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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要是厂卫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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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店肃静,众人都惊看着这一幕,领头的和尚快步上前将小达子扶起,帮他拍拍身上灰尘,满怀歉意道:“施主勿怪。”随即向那推人的和尚喝道:“还不向施主赔罪。”

    那和尚抱着包袱深深鞠了一躬,却也不再开口。小达子双手连摇“不碍事,不碍事,是我不懂事冲撞了大师,自找的。”

    万人迷却俏脸一板“有钱了不起么,开店的伙计也是爹生娘养的,老娘还不伺候了呢,拿着你们的银子,滚蛋!”

    话虽如此,手中却紧攥着那袋银子。深深叹口气,又向老板娘行了一礼,领头那和尚道:“贫僧等实有难言之隐,家师不久前坐化,我等师兄弟想带他老人家佛骨回寺安葬,这位师弟怀中的就是先师遗骨,怕贵店忌讳,方才未能明言,请施主恕罪。”

    万人迷面露难色“这事虽有情可原,可咱们开店的讲究个大吉大利,您这带了”年轻和尚很懂眼色,又从袖中取出一袋银子,双手奉上“请店东担待。”

    “大师说的真是见外,什么担待不担待,这也是积阴德修来世的福缘到了,您几位楼上请,奴家这就着人给您安排素斋。”接过银子,老板娘脸上的笑容已经可以把冰山给融了。

    眼见着几个和尚进了房间,老许凑了上来,盯着那两袋碎银眼中放光,道:“老板娘,没想到这几个和尚这么阔绰,看样子起码得有三十两吧。”呵呵一笑,万人迷将银子往柜上一扔“秤一秤入账。”

    “好嘞。”老许从柜上取出一个银戥子,将这些散碎银子一一称量,不一会儿就乐道:“三十四两七钱三分,咱们这次可赚了。”

    “恐怕未必,”哪儿都有他的罗胖子不知何时凑到柜台边,拿起一块碎银看了看,随手丢下“这银子色泽发暗,品相不高,估计到倾销店里熔了就不值这个价了。”看到有人拿自己银子,万人迷本要破口大骂,听了罗胖子的话心顿时揪起来了。

    “怎么,银子是假的?”摇了摇头,罗胖子道:“杂糅不净,算不得假,不过提炼的手艺差了点,这些银子估计也有二十两以上的足色。”听着银子少了一小半,万人迷登时怒了。

    看着端着饭菜上楼的小达子怒斥:“小达子,你干什么去?”小达子有些不知所措“您不说给几位师父送斋菜”

    “什么斋菜,随便给几个冷馒头就算了。”万人迷冷着脸道,随即又低啐了一口“他娘的什么世道,连和尚都是骗子!”

    丁寿坐在那里哑然失笑,这老板娘真是掉到钱眼儿里,一两银子足够大明朝三口之家一月衣食,即便二十两银子此番她也是大赚特赚,却还犹嫌不足。长今悄声说道:“师父,这个姐姐好凶,连出家人都骂。”

    丁寿低声笑道:“这帮和尚也来路不正,瞧着个个步履轻盈,身手矫捷,想来也是江湖中人。”“江湖,江湖是哪里?”小长今好奇地问道。

    “这个江湖嘛,是红尘众生劳碌之地的泛称。庄子曾经在大宗师里说道: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丁寿搜肠刮肚的解释,维持自己的师道尊严“也就是说,泉水干涸后,两条鱼未及时离开,受困于陆地的小洼,两条鱼动弹不得,互相以口沫滋润对方,使对方保持湿润,此时此境,却不如各自在江河湖水里自由自在,彼此不相识的生活。”

    “师父,那鱼儿好可怜,但若是真的忘了彼此,岂不是更孤单,长今就不会忘了师父的。”小长今语气坚定,自小父死母丧,难得有人如此疼她,虽说这师父有时没个正行,不如那个王伯伯让人尊敬,却更让她感到亲近。

    “长今真懂事,”丁寿轻抚着小丫头的双丫髻,高声道:“店家,与我开一间上房。”夜阑人静。

    看着已经熟睡的长今,丁寿微微一笑,打开后窗,翻身而出。冯梦雄的出现是意外之喜,顺手擒下他还可以抽抽刑部的脸,不过此时丁寿更感兴趣的是那几个来路不明的和尚。

    潜行匿踪来到几个和尚的窗外,侧耳聆听只有几人的平稳呼吸,悄悄点破窗纸,丁寿凑眼向内瞧去。

    领头那个年轻僧人闭目盘膝而坐,两个僧人卧床休息,另有两个僧人却是醒着,一个紧抱着蓝皮包袱,另一个在床前看顾着那个“生病”的僧人。

    那僧人约莫四十来岁,未曾蓄须,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倒真像得了病,忽然间丁寿发现他的眼皮动了动,似乎就要醒来。

    一直看顾他的那个胖僧人自然也发现了,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扶起那个僧人,捏开他的嘴将里面的药粉用水全都倒了进去,躺着的僧人又一声不响的睡了过去。

    丁寿侧眼看去,一起一躺间那僧人僧袍翻起,两只手赫然被一条牛筋紧紧绑在一起,莫非这几个僧人是绑票的歹人,心中存疑,还要细看,忽然一声尖叫划破寂静夜空“是长今!”

    丁寿心中一紧,立刻匆匆返回,见屋内长今缩在床上一角,瑟瑟发抖,一见丁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怎么了?”丁寿上前揽住长今问道。“有妖怪,”长今指着门旁的窗户哭道:“刚刚有妖怪在那里偷看长今。”

    见那窗纸果然破了一个洞,丁寿打开房门快步走出,扫视四周。各屋房门都已打开,对面的罗胖子穿着中衣满面困倦迷蒙之色,斜对面冯梦雄衣帽整齐冷冷看了这边一眼,就“当”的一声关了房门,那年轻僧人也站在门前,看丁寿望向自己,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丁寿点头回礼,这伙人虽来路不明,却是最清白的,至于那胖子的疑惑鬼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老许托着一盏油灯磨磨蹭蹭的从楼下走出,身后跟着披着衣服睡眼惺忪的小达子,万人迷从楼下钻了出来。

    斜着头掐腰嚷道:“大晚上不睡觉,嚎什么丧?”“小徒一时梦魇,惊了诸位,还请多多包涵。”丁寿拱手四周。“三更半夜瞎折腾,活该撞见鬼。”万人迷冷笑道。

    丁寿眼光一凝,这娘们指桑骂槐还是随口言之,万人迷却不再搭话,对着老许道:“没事还不睡觉,点灯熬油不花钱么。”转身进了后厨。

    小达子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道:“老许,刚刚醒来没见你,去哪儿了?”昏暗的灯火照的老许脸色忽明忽暗,随口道:“上了趟茅厕。”呼的一口气将油灯吹灭,市侩的老脸没入黑暗之中。

    后厨内还是杂乱不堪,厨子老姜挽着裤腿,箕踞在地上,端着一个大海碗,剩饭剩菜搅和在一起,用竹筷呼噜呼噜的往嘴里扒着。

    “一个个贼眉鼠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人迷冷着脸快步走了进来,将粗木案子上的杂物一一整理齐整,也不看他自顾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老娘的家当早晚让你们吃干净了,吃完了麻利地干活。”

    老姜扒饭的动作不停,随着口中嘴嚼,沾满了饭粒的胡须抖个不停,嘴角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诡异笑容。

    关上房门,面上一直带笑的罗胖子脸色冷了下来,转回身来到床榻前,掀开铺盖,里面藏着一件黑色夜行衣,手腕一翻,一柄巴掌大的弯刀已然拿在手里。

    弯刀形如新月,薄如蝉翼,罗胖子伸出中指在刀锋上轻轻一抹,一滴鲜血从刀身滴落。将割破的中指含在嘴里,淡淡的咸腥味道使得罗胖子面上满是陶醉之色

    翌日,草尖丛叶的晨露还在滚滑溜动,林木间倏地窜起一群姿态轻盈的海鸟,向着海上现出的一丝鱼肚白远逸而去,寂静了一夜的蓬莱客栈顿时又恢复了生气喧嚣。

    “丁兄早啊,昨夜休憩的可好?”罗胖子起得倒早,据了一张桌子,见到下楼的丁寿和长今打招呼。“托福,还算不错。”丁寿拱手笑着回应,心中却暗骂,跟你们这一帮子牛鬼蛇神住在一起,睡觉都睁了一只眼睛,休息好才怪了。

    小达子麻利地用干布抹净一张桌子,请丁寿入座,笑着问道:“客官,早饭用点什么?”丁寿转目四顾,疑惑道:“怎么那几位都没起么?”

    “几位大师在房里用餐,老许已经给送过去了。”小达子又用眼神向冯梦雄的房间瞥了一眼,低声道:“那位凶神恶煞的客官不让人打搅。”

    轻哦了一声,丁寿暗道这只大水牛倒是警醒。丁寿待再打听几句,忽听店外一阵马嘶,随后两个头戴黑毡帽,身穿红袄的军汉大步走了进来,一个络腮胡喊道:“店家!有活人没有,过来支应着。”

    小达子忙舍了丁寿,小跑着迎了上去,堆着笑脸道:“二位军爷,打尖还是住店?”“大清早的住你娘的店,把外面的马喂了。

    给爷们沏壶热茶,店里有什么吃的都准备好,一会儿还有兄弟过来。”络腮胡说话好似吃了炮仗,冲得很,小达子忙不迭的应声准备,请他二人入座。将腰刀往桌子上一拍,络腮胡抱怨道:“老钱,你说那个姓丁的什么钦差是不是诚心跟咱们爷们过不去。

    为了迎接他咱们登州上下忙活了多长时间,咱们大人连去淮安上任都耽搁了,他却来个身体抱恙连面都不露,如今害得咱们星夜兼程的往南面赶,真他奶奶的不是东西。”

    呃,一边桌子上的丁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被人这么当面说坏话真是不太习惯。那个老钱显然更持重些,开言劝解道:“老吴,说话悠着点,登州大小官员盛礼迎接是宫里传出的意思,再想想那位钦差的身份,厂卫耳目遍及天下,就算你不要脑袋,也别给大人找麻烦。”

    这话说的老吴直觉脖子上飕飕冒冷风,转眼看了看,才把心放下,道:“怕个鸟,你就是胆子太小,这里一个死胖子,一个小白脸,还有一个半大的黄毛丫头,他们要是厂卫的探子,老子就是漕运总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