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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将裑形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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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朝廷的反应却相当冷淡,现在汴京由“元佑君子”们主持着“熙丰奸党”们现在集体呆在岭南的穷山沟里数星星,高太后依旧垂帘,赵官家依旧是个只管往诏书上行玺的木偶。

    尽管对西夏割地赔款以换取和平的政策已经破产,尽管西夏的侵略在梁氏的操纵下一年比一年猖狂,政事堂的相公们仍然掩耳盗铃似的拒绝面对现实,对于边将们的“生事”之举,即使打了胜仗,他们也不觉得有任何值得鼓励之处。

    但是消息传到民间,反应却大大不同,陕西百姓们对此欢欣鼓舞。不论如何,官兵打胜仗总比打败仗好,虽然战火一燃,各种各样的沉重徭役便随之而来,但是总比被西贼劫掠的好。

    没有人希望陕西总是被西夏贼兵没完没了的劫掠,官兵里出几个能打胜仗的将领,百姓们便多几分保障。折可适轻骑奔袭取韦州,怪杨滩设伏大败追兵,兵威震动陇右,这等英雄豪杰,实在是令人钦佩。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心情愉快的黑暗的旷野间,矫健的战马在嘶鸣奔驰,马上的骑士挥舞着兵刃厮杀在一处,霎那间乱箭如雨般撒至,战马悲鸣着翻倒,战士惨叫着跌落尘埃,无数张死人的面孔在自己的面前闪现,光叔、小马

    一只大手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是唐大叔,他将自己抱上马,用身子护着自己,摧马拼命地往宋朝境内跑

    而那个孩子,那个被契丹人抢走的小孩,自己的弟弟,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同样是一个阴冷的夜晚,唐大叔面容枯槁的躺在床上,抓着自己的手。“云哥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莫忘了你家的仇人”我父亲是谁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

    只是远远的看过他那个男人是谁?身形瘦削挺拔,面容威严,但是神色中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和寂寞,那个男人就是我和月儿哥的父亲,是他给了我和月儿哥每人一块碧玉独角兽玉佩,云和月,云和月

    “都头,都头!”一阵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唐云在昏睡中醒来,旁边是军中的医官端着盆净水,此人是个羌人赤脚大夫,不会什么高明的医术,也就能治个军中常见的跌打损伤,刀枪箭伤之类。而且下手粗鲁,外形彪悍,看起来屠夫多过大夫,让他治伤跟上刑一样。

    “都头,换药了。”唐云无奈的将伤臂伸出,这家伙解开绷带,先用水擦净了伤处,从葫芦中倒出药酒,然后只顾往唐云的胳膊上血肿处猛擦起来,这便是此人的绝招,不论何伤便是这药酒一招。

    军中伤兵士卒落在他手中无不叫苦连天,不过此人的药酒不知是何方子,倒也不是全无效果。“都头的骨头当真是硬,如何会这般硬法?竟然未断,啧啧”唐云早已知道自己伤情,虽然那一锤砸的结实。

    但是毕竟自家的硬气功也不吃素,那可是唐大叔亲传的绝技,再加上还有旁牌挡了一下,虽然当时被震得七荤八素,但是臂骨只是裂了条缝,竟未折断,这大夫每次来给他上药便要絮叨一番。

    “你这厮,莫不是盼着某家断了膀子才欢喜不成?”“都头这是哪里话来?”赤脚大夫打个哈哈“依我看,都头这身钢筋铁骨在这洪德寨中只怕和折太尉不分高下了。

    去年冬天我看折太尉十冬腊月光着膀子在雪地里练武,四个亲兵使枪往身上扎都扎不入,这等刀枪不入的武艺,当真是神仙手段。”折可适的武艺如何,唐云自认是清楚的。

    毕竟在他身边做牙兵做了几年。军中武艺以枪棒弓弩为首,折可适虽然使大刀,但是弓马娴熟,神力惊人,一石六七斗的强弓,他在马上一口气可以开二十三次,在步下能开四十次以上,据说他在步下能拉开三石的大硬弓。

    不过只是传闻倒无人见识过。唐云自己也拉过武库中的三石弓,只能勉强拉个半开,只觉得那弓只怕不是人使的。

    “折帅回来了吗?”“还未回来,这次大捷,都头立功不小啊,斩了西贼的大将,朝廷必有重赏。洒家这边先给都头道贺了。”

    此时已是四月,据韦州大捷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他们这群伤兵没有参加后面的战斗,战斗经过都是听军中胞泽诉说的。

    折可适突袭韦州,怪杨滩伏兵大败追兵,民间早已传的神乎其神,但是折可适回军之后怕西夏报复,又在边界广布侦骑,设下数路伏兵,丝毫不敢怠慢,但是西贼并未追击,直到十天前他才返回洪德寨,之后又去了环州面见章楶,军中说是去向章帅讨赏去了,所以军中士卒无不翘首期待他回来。

    朝廷官兵打完了仗讨赏钱那是从五代晚唐留下来的惯例,这事朝廷丝毫不敢马虎。从前官兵阵前弓手齐射一次便要现场放一次赏钱,否则便有一哄而散的可能。

    当年折可适自己就亲身遇见过这事,元丰西征时他大破西夏于蒲桃山,结果因为赏钱没有及时兑现,手下官兵竟然在战场上哗变溃散,幸好那时西夏军已经败退,否则调头再来,必定反败为胜。

    他独自骑马追了十几里地,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总算是他在军中素有威信,最终还是将这帮家伙劝了回来。这也是边地军州回易无法禁绝的原因之一,边将手中必须随时得有现钱以打赏部下军卒,否则便有兵变的可能。

    而环庆路是有兵变的前科的,熙宁四年庆州那场兵变,朝廷至今记忆犹新。“这回那帮藩骑也发了大财了,他们倒不讨赏。某家倒宁愿去当藩骑。”唐云的胳膊不那么疼了,便随口说笑。

    “藩骑有甚好的,连饷都没有。”大夫撇了撇嘴“一群无赖子破落户,哪个是好鸟了。”言语中对于藩骑甚是鄙视,此事也是军中惯例。

    延边藩部中有家有产的老实人哪个愿意来战场上卖命?都是些不事生产的地痞无赖才来参军,而且藩骑平日里没有军饷,只是战时临时招募,杀敌赏格于官兵相同。

    但掳掠上缴给官府三成之外剩余可以归个人所有。所以藩骑大多数都是以战争为生的雇佣兵,不打仗就没饭吃。万一运气好赶上一场胜仗,掳掠的财货便够他什么都不干过个一年半载的。

    “前次听说有个藩官还去和盗贼勾结,但事到临头却卖了盗贼,自家升官发财了。”“什么藩官?盗贼?”唐云的表情变了一变。

    “都头想是没听说吧,前阵子河东大盗苏延福潜入环州了,听说是来找西贼买马的,这贼子居然勾结西贼,真正是不知死活。谁曾想给他引路那藩官是官府一路,设计将这伙盗匪给庆州张都监剿了,几个匪首都给正法。

    据说原先咱们这寨内高家店的马泼六张青和那孙二娘也从贼了,都给剿了。”来了!唐云的心中一阵收紧。

    “这真个是没想到,匪首都死了?”“这倒不知,不过只听说那苏延福在河东道上落网了,此事只怕章经略相公要穷治,便不知折帅见着章相公如何说法”

    唐云猛地抬头,盯着这大夫的眼睛,只见他毫不躲避的看着自己,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只是那眼神深处,有些不言自明的东西。果然来了“你却是为何?”“都头是聪明人,自是知道俺为何。”

    “南门外五里有座破土地庙,庙后有棵大杨树,树下有块巨石,将石挪开,挖地五尺,我的钱都在那里,总有千贯之数,你若去取时,需带人手车马。”“多谢都头美意,洒家笑纳。”

    “那何时?”“最迟明日便至。”“是谁让你来的?”“都头乃是聪明人,此事自是不用言明,想来都头已知。”

    第二日,折可适自环州返回洪德寨,带回了部下们翘首以盼的赏钱,但是和他同来的还有经略府的两名虞侯和十名节级,他们是来捉拿唐云的。

    据称这是从大盗苏延福口中得到的口供,唐云勾结绿林盗匪,私下违反禁令,同西贼回易,证据确凿,形同通敌叛国,罪在不赦,经略帅府下了飞签火牌,要拿了他明正典刑。

    在远处,一身百姓打扮得唐云头上带着个破斗笠,看着折可适的人马进了洪德寨城门,看着那同行的经略府来人,长出一口气,之后一转身,钻进了山间的小路。

    也许自己宋朝官兵的生涯就此为止了,之后一切就看自己的造化了,山林间小路草木丛生,但是地上能看到人走车轧的痕迹,也许前些时候陈六那帮人就是走的这条路,结果给官兵打了个埋伏。

    没想到陈六居然是苏延福的人,苏延福这厮听唐大叔讲过,说是绿林巨盗,其实是信莲社的,他原来的山门红莲会就和几十年前大名鼎鼎的弥勒教有扯不清的关系。

    弥勒教乃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邪教,仁宗朝庆历七年时曾在河北路扯旗造反,其信徒聚集的贝州、深州、齐州、博州等河北腹地数个州郡驻军竟然相继哗变,群起叛乱。

    甚至有信徒渗透进了汴京大内宿卫之中,竟然在皇宫中杀人放火,意图刺杀仁宗皇帝,这便是仁宗朝有名的庆历贝州兵变。

    后来弥勒教叛乱被文彦博率军平定,从此官府对弥勒教采取严厉打击的措施,几十年没见声息,想不到现在死灰复燃,不过苏延福跑来陕西搞事实在是找错了地方,现在这朝廷里面最能打仗的官兵也许就是陕西的官兵了。

    连残暴的西夏他们都不怕,收拾你个小小的邪教草寇更是不在话下,不过现在自己也是罪犯的身份,这条路也许对于罪犯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正想着,唐云的耳朵里突然听到了什么。他将身形一隐,躲在一棵树后。

    仔细倾听片刻,纵身上树,忍着臂疼爬到了树冠里,将身形藏好,拨开挡在脸前的枝叶往远处看,只见不远处原本人迹罕至的山路里,此刻黑压压的全都是官兵,好像忙碌的蚁群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