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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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腊月二十九日晚八时左右;

    地点:刘中华的豆腐作坊里和孙芳的起居室内

    布景:中华与春兰因为不愿带梦船到神州家治病,所以让女儿呆在家里请外村的医生来为他们的女儿治病,现在梦船依然因高烧不退而躺在床上,不能为她婆婆送饭,一直惦记着她的婆婆,中华因女儿病重而没有将自己对二弟呼由的想法告诉呼由,流星因为梦船病重而一直陪着他妹妹身边。呼由因为厌倦现今的生活而想寻找自己的人生道路,流星也不在他身边,他心里极端的孤独寂寞。有一团火气在他胸中随时可能爆发,这怒火是蕴藏在他心中进行了长久的积累。

    此时院子里的鹅毛大雪依然下着,风依然疯狂地刮着,仿佛在诅咒“这片不和谐的天空”破坏“这片天空”创造“另外一片天空”

    在幕台上孙芳躺在左侧的白色床上,白色的头发和苍白的脸仿佛刚从医院里推出来的死人,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眼睛望着棚顶,对自己的这片世界感到厌倦和无奈。呼由正在幕台的右侧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切洁白的豆腐,无精打采的样子。

    幕启:场景同第三幕的第四场和第五场,幕台的左侧为第四场的场景,幕台的右侧为第五场的场景。

    芳:(低声地)呼由,梦船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啦?

    呼由:(无奈地)我一整天在这里做豆腐,我也不知道。

    芳: 你去找一下,现在我太饿了,中午我还没有吃饭,你去为我弄一点饭来给我吃。

    呼由:(愤怒地)为什么你总是要我拿饭给你?我厌倦这个单调无味的生活,我要逃离这种生活,逃离这个鬼地方,逃离这个世界!

    芳: (竭尽全身力气)呼由,你要饿死你老娘,你这个不孝顺的儿子,没良心的儿子。

    呼由:(火冒三丈,大吼)我受够了,你再说我就杀了你,摆脱你这个老东西。

    芳:(眼睛冒火)你敢?你还反了?不孝顺的儿子。

    呼由:(越听越生气,一气之下)你看我敢不敢,(立即握紧手中的尖刀,跑到孙芳的面前,用洁白的刀伸进了孙芳的胸中,大笑,幕台陷入到一片恐怖当中)你说我敢不敢?

    芳:(一声尖叫,双手握住刀,血直往外冒)你——你疯了。(奄奄一息,死不瞑目。)

    (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与世长辞了,她是人类社会上普普通通农民的一员,犹如大海的一滴水,但正是这些点点滴滴的水形成了波涛汹涌的大海,由此类比,她为人类文明和社会进步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和牺牲,她死得值得吗?这个值得全世界人民深思的问题。

    哈姆雷特曾说:“死还是活着,是个问题。”难道她的死对人类来说微不足道吗?她又为什么会死?

    孙芳的一声尖叫,使梦船在睡梦中惊醒了,她也许有心灵感应,猛地起身喊“婆婆”她梦到婆婆从船上跳进江里去,她心里发慌,毛骨悚然又痛苦万分。她叫着要见婆婆,中华和春兰听了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心里突然颤动一下,知道大事不妙。此时中华抱着裹着梦船的被子,春兰和流星立即跑去楼房,进到豆腐作坊的棚子里。中华(裹着梦船),春兰和流星从幕台上左门口进。)

    呼由:(发疯似的)老天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老天你怎么样才能让我寻找自由?老天,你为什么对我不公平?你为什么要让我背上这个不孝的罪名?(大声疾呼,把血淋淋的尖刀丢在床下面,后退了几步)

    梦船:(看见婆婆的胸前流着血,心中大惊,吓得满脸苍白,大哭,奔着)婆婆,婆婆,你为什么要死了?我不要婆婆死,我不要离开婆婆,婆婆,你不要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爸爸,你放我下来,我也不想活了。(泪流满面)

    中华:(流泪)梦船,我也对妈妈的死感到意外,你不能这样(抱紧被子),我的宝贝女儿。(大吼)二弟,你不想活了?你不想活也不能杀害我们的妈妈啦!我们的亲人啊!你不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呼由:(怒吼)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你的花言巧语,我受够了你的威胁,我受够了你的资金要挟,我受不了你们。

    流星:(看见婆婆胸上流着血,毛骨悚然,欲即欲离)婆婆,您不能——不能这样早就丢弃——丢弃我们(哭了出来,后来跑到呼由的旁边,拉住他的衣袖)二伯,您不能这样对待——对待婆婆?您为什么要这样——这样对待婆婆?

    呼由:(感叹地)我也不想杀害妈妈,但是我厌倦这种单不无调的生活,我厌烦这个鬼地方,我要逃离这个世界,没有人性的世界,到处都是魔鬼(见流星拉自己的衣袖),只有我的流星对我好,你们根本不是人,把我当牛马使唤,我受不了你们的所作所为。

    流星:(泪流满面)二伯,以后我们要远走高飞——远走高飞,逃离这个——这个世界,去寻找我们的自由——自由,去为我们的理想——理想而拼搏。

    呼由:(叹气)现在不可能了,不可能的了,我的好流星,你以后会大有前途,现在我是完了,已大把年纪,何况杀人偿命,我只希望你要好好读书,不要像你二伯做出这种傻事,过这种生活。(抚摸流星的头)

    流星:我——我不要离开——离开二伯。

    中华:(叹气)二弟?

    呼由:(愤怒)你不配做我二哥。

    中华:二弟,我实在太对不起你了,我承认我对你伤害太深了,我本

    来准备拿出一笔资金让你成家立业或远走高飞,但是这个地方是你永恒的家——

    呼由:我永恒的家?我永恒的家?(碎了一口)放狗屁!

    中华:现在你怎么样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责怪你,以前我对你进行威胁,对你实行经济封锁,我太卑鄙无耻了——

    呼由:你还知道你卑鄙无耻呀?要是整个中华民族的炎黄子孙都像你这样,这个民族就要完蛋了。

    中华:你不管怎么样骂我,我都愿意承受,即使你让我死,我也义无反顾,只不过还有两个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呀?(捧头大哭)不能没有人来照顾他们呀?我不忍心让他们也受苦受累一辈子呀?

    呼由:(轻视地)假装虚伪,你让我为你当奴隶受苦受累了大半辈子,你才知道为了他们好,你就不应该让他们打工还要受各种各样的限制?这是你们做父母的吗?

    中华:(心如刀绞)二弟,我以前钱迷心窍让两个孩子去吃苦吃累,我没良心,没人性的东西,但是现在我醒悟过来了,让孩子们去读书,读高中,考大学。

    呼由:别在我面前装慈悲了,你这种人,我看多了。

    中华:(疾呼)二弟,你能不能听我两句,现在我总是要坐牢的人了,迟一点,早一点都是一样,二弟,我代替去吃子弹或坐牢,我不能让你再伤害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祢补我的过错?(痛苦状)

    春兰:(流泪后惊讶)你说什么?你总是要坐牢的?你代替他去吃子弹或坐牢?你不能丢失我们母子,母女三个人不管啦?我们不能没有你呀!

    中华:(坚决地)春兰,你坚强点,你以前的坚强意志跑到哪里去了,作为一个女人,要做一个坚强的女人,能够经得起挫折,还有两个孩子让你去抚养呢?

    春兰:(又大哭)你不能这样,我也不想活了。

    中华:(抱住春兰和梦船)春兰,我也舍不得你,但是我们不能太自私了,我们浪费了二弟几十年的青春年华,我们做得太不应该了。

    梦船:(低声地)爸,妈,我离不开您们,婆婆走了,我不愿意您们也走了,我要您们,我不要您们走。

    流星:(哭着)我都不要——不要您们走,二伯,二伯,我也不要——不要您走,到时我经常拉小提琴——小提琴给您听,共同到大连去旅游——旅游——

    呼由:星伢,我的好侄儿,二伯可能不能配你去玩了,也不能听你拉小提琴了,但是我在任何地方都会记着你的。大哥,大嫂,梦船,我不计前嫌,人活要活得光明,死要死得磊落。大哥,只要你能醒悟过来,我心里就踏实了,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连累家上的任何一个人。

    流星:(恸哭)二伯,我不要您离开——离开我,您要走,我要跟您一起——一起走。

    呼由:(安慰地)傻孩子,我走到哪里去?我现在是法理难容,我是社会底层的一粒不起眼的沙子,即使一粒沙子不见了也无所谓。星儿,你不要活着象你二伯,你要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别哭了。(回想他妈从小把他哺育到大,捕捉记忆中一些美妙的细节,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奔涌直前眼泪也流了出来)

    流星:(檫眼泪)二伯,您怎么流——流眼泪了?

    呼由:(恸哭)我不是人,我简直丧心病狂,竟然是个不孝的儿子(像疯了似的)我杀死了我妈(大笑)我杀死了我妈

    流星:(有点害怕)二伯,您怎——怎么了?您不要——不要这样,二伯,您正经——正经点。

    呼由:(大呼)我疯了,你们不要管我,我去自首。你们不要管我,我要去自首。。

    流星:爸爸,二伯——二伯怎么会这样?(跑到中华身边)

    中华:(抚摸流星的头)孩子,你二伯可能是太悲伤了,他可能想到婆婆养育了他的一段美好时光,而现在又亲手把婆婆杀死了,他心里很难过了,因此会变成这个样子。

    流星:爸爸,我——我求求您,您不要让他——他这个样子,我不要二伯疯——疯成这样。

    中华:(叹气)好孩子,我也不希望你二伯疯成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啊!

    梦船:(声音嘶哑地)我不要离开婆婆(挣扎地)。

    中华:春兰,你把船儿抱到床上去休息吧!否则她会病得更严重,后果就会不堪设想了,我不能做个好儿子和好大哥,但是希望能做个好父亲和好丈夫。

    春兰:(哭泣着,裹紧挣扎地梦船)中华,那你就处理一下,别太难怪了,也别太冲动了,还有两个孩子和我需要你!

    中华:(点头)嗯!(深感责任之重大)好,你走把!(春兰抱着正在哭着的梦船从幕台右门口下)

    中华:(深情地)二弟,娘去世了,我们都很难过。我们都是在娘的抚养下从小长到大,受到娘的很大的恩惠——

    呼由:(镇定地)大哥,你别说了,以前你很重感情,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给我吃,为我着想。现在我亲手将哺育我们长大的娘杀害了,你叫她在黄泉路上怎么会安息?我已经是千古罪人了,我要陪娘一起走。

    中华:二弟,现在不是你冲动的时候,你好好想一想,要不是我对你这样残暴和凶狠,你会杀害我们的娘吗?归根结底,还是由我造成的,还是由我负担起这个责任,这又没外人知道。

    呼由:(理直气壮地)大哥,家里还有两个需要呵护的懂事的孩子,你不能再这样无情地对待他们啦!还有大嫂,她心里又脆弱,一旦你有个三长两短,她会寻短见的。

    中华:二弟,你放心,大嫂子,坚强时挺坚强的,我想她会顶住这种打击的,两个孩子由你和春兰一起抚养成人,成才,我不希望你们像我这样对待孩子,我以前对他们——对他们简直没有人性。

    呼由:(直截了当地)大哥,你别说了。我主意已定,我只希望你能够像我一样无微不至地关心流星,体贴流星,我在黄泉路上也安息了。

    中华: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再与你争执了,流星是我的儿子,我肯定会关心他,体贴他和理解他的。

    呼由:有大哥这句话,我死也瞑目了。

    流星:二伯,您到我房子——房子里去,我拉——拉小提琴给——给您听。

    中华:二弟,你去吧,这里由我安排,你们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好好聊聊吧!

    呼由:谢谢大哥!(欲流星从幕台右门下。)

    [灯暗,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