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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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雪,扑天盖地纷至踏来,掩埋了视线。荒郊野岭,我们一行人饮尽了风雪。这场漫天大雪在傍晚时分突如其来,很快的我们在雪中迷失了原来的方向。已经在雪中走了两个小时了,还是没有看见可以落脚的村庄,我的心越来越悬。气氛也越发的不对劲,就连平时最好脾气的夏雪也忍不住埋怨:谁提议这次徒步旅行的啊!也不看看天气预报就草草出发了,真是的!

    没人搭腔,我更是噤若寒蝉。因为此次的提议是我提出并坚持的。可是在出门之前我已经把这三天内的天气预报的看了的,应该是好的天气才对。就算不准确也不至于会离谱到这种地步吧,我心里直犯嘀咕。而且明明下午还是放晴的天气,怎么到了傍晚就毫无征兆地下了这场怪异而莫名其妙的雪。

    就在我们筋疲力乏穷途末路的时候,远处微弱飘渺的火光让我们精神为之一振。我、夏雪、刘畅、落奎和沈岩如抓到救命草一般狂奔向那火光闪烁的方向。

    我们来到了一个小的村庄,而奇怪的是这村庄并没有名字,那微弱的火光便是村头木桩挂的灯笼发出来的。借此可知,这应该是个比较闭塞落后的村庄了,要不怎么放着电灯不用而用这古老的灯笼,但这也因此让这村庄蒙上了一层神秘古老的感觉。

    我们走进村庄,却发现刚天黑不久,狭窄颠簸的街道上就空空如也,各家的大门都抗拒似地死死地关闭着,好像一到晚上这外出的人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坏事一般。这忽然间的想法让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旋即有自嘲地笑笑:不过只是空荡地街道而已,自己想太多了。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住宿的地儿。

    我们将村庄走了遍,终于在村尾找到一家客栈。对,就是客栈,这跟我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客栈一个摸样。两层楼高,整体是木制的。楼前高高地悬挂着两个白纸糊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发出微弱昏黄的光。木制的大门已有些年升,坑坑哇蛙是岁月在这大门上刻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昭示着这里的过往。望着眼前的这个建筑,我心生好奇而又心存疑虑:居然在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客栈”?、

    来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她的双眼已瞎,空洞的眼神不知落向何方。没有心理准备,咋见时我着实被吓了一跳,后面的同伴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不过,还好,没有人叫出声来,否则这样就太失礼了。

    “婆婆,请问还有房间吗?”我尽量控制自己颤抖的声音,使之显得谦逊而礼貌。

    “有,你们几个人?”

    “五个人。”

    “有,请进来吧,免得着凉了。”瞎婆婆边说边径自向里面走去。

    这房子里的结构也跟电视上的相差不大。方形的院落周围是楼房,在尽头有个狭窄仅够两人通过的楼梯通向二楼。院子里零星地置放着些木桌椅,还栽种着些花花草草。总体看起来普通而平常。

    瞎婆婆驾轻就熟地将我们带到了二楼,我们三个男的一间房,夏雪和刘畅住在我们隔壁。等我们一切安排妥当后,我将我心中的疑惑吐了出来。瞎婆婆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这客栈是祖上传下来的业绩,不能就给荒废了所以延续至今。生意虽然冷清但也还过得去,这里主要就是接待像你们这样的过客。至于这雪,每到现在这个时节,傍晚就会如期而至。没有知道原因,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那为什么街上连一个人也见不着了?”这是我最疑惑的地方。

    瞎婆婆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接着说:“这,是因为一直流传下来的传说。人们都说当傍晚开始飘雪的时候,雪魔就会在街上游荡。遇见雪魔的人,都会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疯掉,死掉或失踪。曾经有胆大的人为了一探究竟,结果再也没回来,仿佛被大雪吞没了。瞎婆婆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来。我得背脊阵阵发凉,夏雪更是紧紧地靠在沈岩的身上微微颤抖。而其余两个人也噤了声。忽然,房间的窗户被猛地推开,风雪呼呼地灌了进来。夏雪“啊”地尖叫,胆大的刘畅也一下弹起来,惊魂未定。

    我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就在窗户关闭的一刹那,我仿佛瞥见街上有个影子在移动,影子的上方有双幽蓝发光的眼睛盯着这扇窗户。我再定睛一看,又什么也没有,只有鹅毛般的雪在绵延地飘荡着。一层又一层。

    深夜,我依旧清醒着。瞎婆婆的讲述并没有打消我的疑虑,那种不祥的感觉再次升腾。

    一阵脚步声从门前经过,我的心也忽然提了起来。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二)

    我追寻那诡秘的脚步声下了楼,来到了一个暗门前。我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木门旋转的声音在寂静的此刻十分刺耳。一个狭长的暗道赫然出现在我眼前,阶梯一直往下延伸,延伸到了无尽地黑暗之中。那脚步声也直直地向下降落,在黑暗中渐行渐弱,最后消失无声了。我,咬咬牙,扶着凹凸不平且异常潮湿的石壁向里走去。这甬道,通向何方?

    我越往深处走,越觉得不对头。都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的腿已经开始发出抗议。在这样没有尽头的黑暗中呆久了我也开始受不了。我摸出打火机打燃,微弱的火光在这窄仄的空间里飘摇着。我已经走得很深了,外面的风雪已经在我耳边销声匿迹。但那脚下的阶梯依旧执着地向黑洞洞的前放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仿佛是通向无底的地狱深渊。此时此刻,我好害怕突然有人从后面拍我,幽幽地说:“你转过来看看我的脸吧”想到这,我不由地打了个寒噤。

    借着微弱火光,我看见地面上竟然铺陈着一层薄薄的雪片。这样深的暗道里怎么会有雪呢?而且铺展地那样均匀,仿佛某人有意为之。这时,那微弱而规律的脚步声又在一次地飘进了我的耳朵里。我把心一横,反正都已经进来了,干脆追随下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我的步伐再度小心地迈开。

    一个趔趄,我脚底一滑,顺着阶梯就直望下滚。霎时,一片刺眼的白光出现。我,陷了进去。

    (三)

    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最晚还那么疯狂的雪竟然停了,天空放晴,干净的苍穹里,湛蓝无边际地放肆蔓延。我是最后一个起身的,夏雪、沈岩他们早就吃过早饭了,刘畅还打趣说我一出来就成了猪了,那样睡得。可能是因为天气好的缘故,昨日大家的阴霾一扫而光。

    在洗漱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左臂上竟然多了快紫红色的斑块,而我的胸前多了个黑色的印记。而更另我惊讶的是,他们的左手臂上也有同我类似的斑块。难道说,昨晚他们也?同时我感觉到他们的斑块与我的又有相异,但一时间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算了,既然他们都没说什么,那我也要装得若无其事。

    我们在午后一点多出发,去村外那座最高的山采风。我们一行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很快就到达了山顶。站在这颠峰只端,俯望四周,一种居高临下的优渥感和一揽众山小的壮阔豪迈感油然而生。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人都要融化在这清新的空气中。

    我们在山顶逗留了一个下午,当太阳缓缓西沉,我们收拾好东西就开始往回走。刚走到半山腰,树林里就弥漫开了浓厚的雾,连一米开外的景物也变得隐约模糊。

    我心里叫苦不迭,本身就不熟悉这里的地理环境,现在来这么一场雾,很容易迷路。我建议大家手拉着手,我在排头,沈岩在末尾,我们慢慢的摸索着前进。一路上,我都不断地同他们说话,可是到了后来我发现根本不对,好像我们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而身后也没了声响。我扭头一看,后面哪有人,我牵着的根本不是手,而是一根树枝。我忽地一下就将那树枝给丢掉了。

    天色越来越暗,雾气也越发地浓重了。我凭着些许的记忆继续前进,希望可以走出这鬼地方。可一切都是徒然,走了许久又回到了原点。而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担心和恐惧同时如潮水般涌上我的心头。

    既然刚才的路线不对,那我就向相反的方向走,或许是一线生机。

    我越走路月崎岖,越走环境越荒凉。最后我走入了一片乱石地。就在我快绝望之时,一片温暖的火光映如我的眼帘,照亮了我的希望。我急忙跑过去,看见夏雪、刘畅在那里静静地坐着。她们也看见了我,眼里闪出惊喜的亮光。

    “你们没事吧?沈岩他们呢?”我急忙问。夏雪刚才还闪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有些哽咽。

    “不知道。后来我跟刘畅同他们走散了。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怎么办啊?”

    “没事儿,小雪。你看清不也找到我们了吗?况且沈岩还和落奎一块儿,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别瞎想了,啊。”刘畅轻声安慰。

    “对,没事的,小雪。”我看到夏雪这样也不忍心。虽然言语苍白,但也止不住安慰她。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只有我们不断添材和火燃烧跳跃的声音。安静地坐下来之后我才发现,已经晚上了,这里竟然没有下雪。难道说这里跟本就是另一个独立的世界?想到这里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我没敢说,现在的情况最主要的就是让自己和她们的情绪稳定下来。

    满腹疑问,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皓月当空,清明朗照,但此刻却一点诗意也无,只有无边无际的寂静。火快要燃尽,沈岩一身伤痕狼狈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夏雪一下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我和刘畅看见,表情也变得不自然,各怀心事地看着他们重逢的喜悦。

    夏雪哭了一阵之后,我才有机会问落奎的下落。但沈岩却伤心地说,落奎坠崖,生死不明,自己虽然奋力抢救却于事无补。犹如晴天霹雳,我懵了。怎么会这样。我没有再追问下去,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明天还得继续找出山的路。在睡前,我看见刘畅恶毒地看了沈岩一眼,侧过身睡去了。虽然疑惑,但深深的疲倦一浪又一浪地卷袭着我,很快,我也进入了梦乡。

    (四)

    清晨,我就醒了过来。弥漫的雾气仍旧坚守,毫无退却之意。我发现夏雪、沈岩和刘畅齐齐不见了。我看到一串凌乱的脚印向森林里延伸过去,身边,有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我迅速起身,朝森林里奔跑过去。

    雾气让我辩不清方向,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林子里乱转。忽然我听到一阵吵闹声,我寻声走了过去。

    沈岩与刘畅对峙似地站着,刘畅的手里持着一把锋利的刀子。沈岩的脸上悬挂着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微笑。

    “哼,沈岩。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把落奎推下悬崖的。从你的伤口我就知道了。衣服破烂的地方和你的伤口都十分整齐,跟本不是一个人在情急之下为救人而所受的伤。”

    沈岩竟然毫不避讳:“没错,他就是我推的。怎么呢?要不是你和他做出对我和夏雪那么下流龌龊的事,事情也不会演变成今天这番摸样。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少来,别拿那个说事。你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才有此一举,你干的卑鄙龌龊的事也多得够戗。相信在客栈的那晚你也去了吧,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少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刘畅说罢忽然就扑向了沈岩,一脸凶恶。

    我准备逃走,这太可怕太不可思议了。一转身夏雪竟然沉默地站在我的背后。一把闪耀着寒光的刀被她高高的举起,狠狠地刺了下来。我本能的用手一推,那刀就插进了夏雪的喉咙里,血,顷刻间染红了我的眼睛。到死,夏雪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清,不愧是学空手道的。谢谢你帮我解决了夏雪这个麻烦,哈哈。这蠢女人还真的以为能杀了你然后同我一起出去。游戏的规则只能留一个人,我怎么可能让她留下而我去死。”不知何时沈岩站在了我的面前。原来,他竟然利用我来残杀夏雪,好一招借刀杀人,运用地不露声色滴水不露。我的心开是打颤,我明白下一个就是我了,而我跟本不是眼前这个曾经获柔道全国冠军的人的对手。我移动身子,欲转身逃跑。

    出其不意,我还未回神沈岩就已经将我按在了地上。他手中的刀狠狠地逼进了我的脖子。千钧一发,沈岩仿佛看见了什么,惊恐的脸扭曲在了一起,然后发疯似地向前逃窜,结果撞在一棵参天大树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雾,终于散尽了。一条通往山下的路横贯在我眼前,曲曲折折通向村庄。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艰难地往山下走去。

    (五)

    我再次来到了那个隐藏颇深的甬道里,手中的火把轻轻跳跃。潮湿的石臂上刻满了画,惨目忍睹而血腥的画。而在尽头,又有新的画刻了上去。这画讲述的是五个朋友之间的故事,不堪的过往和深渊一般的罪孽。

    “他们的不信任终究导致了自取灭亡。你的心愿我已经替你达成,那你死后的灵魂也将交与我,永世不得轮回。”瞎婆婆苍老的声音在回荡。

    “在生死和利益面前,信任不过是一件廉价得不值一提的商品。”

    “商品?呵呵,也有道理。”

    “谢谢你,雪魔。”

    “我想问你个问题,为什么要做得如此决绝,将他们五人一起放逐地狱。这样也让你不得超生。”

    “雪魔,有些秘密还是让他永远地成为秘密地好,就像有些故事从来都不能细说从头。问多了,也是徒然。而且那是死后的事情了,现在不需我来担心。”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久违的真心微笑,阳光真的好灿烂。胸前,那黑色的印记逆着阳光疑义生辉。那是,雪魔契约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