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侠义行 > 第二十一章用心良苦

第二十一章用心良苦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三人匆匆计议了一下,随即分配入手,分头追了下去。

    杂乱的蹄声逐消失,小屋内重又恢复寂静,又过片刻,残余的火炬闪了两闪,也熄灭了。

    当黑暗侵入屋内,海云长长吁了一口气,从泥墙和屋顶之间空隙处轻轻跳落下来。

    苹儿随后跃下,探头向外首望了望,道:“他们会不会在橘林里留人监视。”

    海云道:“不会,他们只耽心追赶不及,决不会想到咱们根本没有离开这栋小屋。”

    苹儿“唁”的一声轻笑,道:“这些家伙自以为经验老到,其实却笨得跟牛一样,刚才只要在屋里一搜,岂不就”

    海云道:“如果咱们没有先燃灯火和设置假人弹弓,说不定他们会把屋子拆开来搜查。”

    微顿,又接道:“不过,潘老头虽然上当,经他这一阵闹,难保不引来来其他凶邪,咱们远是趁早离开这儿的好。”

    苹儿道:“我去看看马匹还在不在!”

    海云道:“不用了,现在四处都是搜寻祸水双侣的人,为了避免麻烦,步行比骑马方便得多。”

    两人略作拾掇,相偕走出小屋,趁夜色正浓,展开身法飞掠而去。

    他们离去不久,怪事发生了。

    首先,是一阵悉索轻响,紧接着,废置的土炕下,蠕蠕爬出两个人来。

    这两人也是一男一女,但遍体污垢,满脸泥灰,面目已无法分辨,两人身上唯一醒目的东西,是那女的背上紧紧背负着一只豹皮革囊。

    皮革囊上虽然也沾满了灰尘,皮色仍陷约可辨那正是西域特有的“虎斑豹皮”

    也不知他们是因匿伏炕下太久?抑或是精神上遭受到过度的压迫?爬出土炕,两人都像全身崩散了似的瘫痪在地上,那女的张大嘴巴林林的直喘气,男的则低声便咽嗓泣起来。

    那女的身驱瘦弱,倒很有男子气概,那男的虽看来魁梧雄壮.此时却表现得好像一个可怜的婴儿,伏在地上哭得十分伤心。

    过了片刻,女的喘息稍定,便用手扶起那男的,将他的头部揽在自己怀里,一面轻轻拍着。一面柔声安慰道:“好弟弟别哭了,咱们不是好好的吗?”

    男的抽搐道:“可是,这种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不知道那一天,咱们终会被人捉到,纵或不被擒回宫去了,这些武林高手也放不过咱们,天下虽大,已经没有咱们藏身的地方了。”

    那女的摇摇头道:“不,咱们不要气馁,这世界大得很,何处不可藏身,咱们会寻到一处人迹不至的地方,舒舒适适地过一辈子。”

    男的道:“姊姊,死了这条心吧,三年来,咱们走过多少地方。何曾有一天舒适过?那一天不是担惊受怕中渡过?”

    女的道:“那是因为咱们从前的想法错了,咱们总以为那些武林成名人物,能给咱们一些庇护,现在才知道,他们不是浪得虚名,便是意图取得宝藏秘密,实在令人失望得很。”

    男的叹声道:“连这些成名人物都靠不住,还有谁值得依靠呢?这样看来,倒不如死了的好。”

    女的喝道:“这是什么话?再艰苦咱们也得熬过去,秦家就只有你一条根,你怎能死?”

    男的道:“姊姊,这已经由不得咱们自主了,似此穷途末路,随时会被擒获,到时时候,不想死也得死。”

    那女的听了,默然良久,最后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不错,看起来真的已是穷途末路,这是姊姊害了你”男的忙道:“不!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咱们是人,怎能忍受那禽兽一样的生活,姊姊,相信我,我真的一点也不后悔,我只是想,咱们姊弟能够死在一起,别被他们捉回去,受那些惨酷的刑罚”

    女的截口道:“你放心吧,咱们无论如何不会被捉回去的,如果真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宁可姊姊去死,也要设法保全你的性命。”

    男的道:“姊姊,你”女的道:“一切都有我承刍,咱们宁死不辱,秦家更不能绝嗣,这正是咱们逃亡三年的最大目的,其他都不必去多想了。”

    那男的似已无话可说,又鸣咽的哭泣起来。

    女的长吁一声,接着道:“弟弟,不要再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天大的事,有姊姊拿主意,但也得你自己像个男子汉啊!”男的哽咽道:“我我好恨”

    女的道:“你恨什么?”

    男的道:“我恨我为什么是男人,如果我是女人,姊姊是男人,岂不就好了?”

    那女的闻言一呆,竟久久没有接口,好半晌,才转换话题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男的问道:“入海茫茫,往那里去呢?”

    女的沉吟了一下,道:“刚才那男女两人恰好做了咱们的替身,最安全的方法,就是跟在他们后面。”

    男的不解道:“既然有人作替身,咱们应该和他背道而行才计。为什么反而跟在他们的后面?”

    那女的叹息道:“这种事,只能瞒过普通武林人物,如何瞒得过聂老头儿,唯有在人多混乱之中,才容易掩匿行迹。”

    男的也长叹一声道:“那聂老头儿为人心机深沉,手段更毒或无比,宫主派他新自出马,那是决心非把咱们捉回去不肯罢手了。”

    显然,他经过三年日以继夜的逃亡生涯,信心已经完全丧失了。

    那女的却坚决地道:“无论谁来,也休想能把我们捉回去,弟弟,振作些,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咱们还有一口气在,咱们就不能认命。”

    说着,半扶半抱将男的挽起来,又替他整理衣衫,排去尘土.然后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小屋。

    这姊弟两人,看来都有三十多岁了,但若论行为和表现,那男的倒像个五六岁的孩子,女的则十足是个精明强干的小母亲。

    旷野荒凉,山径崎岖,夜色笼罩下,这一高一矮两条人影。蹒跚着穿过橘子林,爬上了林后小山

    半个时辰之后,只听一阵衣袂振风声响,小屋前出现数十条黄色人影。

    来人一式黄色剑衣,背插长剑。为首的,正是那被称作“聂老头”的浓眉老者。

    数十名黄衣剑手在聂老头指挥下,迅速地搜查橘林和小屋,同时在小屋中重新燃亮了灯火。

    聂老头条自巡视过屋内遗留的痕迹,脸上露出一丝阴森的笑容.点点头道:“不错,两个孽障的确曾在这儿躲藏过,而且离去还不太久。姚统头”

    旁边一名黄衣大汉躬身应道:“属下在。”

    聂老头道:“两个孽障为了避人耳目,必然不敢再走官道,你立刻带人由小路急追,限一日一夜.定要追到,不得耽误。”

    姓姚的黄衣大汉恭应:“遵命”转身欲行。

    聂老头又叫道:“慢着!”

    姚统领回身道:“总座还有什么吩咐?”

    聂老头肃容说道:“有两件事,本座要特别提醒你,第一,那丫头机警得很,须防她危机的时候有什么意外花样;第二,最好要活口。”

    姚统领道:“属下知道了。”

    聂老头又道:“还有一点你也该记住,此次在玉田城中,两个孽障已经被咱们堵在客栈内,结果不但没有得手,反而损失了两名弟兄,这件事连本座也难辨其咎,你若是再让他们漏网了,少不得两罪并罚。”

    那姚统领变色道:“属下自当全力以赴,只是还求总座指示追捕的方问”

    聂老头挥手道:“你只须同西追下去,越是芜僻小径,越要留意,本座随后就到,去吧!”

    一夜易尽,尤其是在荒郊野外,曙色似较城镇中来临得更早。

    经过整夜跋涉奔走.苹儿已是疲备不堪,当她挣扎着登上一座土山,极目远眺,发觉仍然置身荒野之中时,两条腿再也提不起来她度然跌坐在一棵大树下,一面喘息。一面埋怨道:“表哥,你领的什么路?走了整整一夜,还是在乱山堆里转圈子,我实在走不动了。”

    海云微笑道:“那就休息一会吧,我想这儿大约已是三河县地界,再往前去便都是平地,距燕京也不远了。”

    苹儿道:“再往前去?那儿来的力气啊?我是又累又渴又饿,半步都走不动啦!”

    海云道:“你渴了?我替你弄些山泉来。”

    苹儿道:“我也很饿,最好也弄些热馒头或者肉包子来吃吃才行。”

    海云苦笑道:“大小姐,你又不是不知这什是么地方?荒山旷野,上那儿去寻食物?”

    苹儿道:“我不管。人是铁,饭是钢,空着肚子叫人怎么走路?”

    海云柔声道:“你只要再忍耐一下,喏!你瞧,前面就有人家了,到了那里,热汤热饭,尽你吃个饱,如何?”

    苹儿咽了一口口水,引颈四顾,何曾有人烟房舍的影子,于是,摇头道:“你骗了我一夜,都说前面就有人家,结果连鬼也没有。”

    海云道:“这一次绝没有骗你,不信你自己看,那边小河尽头,不是有一片绿颜色的东西么?”

    苹儿连眼皮也没抬,道:“绿颜色的东西又怎样?”

    海云道:“那是一片水田,插秧的水田。”

    苹儿道:“插秧的水田又怎么样?”

    海云笑道:“既有秧田,便表示附近必有农家,咱们只要绕过那条小河,岂不就可以向农家卖到食物了么?”

    苹儿索性闭下眼睛,倚着树根睡了下来,漫声道:“表哥,求你去卖些食物来吧,我在这儿等你好了。”

    说着说着,竟然香息微微,当真睡熟了。

    海云望望她那疲乏的模样,委实不忍心再唤她,只得也在树边坐了下来。

    这棵树枝干粗大浓荫如伞,晨风轻指着面颊,使人醺醺然更增倦意,海云也是饥疲交迫,这一坐下来,不知不觉眼皮也变重了。

    正在似睡非睡的当地,突然一阵急迫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海云一惊而醒,刚站起身子,两条人影已如飞奔上小山,跟随向树下冲来。

    海云急忙横身挡在苹儿前面,同时解下扣在腰际的“百摺缅刀”沉声喝道:“什么人?站住!”

    那两人似未料到树下有人,一声轻呼,收住脚步,双方一照面,都不禁吃了一惊敢情后来的那两人,竟是那不堪逃亡的姊弟两个。

    这时.姊弟两人都已遍体鳞伤,那男的气喘淋淋,手中提着半截断剑;女的则赤手空拳,披头散发,混身衣衫皆被剑锋划成碎片,怀里却仍紧紧抱着那只“豹皮革囊”

    海云一眼就看出那男的额上疤痕和女的嘴角那粒黑痞。心里一阵惊颤,脱口叫道:“祸水双侣?”

    那男的双目怒张,嘿的一声低喝,断剑一抖,直向海云咽喉刺了过来。

    他虽然气喘如牛,这一剑既快又准,喝声方自出口,剑身已到了海云下巴,若非那柄剑近断了半截,只怕锋尖已刺穿海云的喉头海云骇然一惊,身形微侧,手中缅刀反擦“叮”的一声格开了断剑,急喝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那男的恨恨道:“没有什么好说的,咱们是祸水,你就自认倒霉吧!”

    说话间,断剑盘旋飞舞,闪电般又攻出四剑。

    海云挥动缅刀,虽然将四把快剑应付过去,暗中也惊出一身冷汗,他从来没有想到,被人追逼得无处藏身的祸水双侣,竟然身怀如此惊人的剑法武功。

    那女的喘息稍定,沉声道:“弟弟,快停手,他们没有恶意。”

    男的嘶声大叫道:“他们没有恶意,难道咱们就是天生的祸水?几年来,咱们受苦受难,何曾招惹过谁?这些可恨的东西,不怪自己贪心,却把咱们当作祸胎今天反正是死定了,姊姊,你就让我临死前出口闷气,杀个痛快”

    他神态已接近疯狂,一面怒吼,一面嚎陶大哭。手中半截断剑更如狂风骤雨般次出,仿佛和海云有着不关戴天的深仇大恨.非拼个生死存亡不可。

    海云心有顾忌,不放全力施为,顿被迫得连连后退,一个不留神,竟踏着熟睡中的苹儿。

    “唉哟!”

    苹儿由梦中痛醒,翻身跳了起来,却撞着海云,两人一时立脚不稳,一齐跌倒。

    那男的大步欺上,举起断剑,纵声狂笑:“你们过见了祸水,还能不倒霉么?”

    他剑势一沉,正要挥砍而下,手臂却被那女的从后托住,冷喝道:“住手!”

    那男的睁目吼道:“让我杀了他们,求求你!”

    女的沉声道:“你回头看看,现在是杀人出气的时候吗?”

    那男的并没有回头,但手臂已渐渐软了,垂首道:“我知道他们已经追来了,光天化日之下,咱们已经没有脱身的希望,可是”

    女的截口道:“不!咱们还有脱身的希望,希望就在这两位朋友身上。”

    男的一怔,道:“甚么?他们?”

    女的道:“正是。弟弟,把剑给我。”

    那男的迟疑他终于将半截断剑交给了女的,海云和苹地急忙趁机跃起,退到了大树另一边。

    女的掉转剑柄,伸缩之间,竟将男的穴道点闭,然后将他平放在大树底下,自己屈膝跪在旁边,含泪说道:“弟弟,事急了,为了替秦家留下一线香火,你你千万别怨姊姊”

    男的瞠目道:“姊姊,你要做什么?”

    那女的摇头不答,脸上热泪横流,从身上撕下一片衣角,将男的双眼紧紧蒙住。

    这一来.连海云和苹儿.也瞧得惑然不解,如坠五里雾中。

    男的大叫道:“你这是干什么?姐姐,放开我,快放开我。”

    话犹未了.脑后“哑穴”和“黑甜穴”也全被点闭了那女的似已忘了海云和苹儿两人的存在,一面哭着,一面从怀里取出几只药瓶.将瓶里药粉全倾在一起,再洒上几滴酒,调成糊状。

    她低着头边哭边做.泪水顺颊直落。滴进药粉中,那药粉就越调越稀薄了。

    苹儿忍不主碰了海云一下.轻轻问道:“她究竟在做什么?”

    海云摇摇头道:“不知道。”

    苹地道:“你干嘛不问问她?”

    海云又摇摇头,道:“不能问。”

    苹儿道:“那么。咱们走吧!”

    海云伸手拉住,又摇摇头道:“不能走。”

    他接连摇了三次头,说了三个“不”字,脸上神情一次比一次凝重,苹儿虽然还想再问什么,见了他那沉重肃穆的脸色,也只好忍住不问了。

    两人怔怔地望着那女的调好药粉,又见她伸出颤抖的手,捏住男的两颊,使他张大嘴巴,伸出了舌头。

    谁都以为她是想喂他吃药,谁也料不到她竟是突然抓起那柄剑,寒光闪处,竟将那男的舌头,一剑割断。

    苹儿吓得叫了起来,海云混身一震,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了一大步。

    那女的咬紧牙关,匆匆在断舌处抹了药,接着又举起断剑“蓬蓬”两声.又将男的两只手掌,齐腕剁了下来。

    苹儿再也不敢看下去了,反身抱住海云,把一颗头拆命钻向他怀里,颤声道:“表哥,快走嘛,这女入已经疯了!”

    海云眉峰紧锁,没有开口,两道炯炯目光瞪视着那女子,从那女子泪水充盈的眸子中,他不相信她真的疯了。

    果然,那女子迅速的在断腕处敷了药,用布包扎好,然后将两只手掌和一条断舌收集在一起,掩面状地痛哭失声。

    那男的穴道被制,直挺挺躺在地上,满口血污,手腕创口也在不停的抽缩颤抖,他虽然暂时失去了知觉,但肉体本能的反应仍然存在,只是无法用声音或语言表达出来而已。

    海云直等那女的哭声稍敛,才叹息一声,轻轻说道:“秦姑娘.你这是何苦呢?”

    那女子逐然抬起头来,惊诧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秦?”

    海云道:“在下虽与姑娘素不相识,却久闻二位之名,而且曾先后两次与二位不期而遇。”

    那女子道:“凡是认识咱们姊弟的入,全都遭了横祸,你难道不害怕么?”

    海云微笑道:“福祸唯人自招,在下自问不图财富,不贪宝藏。祸起无由,有什么可害怕的?”

    那女子紧接道:“但若人家不问是否贪图宝藏和财富,只为你结识过咱们姊弟,就要杀你,难道你也不害怕?”

    海云排了挑剑眉,道:“果真如此,那也无可奈何,因为在下现在已经认识姑娘了。”

    那女子满脸愁容中突然闪过一抹欣喜之色,膝行两步,向海云深深拜下。

    海云侧身道:“秦姑娘,这是为什么?”

    那女子含泪叩头道:“公子器宇出众,不类凡俗,请受苦命女子三拜,从此,秦家的一线香火,就付托给公子了。”

    海云忙道:“这却不敢当,姑娘有话请起来详细商谈。”

    那女子叹声道:“时间迫促,追骑将至,苦命女子虽有满腹辛酸,已经来不及向公子倾吐了,只求公子可怜我这个残废的兄弟。仗义维护,替秦家留下一线血脉。”说完,连连叩头不止。

    海云肃容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在下带地逃命?”

    那女子道:“苦命人和分子萍水相逢,本来不该冒昧相求,无奈情势已十分危急。公子若不肯俯允,咱们姊弟就只有并骨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