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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禾木指尖上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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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工作的原因,我曾多次来到阿尔泰山一个小小的山村停留观察,感受它别样的姿态,体验图瓦人古老的沧桑变化,它就是禾木村。今年,作为一名工作人员,我又在这里生活和工作了一年。在这一年里,除了美丽的风光、原始淳朴的民风外,我感受最深的还是这里蕴含的图瓦文化。

    图瓦人的语言是唯一留下他们历史的载体,他们没有文字,也没有历史的记录,所有的历史被他们的语言承载着,所有文化传递的过程,都被加上了每个叙述者的想像力。这种口口相传的、没有文字承载的历史文化,如同砂金一样散落在历史的浩瀚之中。要想找到并亲近他们,是没有任何现成的东西供你使用,也没有简捷的途径可以走进它们的核心地域。如果想找到他们,也只能从他们的生活与劳动中寻找,从他们的风景之下的窗口里去找,从他们片言支语的隐意之中去寻找,就像在河床的沙砾中寻找黄金,就像在茫茫的大海上寻找海岛。在生活的习俗里、在交往的言行中、在祭祀的虔诚里、在牛马安详自若的蹄声中,在每一幢没有语言的木屋上,在没有任何示意的劳动中,在没有暗示的生老病死之间,也在他们默默无闻的村庄里,一条泥泞的街道、一道道横着的栅栏,其中就有他们历史的信息,就在这种信息里隐匿着他们久远而神秘的文化面孔。

    正是这种独特的文化,让我面对这个美丽的村庄有了再来一次的欲望,让我有了一种说不清的那种来到自家的温暖。在美丽的风光下,许多人看到的是诗意与幸福的安详,许多人感到是宁静的休憩与平淡。但是,他们并没看到,这种来自历史、来自遥远的延续里,村庄所隐藏的不安,所不愿意示人的惶恐,不敢让人看透的无奈,更多的是让人在一种没有明天的绝望里,产生的亲近灵魂、脱离肉身的念头。

    一个没有希望的人,他的生命就是一张飘散的树叶,颓废即枯萎;一个没有明天的民族,他们更像一片没有家乡的流云,客居无着又了无痕迹。在这个村庄,更让我感动的是他居然能够在数以百年的时光里,清晰地在语言的节奏中,记住了自己的祖先,记住了自己过去的面孔。这是任何一个汉民族居住的村庄所没有的光荣和奇异。在充满期望的宗教顶膜间,图瓦人在默不作声之中,以原始粗砺的生命状态,一次次完成了从生到死、从死到生无畏的穿越,这就是一种生命个体在时空的升华,是一种面对图腾、敢以肉身点燃光亮照耀四野的勇气;与此同时,他们也永远带走了宝贵难以复制的文化。而反观我们,却在很大程度上充当了一种“公正的”扼杀者,之后,一脸无辜没有任何的负罪感。

    曾多次有过这样的感受,如果在这个村庄里生活很久,当你年老回来的时候,就会在村庄的街道上发现,有许多面孔是那样的熟悉,那是过去你老去的朋友,在轮回与投生中重新的开始,那是许多湮灭的故事,在新始的生命里又一次完成年轻却又衰老的延续。

    时光在这里,变得可快可慢,既像一个孩子,又像一个老人。当你不经意间,一个世纪已从眼前溜之大吉,而当你凝神注目,却发现这些时间粘得如同胶水,慢悠悠地随着阳光坐着,在栅栏上站着,甚至停止在每个房屋的窗口,微笑地一动不动。

    当生命介于时光的空间地带时,你再回过头来,蓦然发现,你曾经也年轻地活过,并在这里等待一世轮回的生命。

    文化是一个民族生命的骨架,也是他们保持自己的唯一,当他们以自己的方式,以平等于自然界的独立态度,和谐而淡然的生活着。当自然界的万物独立而平等地生活在人类世界之外时,他们也就留下了独立的自己。让我感触最为深刻的是图瓦人的宗教,它们柔软而温情地支配和裹挟着这里的一切,生命、生活、思想、感情、敬仰、信心甚至是死亡,正是宗教的美丽让这座山里的花朵原始而又美丽芬芳。但是,现实的带着功利与竞争的商业生活和职业生命,却如同一把冰冷而坚硬的刀子,使柔软的花朵粉碎、使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变得无足轻重。我曾有过这样一句话:一个有着信仰的人,是无法面对一个没有信仰的世界。这也许是图瓦人能够在将来,带着粗糙却虔诚的生命去不断消失的真正原因。

    于是,我有了留下一本书,来记录这个村庄、留下这一代人和他们形形色色面孔的想法。有一条名叫“点点”的老狗跑过来,陪着我走进迷宫般的村子。它信任地坐在这家的门前,以苍老的目光看着熟悉的风景,它看了几代的人影,至今仍在朦胧中晃动,它听了几代的声音,仍以不变的语调说话。而我却不知道它比我深刻,深刻到了看透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我只知道,当走出这家的门时,它会弓背扬头伸展着久坐的身子,用叹息的目光看着我,然后无奈地陪我走进另一家。这一切,对我是第一次,对它和其它的动物,可能是经历无数,已经熟悉得如同自己家里。没过几天“点点”又一次陪着我走上平台,它在认真看过整个村庄后的第二天,就注定地被他的主人杀了。

    当我如水面的波光,匆忙走过这个村庄时,村庄的水底匀挥凶判矶辔屡幕u洌谏窳榈难艄庀抡揽谖业纳砗蟠蔚莸雇俗判凶摺4遄孕蜗蟮矫恳黄蹲印19恳恢瓴荨19恳皇艄狻19恳坏嗡男蜗螅盐疑钌畹匾赜谝恢指卸图で榈乃妗7路鹨荒曛洌乙渤闪舜遄镆皇芡甘诱迳男畔3晌丈洹9肝龃遄痛遄姆派湎摺r残砦沂且皇卸镜墓庀撸诮崾墙档募濉5一故窃谝恢直煌谐鏊娴暮恿骷洌醯米约阂谰扇缫桓哪就罚诤崂词ビ肫鸱欢ㄖ洌瓴话驳刈芤参薹ㄉ钊胨祝薹ㄗ魑愕南驶罱巧诤蛹涞穆沂溆胨墙哟ァ9小13涣鳌12凶吆吞鞠38惺芩欠3龀寤鞑ㄋ频奈弈斡氡恕?

    当冬天来临时,厚厚的雪积累到了窗口,明晃晃的阳光下,我也结束了近一年乡干部的挂职。于是,一些柔软的想法和感情进到了脑海里,我就利用这些闲暇的时间,以自己的亲历感受,在眼里的世界和心灵的激动里,用文字的方式留下这个看过并走过的村庄。

    落下最后一笔时,我感喟万分,也许禾木村就是中国图瓦人最后的家园了,很可能对尚有激情的生命阶段而言,也是我最后的精神家园了。

    当一滴水,以风的姿态拂过村庄的上空时,我觉得应该记住这个露珠一样的村庄:中国禾木。

    二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作者于禾木喀纳斯乡政府职工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