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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四章狐妖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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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四章狐妖金刚

    炎阳当空,五月的日头,火辣辣的,晒在人的身上,有种刺痛的感觉。

    此刻,午时刚过,当楚花铃跃上了易牙居酒楼的屋顶,望着那一路延伸出去,高高低低,栉比鳞次的房屋,却已看不见金玄白的身影,更看不到那五名穿着花衫的年轻女子了。

    扬目远眺,码头那边,桅樯相接,运河中舟船往来,大河延伸往天边而去,闪着片片粼光

    转过头去,一排高大的树木耸立街边,由于这里不是富豪的大宅区,鲜少园林建筑,所以在一片灰色的屋瓦里,那一排绿树更显得可爱和醒目。

    苏州的建筑以平房居多,市街上的酒楼或店铺,也大都是二层楼,只有少数的三层楼房,因而这些耸立的大树,树帽高过屋顶并不稀奇。

    楚花铃毫不考虑的飞身而起,两个起落之下,已跃上了一株高达三丈多的树顶。

    她的轻功身法来自家传,不过由于禀赋的关系,苦练十年下来,造诣已远,超过她的兄弟们,甚至连她的父亲都自叹不如。

    其实她自己心里明白,自己轻功之所以有如此成就,是在当年得到武当掌门青木道长的点拨,私下传以武当轻功身法,并且经过她予以融会贯通之后,撷取两家之长,苦练多年,才有如今的成就。

    她私底下替这种轻功身法取了个“流光泛影”的名称,并准备作为七龙山庄的绝艺,将来继续传授下去,让七龙山庄除了枪法之外,还多了一门绝艺,可以传诵于世。

    就因为她对于轻功方面的修练,有种特殊的嗜好,所以当年趁着武当、少林两大门派的掌门盘桓在七龙山庄,和七龙及巨斧两位庄主筹划要如何组团搜索失踪的四位老前辈时,一直磨着两位掌门人,要他们讲解两派的轻功优劣之处。

    当年,她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儿,长得粉妆玉琢,娇小可爱,极得两位掌门人的欢快,他们便耐烦的把本门轻功身法的诀要,以及如何运功提气的方法,演练给这个可爱的女娃儿看,来搏取她的欢快。

    楚花铃虽未习得这两大门派的心法,却对于本身轻功的提升,有极大的助益,这才能在自我不断的磨练之后,练成了她引以为傲的流光泛影。

    就是凭着这种轻功身法,她才能在七龙山庄经历十多年的苦甘搜索,财政面临崩溃之际,想出了夜盗奸商的主意,运用来去无影的流光泛影身法,从那些人的身上盗取不义之财。

    她为了减轻心中的罪恶感,每回出手,将盗来之财物,仅留下其中三成,有七成是用来救济贫困或捐助义庄及义塾。

    不过,随着她的胆子越来越大,以及每次的行动都极为顺利,她的目标更是扩大到了恶贾、劣绅,乃至于贪官身上,甚至连守备森严的王府,她都敢去了。

    起初,她只是一人行动,不过随着盗取财物的不断增加,发放之际又极耗时间,这才引起她的兄弟起疑,因此在真相揭露之后,楚氏兄弟才一起加入,组成了一个窃盗团体。

    由于有他们的加入,事先的勘查、侦蹑,以及事后的运输藏、调查、发放等等工作,都有了妥善的计划和安排,因此每回行窃都满载而归,千里无影的名气也就越来越大,终于引起了官方的注意。

    本来地方上发生窃盗案件,都归衙门处理,不过千里无影成为巨盗之后,这些案件都列入刑部的记录,到了最后,惊动了厂卫,这才会引来诸葛明率劣讷厂人员齐下江南,追缉千里无影之举。

    武林中所谓的侠义道,做的便是济弱扶贫的事,楚家是武林世家,按道理来说,门下弟子不该做出属于黑道的行窃偷盗之事。

    不过楚花铃的所作所为,并不完全为自己,大部份是为了贫苦大众,完全符合侠盗义精神,故此,七龙山庄的主在一年之前获悉此事后,曾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召集众亲好友商议此事,当时何康白便曾出席。

    由于七龙山庄的确面临财政困窘,难以为继的地步,再加上楚花钤此举又符合侠义道的精神,所以何康白力挺她的义举,并认为多处流民四散,以致民不聊生的地步,楚花铃更该扩大救济的范围,把取来的不义之财,用于那些流离失所,面临绝境的百姓身上。

    就因为何康白极力替楚花铃辩护,因而监督的责任便落在他的身上,七龙山庄不但未以门规处置楚花铃,反而在两位门主的共议之下,也让欧阳念珏和欧阳朝日阳旭日三人、随同何康白南下。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一是可以延续搜索枪神和鬼斧的行动,二是让门下第三代弟子能在何康白的相助之下,增加江湖经验。

    没料到这回从南京到了苏州,原仅是为了“追龙十七”发出的信鸽,竟然让他们遇上了金玄白

    楚花铃站在大树顶端的树帽上,窈窕的身躯微微的上下摇晃着,脑海里快逾电闪的掠过和金玄白见面后的种种情景。

    这时,她的眼前,似乎出现金玄白那张朴实却又轮廓鲜明的面庞,对于这个武功奇高的年轻人,她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集宝斋里,那时,她装扮成一个少年公子,看到他从内室走了出来。

    那次,她原是为了勘查地形而去,见到金玄白带着两个美丽女子和一个花花公子出了集宝斋,留下的第一个印象是这个男子外形拙朴,武功极高,见识却是很浅。

    当时,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并没引起她多大注意的年轻男子,竟然是她爷爷的嫡传弟子,而最让她感到奇怪的,则是这个人竟然坚持不肯承认是她的师叔,只肯认作大哥。

    金玄白的枪法,她是见识过了,果真神奥精深,不仅得到枪神的真传,并且还可以突破招式上的限制,做出了惊人的改变,让枪法变得更加厉害。

    而让她更觉得不可思议的,则是金玄白那潇洒自在的轻功身法,当时,吸引她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是金玄白施展出来的武当已经失传的梯云纵轻功身法。

    她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单独的向金玄白讨教这种轻功,然而却都没有这种机会,因为他太忙了,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跟她匆匆见了两次面,便又看不到他。

    楚花铃原先不明白,为何何康白会阻止她夜入集宝斋,窃取库藏的珍珠塔,直到不久之前,金玄白显露出他的身份,她才知道这个神秘的年轻高手,这个爷爷的嫡传弟子,竟然是厂卫的高官,连苏州衙门的王大捕头都要蓄意巴结他。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恍然大悟,为何何康白要阻止她这一次的行动,不许她夜入集宝斋了。

    随着她对金玄白的好奇越来越深之际,她竟然看到金玄白施展出御剑飞空之术,当时,心中的那份震撼,真是令她难以承受。

    因为她从未想到,武林中竟然有人能以气御剑,而这个人竟然还是她的“师叔!”

    楚花铃心里反覆的念着“师叔”这两个字,虽然金玄白不让她和楚氏兄弟这么称呼他,只许他们称他为大哥,可是楚花铃对他的敬意,认为这个称呼是不对的。

    尤其是金玄白在易牙居酒楼里,施展出九阳神功,瞬间把五个花衣中年妇人化为齑粉,那种骇人听闻、难以置信的慑人之举,更让她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慑,认为金玄白在武功上的成就,已经到达天人之境,远远超出自己之上。

    可以说,在那一刻,金玄白已成为她心目中的神,不仅让她景仰,并且让她膜拜。

    就因为这种极度崇拜的心态,让她不知为何,竟在眼见他飞身出了易牙居酒楼之后,不顾一切的追了出来。

    站在大树顶端,极目四顾,她彷佛觉得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回顾前尘往事,所有的一切都已成了茫然一片,在这瞬间,只有他的身影,却是如此清晰的镌刻在她的心里。

    刹那中,她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认为心目中的这个神,已经将她舍弃,放她一个人在这冷漠的人世间,孤独的伫立着。

    就在泪水涌现在眼眶、尚未夺眶而出之际,她突然看到十多丈远的一座高楼屋顶,出现一个蓝色的人影。

    楚花铃擦了下眼泪,提起一口真气,飞身奔掠而去,才跃出三丈开外,面前蓝影闪现,眼中残像仍然留在十多丈之外,金玄白已有如鬼魅般的霍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不远。

    金玄白打量了她一下,问道:“楚姑娘,你不留在酒楼里,追出来干什么?呵!站在树顶上看风景哪!”

    楚花铃见他似在取笑自己,忙道:“师叔,我要跟你一起去。”

    金玄白一怔,道:“咦!你怎么又叫我师叔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只要叫我大哥就行了!”

    楚花铃秀靥飞起两片红晕,道:“大哥,你若是跟我再多说几句话,只怕魔门的妖女更是跑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了。”

    金玄白笑了笑道:“我的神识已经锁定她们的去向,就算她们跑出十里之外,我也找得到。”

    楚花铃可听不懂他这句话,问道:“大哥,什么叫神识已经镇定她们的去向?我听不懂唉!”

    金玄白不知要如何向她解释这种事,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在经历了这场劫难之后,自己的修为大进,以往凝神运功之际,神识可遍查五十尺之内的环境里,事物的一切变化,如今却可将神识延伸出十里之外。

    他记得自己在林屋洞里运功时,神识无限的扩展,随着意念所及,竟然可从东山到达西山,其间的距离遥远,也不知有多少里路。

    他微微一怔,不知自己为何要对楚花铃说出那种话来,彷佛完全是出于直觉,而未经过考虑,也没有一丝犹豫,似乎这种本领是他原来的本能。

    他暗忖道:“记得当年和尚师父跟我说过,佛门有所谓的六大神通,莫非我竟在不知不觉中练成了天眼通?”

    意念一凝,神识闪行逾电,他的眼前似乎出现那五个年轻的花衫少女,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在巷子里乱窜,好像唯恐受人跟踪,竟然在曲折迂回的巷弄间绕来绕去的奔行着。

    他不及多想,收回神识,道:“这件事很难跟你解释,事实上,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的脸上浮起一丝无可奈何的微笑,道:“你既然要跟我来,那我们就走吧。”

    话声一完,他大袖飘拂,整个人已如行云流水一般,往西北方腾掠而去。

    楚花铃提起一口真气,施出流光泛影身法,一个起落便已超过他的身逢,再一运劲,已如电光闪动,远达四丈开外。

    她这回是存心卖弄轻功,有那么一点想要较量的意味,故此已施出八成的功力,起落之间,衣袂飞舞,飘飘欲仙,竟然越过四丈之遥,在她来说,已是自己的极限。

    她心里泛起一丝得意,换气之际,回首一看,想要查视金玄白到了哪里,却在回眸之际,见到金玄白就在身边不远。

    金玄白看到她回头顾盼,笑了笑道:“楚姑娘,你的轻功练得真好,放眼武林,也真没有几个人能有你这种成就。”

    楚花铃脚尖一点瓦面,跨步急掠,施展出所有的功力,向前飞掠而去,想要把双方的距离拉开,可是发现眼角蓝影浮现,金玄白依然配合她的速度,跟她并行飞掠。

    别的不说,仅是这种随心所欲的控制进行的速度,丝毫不落于她的身后,楚花铃便自认难以做到,更何况金玄白在奔行之际,还能开口说话,更说明他是游刃有余,根本没有尽到全力。

    楚花铃心底稍稍有一丝沮丧,吐出一口浊气,放缓了奔掠的速度,调匀呼吸之后,侧首问道:“大哥,你的轻功身法不是我爷爷传授的吧?”

    金玄白道:“我只学了他老人家的枪法,轻功身法是和尚师父和道士师父传授给我的。”

    楚花铃道:“据我所知,少林的轻功身法和武当不同,运气的诀要也不相同,你如何能够同时学习?”

    金玄白笑了笑道:“据说张三丰老祖师,一身的武功是奠基于少林,凭着易筋经的心法,再参考玄门功法,以数十年的努力,才创出武当一派,由此可见这两派系出同源,并不冲突”

    他说到此处,笑容一敛,道:“那五个魔门的女子,好像已经遁入地下秘室之中,我竟然无法感应到她们的行踪了。”

    楚花铃吓了一跳,也不知金玄白如何能在奔行之际,还可以察觉出这种事情,骇然道:“大哥,你好像神仙一样,竟然可以察觉这种事,真是太神奇了!”

    金玄白道:“这没什么,她们仅在二里之外,绕着巷弄之间打转而已,这回突然消失,定是进入地下秘道或者秘室中。”

    他来到苏州城里,第一次住进听雨轩时,便发现了忍者们辟建的地下秘室,后来更听到服部玉子提起,从天香楼算起,连同左右两座园林大宅,地底之下,不仅辟有秘室,并且还挖了十几条地道。

    这些地道能往各种不同的地方,有长有短,完全是方便忍者们执行任务时出入,目的是隐匿行踪,不致让人察觉。

    笔此,当他的神识不再感应到那五个魔门女子的存在时,他马上便觉察出她们已藏匿在地下秘室。

    楚花铃虽是把他尊为神人,却对于他说的这些话,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因为以她的见闻来说,这种事太过玄奇,已超过她能接受的范围。

    她还想开口说话,却发现金玄白突然伸手拉住了自己的右手,道:“我们就在这里下去吧。前面是个闹市,人太多了,让他们看见了,难免大惊小敝。”

    楚花铃的柔荑被握在他那粗糙的大手里,觉得彷佛有一股电流从他手中传来,瞬间流遍全身。

    这种奇异的感觉,是她十八年的岁月里,从未发生过的,一时之间,只觉半身酥麻,几乎站立不住,差点没摔下屋去。

    这一带的住宅,大都是一些升斗小民的住屋,普遍的都是平房,少数加盖阁楼而已,一眼望去,高低参差不齐,显然并无规划。

    金玄白拉着楚花铃跃下之处,是一条静谧的小巷,整条巷子又长又狭,看不到一条人影。

    金玄白落地之后,发现巷中脏乱,除了堆积的一些垃圾之外,每一户的小门外面还放着一两个馊水桶,因此巷弄里诸味杂陈,扑鼻而来,极为难闻。

    他皱了下眉,才发现自己到了人家后门的弄堂里,难怪会如此脏乱,和园林大宅的清洁整齐,赏心悦目相较,彷佛一个是地狱,一个是天堂。

    可是楚花铃浑然不觉,她似乎陷入一种恍神的状况中,完全不知自己置身于何处,满心喜悦的睁着一双迷蒙的星眸,不时盯着身边高大的金玄白脸庞,任由他牵着自己的小手,舍不得放开。

    此刻,别说金玄白只是把她带在这种脏乱的小巷弄里,就算带着她毕直的走进地狱里,她也是甘心乐意,毫无怨言。

    金玄白屏住了气息,道:“这是人家的后巷,里面堆了太多的杂物,脏得很,我们快点走吧。”

    楚花铃应了一声,神智一清,果真发现异味扑鼻,难以忍受,她皱了下鼻子,道:“好臭啊!你怎么会找这么个地方”

    话未说完,不远处一扇小门被推开,一个体形粗壮、身穿布衣粗裤的汉子闪身而出,他一眼看见金玄白拉着楚花铃站在巷里,马上发出一声惊呼。金玄白只见这人长得一脸麻子,相貌丑陋,也没加以理会,拉着楚花钤的手,坦然从他身边走过,走了大约丈许,找到另一条横巷,往左边拐去。

    那个麻面大汉看到金玄白身躯魁伟,一身锦袍,气度非凡,楚花铃更是美得如同仙女一般,看得他目瞪口呆,还以为是眼睛花了。

    他一直望着这两人从视线中消失,才敲了下脑袋、自言自语道:“我是怎么啦?大白天看到了鬼?奇怪了,在这条破巷子里怎会有这种美女出现?呀!莫不是遇上狐仙了!”

    狐仙之说,在江南一带,流传得极为盛行,据说狐狸修行到了五百年的道行,便可以幻化**,而且多半变化成美丽的少女,蛊惑一些年轻学子。

    这种狐仙精擅变化,神通广大,绝对不能得罪,否则便会遭到不测,故而江南一带供奉狐仙的人家颇多。

    这个麻面大汉认定看到了狐仙?赶忙大步奔行,朝着金玄白和楚花钤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拐进横巷,已看不到金玄白,喘了口大气,又加快速度朝巷口而去,一口气跑了二丈多远,这才出了横巷,来到一条小街之前。

    那条小街上店铺林立,形形色色的,各种生意都有,巷口左边一家香烛店,店门口还摆着一个门摊,摊位上卖着一些蜜饯、糖果、糕饼等等零食。

    而巷口右边则是一家杂货誧,里面各种货色都有,门口也摆着摊,摊子上挂着些草鞋,布袜、鸡毛掸子,火煤蜡烛等等杂货,全都是一些小民的生活所需。

    这个麻子站在巷口左右顾盼了一下,只见街上来往的人群,全都是穿着布衣灰裤的寻常百姓,根本看不到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贵人,更看不到身穿绫罗绸衣的美丽女子。

    他往右边一拐,到了杂货铺门前,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伙计站在门口,痴痴地仰首往东望去,手里抓了根扫帚,动都不动一下。

    这个麻面汉子吃了一惊,忖道:“莫非大牛中了狐仙的定身法,全身给定住了,完全不能动?”

    瞬间,他的额头冒起了冷汗,想要开口,却觉得喉咙里不知堵了个什么东西,竟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杂货店里走出一个瘦小的布衣汉子,骂道:“大牛,你站在门口凡么呆?还不快点把地扫好!”那个被唤作大牛的店伙计全身一震,手里的竹扫帚都吓得掉落地上,应了一声,赶紧弯腰捡起地上的扫帚。

    麻面汉子松了口气,趋前问道:“大牛,你是不是看到狐仙了?”

    大牛刚把竹扫帚拾起,被麻面汉子一句话,又吓得脱手掉在地上,这时,店里走出的那个瘦小漠子也颠呀颠的走到了店门口,一眼看见麻面汉子,笑道:“陈麻子,你又到陆寡妇那里快活去了?呵呵!是不是快活过了头,有点晕头转向?”

    陈麻子两眼一翻,道:“刘瘸子,你别鬼扯了,乱嚼舌根,坏了陆寡妇的名节,小心会遭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个瘦小汉子生来便是一脚长、一脚短,生平最恨人家叫自己瘸子,偏偏他跟做屠夫的陈麻子不对盘,看了就讨厌,所以见面之际,便冷嘲熟讽,揭人之短。

    他被陈屠夫一骂,气得满脸发青,看到对方那粗壮的体形,却是不敢发作,咬了咬牙,道:“你这死麻子,做买卖偷斤扣两的,早晚会死在陆寡妇的肚皮上”

    陈屠夫一把抓住刘瘸子的衣襟,握着斗大的拳头,一张麻脸胀得通红,骂道:“刘瘸子,你再敢骂我,小心我哪一天把你当畜牲,一刀割断你的喉咙,剖开你的肚子,拉开花花绿绿的肠子”

    刘瘸子吓得魂都几乎飞了,喊道:“大牛,你还不帮我一下,陈麻子疯了,快叫官差去!”

    大牛有些手足无措,哀求道:“陈老板,请你放过我们东家,不然闹出人命来,可就麻烦了。”

    陈屠夫龇了龇牙,把刘瘸子放了开来,笑道:“大牛,我只是吓唬他而已,你以为我真的要宰了他?哼!要宰他还不容易?就跟杀只鸡没有两样。”

    大牛不住点头道:“是,是!陈老板,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们东家计较,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陈屠夫问道:“大牛,别说这些了,我问你,你刚刚站在门口发呆,是不是看到狐仙了?”

    大牛眼睛一亮,问道:“陈老板,莫非你也看到了?”

    陈屠夫点头道:“我不只看到了狐仙,还看到一个身高八尺的金刚,他抓住了那个狐仙,从我身边闪过,像是飞样的,一下子就不见了。”

    大牛兴奋地道:“对呀!对呀!他们走起路来就像脚下不着地的飞行着,一转眼就消失在人群理。”

    他喘了口气,道:“那个狐仙真是美极了,比起画上的仙女还要漂亮,上回,我碰到在玉清宫前面摆摊子卖香烛纸钱的小六子,他说有天晚上,看到了五位仙女从天而降,进到玉清宫里,个个美丽无比,依我看,刚才那个狐仙才算是长得美,美得我不知要怎样形容才好。”

    这时,刘瘸子才喘过气来,他看到大牛一手拿着竹扫帚,一手比划着,满脸憧憬、兴奋之色,禁不住问道:“大牛,你真的看到了狐仙?她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大牛把楚花铃的衣着打扮叙述了一遍,可是对于她的美貌却无法形容,不过尽管如此,却也把个刘瘸子听呆了,悔恨莫及的道:“唉!我怎么不到门口站着?说不定也可以看见狐仙,真是可惜”

    陈屠夫撇了下嘴,道:“哼!凭你刘瘸子一生没做好事,别说想看到狐仙,没生出个没屁眼的儿子,就算你祖上积德了!”

    他看到刘瘸子气得脸孔铁青,心中觉得舒服多了,问道:“大牛,你的确看到狐仙被金刚押着往玉清宫那边去的?”

    大牛点了点头,指了指右边,道:“他们就是消失在那个方向。”

    陈屠夫见他所指的方向是东方,又问了一句:“他们往东边去,是不是朝玉清宫那里?”

    大牛还没开口,就听得有人插嘴道:“老陈,大牛说得不错,他们的确是朝玉清宫那边去了。”

    陈屠夫抬头一看,只见说话的那人头戴四方巾,身上穿的一件洗成灰白的布衣,下面一条裤子已有两个补丁,认出正是经营碗盘器皿的世财。

    这个世财是个地道的苏州人,祖宗三代都没离开过苏州,祖上是鱼牙子出身,到了世财父亲那一辈,便开始经营陶瓷器用具,留下了好几间店铺,不过几个儿子一分,身为老二的世财也只得了这间位于中下阶层聚集区的店铺。

    他为人吝啬,极为节俭、一套衣服穿了十年,都舍不得丢掉,打上几个补丁还得再穿三年,脚下的一双布鞋,非得穿到鞋底磨穿,鞋面开口,他才舍得再买一双新的来换。

    他店里的生意不错,用了两个伙计,平常忙于出外送货,谁都知道世财攒了不少钱,在市场一带放印子钱生利息,不过他口里总是喊穷。

    他的店铺位于刘瘸子的杂货铺隔壁,两人相处一向不错,而他本着生意人和气生财的祖训,也和在菜场卖肉的陈屠夫极为友好。

    罢才陈屠夫和刘瘸子吵架的事,他在店里全都看见,只因两人都是熟识,他不能偏袒任何一方,所以不愿出来劝架,以免落得两面不是人。

    这下听到他们提起狐仙之事,又见到他们已经停住了争吵,才忍不住走了出来。

    陈屠夫听他这么一说,眼前一亮,问道:“怎么?盛老板也看到狐仙了?”

    世财不住地点头,道:“我不但看见狐仙,还看到了抓狐仙的金刚,喏!他们就从店门口经过,当时太阳照在那位金刚身上,全身泛光”

    他见到陈屠夫、刘瘸子、大牛三人都凑了过来,于是压低声音道:“你们没看见,那真是宝相庄严,让人不敢逼视、完全跟庙里的韦陀大金刚没有两样,就差没穿金甲,没带兵器。”

    陈屠夫听了不住点头,大牛目瞪口呆,刘瘸子瞠目结舌,显然他们都被世财说的这番煞有其事的说词,感到惊叹,而为之信服。

    世财又道:“依我看,那个狐仙可能只是个狐狸精,还没得道成仙,不然韦陀大金刚又怎会化身出来拿住她?”

    刘瘸子啊了一声,道:“盛老兄说得不错,前几天我那老婆到玉清宫去进香,就听见宫里的仙长道人说在近日要派出天兵天将捉拿在市集里出没的狐狸精,看来这位韦陀大金刚就是仙长道人派出来的”

    他喘了口大气,道:“我老婆当时说,她看到仙道人开坛作法,烧了三道玉喋,一份奏请三清祖师,一份奏请玉皇大帝,另一份则给如来佛祖,恳请他们派下天兵天将下凡,事后每个人都捐了钱,我老婆就给了三十文添香油,呵呵呵!丙真灵验无比,才几天工夫,就派了韦陀大金刚下凡。”

    世财一拉陈屠夫,道:“陈兄,我们到玉清宫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到仙长审狐狸精。”

    他唤出店中伙计,交代了两句,便偕同陈屠夫往东而去,刘瘸子想了想,也交待大牛照顾店铺,随在他们身后,一拐一拐的走向玉清宫。

    口口口

    自从佛教传入中国之后,经过一千多年的融合,形成了多达十种的宗派,而其中最盛行的净上宗,流传最广,信徒最多。

    至于道教则分支更多,除了受到皇上敕封的天师教之外,其他的流派更是丛生,一般升斗小民根本分不清楚,反正见神便拜,认为多拜多保佑。

    于是佛教的神佛和道教的神仙混在一起,来往频繁,甚至连两种宗教的地狱观都结合一起,十殿阎王和十八层地狱混为一谈。

    甚至佛教的盂兰盆会都和道教的中元节混合一起“放焰口”和“普渡中元”几乎成为一气。

    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出身下层社会,曾在皇觉寺中当了五十天的行童,深切的了解宗教的力量,故此大明帝国成立之初,对于佛、道两教,以及地方上一些蛊惑民心的所谓邪教、魔教,钳制极严,立下极为严厉的制度。

    别的不说,单以天下闻名的少林寺为例,明初有三千余名僧众,到了明成祖时,仅剩下不到七百名,其余的和尚大都被逼着还俗去了,延至正德年间,更是只有五百余名僧众而已。

    由于受到官方的压制,许多的教派都被逼着潜藏地下,暗中活动,并且不断的改名,在市郊或乡间成立宫庙,以神迹来吸引信徒,附和着民间的一些传说风俗,进行许多阴谋,以此来壮大势力,谋取利益。

    民间传说,开国皇帝朱元璋早期参加的香军,便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当时的教主便是韩山童,后来他又拥护所谓的小明王。

    这里所谓的白莲教,便是明代官府所认定的魔敦,而所谓的魔门便是以明王为首的明教。

    当然,魔教和魔门是官府下的定义,一般的武林正道人士也是如此称呼,不过身属魔教或魔门的弟子,徒众则自称为圣教或圣门。

    有明一代,魔教和魔门曾多次“造反”受到压制之后,潜藏江湖,换过许多不同的名称,组织架构也曾多次更改,不过大同小异。

    芭略来说,魔敦把神佛加入教义,利用一般民众的迷信心理,装神弄鬼,捏造神迹,而吸引一般升斗小民入教。

    至于魔门则借重佛教的一些名号,据说原先敦义的根底则是由波斯传人的拜火教为主。

    拜火教又称袄教,从唐代便已传人中国,历经千年的演变,到了明代,把佛教的一些教义融入,其宗主称为明王或明尊,据说能给处于黑暗中的苦难大众带来光明。

    这里所谓的黑暗,是指心灵上的黑暗,和佛教所说的众生执迷是同样的意思,只不过佛教要人去贪、嗔、痴、修戒、定、慧,袄教则是要人接受光明,才能去除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