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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干失眠是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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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收破烂噢(读平声),收破烂噢(读仄声)”豁亮的声音,仿佛更夫锣响,时高时低,时断时续。

    我打开阳台窗户,探头望去,那似曾熟悉的声音却不是她。她好久没有来了,不知道是否已走出梦魇?

    她真不易,才刚30出头,容颜已残败如老妪。几年前,我喊她上楼收废品的时候,她那美丽笑容,甜蜜语言让我不由得对她产生了好感。经她要求,我每次的废品都给她留着,只要听到她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就喊她上楼卖给她。她收废品的时间一般都在午饭左右,因此我格外留意中午的时机。渐渐地,日子长了,我成了她固定客户,隔一段时间她就上楼来敲门,有时候我闲着,有时候正忙不停,但无论忙闲,只要她来敲门,我就赶快收集废品让她收拾好过称,她总是乐呵呵的来又乐呵呵地走。去年夏天的一天,我无意间听到别人收购价格比她高出许多,原来在她甜蜜的微笑下隐藏生意人市侩的狡诈。

    废品不值几个钱,遗憾的是,我用真诚换来的是欺骗。有一次,等她收完即将离去的时候,我问她何以不按常价来收购?她笑着解释但明显在敷衍,表情没有以往自然。

    自此以后,再没听到她敲门的声音。我想大概是因为上次事情不好意思,所以不来了吧。接下来的日子,没有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我把废品陆续卖给其它收购人。

    树叶在四季的枝桠上黄了绿,绿了又黄。好似水蒸气弥漫在空气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一样,她从我的生活里突然地消失了,无影无踪。

    二

    今年三月的一天中午,我顺路在小摊上买菜,听见身后有人喊“大姐”我想那或许是在叫别人罢。菜买好我继续往前走,旁边一个蹬货轮的扭头在望我:“大姐,你还认得我吗?我们又见面了。”我一愣,不知她何出此言。“你不记得我了,可我还记得你,你还是那么年轻,我是不是好老了?你都认不出来了。”我打量着她,那微笑那话语让我记起一年前收废品的她。她的脸好像更糙,更黑了,和一年前比简直判若两人。

    “大姐,神经性的失眠好不好治?”我不是医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却很想帮她,于是反复琢磨“神经性”这三个字。脑子里边分解,边快速闪过许多疑问来。谁得了这种失眠?年龄是多大?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如果不了解内情的话,回答这个问题恐怕很难。我想,她是否是言在此,而意在彼呢?问题是序曲,隐衷才是主题吧。果然,走了几步,她开始述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一年前“失踪”的她在这中间去了广东,在一家工厂打工。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只觉得自己还年轻不应该以收破烂为职业,同时也想出去多挣些钱回来。她努力的苦干,得到老板赏识升了职,在外打工的日子,尽管苦累,可比在家收破烂干净,原本枯萎的容颜经自由盐水的浸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年轻漂亮,可尽管如此,她还是遭到如雷轰顶的打击。一年后,她难以承受24小时工作强度辞职回家了。满心欢喜回家的她迎来的竟然是丈夫无情的背叛。丈夫爱了上别的女人要和她离婚。她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心仿佛一下子被掏空,只剩下没有灵魂的躯壳。失眠泪流尽,她想起当初嫁他的时候,他穷的只有一间破房,是她拼命收破烂改变家庭的困境。她为家的生计奔走在烈日下,忽略女人是花;她为爱坚守贞洁,忍耐寂寞,抵挡诱惑。没料想,他竟然以她不爱打扮不漂亮为由,将几十的夫妻情一把扯断她想不通,更无法解脱自己,她几次寻死,是儿子一番暖人的话才让她断了轻身的念头。可是由于一年多高强度体力透支加上一路跋涉辛劳,她虚弱的身心没能承受住残酷的打击,患上了神经性失眠。她去过好几家医院,化了很多钱仍医治无果。听人说此病难愈,活不过几个月。

    三

    看着她苍老的脸上失眠无神的眼睛,我的心在痛,为痴迷女人感到悲哀。大多时候,女人一生为情所困,把爱情当作生命的全部,一旦爱情没有了,生命就好像走到尽头。其实,女人大可不必这样。爱情只是生命的一部分,鲁迅早就说过:不要只为了爱,盲目的爱,而将人生意义全疏忽了。生命里有太多为之付出的东西,比如责任和义务的实现,自我价值的体现等。人是爱情的缔造者,怎么能轻易地被爱情打垮了呢?女人得学会,惜我者我惜,弃我者我离。寻死觅活,自暴自弃是现代女性的悲哀,自立自强,自尊自爱是女人获取幸福的前提。

    我说:“你不要焦虑,没什么大没了的,就像挨打会痛,伤心会哭一样,这是必然的过程。你首先得允许它存在,然后坚强起来自救。别人说什么不重要,关键在你自己。任何人都帮不了你包括医生。这不是病是心理因素造成的,你把问题想通了,就全好了。也许我说的这一切对你不会有太大帮助,你只记得我说的两点就行,第一,别太焦虑,顺其自然。第二,要坚强,相信自己一定能走过去。

    她坐在我家沙发上面对一脸真诚的我,说,其实好多道理自己都懂就是走不出来。总在想怎样做才让他重新喜欢自己,让他不和自己离婚。我说:“你把自己弄丢了。你没有做错什么,没必要总想着他,要为自己多想想。如果目前你不想离婚,那就先分居冷静一段时间再说吧。你不能左右丈夫的行为,要求他怎样做,但是你可以左右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好像看到光明,她的眼睛忽然亮了“我想好治,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她说。午饭时间已到,我请她留下吃饭,她婉言谢绝。我把平时积攒的废品都送给她,作为问题的回答。

    “收破烂噢(读平声),收破烂噢(读仄声)”豁亮的声音,仿佛更夫锣响,时高时低,时断时续。她好久没有来了,不知道是否走出梦魇?

    2006。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