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风铃剑 > 第四章高僧遭劫垂死忠言

第四章高僧遭劫垂死忠言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康浩神色立变,精目骤射,沉声道:“你尽管启棺移殓,不必理会,在下去看看就来。”

    反手一扶肩后木剑,身形激射而起,霎眼之间,已如飞掠出坪外出口。

    法元大师直待他去,才长吁一声,举袖抹去额上冷汗,移转目光,凝注在松棺上,低喧佛号,虔诚祝祷道:“我佛有灵,但愿勿生意外,天下苍生再也经不起劫难了!”

    说着,一面再度移开棺盖,伸出颤抖的双手,从棺中扶起那具俯卧的尸体。

    这时,山风拂面,松涛盈耳,承天坪上仿佛扬起一阵凄切的鬼啼,棺中尸体倘若有变,从此冤怨纠缠,恩仇难明,一场血腥杀戳,势将一发不可收拾,不知又有多少无辜性命,要断送在这番浩劫之中。

    法元大师纵是一代高僧,也不期为之心悸神曳,寒意遍体,他缓缓合上眼睛,又长长吐出一口气,让激动的心略为平静了些,这才霍然张目,双肘一收,翻过尸体

    一看之下,全身如遭雷殓,棺中尸体,面目陌生,竟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

    法元大师目瞪口呆,正自呆然若痴,突觉光线一暗,土坑前没声息出现一条欣长身影。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坑沿,一身青色儒衫,足登青缎软履,浓眉,薄唇,手里握着一柄木剑,衣着装束,和坑中死尸毫无分别。

    法元大师剑些惊呼失声,坑外那人,可不就是自己亲手掩埋的“风铃魔剑”杨君达么?

    尤其那人冷峻的神情,手中木剑,活脱脱就跟三个月以前,四门五派寻仇承天坪时一般模样。

    老和尚虽然礼佛,却不信有鬼,忙不迭一提真气,便想跃出土坑。

    但是,浅浅数尺的土坑,他居然未能跃过,身躯才动,又重重摔倒了下去。

    坑外那人嘴角微掀,冷然笑道:“大师感觉意外吧?三月之前,你那毒龙珠所化雪水,没能把杨某人毒死,如今杨某人却在这具假尸身上暗置毒粉,总算一报一偿,了断前仇。”

    法元大师急忙运气,一试之下,果然真气已无法凝聚。

    老和尚惊骇不已,但转念间,即知求生无望,心里反而镇定下来,注目问道:“施主究是何人?请恕老衲眼拙!”

    那人晒道:“大师何须作态,连区区杨某人也故作不识了?”

    法元大师正色道:“杨大侠早在三月前便已故世,施主虽然抢得很逼真,但老衲决不相信人死复生的故事。”

    那人吃吃一阵冷笑,道:“信与不信,那是大师的事,杨某人只要让你们这些自命正派的伪君子知道,区区毒水,害不了杨某人,可是,诸位却将报应临头,自食恶果。”

    法元大师道:“这么说,剑伤武当掌教,杀害三大门派掌门人,都是施主下的毒手?”

    那人点头道:“不错,凡是参与承天坪寻仇之人,杨某人迟早会把他们剑剑诛绝,一个不留。”

    语声微顿,凝目又道:“所以,今天该轮到大师你了。”

    法元大师发出一声苦笑,道:“老衲年事已高,早将生死置诸度外,只是,施主假冒他人之名,嗜杀肆虐,不知目的何在?”

    那人沉声道:“杨某人负不白之冤,遭人诬陷,幸而不死亲手报血仇,何须冒人名号。”

    法元大师心念微动,道:“但老衲却发现两处破绽,足证疱主闪非杨大侠。”

    那人一怔,随即耸肩笑:“是吗?杨某人倒想听听你指的是什么?”

    法元大师道:“其一,施主不该在死尸上暗施毒粉。”

    那人道:“为什么不该?”

    法元大师道:“因为杨大侠生前最鄙视用毒,倘若施主真是杨大侠,即凭武功取老衲性命,亦属轻而易举,根本无须先施毒粉,行此暗算。”

    那人冷晒道:“那是从前,如今杨某人为报深仇,不择手殴,何况当初你以毒水逼我自戕,现在我也应该让你尝尝毒发身死的滋味。”

    法元大师道:“其二,施主不该持此木剑。”

    那人轻蔑地道:“这又是为什么?”

    法元大师说道:“杨大侠剑术登峰造极,折枝皆可代剑,故舍神兵利器,仅以木剑聊备一格,但施主功力却未达到那种境界,自知若凭木剑跟老衲动手,难操胜算,才想到先在棺中置毒,使老衲无法凝聚真气,以掩短拙,实则欲盖弥彰,反露破绽”

    那人不待他话完,冷喝道:“井底之蛙,所知几何?你且睁大了眼看看。”

    声落,木剑斜举平肩,遥指坑中松棺,凌空虚劈一剑。

    木剑距棺,远逾五尺,但剑尖所发无形罡气,竟将松木棺材和棺内无名尸体,生生劈成两半,直如利刃破竹毫无顿阻。

    那人傲然笑道:“如何?”

    法元大师脸上泛起一抹喜色,合十道:“善哉!施主剑术已臻化境,除杨大侠外,天下难有敌手的了。”

    那人怒道:“你说什么?除他”

    刚说了个“他”字,忽然警觉,语音微顿,改口道:“你是说,这样还不相信我杨某人未被害死?”

    法元大师敛容凝声道:“施主炫示剑术,益证决不是杨大侠,不过,老衲已经知道施主是谁了。”

    那人双目精光暴射,杀机已萌,听到最后一句,身形微颤,沉声道:“你倒说说看,我是谁?”

    法元大师垂目跌座,平静地道:“任凭化身千万,难惑灵犀一点,施主姓康名浩,乃杨大侠唯一传人。”

    那人木剑业已举起,闻言仿佛颇感意外,剑势略顿,断喝道:“老秃驴,你凭什么理由敢作此推断?”

    法元大师淡淡一笑,道:“理由太简单了,施主恚愤师门沉冤,早有报复之志,却因顾忌四门五派联手,深恐力有未逮,又欲矜全亡师威誉,乃行此一石二鸟之计,两次乔装令师寻仇,偏又故留活口,无非是想会坐实老衲放纵罪名,挑起各派与少林火并,然后施主可坐享渔利,将四门五派各个击破。”

    语声微顿,复又接道:“此次施主独上少林,讹称太原金店不承认铸过金带,老衲已有预感,临行之时,且已暗嘱师弟法明,倘老衲遇害,即将此事分告各派,方才施主藉故离去,那就越发证明老衲的揣测不错了。”

    “老衲话已说明,施主尽管下手吧,只是老衲死后,四门五派高手,必将迫索天下,那时施主亦难逃公道”

    那人冷笑截口道:“死在眼前,饶舌何用?老秃驴,留你不得。”

    木剑一振,暴点法元大师前胸。

    法元大师无法闪避,霍然张目登视着对方,紧接着,一声闷哼,仰面栽倒在坑中。

    那人收回木剑,目光一阵闪动,顿脚转身,一连两次起落,迅速消失在山口之外。

    过了半盏茶光景,康浩手提木剑,匆匆赶回坪上。

    当他一见坑中棺木尸体俱被劈成两半,法元大师也僵卧在侧,这-惊,真是非同小可,急忙将木剑插在地上,便想纵身下坑查看

    “不!不能”

    法元大师突然低声喝阻,同时挣扎着撑起身子,气吁吁地道:“坑内死尸染有剧毒,老衲已中毒负伤,少施主千万不能再鲁莽。”

    康浩骇然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法元大师呼吸短促,额上汗水滚滚直落,嘶声道:“快快用剑尖,隔空替老衲封住心络三穴”

    康浩惊悸莫名,连忙拔出木剑,如言飞点了法元大师心络三处大穴。

    三穴点闭,法元大师身躯-阵颤抖,恍如虚脱般倚靠在坑壁上,一面唏气,一面从贴身布袋中取出一只小磁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纳人口中,闭目调息。

    康浩焦急不安地,候在坑外,频频扬目四顾,峰顶林木萧萧,渺无人踪,丝毫看不出有何异状。

    过了顿饭光景,才见法元大师收汗出声,缓缓张开眼来。

    康浩迫不及待,急又问道:“大师,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法元大师长叹一声,黯然道:“老衲惭愧,有负少施主期盼!”

    康浩道:“现在别说这些,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师父遗体,是谁损伤的?”

    法元大师道:“少施主先放宽心,这具死尸,并非令师杨大侠?”

    康浩惊道:“不是师父?那么他是谁?尸体上怎会有毒?”

    法元大师敛容叹道:“这是一桩可怕的阴谋,令师遗体,早巳被人换掉移走,在那假尸上涂了毒粉,老衲一时大意,致遭所害。”

    康浩迫问道:“大师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法元大师微微颔首,道:“那移尸下毒的人,也就是假冒令师,杀害三大门派掌门人的凶手,他刚才还在坪上,刺了老衲一剑,少施主返来之前不久,才离开承天坪。”

    康浩心头一震,本能地提剑四顾,茫然道:“这就奇怪了,怎么我一路赶回来,竟没有碰见他,而且”目光凝注法元大师,忽然住口未往下说了,其未尽之言,当然是指老和尚身上完好无恙,看不出曾受过剑伤。

    法元大师凄然一笑,道:“那人乔装令师,容貌维妙维肖,几令人难辨真假,所用兵刃,也是一柄木剑,老衲中毒无法抗拒,本已注定难逃一死,却因急中生智,撒了一次谎,才使他剑下留情,有意钭剑势错开二分,没有正点老衲的死穴。”

    康浩更诧道:“大师撒的什么谎?竟能仗以死里逃生?”

    法元大师道:“老衲假称已识破他的身份,并直指他就是少施主所扮!”

    康浩一怔,脱口道:“可是,他分明并不是我”

    法元大师接道:“老衲也明知他并非少施主,只是故作错认,以消除他灭口之心而已。”

    康浩如堕五里雾中,摇头道:“我不懂你的话?”

    法元大师便将适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感叹道:

    “此人心智武功,两皆高明,他假扮令师的目的,不久挑拨四门五派内斗火并,以求坐收渔人之利,所以,老衲才有意指他是少施主所扮,他本可杀死老衲,但却临时改变了心意,准备留下老衲这个活口,将错就错,使少施主不能见谅于各门各派,如此一来,武林中势将掀起血腥杀劫,结果无论孰胜孰败,都对他有裨益。”

    康浩听了,却不以为然道:“事实上,我与四门五派已有杀师之仇,势成冰炭,何用人挑拨?”

    法元大师正色道:“少施主错了,令师负冤谢世,纯出误会,基间隐衷内情难明,四门五派,不过中人嫁祸激将奸计,少施主为昭雪师冤,端在查明隐情,岂能盲目寻仇,徒令亲痛仇快,予好人可乘之机。”

    康浩冷然道:“大师这番金玉良言,应该早在太原霍家变故发生的时候说出才对,现在家师已亡,沉冤已深,再说就嫌太迟了。”

    法元大师叹道:“也难怪少施主不忿,但大错已铸,悔恨无及,一错不能再错,少施主志在洗雪师冤,就当以查缉真凶为正途,倘若仅求快意一时,纵然杀尽了四门五派,恐亦难慰令师在天之灵!”

    康浩眼中泪光又现,缓缓垂下头去,好半晌,才哽声喃喃道:“可是,真凶是谁?要到哪儿去查缉?如今连师父遗体都不知下落,还说什么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法元大师凝目道:“少施主何必懊丧?事在人为,老衲有一计,相信能使那真凶自投罗网。”

    康浩惊喜扬头,道:“当真?大师有何妙计?”

    法元大师反问道:“适才峰下竹笛声响,少施主前往探查,可有所见?”

    康浩摇摇头道:“那竹笛声音,我曾经吸到过一次,但待我循声追下峰去,笛声却时断时续,而且总在前面十余里外,我追了一程,忽然想到可能有人存心旅敌,便径自折返,没有再追下去。”

    法元大师含笑颔首,胸有成竹的道:“这就是了,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咱们也可以用计诱他现身!”

    康浩问道:“用什么诱敌之计呢?”

    法元大师道:“就以老衲有为饵,以这具棺木作钓”语音一低,凑向康浩耳际,如此如此。

    康浩听罢,面露振奋之色,轩眉道:“大师断定他一定会来?”

    法元大师微微颔首,道:“他剑移一分,特意留下老衲这一活口,自是不愿计谋成空,而且,老衲料他必然还在暗中窥伺,并未远离。”

    康浩道:“好!咱们就这么办。”口口口口

    九峰山麓的和顺县城,濒临清漳河东源,更有官道北通大同太原,南接邯鄣郸孟津,水陆交通便利,市面也颇繁华。

    县城南门一带,开设着七八家货栈行,专营太行山区出产的皮货药材运输业务,这些货栈行,规模都不小,有船只,也有车马,但凡南北货运,莫不承揽,按路程远近和货物重量计酬,而且全是昼夜营业,舟车启发大都在夜尽黎明,每届子夜,临街人声喧哗,吃食摊一家挨着一家,长达里许,灯火照耀,如同白昼,所以“南门夜市”也成了和顺县城一大特色。’这一天,子夜甫过,夜市正热闹,康浩忽然单人独骑,出现在熙熙攘攘人丛中。

    他满脸倦容,一手控着马缰,缓步徐行,另一只手则横担着木剑,剑端上,挂着鞍蹬,而马背上,却驮着那具新的金漆棺材。

    夜市的食客,大多是力夫,平时见了车马船只抵步,总是一拥而上,急着搬运货物,赚些“脚钱”可是,大家眼睁睁瞧着马背上那口棺木,却没有一个上前招揽的,敢情对于大清早就碰见棺材,谁都有些忌讳,脾气好的,远远转头避开,假装着没有看见,脾气躁的,更连连吐唾沫,咕噜咒骂:“他妈的,老霉气!老霉气!老霉气!呸!”

    康浩充耳不离,自顾牵马缓行,最后,在一家铺面较大的货栈门前停了下来,仰头望望门外“通发号”金字招牌,顺手将马匹系在拴马桩上。

    “通发号”的掌柜,是个白净脸中年汉子,正低头拨着算盘,偶一抬头,看见门外来了这样一位客人,顿时眉心打结,连忙起身迎出店来。

    做生意的人总不忘“和气生财”是以那掌柜虽然一肚子不高兴,脸上仍堆笑容,双手一拱,轻声问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康浩懒洋洋答道:“雇车。”

    掌柜心里一沉,忙又笑道:“公子敢是要托运货物?”

    康浩摇头道:“不是货物,是-口棺木。”反手朝马背上指了指,接道:“喏!就是这个,麻烦叫伙计们搬进来吧!”

    掌柜脸上一阵僵,低咳一声,陪笑道:“这个这个请公子务必多包涵,实在是嘿!嘿嘿”康浩扬眉道:“实在什么?我出双倍价钱,包一辆车,难道还不行吗?”

    掌柜好生为难,顿了顿,才道:“小号不是这个意思,皆因小号承运的都是货物,可从来没有接过这种生意,只怕途中不善维护,会损伤了死者寿材”

    康浩道:“这不要紧,棺材里的人刚死没多久,运送的路也并不远,三五天就到了,尸体不腐,就碍不了事”

    探手怀中,取出一锭五十两纹银和一封信,塞在掌柜手上,接道:“车资运费先付,信封上有地址,按址送到就行,十天之后,我再来取回单,掌柜勉为其难,破例一次吧!”

    说完,也不待掌柜回答,转身走到棺材帝,信手一挥,绳索立断,单手托住棺底,轻轻移放地上,然后牵了空马,出店而去。

    那掌柜目睹康浩挥指断绳,单手托棺,只惊得张口结舌,喉咙口虽然塞满了推脱的言语,却哪敢吐出一个字来。

    直到康浩去远,才急急展开信封观看,原来以上写着:

    “棺函并交河南登封少林寺方丈法明大师查收,内详。”

    掌柜望望那口金漆棺木,困惑地忖道:-个和尚死了,哪儿不好寻座庙宇一把火烧掉,何苦浪费银子,千里迢迢送回少林寺去?五十两银子,不知要烧多少和尚呢!

    看在银子份上,只好叫伙计用一张厚布,蒙住棺材,抬进栈内,立即安排车辆,准备趁天亮以前,早早出发上路,以免留在店里霉气。

    不料行中八九个车把式,听说是送棺材作灵车,全都把头播得货郎鼓似的,谁也不肯去。

    掌柜的正为难,一个伙计献策道:“隔壁源顺行的赵癫子,有个相好的粉头在孟津渡,这条路线他跑得最起劲,何不加几个钱,向源顺行借用一趟,只怕他肯去的。”

    果然,赵癞子挺爽快,一口答应下来,不过附带条件.要加五钱银子。其中二钱银子是源顾行抽的回扣,另外三钱,算赵癞子的赏钱。

    赵癞子多捞到三钱银子,又有机会跟老相好重叙旧情,心里十分得意,天没亮便驾车出城,一路哼着小曲“郎呀郎”“妹呀妹”哼得正起劲,忽然耳旁有个冷冰冰的声音道:“老大,停车!”

    赵癞子回头一望,身后空空荡荡,并没有人,也就未放在心上,仍然扬鞭唱道:“二呀二更里,月呀月正明。小妹妹等郎,不呀不见人”

    “老大,停车!”又是一声冷喝,传人耳中。

    突然,他想到车厢里的棺材,心里机伶伶打个寒噤,喃喃道:“妈的,难道真的闹鬼了?”

    连忙坐直身子,用力咳嗽一声,鞭梢一挽一抖“啪”地爆了个空响,口中“得儿”一声幺喝,催马快走,同时提高调门儿:“三呀三更天,月儿到中天”

    刚唱了一句半,那冰冷的声音又叱道:“叫你停车,你听见了没有?”

    这一次,赵癞子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正是由车厢内发出来的。

    他浑身一凉,却壮着胆,大声道:“和尚,菩萨,佛爷我赵癞子是个赶车的,咱们无冤无仇,你老人家就算死不瞑目,城有城隍,土有土地你可别拿我赵癞子当作张别古,跟我唱什么‘乌盆计’呀”

    口里说着,心时抖着,猛可抡动马鞭,下死力在马后股上就是两鞭子。

    马儿负痛,放开四蹄疾驰狂奔,赵癞子本能地回头,想可曾把“冤魔”丢脱?

    一望之下,满头癞子顿时爆裂开来,不知什么时候,库篷上忽然多了一个人,黑布蒙面,一身黑衣,正将一口寒光闪闪的短刀,横搁在自己后颈窝上。

    赵癞子倒抽一口冷气,舌头打结,一魂少了两魂

    那黑衣人阴森地一笑,刀峰略一抽动,道:“哼!你大约是活腻了!”

    赵癞子不由自主,瘫跪在车辕上,结结巴巴道:“和尚爷饶命,小的不敢活腻,小的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娘”

    黑衣人冷笑道:“你看看清楚,我是和尚吗?”

    “是!是!是赵癞子用尽吃奶的力气,死命勒缰,差点没把马嚼环拉断,马匹一声嘶鸣,人立而起,险些连车辆掀翻。

    那黑衣人屹立车顶,纹风未动,目光微转,指着左后侧一条岔路,喝道:“转头,顺那小道驶过去。”

    赵癞子不敢违拗,掉转车头,岔人小路,行约盏茶时光,来到一片乱林边,男林旁有座破山神庙,庙中亮着灯光。

    黑衣人叱命停车,扬指点了赵癞子穴道,身形轻闪,掠落车下。

    这时,破庙中有人沉声喝道:“是郝老三吗?”

    黑衣人应道:“正是。”

    庙中又问道:“可曾得手了?”

    那郝老三笑道:“托你的福,原封没动,都在这儿。”

    庙中人道:“好!搬进来。”

    郝老三答应一声,拐去车后,双手抱起棺材,大步走进破庙,庙里神像颓塌,一无陈设,只在半倒的神龛上,点着一盏光度昏暗的油灯,光影摇曳之下,一个身裁颀长的青衣文士正负手屹立而待。

    那人腰悬木剑,眼蕴精光,一双浓眉带着慑人的煞气,正是自称服毒未死的“风铃魔剑”杨君达,郝老三将棺材放在神龛前,长吁口气,摘下蒙黑布,笑道:“杨大侠,这可是你的吩咐,换了旁人,像这种拦灵车、劫棺材的霉气事,再多银子,我老叫花也不干的。”

    蒙面黑布摘落,敢情此人竟是曾在太原府现过身的老叫花郝百通。

    杨君达矜持的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锭黄金,托在掌上,说道:“咱们有约在先,论件计酬,谁也不欠谁的情,举手之劳,净赚二十两黄金,难道这还亏待你了么?”

    郝百通连忙笑道:“不!老叫花的意思是嘿嘿!下次杨大侠若有差遣,老叫花一定继续效劳。代价方面,自然还要公道些”

    说着,便想伸手接钱。

    杨君达忽然一缩手,道:“且慢,现金交易,必须银货两讫,麻烦将棺盖打开,先让杨某人过过目再说。”

    郝百通说道:“杨大侠放心吧,是老叫花亲眼看见令高足送到货栈,再由栈行伙计抬上马车,一路过城,没有闪过一次”杨君达颔首道:“那是你一个人自己,杨某人并末目睹,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当面点交清楚,比较妥当。”

    郝百通耸肩笑道:“看来杨大侠竟是信不过我老叫化!”

    杨君达微笑道:“话不是这么说,阁下名列‘丐帮四怪’,雅号‘贪丐’向有重财薄义之名,假如有人肯出三十两黄金,也许阁下将杨某人出卖了!”

    郝百通满脸通红,急急摇手道:“好了!好了!求你少挖苦两句,老叫化照你的吩咐,当面点交就是。”

    别看他生性贪婪好财,名号不很中听,一身功力,却颇惊人,跨前一步,俯身半倾,左手按住棺盖一端,右手揪住另一端,猛然向上一提“咋喳”声响,硬生生将钉死的棺盖揭了开来。

    棺中直挺挺躺着一具尸体,正是法元大师。

    杨君达浓眉微蹙,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凝注尸体,瞬也不瞬。

    贪丐吁了一口气,问道:“杨大侠,是这老和尚,没错吧?”

    杨君达缓缓点头道:“不错,是他!”

    贪丐露肯笑道:“那么老叫化的酬金”

    杨君达精目一抬,道:“假如我再加十两黄金,要你代劳一件事你可愿童?”

    贪丐惊喜道:“再加十两?杨大侠是说,一共三十两黄金?”

    杨君达倾首道:“正是。”

    贪丐搔搔头,笑问道:“那敢情好,但不知杨大侠要我老叫化做什么事?困不困难?”

    杨君达道:“轻而易举,一点也不困难。”

    贪丐心里痒痒地道:“嘻!多赚十两黄金谁会不愿意呢?请问那件事是”

    杨君达道:“你知道内家练气,有一种‘龟息大法’吗?”

    贪丐点头道:“听过,据说那是一种很高深的功内,施展起来,能使气息断绝,肌肤冰冷,好几天不食不动,就跟死人差不了许多”

    杨君达接口道:“这种功夫,虽然玄妙,但却有一桩缺点,那就是在施展‘龟息大法’的时候,全身穴脉敞开,无法防御外来的打击,只须轻轻一指,即可置之死地。”

    贪丐惑然不解地说道:“但这些和杨大侠要吩咐老叫化代办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君达淡淡一笑,道:“我要你代办的事,就是在这具尸体心脉穴道上,点它一指。”

    贪丐目光一扫棺内尸体,恍然顿悟道:“原来杨大侠是疑心这老和尚”

    杨君达微笑道:“一点也不错,我不仅仅是怀疑他没死,而且猜他正施展‘龟息大法’,你信不信呢?”

    贪丐耸耸肩头,道:“凭良心说,老叫化不敢相信。”

    杨君达道:“那何不试试?只须轻轻一指,净赚十两黄金!”

    贪丐咽了一口唾沫,吃吃笑道:“有这样容易赚的钱,谁不干谁中傻蛋,杨大侠,话出如风,十两黄金,你可不能反悔啊?”

    杨君达一笑,摸出十两一只元宝,连同原来的二十两,全放在神龛案上,道:“酬金在此,总该放心了吧?不过,我要提醒你-句,黄金固然可爱,性命更须珍惜,假如我猜测不错,一指点落,只怕有意外变故!”贪丐大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老叫化偏不信邪,倒要试试手气!”

    说着,捋袖跨近棺材,右手骄指如戟,猛向法元大师前胸心脉点落。

    杨君达双目如冷电暴射,手按木剑剑柄,凝神注视着棺中瓜

    但见贪丐指尖点落,正中法元大师心窝“囊”地-声,如击败革,老和尚尸体仍然直挺挺仰卧棺中,纹风不动。

    贪丐左手一扫,抓起神案上三十两黄金,躬身一礼,诌笑道:“多谢杨大侠厚赏,下次如有差遣,还请多多照顾,老叫化拜领告退了。”仰身倒射,掠出破庙,飞驰而去。

    杨君达怔怔凝视着棺中尸体,目光充满了疑诧困惑,对贪丐的离去全无所觉。

    破庙忽然沉寂下来,昏黄的灯光,照着一人一尸,许久,许久没有一丝动静,不闻一丝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庙外传来一声马嘶,是那匹拖车的马儿久立来动,已感不耐。

    杨君达浓眉一挑,冷然道:“想不到老贼秃果然已经遭了报应,这倒太便宜他了。”

    轻哼两声,缓步走近棺前,足尖微挑,托起了棺盖,似欲掩盖还原。

    但棺盖高举,却未下落,左臂忽然疾沉,闪电般向法元大师胸前抓去。

    指掌所触,袈裟下赫然是一面极厚的护心铜镜。

    杨君达心头大震,急忙缩手

    不料棺中的法元大师突地双目暴睁,挺身坐起,十指已牢牢扣住了杨君达的小臂,厉声大喝道:“孽障,你还想走吗?”

    杨君达闷声不响,猛抽左臂,同时右手高举棺盖,对准法元大师当头砸下去。

    老和尚身在棺中,避我可避,直被那沉重的棺盖砸个正着,顿时皮开骨裂,鲜血披面,险些当场昏厥。

    但他扣住杨君达的双手,却死也不肯放松,大叫道:“康少侠!康少侠”

    杨君达目射凶光,飞快地摘下木剑,沉声叱道:“老秃驴,撒手!”剑锋由下向上,一式拨云见日,血光飞溅,竟将老和尚双手一齐斩断。

    法元大师呼声未落,仰身栽倒,头脸双肘上,一片血污,早痛得昏了过去。’杨君达挣脱身子,顾不得再杀第和尚,抖落断手,旋身欲走

    “站住!”庙门口及时传来一声断喝,一条人影横剑挡住了去路,正是康浩。

    杨君达闻声一怔,目光凝注康浩,随即镇定下来,冷然一笑,道:“浩儿,这是你对师父说话的态度?”

    康浩瞪大眼珠,瞬也不瞬望着面前青衣文士,好一会,才喝问道:“你是谁?竟敢假冒我师父的容貌?”

    杨君达微笑说道:“傻孩子,你再仔细看看,师父的音容状貌,岂是假冒得了的?”

    康浩举手揉了揉眼睛,惊疑地道:“你你真的是师父”显然,他已经承认青衣文士的容貌,跟师父并无两样,那斜挑的浓眉,孤傲的笑容,甚至语气、身裁,也无一不像。

    杨君达叹息一声,道:“可怜的孩子,难怪你要怀疑,师父是假冒,这些日子,你一定以为师父早就承天坪了,是吗?”

    康浩不由自主点点头,道:“这是法元大师说的,他自称毒水是他亲手调治,尸体也是他亲手收殓,四门五派掌门人,也都相信师父已经死了!”

    杨君达冷嗤道:“那是老贼秃信口开河,胡诌的谎话,师父现在不是好好活着么?”

    语声微顿,又含笑道:“不过,为了消除你心中的怀疑,师父愿意让你亲自辨认一下,你试想想,师父身上有什么特征?咱们不妨当面验证验证,如何?”

    康浩略一沉吟,道:“我记得师父右耳耳轮后方和左臂肘间各有一粒红痣。”

    杨君达颔首道:“好!你来看看吧!”

    说着,转过头部,露出右耳耳轮,然后又掷起左袖,让康浩难看,一点也不错,两处各有一粒鲜明的红痣。

    此外,杨君达左手小臂周围,多了十个乌黑的手指印,那是被法元大师双手抓扣时,留下的伤痕。

    康浩自从襁褓从师,二十年来,师徒相依为命,情如父子,这些隐痣,除了师徒二人,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道,如今龃无讹,足见师父并非假冒,一时内心激动,竟主不出是喜是悲?

    杨君达蔼然问道:“孩子,你现在相信了吗?”

    康浩抢前一步,屈膝跪倒,颤声叫道:“师父!”

    杨君达探手扶起,笑着指了指自己口内左上方齿床,道:“傻孩子,你还忘了一处很重要的特征,师父左上方大牙掉了两颗,喏!对吧!一个人身上任何特征都不难伪造,唯有牙齿数目假不来,哪怕人死尸腐,牙齿都不会改变,这一点,以后应该记牢了。”

    康浩赧笑道:“浩儿误信法元和尚的谎话,您老人家不要见怪!”

    杨君达慈祥地抚摸着康浩肩头,笑道:“师父何曾怪你,这是你的谨慎之处,并非错误,不过,以后凡事须凭自己判断,别再这样容易上人家的当。”

    康浩恭敬的应诺,又问道:“你老人家在承天坪上怎样脱险的?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怎么总没给浩儿一点消息?”

    杨君达傲然一笑,道:“区区四门五派,在师父眼中,何异土鸡瓦犬,只是,师父为了不愿那些人多作纠缠,才假意喝了法元老秃驴的毒水,其实,他那点毒水,岂能害死师父,待四门五派的人离开了承天坪,师父也就安然脱身。”

    康浩诧道:“那么,师父为什么不来马岭关跟浩儿见面呢?”

    “什么?马岭关?”杨君达怔了一下,接道:“啊?不错,为师没有去马岭关,那是因为在离开承天坪以后,又跟踪法元贼秃去了太原府,同时,为师也希望藉此机会,让你独自行道江湖,增加一些阅历。”

    康浩凄然道:“可是,浩儿却因久侯师父不见,才相信了法元老和尚的话。”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急道:“师父跟踪了法元前往太原府,有没有看见他去一家金铺,打听‘定穴护元带’的事?”

    杨君达哂道:“什么定穴护元带,全是那贼秃的谎话,他的目的,无非是替少林派脱罪,叫咱们相信只有他才是好人罢了。”

    康浩道:“果真如此,他又何必在金带上伪刻店戳,自露马脚?”

    杨君达笑道:“或许他当时为求逼真,却没想到你真的会去太原查对!”

    康浩说道:“师父已经知道浩儿去过太原府?”

    杨君达道:“你的行止,为师时时都在留意,譬如那贪丐郝百通在太原跟你见面,便是为师叫他去的。”

    康浩眼中一亮,道:“这么说,前天在承天坪上预置毒粉,伤法元,果然都是师父了?”

    杨君达默然片刻,才点头笑道:“不错,那是师父为了报复老贼秃下毒之仇,事先预作的安排!”

    康浩张目道:“但师父可曾想到,当时挖坟开棺的,本是浩儿,万一”’杨君达没待他说完,截口道:“所以师父才设法将你引开,好让那老贼秃中毒上当。”

    康浩脸色微变,诧道:“原来那竹笛声音,竟是师父安排的?”

    杨君达一怔,却没有回答,径自悬好木剑,道:“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以后再慢慢再谈吧,师父还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先走。”

    康浩急道:“你老人家不带浩儿同去么?”

    杨君达驻足一笑,道:“孩子,你已经长大成人,应该独自去闯闯天下,怎能永远跟着师父。”

    康浩道:“师父负冤未雪,浩儿愿追随师父,替你老人家任劳分忧。”

    杨君达笑道:“你这番志气孝心,诚属难得,但报仇的事,师父自能料理,你只要记住四门五派在承天坪上威逼咱们师徒的仇恨,休被他们谎言所诳就行了。”

    说罢,微一摆手,出了破庙。

    康浩紧随而出,高声叫道:“师父,若有事故,浩儿应该如何才能够找到你老人家?”

    杨君达漫应道:“为师萍踪难定,但如有事,师父会随时去找你的。”话犹未毕,人已腾身而起,飞掠不见。

    康浩站在破庙门口,怔怔望着师父离去的方向,只觉心潮起伏,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困惑之感。

    按理,既然证实了师父仍在世上,你应该感觉高兴才对,但是,他此时心中竟像横梗着一块大石,非仅没有丝毫欣喜,反而心情十分沉重。

    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为了那竹笛声音可疑吗?当然不,那竹笛声音虽然和西淀湖畔所听过很相似,但不能肯定必就是一个人,何况,西淀湖畔竹笛声音是用来指挥“夺命双环”袁氏兄弟行动,而承天坪上的竹笛声音,却是意在诱开自己。

    令他困惑的真正原因,是师父的个性有些变了,变得冷酷,也变得不再关心自己今后去处,不是吗?谈了这么久,师父就没有问起过自己的别后遭遇,更无一字涉及师徒关注之情,假如师父真对自己的行止,时时都在留意,他为什么竟无一语问候平生知友“千手猿”骆伯伧的近况呢?

    其次,师父为什么要在假尸下毒?为什么在承天坪上不肯一剑杀了法元大师,却又画蛇添足,半余拦截棺木,查看老和尚的生死

    他怔愣半晌,忽然想起破庙中还有一个生死不明的法元大师,连忙转身折返庙中。

    一脚跨入神殿,却见法元大师业已撑坐起来,正倚靠在神案前,瞪着两只虚弱的眸子,向自己企盼地注视着。

    康浩心头微震,顿时,泛起一种莫名的愧怍,轻声问道:“大师伤势如何?”

    法元大师颓然摇头,却反问道:“那孽障他走了?”

    康浩没有出声,只默默点了点头。

    法元大师无限追悔地道:“你不该放他走,更不该相信他的假话,现在,一番心血落空,老衲死难瞑目!”

    康浩突然大声道:“咱们本来就错了,他的确是我师父!”

    法元大师长吁一声,道:“就因为他身上多了两处红痣?口中少两颗牙齿?”

    康浩敛容道:“不!他的言谈举止,音容状貌,也无一不是师父,我从师二十年,决不可能认错的了。”

    法元大师颓然叹道:“但小施主这次不仅认错了,而且错了得太可怕!”

    康浩沉声道:“你你凭什么硬说他不是我师父?世上哪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身上的暗记也是一模一样?”

    法元大师颔首道:“老衲不能不承认,此人心智和武功,皆非常人可及,否则,他不可能如此处心积虑地模仿一个人,扮得维妙维肖,没有一丝破绽。”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小施主,一个假冒的人,无论他心思如何慎密,也决不会真正天衣无缝的,但他仍然疏忽了两处重要的地方一-他不该盗走令师遗体,更不该在老衲呼唤小施主时,急欲脱身离去。”

    康浩听得心头一震,急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盗去师父遗体,然后再仿照师父身上暗记特征,加涂假痣,拔去牙齿?”

    法元大师笑道:“除此之外,老衲想不出他盗换令师遗体的理由。”

    康浩惑然道:“可是,他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

    法元大师道:“这一点,委实令人难以猜透,若说他意在打击四门五派,以他目下所具武功,四门五派早已无人堪与匹敌,若说他意在嫁祸令师,则令师既已在承天坪遇难,他为什么还不肯罢手呢?”

    康浩道:“所以,我不信师父是假扮的。”

    法元大师正色道:“但老衲敢以性命为誓,令师遇难谢世,乃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此人不惜耗尽心机,假冒令师出现,其中肯定有可怕的阴谋。”

    康浩摇头道:“除非我能找到师父遗体,或者另有足够的证据,否则,单凭-句空话,那是没有用的。”

    法元大师叹息道:“不错,空口无凭,难怪小施主不信,可惜老衲劫数已到,无法再为小施主觅取证据,唉!耿耿此心,竟落得抱憾以终。”

    陡然目注康浩,激动地又道:“江湖险诈,诡谲难防,老朽再唠叨一句,此人心机奸险,决非令师,小施主,你要多多谨慎,时时警惕才好。”说罢。双目一阖眼角滚落两滚晶莹泪珠,默默垂下头去。

    康浩急忙俯身叫道:“大师请撑住些,我这就尽快护送你回少林寺去!”

    连叫数声,不见回应,一探鼻息,才知道老和尚业已悄然涅磐。

    康浩失声一叹,屈膝半跪,轻轻抱起老和尚法体,放入金漆棺木中,又从血污狼藉的神案下,寻回两只断手,一并置于棺内。

    庙外车马现成,赵癞子虽然惊惧迟疑,当不得几句狠话和加额赏钱,终于答应仍照原议,继续前往嵩山。

    棺木重新上车,马车也转回官道,一切都像投有发生过,所不同的,只是棺中假尸变成真尸,一代高僧永不会再醒了。

    口口口口

    康浩尾随灵车南下,在途经辽县时,放出了第二只信鸽。

    这次信函较长,写的是:“事情演变离奇,恩师尚在人世,并曾于日前相遇,然匆匆一面,未及详谈,事后忖度,竟感疑虑丛生,少林法元长老临终犹断我师确已仙逝,然则所遇之人,是否果系恩师?侄心惶惶,莫知所从,唯愿上苍垂悯,再赐机缘,俾明真象,关山遥隔,若无分身就教之法,临笺傍徨,烦愁曷胜。”口口口口四天后,康浩又在邻近晋豫交界的天井关附近,发出第三只信鸽,信中充满焦急语气,写道:‘‘途闻传言,恩师现身洛阳,剑伤蛇拳门掌门开碑手柳逢春,侄获此讯,喜忧参半,决赴洛阳一探究竟。”

    紧接着,第四只信鸽在渡过黄河的孟津又升了空,信中写道:“此地已风声鹤唳,俱称恩师复现武林,大开杀戒,关洛道上稍具声誉者,被杀已达十余人之多,但皆与四门五派无关,侄坚信绝非恩师所为,现在兼程赴洛中。”

    洛阳,古之都,位居洛水之阳,北连邙山,东通虎牢,龙门拱于南,函谷拼于西。古城巍峨,复多帝王陵寝。

    康浩飞骑入城,时已薄暮,洛阳城中正值华灯初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市区繁闹,行人接踵。

    但若稍加留意,便不难发现人丛中有一样特殊现象,那就是平常练过三招两式的,总爱佩刀挂剑,耀武扬威的一些“哥jl们”全不见了,满街看不到一柄兵刃,武林人物几乎绝迹。

    不!纵然并未绝迹,至少已经收敛言行,换上长衫,打扮得斯斯文文,不再那么趾高气昂,动不动,就横鼻子竖眼睛了。

    康浩意欲仍照太原府的方法,准备先找一家僻静小客栈,安顿好马匹,然后再设法打听师父的消息。

    于是,马缰一带,折人一条小街,迳自在一家冷清客栈门前下了马。

    那客栈门前正站着一名伙计,望见客人上门,刚带笑迎过来接马缰,突然目光一垂,脸色顿变,就像见到凶煞瘟神似的,回头便跑。

    康浩四周望望,并无异状,不禁纳罕地耸耸肩头,只好自己动手,将马匹系在店外拴马桩上,整一整衣衫,缓步走了进去。

    不料才进店门,却见先前那名伙计,领着一位店东模样的老人,急急由店后迎了出来。

    那店东还没开口,先伸手拦住康浩的去路,这才皮笑肉不笑地打躬陪礼,道:“实在对不起,小店已经没有空房了,公子爷,多原谅,请去别家试试看!”

    康浩诧道:“真的么?正房没有,偏僻些的厢房也可以。”

    店东只顾把手连摇,堆笑道:“怠慢!怠慢!失礼!失礼!小店今天生意特别好,大小房间全有了客人,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康浩目光一招,店里分明冷清清半个客人也没有,这老头儿为什么不肯接待,反把上门的主顾向外推呢?

    但转念一想,洛阳城客栈又不是这一家,既然不愿意接待,就再换一家吧!

    当下淡然一笑,没再多说,转身牵了马匹,顺着小街向前行去。

    他前脚才走,后面那店东和伙计竟如释重负,长吁出声,匆匆奔回店内,砰蓬连响,俺上了大门。

    康浩心虽不悦,挑挑眉并未在意,谁知一连走了三四家,竟然家家如此,异口同声,一致婉拒接待。

    现在,他才感到事情并不简单了。

    仔细检视自己身上,一见腰际木剑,不期恍然顿悟,连忙摘了下来,用一件外衣包好,插在马鞍旁边。

    但这一来,几家小客栈已经不便再去,索性上马转往大街。

    行未多远,来到一家灯火辉煌酒楼门前,果然,伙计笑脸相迎,挽住马缰道:“公子,住店吗?后院的清静上房,前楼酒菜最方便,洛阳于找不出第二家。”

    康浩仰面一望,只见这酒楼好大的气派,一排五间店面,黑底金字招牌,漆着“关洛第一楼”五个闪亮大字,左首两间门面是客栈,右首三间才是酒楼,上下两层,共有二三十张桌子,这时正高朋满座,呼酒叫菜,热闹非凡。

    于是,含笑下了马,将马缰递给伙计,却喃手取了马鞍木剑,说道:“先替我收拾一间静室,准备汤水,再叫前楼留张桌子,我沐浴更衣以后就到前楼用饭。”

    伙计连声答应,领着康浩由左侧进入客栈,穿过宅廊,直往后院而来。

    这客店不愧“第一楼”之名,前后院落共达三进,客房不多,但间间雅静,一尘不染,尤其后院中,花木扶疏,小桥流水,竹林掩映下,两明一暗三间雅房,更是幽静宜人,另成格局。

    康浩看罢房间,大感满意,便问道:“这院中景物,好像本来不是开店用?”

    伙计陪笑道:“公子真有眼光,这座院子,是当年的王府,咱们东家天性好客,才买下来经营客店和酒楼,志在结交天下英雄,却不是为了图利。”

    康浩向往讶道:“这么说,贵东家竟是任侠一流人物?’’伙计道:“咱们东家本来不是平常生意人。”

    康浩笑道:“那倒应该结识一下,他现在店么?’’伙计摇摇头,黯然道:“公子早来数日,还能见到,如今却是不能够了。”

    康浩诧道:“为什么?”

    伙计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敝东家已在五天前故世了。”

    康浩一哦,道:“缘悭一面,实堪惋惜,想必贵家定是洛阳城中负誉享名的长者?”

    伙计奋然道:“提起咱们东家的名声岂仅洛阳一地,便是天下武林,也没有不知道的!”

    康浩道:“请教?”;

    伙计答道:“可惜公子不是武林中人,要不然,你一定知;道‘蛇拳门’,咱们东家姓柳,人称‘开碑手’,就是‘蛇拳门’的掌门人。”

    康浩心头一震,暗忖道:“这倒真巧,阴差阳昏竟投宿在‘仇家’店中,假如他们知道我就是风铃魔剑的传人,只怕难免一场血战。”

    心念电转,口里佯做感叹惋惜,支吾过去,等伙计走后,四顾无人,一长身,轻轻将木剑藏在屋顶横梁上,然后沐浴更衣,踱向前面酒楼。

    酒楼上的伙计已经预留下一张靠窗食桌,亲切侍候康浩入座,点好酒莱。伙计刚刚离开,酒楼喧哗之声,突然莫名其妙的沉静下来,许多食客都张惶起身,纷纷离去。

    康浩正感诧异,眼中一亮,楼口上来了三个人。

    这才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那三人,敢情竟是曾经两度邂逅的易湘琴和日月双剑应家两兄弟。

    易湘琴仍是一身大红劲装,肩后分插双剑,一团火似的走在最前面,应家兄弟则亦步亦趋,随护左右,三个人才登上酒楼,酒楼食客业已走避一空,只剩康浩孤零零一人了。,月剑应虎较乃兄机灵,侧身抢前一步,找了一张宽大桌子,亲自拉开座椅,满脸殷勤的笑着道:“来!表妹,这儿宽敞,请坐这儿吧!”

    易湘琴大大咧咧坐了下来,美目四下扫,却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日剑应龙刚坐下,猛可又站起身子,道:“表妹,什么事?”

    易湘琴举手一指,道:“你们看,这些家伙一见咱们上来,为什么都走呢?”、应龙哦了一声,笑道:“原来表妹是问这个,想必他们都吃饱喝足了,不走等什么?”

    月剑应虎也笑接道:“正要他们早些走,地方才宽敞舒服,省得人多挤的慌,没的叫那些汗臭味熏了表妹,大哥,你说是不是?”

    应龙忙点头道:“正是,正是,他们不走,我还想赶他们走呢,表妹别理这些东西,想吃点什么?快些叫伙计去准备,小兄的肚子早就饿了。”

    应虎立即扬声叫道:“喂!伙计,滚一个过来,都死光了吗?”.康浩冷眼旁面,见这一对兄弟目中无人的嚣张模样,一时忍俊不住“嗤”地轻笑出声。

    那边三人听到笑声,不约而同回过头来,易湘琴顿觉心弦暗震,应家兄弟却泛起怒容。

    月剑应虎厉声喝道:“乡下人,你笑什么!”一按桌子,便想站起身来。

    易湘琴粉脸一沉,不悦道:“二表哥,坐下来!人家笑人家的,你发什么威风!”

    应虎竟不敢违拗,悻悻然得又坐下,低哼道:“不知礼数的乡下土胚,你要再敢笑一声,二爷就佩服你有种。”敢情因为康浩并未易容,也没有携带木剑,他们已经认不出这位“乡下土胚”就是西淀湖畔的解厄恩人了。

    易湘琴喝道:“二表哥,不能少说两句吗?你再这样无端惹事我可要走啦!”-.应虎忙换了一脸笑,道:“好!不说就不说,伙计们,快拿酒来。”

    几个伙计正愁眉苦人,挤在楼口交头接耳商议着,没奈何,推出两个胆量略大的,半哭半笑过来侍候,躬身问道:“姑娘,二位公子爷,要吃点什么?”

    应龙粗声道、:“废话,咱们要吃的,你这儿都有吗?咱们要吃炒蚊子心,炸蚤子胆,你能做得出来吗?”

    伙计情知遇见了不讲理的祖宗,只好陪笑道:“是,小的不会说话,爷们多原谅。”

    应龙挥手道:“别惹厌了,择好吃的快送上来,先开一坛花雕,不许渗水,快去!”

    伙计连声答应,刚要走,又被应虎拦住道:“慢着,菜里不许放葱蒜,这位姑娘不爱吃辛辣,你要记住。”

    应龙笑道:“小兄倒忘了,该替表妹点几样爱吃的菜才是。”

    应龙道:“请表妹自己点吧,表妹,表妹”

    咦!怪了,一连叫了好几声,易湘琴竟未回应,只顾怔怔地望着窗那张桌子发呆,美目如被雾翳散放着谜样的光芒。

    应家兄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两张脸顿时煞白,原来那引得表妹入神的,并非食桌,而是桌边坐着的“乡下土胚”

    这时,康浩正怡然自酌自饮,时而侧脸凝视窗外,时而蹙眉沉吟,全未注意这边有六道目光,齐集在自己身上。

    应家兄弟这回可是真火了,无奈这份火气只能闷在心里,找不到地方发泄,想向康浩寻衅吧?一时尚无机会,想对表妹表示不满吧?委实又没有这个胆量。

    想来想去,只有把气出在伙计头上。

    应虎怒目一瞪那伙计,暴喝道:“谁叫你站在这儿发呆,还不快滚去拿酒!”

    一声叱喝,却把易湘琴从痴迷中惊醒,手抚酥胸,不住轻折道:“二表哥,你疯啦?什么事大呼大叫的,把我吓了一大跳”

    应虎急忙笑道:“没有什么,小兄正吩咐伙计去准备酒菜。”

    易湘琴道:“点的是些什么菜?可别忘了,我是不吃葱蒜辛辣的。”

    应龙抢着答道:“表妹放心,小兄已经特别叮嘱过了,表妹想吃点什么?尽请吩咐,小兄立刻叫他们去办。”

    易湘琴点点头,回眸望望那名伙计,却指着康浩桌上问道:“那位公子吃的菜,都叫什么名字?’,伙计扬目一望,恭身答道:“是一盘韭菜牛肉,一盘大蒜辣子鸡,一盘葱爆腰花”.易湘琴道:“好!也照样替我做这几盘菜送来。”

    伙计迟疑了一下,陪笑道:“回姑娘,这几样菜都不离葱蒜辛辣。”

    伙计呐呐道:“可是姑娘不是不喜葱蒜辛辣么?”

    易湘琴一哦,嫣然笑道:“我想试试看,人家都吃得津津有味的,想必那些东西并不难吃,是不是呀?’’伙计连声道:“是!是!是!”偷眼望望应家兄弟,哈腰退去。

    应龙气在心里,脸上还勉强挂着苦笑,应虎却面色铁青,满口牙齿咬得格格作声。

    不一会,酒菜上桌,易湘琴果然挟了一块“大蒜辣子鸡’,送进口中,才一品尝,连忙又吐了出来,嘘嘘吸气不止,叫道:“唉!好辣!好辣!”

    应虎大感快意,冷冷笑道:“小兄刚才就想劝表妹,这种菜,中看不中吃,只有没吃过鸡鸭的穷小子才会叫这种菜”

    话犹未毕,易湘琴已勃然变色,黛眉双挑,娇叱道:“你说些什么?”-应虎忙道:“小兄是说这盘菜,’

    易湘琴重重哼了一声,叱道:“你分明幸灾乐祸,骂我不会要,骂我是没吃过鸡鸭的穷小子,好!你骂吧!从今以后咱们谁也别再理谁,原是你们千求万请要跟我同行,现在却敢这么欺侮我!”说着说着,眼泪已盈眶欲坠。

    应龙慌了手脚,急道:“表妹,你可不能一竹杆打了一池塘鸭子,小兄连屁也没敢放,你可千万别连我也怪上了!’,应虎也后悔不迭,连连作揖赔礼,道:“都怪我这张嘴不好,不会说话,偏又爱胡说八道,表妹别生气,小兄重生打它-顿,看它下次还敢不敢信口开河!”

    他可是说到做到,左右开弓,竟狠狠打了自己两记耳光。

    易湘琴犹不肯罢休,赌气要走,道:“我非去告诉姨父不叮!,”

    应家兄弟急得绕桌子劝阻,苦苦哀求,只差没有当场跪下来”

    正乱着,楼口一声轻咳,又上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穿古铜色长衫,相貌威猛的虬髯老者,后面跟着一个黑衣老人,左袖上端用针别着一小块麻布,身带丧记,面含忧色。

    伙计们一见那黑衣老人,全都躬下身去,招呼道:“洪老,你好!”诮家兄弟扭头望见那虬髯老者,脸色顿变。

    易湘琴却欣然发出一声轻呼,叫道:“孙叔来了,有你们好看的啦!”

    那虬髯老者似乎颇感意外,惊喜地道:“啊!原来你们也在这儿。”.应家兄弟赶忙迎上去,恭恭敬敬叫了声:“孙二叔。”

    姓孙的虬髯老者回手一指,道:“见过洪老前辈。”

    应家兄弟一齐躬身见礼,那姓洪的黑衣老人连称“不敢”

    虬髯老者含笑引介道:“他们哥儿俩,就是敝盟兄膝下两位少庄主。”

    洪姓老人恍然一哦,拱手道:“原来是日月双剑两位少侠,失敬得很。”

    虬髯老者又对应家兄弟道:“这位洪老前辈,人称‘七步追魂手’,也就是目下蛇拳门的新任掌门人,说起来,这座酒楼正是蛇拳门产业,你们哥儿俩没在这儿闹事吧?”

    应龙恭谨地道:“二叔说笑话了,咱们兄弟自上次得二叔教诲以后,早就革心向善,没有再惹过事”

    易湘琴哼道:“孙叔,别听他的,他们刚才还欺侮我哩!”

    虬髯老者笑容立敛,沉声说道:“当真?”

    应家兄弟敢情很怕这位“孙二叔”两张脸乍红乍白,急急申辩道:“二叔圣明,小侄们哪儿敢”

    易湘琴小嘴一撇,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刚才是谁骂我小子?是谁骂我没吃过鸡鸭?”.应虎急急说道:“表妹知道,那不是骂你”“骂谁也不行!”虬髯老者怒目一瞪,眼中威棱暴射,喝道:“二叔我眼看你们长大,还会不知道你们兄弟的毛病,平素仗着抱阳山庄威名,在外面狐假虎威,什么事干不出来?动辄伤人,骄横逞强,父母兢兢业业闯得的名声,早晚要被你们毁了才算完。”

    应家兄弟满脸愧怍,并肩垂手,肃然不敢作声。

    虬髯老者顿了顿,又道:“当然,对琴姑娘,谅你们再有十个胆,也不敢骂她,但以你们的家世出身和教养,对任何人也不该口出恶言,你们年纪都不小了,这种纨绔子弟的劣性再不改,总有一天会后悔莫及的。”

    应龙俯首答道:“是的,小侄们牢记二叔的教诲。”

    虬髯老者面色稍霁,回顾易湘琴道:“琴姑娘别生气了,看在孙叔份上,暂饶他们一次,以后若敢再犯,孙叔会剥他们的皮!”

    易湘琴刁蛮地笑道:“剥皮倒不必,最好能用针线,把他们两张臭嘴缝起来,省得再骂人。”

    虬髯老者哈哈大笑道:“好!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旁边的七步追魂手洪涛含笑问道:“孙兄,敢问这位姑娘莫非就是一剑堡主易大侠的令嫒?”

    虬髯老者一击掌,笑道:“瞧我该多糊涂,意忘了替你们引介。”于是,便将易湘琴家世,大略向洪涛介绍了一遍。

    彼此叙罢礼,七步追魂手洪涛忙命重整酒席,邀请众人入座同饮,以尽地主之谊。日月双剑面面相觑,又望望虬髯老者,竟不敢应承。

    虬髯老者沉声道:“现在装什么老实,还不谢过洪老前辈,向琴姑娘赔个罪,坐下吧!”

    应家兄弟如逢大赦,连忙向洪涛称谢,又向易湘琴赔罪。

    谁知易湘琴却不领情,娇躯一扭,道:“不敢当,你们既然不是骂我,何必给我赔什么礼!”

    虬髯老者一怔,笑问道:“琴姑娘,告诉孙叔,他们究竟骂的产谁,孙叔定叫他们当众道歉。”

    易湘琴道:“只怕他们不会肯!”

    虬髯老者精目猛张,哼道:“他们吃了熊心豹胆,敢吗?”

    易湘琴风目偷转,樱唇儿向康浩那边一噘,道:“喏!”

    虬髯老者循声回顾,这才发觉楼上还有一位倚窗独酌的美少年,不禁轻哦一声,心里顿时明白了八分。

    当下脸色一沉,向应家兄弟挥了挥手,道:“跟我来。”

    领先移步过去,抱拳一拱,含笑道:“这位老弟台”

    康浩早巳听见一切经过,倒觉易湘琴做得太过分了些,连忙腼腆地起身还礼道:“老前辈有何指教呢?”

    虬髯老者目光凝注,笑道:“老朽孙天民,现为冀西抱阳山庄总管,敢问老弟台贵姓大名?”

    康浩欠身道:“不敢,在下康浩,落拓江湖一介寒儒。”

    孙天民笑道:“老弟太谦了,适才孙某这两个盟侄出言无状,多有冒犯之处,孙某特嘱他们前来面致歉意。”

    声落,回头瞪了应家兄弟一眼,低喝道:“你们哑了吗?”

    应家兄弟满面羞惭,双双抱拳施礼。

    康浩没等他们开口,两手一分,握住二人手腕,抢先笑道:“一句玩笑话,那位姑娘当真了,二位快别这样,反令在下无地自容。”

    孙天民双目异光连闪,暗暗颔首,接口道:“康老弟海量包涵,一言释嫌,今后彼此就是好朋友了,倘承不弃,何不移筷同桌一叙!”

    康浩忙道:“多谢盛情,在下酒菜已足,正欲返回后院客房休息,诸位,请便吧!”

    七步迫魂手洪涛欣然道:“原来康老弟就住在敝栈?那更不能走。同为洪某人贵宾,应该共桌畅饮几杯。”

    易湘琴连忙拉开自己身边座椅,笑道:“坐就坐嘛,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似的。”

    康浩面红过耳,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被七步追魂手洪涛半拉半请,坚邀了过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孙天民迳自在易湘琴身边那张椅上坐了下来,却让康浩坐在自己下首,顺序下去是主人洪涛,再过去则是日月双剑应家兄弟。

    这样坐法,康浩位在孙洪二人之间,与易湘琴隔了一个座位,是孙洪二人优札康浩,尊为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