常为啸虎堡的事劳碌奔波,照常巡视长白山的猎兽场,照常与啸虎堡联系,只是生活之中,多出一个人。他特别交代了别庄的帐房,三娘的吃住花费全由护卫教头每月的薪酬里扣除,而他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保护她同时也监视她。

    三娘没再“惹是生非”了,这阵子,她总是冷著眼热著心来打量他的一切。

    扁瞧他为啸虎堡拚命的样子,她真想脱下鞋敲他的头。他怎么会笨到这等程度?只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公私绝对分明。这么大的别庄和猎兽场全交由他扛,还要分神负责庄里的护卫安全,整日累得跟狗一样,却未见他好好休息过。哪有人尽忠职守成这德行?但风琉就是这样,性情刚毅、细腻又固执,一旦心头有了认定,就一辈子死忠到底。

    面对著满桌的文报,风琉的心思让突起的一串清铃笑音吸引。不由自主地,他搁下桌上的烦琐书件,目光瞄向笑声源头。

    “什么事这么有趣?”

    三娘抬起水潋眸子,一朵笑花还兀自留在唇边“圆满大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

    “啊?”风琉不懂,狐疑地挑高眉眼。

    “哎呀,是这本书啦!”

    三娘指指置在膝上的书册,妍美的脸蛋动人地染著红晕“故事里的男女描写得好生动,他们经历了无数曲折和磨难,终至成双。”

    这时,风琉已移至她身畔,随意瞥了一眼,瞧见了书皮上题著“鸣凤记”接著,眉头便皱成褶。

    “我不认为别庄的书阁,会收藏这类风花雪月的书。”

    “当然没有。”三娘哼了一声,皱了皱鼻头,环顾满满的四面书墙“这书是小春借给我的。谁教书阁的藏书全和动物相关,尤其是飞禽猛兽,随便抽出一册翻阅,便是教你如何捕捉兽类?如何调教驯服?如何训练成得力帮手?有些则还记载怎样利用动物打胜仗、做防卫。这些我一点都不爱看。”

    “哦?”风琉下屑地睨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你就爱看这种言之无物的东西?”

    碧烟渚搜集的书大多是古今医学著作,软性的小说三娘还是第一次读到,却觉十分新鲜。亮灿著眼眸,她扬起下巴,朝案牍上那些枯燥无味的文书努了努“比起阁下埋首苦读的东西,至少有趣了十倍。”

    风琉不置可否,嘴角勾勒出的笑中,带著自己也未察觉的宠溺。

    四周的气氛极佳、极其安宁他心底闪过一丝惊奇,明明两人相识时间不久,他却已将她融入自己的生活,习惯她跟随左右。这似乎不好,非常非常的不好,太在意一个人,会让他的心浮动而不踏实。

    思及此处,他淡下脸色“你的事我已呈报至啸虎堡,等堡主回信批准后,便不怕马护卫再寻你麻烦。”

    “我才不怕,你说过保护我的。”

    三娘突然站了起来,鹅黄色的衣衫清新可爱,她发上别著同色的发带,小脸朝著风琉“你什么都告诉那个堡主大人啦?”

    “嗯”淡淡的、熟悉的香味风琉困难地咽了咽口水。

    “连我们之间的赌誓也说了?”

    “嗯。”他勉强的发了一个音,想到那个“赌誓”心中不知是懊恼、是悔恨,还是唉,不管如何,反正他肯定逃不过被大堡主和二堡主耻笑的命运。想他铁铮铮的护卫教头,偏偏就是不争气的栽在这病奄奄的姑娘家手里。

    “唉,你还真是忠心耿耿””

    三娘特别加重了这个字眼;见他对主子这般热诚,她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了,一转身,自顾朝书阁外头的园子去。

    风琉搞不清为何,脚步自然而然地随著她移动。

    “你跟来做啥!”三娘忽又转身,辣辣地问。

    方才,她真的生气了,不喜欢他生活的重心只有啸虎堡,什么事皆对堡主交代得一清二楚。有些秘密是属于两个人的,只能和相知的人儿与共。

    对他,她已有这一层体认感情这东西原就捉摸不定,毫无准则可言。月老在远古远古时便牵妥了红丝线,在他将她由渚边救起时,便牵动了那根静默的姻缘线,已觉春心动。

    可是这个呆头鹅,他什么都不知道呀!

    风琉差点儿煞不住脚,等定下神来低头一瞧,三娘那张美丽的秀容近在咫尺,如兰的气息喷在自己脸上,他心底陡然震撼,默默盯了她一会儿才问:“这几日,可再犯病?”

    “啊?”三娘让他脸上闪烁的神情迷惑了,他好像是怜惜,夹带著心疼,却硬生生困于压抑之下瞧他指了指胸口,三娘这才回过神来,语气依然辣辣的“死不了,多劳费心。”

    “若需要熬藥服食,尽管吩咐厨房,我会要他们多煮些补品送过来。还有你的病,我已经拜托了庄里的刘大夫,他会定时帮你把脉诊疗。”他的语调如同在谈今天的天气一般。

    “你不是主子,若我喝了庄里一碗藥,你是否又得写信向上头报告了?”

    风琉愣了愣,不知道她闹什么别扭,反正,女人就是难伺候。

    “你身子不舒服尽管说,别理藥是打哪里来的,所有的花费我全部担起。”

    闻言,三娘瞅著他“我会把你吃垮的。”

    一瞬间,她的心情莫名地转好了,冲著他嫣然一笑,又朝园子里步去。北地春临,辰时的阳光半暖微热,洋洋洒洒地在一片片花叶间轻舞。

    风琉的目光随清影而去,默望了一会儿,寸淡淡开口“出来一段时日,从未见你写过书信回家,你爹娘难道不心急?”

    “我娘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她驻足在一朵盛开的黄花前,玉面与花相比衬“我记不得娘长什么模样了。”

    “我抱歉。”风琉握紧拳头又放开,来来回回了几次,两眼紧紧看着她。

    “不打紧的。”她故作轻快的扬起头,嫩颊边有两漩酒窝跳动“虽然没了娘,我阿爹和兄长很疼我的;若不是定下一桩婚事,我也用不著离家出走,我会在辽东等待,等你回来还清赌债。”说著,她脸蛋红晕晕的。

    “婚事?什么意思;:”整段话,他只捕捉到这两个字。

    “阿爹他老人家擅自决定了我的终身,把我许给他中意的人了。”

    她悄悄地打探著他,而他的脸色真正凝到了极处。他不发一语,原先紧握的拳头突然击向园中装饰的石块“砰”地一响,石块竟被震碎一大角。

    “你发什么疯?石头又没惹你,我”三娘惊喊著,突地又梗住话语,因为风琉又继续破坏那块无辜的假山石头。

    她心里一震,冲过去捉下他的手,胸口疼极地喊“大傻瓜!大笨蛋!你生什么气啊!”他为何发怒?他自己也厘不清楚。在乍听她已许了人家后,他只知道自己整个意识都在排斥这件事,觉得属于他的某样东西让人夺了去,心头空虚不实。

    被动的由她握住,他气息不稳,胸口上下起伏著,不动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盯著她的螓首。

    “瞧,都肿起来了。”三娘捧住他的手,捆细地检查伤口。虽仅是几道擦伤,指关节处却红肿胀大,青筋泛起。

    “疼死了啦!”风琉吭都没吭一声,反倒三娘喃喃地喊著痛。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将里边透明的液体涂在红肿处,全心全意照料著他的伤口。一股沁凉的冰爽渗入手骨关节,三娘正噘著嘴,小心翼翼地朝抹上藥的地方吹气。

    风琉的手让她软软的柔荑捧著,完全感觉不出痛,如绵细腻的触感引著他想反握住那双小手下意识的,他缩紧手掌。

    “不可以动!”她凶了他一句“这藥得吹凉了才见效。”

    她靠得好近,身上的混合藥香再度乎息了风琉心头的躁动。他深凝著一口气,感到方寸某处让她吹出的气息拂软了。

    忽而,他咬了咬牙,声音由牙缝中艰涩地进了出来“你这年纪早应嫁人,既然你爹替你许了人家,你便不该跟著我了。”

    三娘头猛地一抬,美眸狠狠的瞪著他。

    “你反悔了?你怕惹麻烦,要赶我走?”

    “没有。”他沉声反驳。

    原以为暴烈的本性已修炼至深藏不露,但了解到她将成为别人的花嫁新娘,他整个躯体如同被火焰烧著,莫名的怒气攻心。

    “婚姻大事本由长辈作主,不能违抗。”他错乱了吗?这些话根本不是他想说的,怎么瞧着她怒潮泛滥的小脸,出口就没好话?三娘果真动气了,甩开他的伤手,极想恶狠狠地踩他一脚“那是我的婚姻大事,嫁的人也是我,怎可随便作主就把我送出门?那个人我见也未曾见过,生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阿爹他老人家中意,可是我不中意!一点也不!”

    她音量愈来愈尖锐,都是被他气的。这个呆头鹅,竟然教她乖乖从了阿爹,嫁给那个什么玩意儿的袁记藥庄少庄主!他真的都不在乎她吗?果真如此,他方才何必把气发泄在石块上头呢?说时迟这时快,三娘二话不说,玉手迅速地扬起“啪”地一声赏了风琉一记,快捷而清脆地正中目标。

    “你干嘛打人!”风琉愣愣地捂住脸颊,这巴掌可辣得很呢。

    “我手痒,心里有气。”她怒极反笑,嘴边漾著笑花,瞳仁闪著小火焰“这在你我的协定之内吧?可没有违反仁义道德。”

    风琉没说话,眼神带著点无辜,又掺杂点迷茫地瞪住面前姣美的容颜。赏在他脸上的那一下,可说是极大的侮辱,他竟然不如何在意。换作平时,他绝对会锉了对方的手臂,再左右开弓多掴几下耳光讨回喔,不不不!若是平常,根本没人能这般俐落的“欺负”他。

    但他不在乎的,在听见三娘激烈地喊著:“我不中意!一点也不!”之后,他心里便提不出一丝气了。这简直莫名其妙!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将这小女子看成自己的东西了。此番的体验太过陌生,他过于感情用事了。在以往,这从未有过,而未来,至少在尚未解决血海深仇之前,他也不想有。

    掌印明显地浮现,那是她的杰作,她的心却疼了起来。手指沾了点消肿的藥,她伸过手想替他抹上,风琉的头微微一偏,神色有些抗拒,还是让那些沁凉的藥液沾上了脸。

    “这藥打哪里来?”他按捺著,不去想在脸上抚摩的小手。

    三娘顿了一下,原想像刚刚那样帮他吹凉的,但她得踮起脚、噘著嘴,这种姿态好暧昧呵“我常把藥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甩掉脑海中亲密的画面,她小手在他上了藥的颊边煽风。

    “够了。”他头一偏,冷淡了眉眼。“收起你的藥吧,我的命没这般娇贵。”

    他是正常的男人,能承受的考验已到达饱和,若让她再这么靠近,他自己都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是属于我的东西,娇不娇贵我自会判断。”

    气至极端,心情倒平静了下来。敛著眉,她低垂下头,仔仔细细地收起藥瓶,她那么专注,似乎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他能否为自己多思虑一些,更重视自我的价值?即使身属啸虎堡,也该拥有掌控自心的权利,他不是附属,更不是别人的工具。唉,就是这一点让她心头闷疼。

    收妥藥瓶,她缓缓地抬起头,幽幽地瞅著眼前峻削的男性面容,跳动的方寸就这样缩紧再缩紧,缩紧成一团了。

    “你已是我的,我自是十足珍惜”三娘低吟著。

    而风琉根本没法反应,他脸色苍白如鬼,彷佛一尊化石般不得动弹。

    连著几日早出晚归,风琉巡视了位于长白山南段的猎兽场,还有其他的产业,而他身旁一直伴著一位女子。这几趟的巡逻,三娘跟著他四处奔波,马背上的技术是硬被磨练出来的。身子尽管辛苦,她依然甘之如饴。

    自从书阁园子那一天后,风琉明显沉默了许多,他拚命让自己忙碌,不犊旎断地劳累肉体,每日的工作量早已超过身躯的负荷。他情愿如此,拒绝去思索那句把自己震得七荤八素的话。

    但显然的,这种“逃避”方式的成效并不显著,毕竟那个始作俑者成天跟在他身旁。偶尔,他的思绪会在不知不觉间脱了轨,在自己也没能察觉下,拿一双深渊沉思的眼,怔怔地望着三娘出神。

    而三娘一直是乖顺的,安静自在地与他相随相伴,将他的一番挣扎尽数瞧入眼底,收藏于心。

    昨夜仍旧晚归,拖著疲累的身子上床,这一觉,三娘睡得十分香甜。睁开眼时,外头的阳光正透过纸窗,洒下一室温暖明亮。

    伸个懒腰,她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嘤咛。突然,她双目瞠圆,轻呼一声,接著一骨碌地跳起身。

    糟,她竟然睡过头了!

    她手臂抓过衣衫迅速地穿戴整齐,以最快的速度净脸盥洗,又匆匆忙忙地整顿起一头长发,在发上简单地以一支白角小梳固定著,任著如瀑的发披散成缎。

    来不及了啦!丢下梳子,三娘猛地打开房门欲往外冲,差点儿和小春丫头撞成一堆。

    “姑娘,你急冲冲的去哪里啊?”小春瞪大眼睛,手中护著一只托盘“可你哪儿也别去,我帮你端早膳来了。

    “小春,现在什么时候了?”三娘好着急,瞧着外头白花花的暖阳,她头都快晕了。

    “现在?嗯刚过了辰时吧。”

    “啊不行不行,来不及了!”她不知不觉扯著小春的衣袖,都快把小春手中的托盘给扯翻了。“风琉今天还得巡视别庄的产业,我跟不上了,他在等我呢!我得走了,没空吃早饭了!”说完,她拎起裙摆想走人。

    “姑娘”小春喊住她“风教头一个时辰前就出门了,你还是回来把饭吃了吧!”

    “啊!”三娘闻言愣了愣,掉回了头,贝齿轻咬著红唇,跺了一下脚“他怎么可以先走了?!他答应我的,怎么把我丢在庄里?”

    这时,小春己将早膳布妥,她抬眼溜了一下三娘“我瞧啊,风教头准是心疼你,你别不识好人心了。这几日你跟著他东奔西跑,可把你累惨了。今早出门前,他还特别嘱咐下人们别来打搅你,存心不叫醒你,想让你得个安眠。你可别误会了他。”

    原先的焦躁化成一摊似水温柔,在那阳光照射下,三娘心头暖呼呼的,有些腼腆地笑着,清丽的面容难掩喜悦的神情。

    “我追上他去。”说著,她又要走人了。

    “唉我的好姑娘。”小春直接捉住她的手腕,强迫地将她按在一桌早膳前“吃。”不看三娘把食物塞进肚里,她绝不罢休。

    三娘竟然不乖的摇摇头,眨著美眸半是无辜半是哀求。她现在心里全是那个人,想见那个人,怎么吃得下东西?“嘿嘿,别这样瞧我,我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春替她盛好粥,碗筷全塞入她手里“风教头特别交代,一定得看着你把饭菜吃光。”

    “啊!”一瞬间,三娘以为站在眼前的是麝香丫头,她最爱缠著她了。

    离家这一段日子,也不知道麝香怎么样了?还有阿爹,他想通了没?是否退了袁记藥庄的婚约?沉香可有按时煎藥服下?她牵挂著碧烟渚,但这里,却有她放下下的人

    唉心底长声叹息,三娘还是举箸动食了。

    “有这么痛苦吗?”小春和她面对面坐下,小手托著腮打量她。

    “不是啊,饭菜很好。谢谢你。”三娘回过神思,摇著头笑得温美。“小春我有些事可不可以向你打听?”

    “什么事?要是小春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姑娘真好,人长得美,又懂礼节,瞻识又大。小春几近崇拜地盯著她。

    “你在别庄待多久了?”

    “嗯已经两年多了。不过小春原是在啸虎堡服侍老堡主夫人,后来老堡主退隐江湖,和老夫人游山玩水去了,我才被分派到长白山的别庄帮忙。”

    “原来”三娘轻点著头“那你对啸虎堡该是熟悉的吧?”

    “那得看是啥事儿了。先说啦,生意上的东西我可一窍不通。”小春坦白地表示,发现三娘的脸轻泛潮红,她嘻嘻笑着,干脆一问“姑娘,你是不是想打探风教头的事儿?”

    尽管脸红羞涩,三娘还是勇敢地抬起头。“对,就是风琉。”

    “哎呀!这你可问对人了。”

    于是,小春真的言无不尽,将风琉与啸虎堡之间的牵扯恩情,以及和大少爷、二少爷情同手足的感情,一清二楚地全向三娘说明白了。

    这一早,虽没赶上风琉,倒也不无收获。

    三娘心笑。

    罢过晌午,别庄的家丁替风琉带了一句话,要三娘马上到青草坡相见。

    说不出哪里奇怪,但三娘还是骑著马儿前去了。

    春地里,午后的太阳笼罩,暖风如此醉人。三娘跃下了马背,牵著马儿,一只藕臂则轻轻拭掉额上的细汗。这片青草坡正是上回风琉“偷袭”她的地方,一眼望去,坡地的青青小草生得更加茂盛了。

    没瞧见风琉人影,三娘放任马儿大坑阡颐,自己随性的席地而坐,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间夹著淡淡青草味儿。

    三娘唇边忽儿笑,像想起什么似的,由怀里掏出一件腰饰。

    这是风琉的东西呵,她方才却在自己的床边拾获这代表什么?今早,他是否来过她的房里,瞧她睡得好不?这腰饰称不上贵重,仅是一条银带韧线穿著两粒琉璃珠,而风琉的衣著一向简单朴素,这琉璃珠儿就成了唯一的饰物。他把它遗落在她床边了三娘把玩著上头的珠子,心里泛著甜。

    突然,她顶头的温暖被阴影取代,三娘回眸一瞪,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挺在她身后。

    瞧清来人,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你打搅我了。这山坡大得很,你做什么挤过来?”

    唉,上一刻还偷偷谱著少女梦呢,见到这横眉竖眼的大块头,好心情都烟消云散了。

    马逵仗著体型硕大,他挺直腰杆,大声地说:“我就是要找你。终于让你落单了吧!别庄的人全被你蒙骗住了,竟然连大堡主也回函允许你留下今天我不揭开你这奸细的假面具,我马逵两个字倒过来写!”

    事情果然有蹊跷。三娘一副无关痛痒的神态,镇定地起身,双眼戒备的盯著马逵。这儿荒郊野外,见不到什么人烟,如果他想伤她,实在太容易得手了,而就算她解释,她也不认为他会听进耳去。

    “你假风琉的名义叫家丁传口信给我。”三娘沉著俏脸指出事实,不动声色地与他保持距离。

    “不错!大丈夫敢做敢当。”他双臂交抱胸前,眉竖眼也竖。

    “哼!大丈夫是不骗人的。”三娘嗤了他一句。

    “你收收那张利嘴吧,我马逵承认说不过你。反正今天是动手不动口了,我非要试出你的武功底子,瞧你这女娃儿师承何派?动手吧!看掌”他右袖鼓起,巨掌陡然落下。

    虽已预知他会出手,三娘仍忍不住惊叫。她迅速地往后跳开,堪堪躲过马逵一掌,却已吓得脸色青白,完全符合病魔缠身的模样。可风琉不在,她可不想扮啊!

    “你摆明瞧不起我吗?我已经出声招呼了,你再不亮出真本事,我绝不会心软的!”马逵叫嚣著。

    “我不会武术。”

    她以眼角余光估量与马匹的距离,若奋力冲去,能有几成胜算?三娘脑海裹打著转,可惜未能实现,另一掌已挟风来至。

    “休要多言!”

    “啊”马逵的一击迅雷不及掩耳,三娘闪亦难闪,巨掌直劈近她的天灵盖。再下掌的前一瞬,马逵看见她自然反应的惊惧面孔,心中一愕,手上力道泄去了几成,不过仍煞不住势,避无可避地拍中三娘的头。

    脑中一阵晕眩,耳边不停不停的嗡嗡作响,青蓝蓝的天空不见了三娘咚的一声倒在草地上。

    在丧失意识之前,她依稀瞧见马逵黝黑的一张脸,紧张地冲著自己大叫:“臭丫头!你真的不会半点武功啊!喂,别晕了,醒过来!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