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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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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梦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难道我脸上有花不成?

    贺兰珏笑了笑,出人意料的没有呛她的话。( )

    看着他转过了头,也随意的在软榻上躺下了,闭目凝神,似是不愿再多说半句,何梦锦也不多问,闭上眼睛就准备也跟着睡去,但刚刚不经意间动了动身子,手肘碰到了软榻上的一处凸起,引来了她的注意力。

    一般这般舒适的榻上不会打造这么一块硌着人的地方,她想也没想,下意识的抬手去按。

    玉珠子大小的凸起被她一按,旋即发出咔嚓一声轻响,来了精神的何梦锦竖起耳朵听的分明,于是觉也不打算马上睡了,扭头就坐了起来,四下打量了一下这披着云锻的软榻,然后从袖摆里滑出匕首,对着刚才那个凸起的位置的云锻毫不客气的一刀下去,就露出了里面一个活动的暗格。

    刚才凸起被按下,翻转过去,这个活动暗格里面的东西也就呈现在了何梦锦面前,是一个卷轴,以及一枚玉佩。

    她下意识的先拿过玉佩,放在掌心打量,寻常的质地,并不见的有多珍贵,上面的纹络也是大汉富贵人家常用的花鸟云石图案。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何梦锦就手放到了一边,再去看卷轴。

    泛着墨香和淡淡兰香的卷轴在她的手中缓缓展开,卷轴中装裱的那一幅画也渐渐的映入了何梦锦眼帘。

    一株开的正盛的桃花之下,一名身着淡紫色衣袍的男子坐于竹椅上,抬手捻起一瓣桃红于修长的指尖,他比桃红更加诱人秀美的唇角微微上挑,便是一抹惊艳韶华的笑意。

    只这一个小小的笑容,便惊艳了时光,惊艳了春红柳绿,也惊了北齐建安公主的心。

    纷飞的桃红是陪衬,快要溢出卷轴的春意是陪衬,这样的绝美仿似穿越了时光。穿越了画卷,直逼人心的最深处。

    画卷的最底下是一句诗——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落款,韵。

    夏芷韵是在用怎样一种心情画下这幅画,落下这一句诗的呢?

    除了她本人,旁人无从知晓。

    何梦锦看完之后,转头去看在一旁闭着眼睛的贺兰珏,道:跟你长的挺像。

    贺兰珏没有作答,但她也知道,画中的人。便是贺兰珏无疑。

    无怪乎在夏芷韵失踪之后。夏绥会想出让建安公主同广平王二公子联姻的办法来找她。

    因为她喜欢他。

    甚至连她当日为何会出现在姚廉的府邸。如今联系起来,也隐约有了答案。

    何梦锦记得,贺兰珏曾说过,他那一日去姚廉府邸。是为了同他商量关于如何为何相报仇如何应对今后布局的事宜。

    那个时候的夏芷韵,是不是听说了那晚贺兰珏会在那里,所以才会换上了黑衣夜行服,悄悄潜入姚廉的府邸,藏身在后花园,只为了能远远的见他一面?

    而存着要杀她的心思的秦姑正巧利用这一点,再加上夏芷韵对她没有防备,所以才会让她得逞,所以堂堂北齐建安公主会那般莫名其妙的死在大汉的京兆尹府邸。

    联系自己所知道的种种。一切的迹象都在佐证自己的这一系列猜测,而眼前的这幅画亦是夏芷韵心系贺兰珏的证明。

    画中那般细致精细运笔,那般让人心疼的诗句,若非用情至深,怎至于此。

    何梦锦细细的看完。便很小心的将画卷收了起来,放回了刚才的暗格,心头翻滚着的心思一时间也难以梳理好,她索性将之暂且压到脑后,本来就是累极的身体,这么一躺下来,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这一觉睡的格外的沉,直到响午时分殿外响起了繁杂的喧嚣声,何梦锦才从混沌里找回了意识。

    外面的脚步声,争吵声,兵器摩擦声纷纷杂杂的交织在一起,也将她的意识完全唤醒。

    刚刚坐起身子,就听外间宫女在门口来报:公主

    声音有些颤抖,听得出来夹带着隐隐的担忧和害怕。

    何梦锦自然知道她所担心是什么,也知道眼下这一出戏是为何,她一边抬手,自己将昨日里贺兰珏替她挽好的发细细的重新整理,一边淡淡道:何事?

    大皇子派了御林军将整个公主府围了起来了,说是要保护公主和皇上的安危,以免有心人图谋不轨

    声音到后面越发弱了下去,何梦锦只道了一声知道了,便再不再过问,径直朝着床榻走去,探查夏绥的状况。

    对于大皇子夏楚云围宫一事,早在昨日她就已经猜到,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虽然她表面上将权利和手中的金羽卫交给了他,但为了以防万一,这个时候困住她,是最好的办法,更能方便他去做自己的部署。

    何梦锦既然决定了放手,便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任由其作为,只要不危及她和夏绥的性命,只要他能依照她昨日说的放她出宫礼佛,其他的,她都可以配合。

    夏绥的面色比昨日更苍白了一分,在何梦锦探上他脉搏的时候,这个虚弱的老者竟然醒了。

    在看到何梦锦的一瞬, 他瞳孔放大,还未出声,大滴大滴的泪水已经自他的眼角溢出,等何梦锦对上他的眸子发现他醒来的时候,他头下的枕头已经被泪水浸湿了。

    何梦锦张了张口,想唤他一声,可是所有的音节凝结在喉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不知道该是叫父皇还是叫爹爹,她不知道自己唤出来的父皇会不会很僵硬,会不会被这个此刻虽然身子虚弱但却智慧超群的老者发现。

    她保持僵硬着身子坐在床边,一只手还把在夏绥的脉搏之上,感觉到了夏绥在这一刹那心绪激动脉搏一瞬间强有力的跳动。

    而夏绥看着多少次出现在梦里此刻终于回到他身边的小女儿,一时间声音哽咽,良久那一声:韵儿!才自他喉头发出声来。

    说着,他已经反手一抄,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抓住何梦锦的手腕,分明是已近垂危的身体,却在这一刹那爆发出这般的力道。

    那般用力,那双惶恐的眼神分明是在担心眼前的女儿会再度离他而去,会如同这些日子梦境里的一般,转瞬即逝。

    何梦锦虽然吃痛的皱眉,却也没有当即收回手,便这样任由他牢牢抓着,看着夏绥望向自己的眼神,她的心一下子就被软化了。

    曾几何时,她也从爹爹眼睛里读出这样的感觉。

    那时候,她顽劣,她不喜欢女红,她不好好跟先生读书,她经常翻墙出去跟着刘子骞伙同京都一大帮纨绔子弟们调皮捣蛋

    爹爹对她那般的严厉,总是罚她,骂她,气她。

    她从来不懂得爹爹的苦心。

    重生一世,她才知道,爹爹的眼底从来都不是恨铁不成钢,而是爱之深责之切。

    一时间触景生情,何梦锦亦是泪眼朦胧,很自然的唤道:父皇。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夏绥说的很费力,胸口也跟着剧烈的起伏着,似是每一个词语每一个字眼都是在耗尽他的生命一般,父皇终于等到你回来了这么久没有消息你不知道父皇有多着急

    何梦锦只用力的点头,看着这样的夏绥,之前她打好的腹稿此时也再没有勇气和决心说出来。

    她想告诉他她并不是他那个最爱的小女儿,她想告诉他她只是占用了他女儿身体的另一个灵魂。

    但是,这一真相,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她不能毁了一个老人最后的期盼,不能让他带着悲恸走。

    做了这个决定,何梦锦抬起另一只手,覆上夏绥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安抚道:韵儿就在这里,陪着父皇,哪儿也不去,父皇要快快好起来。

    夏绥笑了,如释重负的笑了,他那有些浑浊的眼睛一瞬也不离开何梦锦,父皇知道自己的身体,能撑到见到你已经是奇迹了,父皇也不再奢求什么,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说,不然父皇走的不安心呐

    何梦锦往下倾了倾身子,做侧耳认真倾听的姿态,只听夏绥道:父皇知道,你心里住着的那个人,也知道这些年来你为北齐做的牺牲咳咳咳柳城上次跟父皇说他已经改朝换代成了大周的皇帝这也说明我们韵儿是有眼光的说这些,父皇也只是想告诉你,如果喜欢他就去喜欢吧,父皇不要你把北齐的重担看的比自己的幸福重要父皇宁愿你选择走一条自己的路只要你是快乐的北齐的困境皇子们的内乱就让他们去乱吧,让历史记下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有生之年没有将这些管理好便是了

    何梦锦已经泣不成声,听着别人的故事,却心痛着感同身受的悲喜。

    还有一点夏绥顿了顿,慢慢松开了刚才紧握着何梦锦的手,转过头,向着南方,声音有些飘渺道:父皇去后,不想葬于皇陵,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能将父皇同你母妃葬于南山,这一辈子是父皇亏欠她的,死后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能陪着她父皇累了,想睡一觉。

    慢慢的说出这一番话来,夏绥便有些疲惫的叹了一口气,不多时,便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剩下听完这一番话的何梦锦心潮起伏万千,再难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