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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人去院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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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交申刻,血红色的太阳斜悬天边,映射茫无边际草原,泛出眩目的异彩。

    蓦地,草原尽头现出十数匹骏马,风驰电掣奔来,为首骑上人是一四旬左右中年人,面肤白皙,三绺短须,剑眉虎目,法令深勒,头戴一顶方巾帽,身着一袭箭袖锦袍,英气逼人。突然一勒辔缰,坐骑前蹄猛的高昂,扬了扬放下倏地顿住,手指土冈上土屋,道:“此处是何人居住?”语音宏亮炸耳。

    后随十数骑纷纷停鞍,一个彪形大汉答道:“回堡主的话,此屋仅住一双土著夫妻,以畜牧行猎为生,他们向不与江湖人物交往”

    为首骑上人正是白扬堡主铁臂书生杨擎宇,似是不耐烦,挥手止住此人说话,沉声道:“那韩仲屏小贼神出鬼没,越是显眼不注意之处越要提防,倘非是此,本座急可亲自出巡及拜望各处友好订盟。”

    只听一老者道:“其实堡主无须亲自拜望,只要书一请柬则可,韩仲屏小丑跳梁之辈,何足重视。”杨擎宇面色一寒,冷笑道:“韩仲屏一身所学尽得梁丘院主真传,威名震动大江南北,姜-等人生死不明,本座怎能掉以轻心。”立时命三人前往土屋一探。

    三骑如飞而去。

    杨擎宇突感座骑惊蹶,情知有异,神色一变,一个身子猛地离鞍拔起三四丈高下。

    只见那匹座骑四蹄瘫软歪倒在地,嘴吐白-毙命。

    其余骑上人大惊失色,纷纷跃下探视。

    杨擎宇翔飞飘然落地,见状神色大变,惊道:“罹受奇毒所致!”

    但,不知这毒是何时何地何物所罹,为何单单毒了杨擎宇座骑?其余安然无恙?更为何放过骑上之人?

    分明意在杀鸡儆猴!

    此是何人所为?

    是苗疆少主郗南鸿?还是飞天蜈蚣彭北寿?抑或玉面哪咤韩仲屏?

    饶是杨擎宇一方枭雄,也不禁自心底泛上一缕奇寒,机伶伶连打了二个寒噤。

    这时,那三人纵骑自土冈返回,禀明屋空无人,想是土著夫妇出外畜牧尚未转来,但发现堡主杨擎宇座骑被毒毙,不禁面面相觑。

    杨擎宇并非从白扬堡出来,而是出外返回白扬堡途中,任他虽是一方枭雄,见多识广,却无法察觉那头骏马因何罹毒。

    匪徒窃窃私议,仍不能找出一丝端倪。

    杨擎宇面色铁青,目中威棱逼射,冷笑道:“杨某与你势不两立。”

    一个红脸老者佯咳一声道:“堡主谅已知何人所为?”

    杨擎宇冷笑道:“必是韩仲屏所为无疑。”

    当然——

    这猜测是对的,韩仲屏踪迹便落在边塞,除了他还有谁?

    有人应声道:“堡主,既是韩仲屏小贼所为,堡主是否传讯五行院主梁丘皇?”

    “无须!”杨擎宇道:“梁丘院主已有书信到来,遇上韩仲屏格杀勿论!”

    说时,去路白扬堡方向奔来一骑快马,骑上人神色匆徨,杨擎宇认出本堡属下,喝问何事?

    来人滚鞍下骑,禀道:“堡内四名武师不明不白毙命,遍体不曾发现可疑伤痕,又未发现可疑人物,请堡主定夺。”

    “什么?”杨擎宇惊得面色大变,喝道:“咱们快走。”由手下让出一骑,掠上鞍背率众如飞奔去,转瞬,人骑如豆,杳入夕阳余晖中

    土岗上忽现出叶一苇、苹儿一双身影。

    叶一苇道:“此必是丐帮高人胜太乙所为,使杨擎宇自顾不暇,无力旁及外事。”

    苹儿道:“公子趁此良机参悟那苗疆奇毒解救之法,亦好早日去那金塔寺救出老夫人。”

    叶一苇微微一笑道:“在下幸遇医圣,过蒙眷爱,得他老人家倾囊相援,稍谙医药歧黄之术,看似不可解者其实可解,俯仰都是,在下尽三日之期似可配好解药。”

    “真的么?”苹儿嫣然欣喜不胜,娇笑道:“公子怎有现成药物。”

    “嘉峪关内有一药铺,配制不难,但有三味主药可在山谷墟墓间采集,天色一明,我等即可起程前往。”忽脸色一变,低声道:“有人来了!”

    两人装成一双爱侣,并肩指点日落映照草原之美。

    忽闻一冷沉语声传来道:“老叫化可否冒昧请问贤伉俪一句?”

    叶一苇、苹儿故作一怔,别面循声望去,只见距身五丈开外一列横身站着三个老叫化。

    三老叫化却是蓬首垢面,脸色腊黄,短衣褂裤,中立者是一麻面,掀唇蒜鼻,露出一口参缺不齐的板牙,各手执一根竹杖。

    说它是杖,毋宁说棍更确切些,径粗如臂,多年摩挲,色泽油光滑亮。

    叶一苇抱拳略拱道:“不敢,三位想是丐帮高人?不知有何见问?”

    中立老丐咧嘴淡淡一笑道:“贤伉俪谅亦是武林中人,老叫化名铁极,其他二人名唤董清宁、原浴,谅必有所闻。”

    叶一苇长长哦了一声,面露惊异之色道:“原来是卓著盛名的风尘三丐,在下有眼无珠,失敬失敬。”说着长施一揖。

    铁极道:“无须客套,老叫化向尊驾打听一人,系敝帮同门名唤胜太乙,不知现尚在尊驾处否?”

    叶一苇面色微寒,淡淡一笑道:“胜太乙之名在下颇有耳闻,但素昧平生,何至于落在敝处?”

    铁极不由放声大笑道:“尊驾谎言委实编得不高明。”

    叶一苇愕然道:“什么谎言?在下不明阁下之意。”

    铁极冷冷笑道:“敝帮行走江湖,别有留下讯号之法,只有敝帮中人自己知道。”

    叶一苇道:“阁下是说胜太乙尚在敝处,但在下为何要隐瞒三位,看来三位与胜太乙不和,追踪而来,可惜愚夫妇实未与胜太乙谋面。”说着面色一沉,冷笑道:“三位如不从速离去,可别怨我韩仲屏辣手无情。”

    此言一出,风尘三丐不由心神猛凛,各各退后了一步,铁极目中精光逼闪,说道:“原来尊驾就是韩仲屏!”

    叶一苇沉声道:“不错,在下正是韩仲屏。”

    董清宁忽疾如电闪向韩仲屏拍出一掌。

    只听拍的一声脆响,掌力相接,董清宁身形震得跃了开去,面色一变,目露狞恶之色。

    原来苹儿不念风尘三丐傲慢无礼,已按忍不住,一见董清宁出掌猝袭叶一苇,立即挥掌迎出。

    叶一苇冷冷一笑道:“久闻风尘三丐生平行事端凭胸中好恶不问曲直,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我韩仲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三位无事生非,如不略施惩处,传扬开去,韩仲屏颜面何存?”

    苹儿道:“杀鸡焉用牛刀,贱妾代劳就是。”

    风尘三丐性最狂傲,但韩仲屏之名已威震江湖,三丐也不敢大意,铁极暗道:“这韩仲屏乳臭未干,武功再好也未必如传言之甚。”自恃成名多年,岂能望风而逃,顿时发出震天狂笑。

    笑声一止,风尘三丐倏地面色惨变,只觉胸口气闭血逆,腹痛如绞,目泛惊悸之色。

    叶一苇立时飞身出指点昏风尘三丐。

    苹儿不解其故,诧道:“他们也许是奉了天地二老之命赶来相助,公子为何一开始就对风尘三丐怀有敌意!”

    叶一苇道:“胜太乙与他们谊属同门,但彼此水火难容显而易见,苹姐你未听铁极说丐帮中人有某种特别联络之策,三丐循胜太乙留下暗记追踪而来,但他们却不明了暗记图讯究竟是何所指,可见胜太乙另有深意,倘非胜太乙心腹亲信,即使本门中人亦不知情。”

    苹儿颔首道:“丐帮弟子正众,难免良莠不齐,天地二老故不能不慎重,看来三丐亦被梁丘皇网罗收用。”

    叶一苇道:“是以在下择非常手段,何况我等有事在身,待胜老英雄返转,一切自明。”

    叶一苇将风尘三丐扶回土屋。

    黎环乌云飞葛林郝元霸立时趋前询问。

    叶一苇道出经过详情,并道:“那杨擎宇虽赶回白扬堡,因座骑在此无缘无故被毒毙,胸中定难释疑,必遣人重来查探,我等不能拖累屋主夫妻,赠金暂离将所养牲畜赶入关去卖掉,有劳四位把杨擎宇座骑移去为感!”

    黎环四人遵命离去。

    苹儿道:“我等如果离去,那风尘三丐也要带起走么?”

    “当然要带走。”叶一苇道:“在下不能先入为主,更不能越俎代庖,也许怀疑有误,应由丐帮审问执法,谅胜太乙不久即回,免得在下多费一番手脚。”说着面现愉快的笑容。

    苹儿见叶一苇神态从容,面带微笑,却掩饰不住眼神不时流露出忧虑之色,心知他为其母姐担忧,不禁暗叹一声,遂笑颜转过话题,生似新婚燕尔,鹣蝶情浓。

    果然为叶一苇料中,不到顿饭光景,胜太乙在外匆匆赶回,一眼目睹地面躺着风尘三丐,不禁一怔。叶一苇微笑道:“恭贺胜老英雄将杨擎宇引回白扬堡,肘腋之变使他不敢寸步稍离。”继叙出制住风尘三丐前后经过详情。

    胜太乙大喜道:“天地二老真乃料事如神,知敝帮有人暗中勾结梁丘皇,但无法查出,命老叫化赶来嘉峪关,故意放出风声老叫化西北有事,沿途留下难明用意暗记,原来是他们三人。”说时目露歉疚之色,又道:“老叫化尚拿不准此计是否有效,是以暗记到此为,更未曾料到他们三人来得这么快,幸少侠洞烛其奸将他们制住。”

    叶一苇道:“既然如此,烦劳胜老英雄将他们带去,在下等暂时撤离,三日后再行相见。”

    苹儿、叶一苇双双一抱拳,共道了声:“胜老英雄珍重。”并肩飘然出得屋外而去

    三才院隐藏在邛崃西南深岭绝壑中,郁林苍碧,古木参天,亘古难有人迹,险邃深僻已极,院外飞瀑流泉,琪花瑶草,四季如春,映掩红墙绿瓦,丹甍崇檐,殿阁辉煌灿烂,宛如人间仙境。

    林间突现出一高挽发髻,面如满月,三绺黑须老者,飘然从容迳向三才院走去。

    三才院前横着一道廿余丈涧谷,下临百丈,隐闻涧水急湍隆隆如雷,跨越涧谷仅仗一座悬索竹桥,此刻竹索桥已悬起,无法飞渡。

    老者走至阔岸,朗声道:“烦劳通禀狄院主,就说属下翟羽奉了梁丘院主之命,携来梁丘院主亲笔手书求见!”

    对岸随风传来语声道:“候着!”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翟羽暗暗心惊三才院表面上安详宁谧,其实戒备森严,难怪梁丘院主独对狄洛惮畏。

    半晌,才闻对岸传来语声道:“有请!”

    但见竹索桥缓缓放了下来。

    翟羽谢了一声登上索桥,甫自跨入三才院门,即见一垂髻小童迎面立着,躬身施礼道:“院主有命,请翟堂主客室用茶!”肃客前导,进入一间朴实无华布置雅洁的轩厅。

    垂髻小童献上香茗后,垂手笑道:“院主现在习字,请翟堂主稍待。”便自躬上退出轩外。

    翟羽微微一笑,立起浏览四璧条辐山水字画,口中吟哦出声,遇到画笔绝佳处,信手虚划勾勒,啧啧称赏。

    良久,三才院主狄洛由内飘然踱出,含笑道:“让翟堂主久侯,本座殊感歉疚。”

    翟羽闻得语音立即转身施礼道:“属下多年未曾拜竭院主,于礼不恭,院主仍是丰采如昔,属下却已老迈不堪。”

    “不敢,不敢,翟堂主谬奖。”狄洛含笑道:“快请坐下。”

    翟羽告罪落坐,道:“梁丘院主因情势险恶,最近研习一宗奇绝武功无法分身,又不便飞书传讯,恐孽徒途中拦劫,是以命属下携函求见。”

    狄洛愕然诧道:“韩仲屏已回至五行院外么?”

    “那倒不是!”翟羽答道:“韩仲屏逆贼行踪神出鬼没,飘忽无定,卵翼党羽不在少数,又地形稔熟,迩来五行院频频发现可疑人物,梁丘院主感觉势孤力薄,故恳函求助。”说着取出一封密缄。

    狄洛接过,叹息一声道:“因韩仲屏之叛,五行院精英伤在他手下的不在少数,心腹之患,不可不除。”说着拆阅来函,有顷抬面含笑道:“烦翟堂主转告梁丘院主,本座一切听从,只是小女不在江湖,倦鸟知还,已回到三才院内了。”

    翟羽闻言呆得一呆,道:“原来凤郡主已回来了,难怪梁丘院主派出多人追踪韩仲屏逆贼,顺道访觅凤郡主求助,均不知凤郡主下落。”说着语声略略一顿,又道:“梁丘院主三两日后还要亲自趋访狄院主共商大计。”

    狄洛道:“请转告梁丘院主,本座恭候驾临。”

    翟羽告辞离去后狄洛忽面现苦痛之色,身形晃了一晃,快步走向厅轩内面而去。

    三才院外翟羽快步如飞走出十数里外,松林中一条人影疾闪而出,翟羽一见此人即躬身施礼道:“属下参见院主。”

    这人正是邪五行院主梁丘皇。

    梁丘皇道:“如何?”

    翟羽道:“属下奉命施为,待告辞时迄未见狄院主有何异状。”

    梁丘皇不禁一怔,道:“难道他功力精进如此,练成不畏奇毒,委实出乎本座意料之外。”继而摇首道:“这不可能,虽然功力精深,也难禁受得住,此必是发作缓延所致。”

    翟羽道:“此系不可解之毒么?有否解救之道?”

    梁丘皇摇首答道:“无可解救,这毒虽出自苗疆,但苗疆毒龙及其子迄无能寻出解救之药,不过你奉命施展的是最轻微的一种,尚须二者合用,你在四壁字画上先弹粘一种药粉,再信函又是一种粉末。二药在空气中触合变成奇毒,狄洛距信函又近,在不知不觉吸入体内,故翟堂主你安然无恙。”

    翟羽暗暗心惊,脸现欣喜笑容道:“院主神机妙算,智比诸葛,属下臆料狄洛必已发作。”

    “未必!”梁丘皇面色肃然摇首答道:“狄洛是本座多年心腹之患,武功又高,比之本座尚稍胜一筹,毒性发作不能制他于死,最多令他头晕血逆,手足微麻,功力渐减而已,倘或施展另一不可解救的奇毒,定毒发丧命。”

    翟羽道:“属下不明院主何以不用另一剧毒永除后患?”

    梁丘皇目中忽逼泛慑人寒芒,冷笑道:“如此一来双方同归于尽,翟堂主尚能站在此处与本座说话么?不过本座尚须问明甚多疑结,狄洛一死,恐无人知悉,本座岂非弄巧成拙。”

    翟羽悚然不敢再言。

    梁丘皇长叹一声道:“假使狄洛练成不畏剧毒,本座图谋又要改弦易辙,必须套出他何以不畏奇毒方法,哼,本座意欲后日趋访于他一探究竟!”言罢转身偕同翟羽穿空而起,去势宛如流星奔矢,瞬眼无踪。林间惊鸿疾闪纷纷掠出婀娜身影,正是风华绝俗的凤郡主率领七婢现身,星眸中泛出一抹怨愤之色望了梁丘皇、翟羽二人去向一瞥,挥面与七婢奔回三才院。

    第三日清晨,曙光甫现,三才院外一片青蒙空翠,梁丘皇已自到了三才院被引进厅轩。

    狄洛由厅俊趋迎:“狄某适患小恙,未曾出迎请予见谅。”

    梁丘皇早就察觉狄洛一脸病容,萎靡不振,不禁心头暗喜,面色一肃,歉然说道:“狄兄素来体健,内功精湛,何以为风邪所侵?”

    狄洛道:“想是昨晚功行周天之际,一时不慎真气岔入旁经,谅不妨事。”语声略略一顿,又道:“前日接奉手书,已命翟堂主转告一切如命行事。”

    梁丘皇笑笑道:“小弟此来欲请教狄兄数事以释胸中之疑。”

    狄洛道:“贤弟有何事不明,只管请问,倘有所知敢不掬诚相告。”

    “不敢。”梁丘皇道:“当年天山夺宝功亏一篑,致返魂珠、武功秘笈得而复失,狄兄并未参与,但门主曾亲身赶往,尚未到达便已遭受暗算,不知那暗算之人是何来历?门主迄今仍守口如瓶么?”

    狄洛不禁莞尔笑道:“当年门主虽遭受暗算,身负重伤,至今未愈,但门主临危犹自施展金刚煞手,将对方震落万丈悬崖之下,因变起仓卒,对方又是蒙面,不知是何来历,门主不知怎会守口如瓶。”

    梁丘皇略略沉吟道:“门主尚安否?”

    狄洛道:“门主杜门不出,居处之外设有奇门禁制,狄某未经宣召不得一见,但却可奉告门主仍是原样,似较前稍愈,请勿端注!”

    梁丘皇点了点头道:“这小弟就放心了,请问小弟门下有一年少丰之人,与逆徒韩仲屏不和,年少丰逃返五行院途中突不明下落,据闻系奉令媛之命避往狄兄处?”

    狄洛摇首道:“狄某听小女提及年少丰其人,小女在韩仲屏剑下救了他,因年少丰在衡岳窥探金府被炸断一条手臂前往江夏觅医续上假臂,故而力有不支险些丧命,但他离去后便不明何往,为何贤弟谓年少丰避称逃来三才院?”

    梁丘皇闻言一愕,道:“这就奇了!难道年少丰仍然未脱杀身之祸,在逆徒剑下丧了性命!”继又道:“闻得令媛业已返山,不知可否一见令媛?”

    只听屏后送来狄云凤呖呖莺声道:“梁丘叔父要见侄女么?”

    语声未落,狄云凤面覆薄纱莲步姗姗走出,裣衽一福,道:“侄女拜见叔父!”

    梁丘皇微微欠身,含笑道:“贤侄女少礼,年少丰与贤侄女见面详情可否见告?”

    狄云凤道:“年少丰因炸断一条手臂逃出金府,无意发现韩仲屏与一鬼祟形藏人物说话,韩仲屏才起了杀人灭口之念。”

    梁丘皇急道:“此一鬼崇行藏人物是何来历?年少丰可告知贤侄女么?”

    “未曾,年少丰说在深夜,又负创奇痛,无法瞧见是何形像,话意却听得清清楚楚,韩仲屏与那人勾结密谋将五行院一切隐秘毫无所隐吐露。”狄云凤淡淡一笑道:“韩仲屏本有念及师恩深垂之意,怎奈叔父派遣杀手取他性命,是以毅然叛门。”

    梁丘皇嘿嘿冷笑两声,道:“贤侄女当时如果擒住这逆徒,也免得愚叔今日焦头烂额。”

    狄云凤道:“叔父太看重了侄女啦!侄女有这份能耐能够制服他么?此乃侄女臆测之词,自救下年少丰后便未见过韩仲屏,也许叔父说得对,年少丰依然逃不掉韩仲屏剑下丧生之祸。”

    梁丘皇暗暗庆幸年少丰未将身怀医圣信物之事说出,但却又忧心如焚那枚信物万一落在韩仲屏手上怎么办?当下默默忖思,沉吟不语。

    狄云凤又道:“倒是于冰堂主对梁丘叔父忠心耿耿,就因为如此,两三次几乎被韩仲屏所杀。”

    梁丘皇狠狠一顿足,咬牙切齿厉声道:“愚叔日后如不将逆贼挫骨扬灰,难消此恨!”

    狄云凤道:“恐叔父尚不知情,韩仲屏已去西北道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梁丘皇面色一变,忙道:“贤侄女速见告详情?”

    狄云凤将详情见告,此均是叶一苇所为,却诿之在韩仲屏身上。

    梁丘皇不禁失色,望了狄云凤一眼道:“六合本门危在眉睫,前日小弟命翟羽携函求见狄兄,蒙狄兄首肯借调三才院一半人手”

    狄洛接道:“贤弟的事就是狄某的事,何分彼此,慢说一半就是悉数调用也无妨,无奈奉贤弟函前,小女已遣出五分之四人手,半数追觅韩仲屏行踪,另外赶往江夏查明常鸿年有何异动,先发制人”

    说时狄洛忽面色苍白,汗流如雨,身形欲向后倾倒。

    狄云凤急掠前扶住,喝令婢女何在?

    屏后立时惊鸿疾闪掠出一双美婢,将狄洛掺往内室。

    狄云凤道:“侄女本意今晨出山,因家父之病故而留住!”

    梁丘皇叹息一声道:“逆徒党羽已在五行院外频频现踪,恐三才院亦难觅侵扰。”

    狄云凤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有何可惧!”

    梁丘皇哈哈大笑道:“贤侄女豪气干云,不让须眉。”忽地脸色一变,惊道:“不好,愚叔差点疏忽了,方才令尊模样似非行功不慎,恐是罹受暗算所致,容愚叔察视令尊脉象如何?”

    狄云凤娇躯一颤,忙道:“这如何是好?叔父请随侄女来!”

    随即领着梁丘皇转向屏后,跨入内室。

    只见狄洛已拥被而眠,面色苍白如纸,目睹梁丘皇、狄云凤双双进入,咳了一声道:“凤儿,为父真气不慎,将息数日也就好了,你不陪梁丘叔父告知迩来江湖乱象,劳动梁丘叔父则甚?”

    梁丘皇道:“不关侄女的事,小弟心疑狄兄遭人暗算,并非行功不慎之故。”说时五指伸出,抓起狄洛右臂扶扣寸关尺上,凝神察视脉象。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只见梁丘皇面色频频变异,陡地高声惊呼道:“不好!”狄云凤闻声娇躯猛震,大惊失色

    梁丘皇故作惊骇道:“果然不出小弟所料,狄兄乃罹受极为奥妙阴毒手法暗算,莫非三才院有奸细么?”

    狄洛摇首苦笑道:“三才院人手虽不多,都是老人,忠顺不二,看来并非如此。”

    梁丘皇叹息一声道:“狄兄待人宽厚,太信而不疑了,但人心难测,就拿逆徒韩仲屏而言可知其他。”狄云凤忧形于色道:“叔父,家父有否解救?”

    梁丘皇猛摇其首道:“难!难!不过尚不致命,但渐渐筋枯髓干,功力全废,要知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人向令尊暗算必有所图,贤侄女不妨静俟其变,这数日内此人必然现身!”

    狄云凤冷笑道:“若叔父所料不差,此人若一现身,侄女必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时,三才院内忽传出当当传警钟击,隐隐可闻山外随风送来森厉长啸,怵目惊心。

    梁丘皇跌足惊道:“声东击西,舍强攻弱,老朽怎不早虑及此!”低喝道:“贤侄女,速去御敌!”

    狄云凤道:“来人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并不敢侵入雷池一步,不过侄女要瞧瞧来犯者是谁?梁丘叔父请随侄女来。”

    传警钟声已嘎然而止,院外啸声仍是此落彼起,更见森厉刺耳,飘迥山谷。

    梁丘皇一路随着狄云凤飞掠而出,发现三才院中景物俱为一片薄雾所笼罩似隐似现,分明设有奇门禁制,却无法察出是何奇门,不禁暗暗一惊,忖道:“任凭三才院有何神奇布设,狄洛生死已操在老朽手中,不怕你不俯首就范!”

    竹索吊桥犹自放下尚未悬起,对岸静荡荡地阗无人影。

    梁丘皇诧道:“怎还不把桥悬起?”

    狄云凤道:“只有这处易于攻入,但来犯者亦必死无疑!”

    “贵院手下为何一个不见?”

    “他们各守着要口内,云雾蔽体,难以发现。”

    忽见对涧缓缓现出十数人,油彩绘脸,狞恶无比。

    梁丘皇冷哼一声道:“果然是恶鬼门下!”

    狄云凤冷冷一笑,神色似对梁丘皇厌恶无比。

    惜薄纱遮住狄云凤面目,梁丘皇无法瞥见。

    只听梁丘皇诧道:“贤侄女你瞧见了么?苗疆弟子也随着来了,他们如果施展无形奇毒,委实防不胜防!”

    狄云凤道:“侄女之从三湖江夏返回,听说有人假借苗疆之名,扮作苗疆弟子,鱼目混珠引起江湖一场混乱,为此苗疆少主郗南鸿毅然独任其难,约束门下,业已脱离常鸿年,看来未必真是苗疆弟子!”

    梁丘皇不由自主地骇然色变道:“此事怎么愚叔未曾闻讯?”

    狄云凤答道:“侄女返回三才院前一天才听说,大概这几天于堂主便有讯息禀明叔父。”

    梁丘皇鼻中微哼一声道:“讯息为何如此缓慢,须知制敌机先必需讯息灵通,真是误事的蒋干。”

    狄云凤道:“于堂主遇事谨慎,万一此为障人眼目之计,于堂主不是犯了谎言不实、蒙骗之罪。”

    梁丘皇不禁语塞。

    此时,对涧来敌越聚越多,除了恶鬼门、苗疆外僧俗道及男女老少不一不下数十人之多,却对竹索桥望而却步,分明心有畏忌之意,七嘴八舌,窃窃私议。

    突见一面色狞恶涂绘油彩老者遣出十数人循着涧岸奔去,意在迂回侵袭。

    梁丘皇道:“贤侄女现在应该如何?”

    狄云凤道:“他们意在迂迥扰攻,正面还是不免强迫侵入,不过他们是自投罗网而已!”

    蓦地——

    远处忽先后随风传来数声凄厉惨嗥,不言而知来敌已有数人惨死非命。

    梁丘皇不由暗暗心惊。

    狄云凤忽道:“侄女料想匪徒侵袭三才院,叔父处也将不免,不如请叔父赶回五行院,此处侄女自信有力保全。”

    梁丘皇摇首答道:“愚叔临来之际已作慎密安排,此刻尚未见飞讯传来,五行院定安然无事,贼人认为愚叔尚在五行院内,他们之计侵袭三才院愚叔必闻讯率众赶来救助,那时必向五行院猛攻。”沉着冷笑一声道:“我梁丘皇岂会中了你们诡计!”

    突见一双劲装汉子各持雪亮钢刀掠上竹索桥飞掠而来,奔至索桥之半,突感身形望下一沉,那一双劲装汉子只道索桥沉断,不禁大惊,双足忙踹拔腾起,哪知这一着力,桥面竹管立时射出一片牛毛飞针。

    那两旁护栏竹管内亦同地激喷出雨点般黑丝,与飞针碰撞冒出一片烈焰。

    一双劲装汉子身在悬空,为烈焰罩及,不禁发声惨嗥,身形翻出桥外坠下百丈深涧而去。

    远远望去,只见两团火球流星疾泻带着凄厉嗥声快若殒星没入无底深渊中,令人胆寒心悸。

    梁丘皇暗中大惊道:“料不到三才院竟有如此厉害的布设!”

    此刻,对岸匪徒等早料定一双劲装汉子必不能安然飞渡竹索桥,就在一双劲装汉子尚未被烈焰罩没之际,又有四人施展最上乘轻功抢上竹索桥,沾足即腾,像蜻蜓点水般飞掠对岸,算准飞针黑丝射出之际,身形已疾腾飞掠而过。

    但,其中一人却无法避免,亦被烈焰卷没堕下无底深涧而去,仅余三人已掠越索桥。

    梁丘皇身藏奇门中不禁暗喜,却突不见狄云凤身影,由不得呆了一呆,暗道:“这丫头到何处去了?”

    只见所来三人正要闯向三才院而去,忽闻传出一声娇叱道:“站住,你等是何来历?强闯三才院为何?听姑娘之劝及早回头,前进一步必死无疑。”

    所来三个匪徒闻声不禁面色一变,仅闻其声却不见其人形影。

    梁丘皇听得却不是狄云凤语音,自己也无法瞥见那少女的身影,暗感三才院内外布伏必与自己所想像的厉害更甚,不禁为来人耽心。

    一个面色森冷的中年汉子四顾了一眼,冷笑道:“姑娘,兄弟等奉了总舵主之命要见狄院主。”

    “你等总舵主是谁?”

    “常鸿年!”面目森冷中年汉子冷冷一笑道:“姑娘必是凤郡主,请带我等去见令尊。”

    “本姑娘并非凤郡主,狄院主从未在江湖走动,与常总舵主全无过节,尊驾等要见狄院主做甚么?”

    “常总舵主与贵门五行院梁丘皇有血海深仇。”

    “那么尊驾应去五行院寻仇,来此未免多此一举。”

    “谁说多此一举!”面目森冷汉子厉喝道:“难道五行院主不是六合门中的人么?我等请狄院主求见六合门主还有什么错?”

    只听奇门中响起一串银铃娇笑道:“你们总舵主常鸿年之名我似曾听过,但不知你等是何帮派,多言无益,狄院主亦不在三才院,请速速离去,不然别怨本姑娘心辣手黑。”

    面目森冷汉子回顾了一双同伴一眼,低喝道:“咱们冲!”

    反臂疾撤肩头兵刃,抡出一片护身寒芒,三人如弩矢离弦扑出。

    蓦地——

    只听三声拍拍掌击声响,三条人影扑出二丈开外,似遇重阻疾如轮转震了回来,无法沉桩定住,纷纷跌坐于地,左掌扶胸,面色惨变,张口吐出一滩紫黑淤血,昏倒在地不起。

    梁丘皇不禁大惊,忖道:“这三人并非庸手,为何无一击之能便身受重伤,看来力不能敌,不如挟制了狄洛了再说,免得夜长梦多。”恶念陡萌,急急转身返回三才院内。

    后轩榻上已不见狄洛身影,梁丘皇不禁一呆。

    忽闻狄云凤传来语声道:“多谢梁丘叔父关心家严安危,侄女早命婢仆把家严移往静处,本院手下探得另一批贼匪已赶往五行院外,梁丘叔父请赶回相救。”

    梁丘皇故作惊容道:“真的么?那么愚叔务必须赶回五行院,只是”

    只听狄云凤娇笑道:“请勿以三才院安危耽忧,侄女决心将来人一网打尽,问出暗算家父原因及找出解救之策。”

    梁丘皇摇首正色道:“愚叔不是见危袖手不顾之人,既然令尊移往平安之处,愚叔也要助你一臂之力,贤侄女,我们到前面驱敌去!”话落人出,疾如闪电赶向竹索桥而去。

    哪知一出得三才院外,不禁面色一变,只见奇门禁制内仍是云迷雾绕,地面上已倒着多具尸体,臂断颅碎,血污狼藉,死状惨不忍睹。

    死者均是五行院数一数二高手,梁丘皇焉有不识之理,由不得大惊失色,忖道:“这奇门禁制有如此厉害么?老夫竟然瞧不出其中奥妙,哼,老夫到要问问凤丫头是何奇门?”

    身后忽传来狄云凤语声道:“梁丘叔父,杀鸡焉用牛刀,且请退后作壁上观,侄女一手调教的婢子们足可把来犯者一网打尽。”

    梁丘皇闻言暗中心神猛震,佯装面色平和微笑道:“愚叔倒要瞧瞧以增眼界!”回身疾跃开去,但未见狄云凤身影。

    突闻奇门中腾起数声长啸,却啸音闷涩,无法飘传开去,只见人影疾闪,纷纷现出四个黄衣怪人,手中各持一柄外门兵刃,式样打造怪异。

    梁丘皇瞧出来人乃五行院四名煞星乔装苗疆弟子,一身武功堪可与武林一流高手匹敌,然而梁丘皇并不乐观,反而为四煞耽心有杀身之危,因地面死者也都是一流高手,又不便传声命他们撤回五行院,恐增狄云凤之疑。

    这四个黄衣怪人发现地面尸体狼藉,不禁目露惊骇之色。

    忽闻隐处随风传来一声娇叱道:“你们四人找死,还不束手就缚尚可留得命在。”

    一个黄衣怪人大喝道:“贱婢,暗算偷袭焉能称得英雄行径,何妨现身一见,以真实武功相拼,胜生败死,如此才算心服!”

    “当真要见么?”

    “一定要见。”

    “见面必死无疑,还是不见的好!”那人哈哈狂笑道:“姑娘好狂妄的口气”

    言犹未了,只见闪电惊鸿般现出七个蒙面黑衣少女,各持一柄寒芒犀利长剑,身形未定,长剑即已挥展出手,流芒飚转,锐啸悸耳。

    四黄衣怪人不知怎的竟未及还击,纷纷仰面倒地不起,身上洞穿一孔,汩汩喷出殷红鲜血,瞪目宛如铜铃,犹有悸容。

    七女现身得快,隐杳得更快,前后只一瞬眼功夫。

    梁丘皇亲眼目睹,不禁脊骨上升起一缕奇寒,暗道:“七个丫头用的什么剑法,四个死者都有气功护体,普通兵刃难伤分毫,除非伤及罩门,何况哪有这么巧法,四人都刺破罩门。”

    如非亲眼得见,说什么梁丘皇也不会相信,有心上前探视,却恐引起狄云凤之疑,唤道:“贤侄女何在?”

    连唤了数声,均杳无回音。

    此刻真令梁丘皇进退失据了,非但弄巧成拙,而且损兵折将,暗道:“莫非被狄云凤这丫头瞧出了破绽,识破真象,如此一来,老夫岂不是成为众矢之的。”心中失悔为何不将狄云凤制住,现在已来不及了,不如及早离去“反正狄洛生死操在老夫之手。”

    心念一定,只见云雾渐散,视野清朗,对涧一个人影未见,想必均已撤走,竹索桥仍然架放两端未悬,桥面上又多了三具尸体,不由暗叹一声,快步行在桥端,目光凝注着竹索桥上,猜测不知竹索桥还有什么厉害的暗器消息,虽说不惧,但万一失闪贻人笑柄,决意不取径竹索桥,猛吸了一口真气,倏的斜身穿空拔起。

    身如潜龙出壑,拔出七八丈高下,距离已达涧阔一半,只见梁丘皇身在悬空,刚落未落之际,忽身如轮转疾翻,两臂倏张,双足交踹,宛若疾矢离弦激射向对岸而去,甫一飞起,身形猛翻悄然落地,落足之处距涧岸不及五寸。

    “好高的身法。”忽闻对涧传来狄云凤娇脆语声道:“梁丘叔父要走了么?侄女方才挂念家父病体,匆匆入去探视,幸而无恙。”

    梁丘皇高声道:“匪徒已退,愚叔也要返回五行院去了,请转致令尊安心调养并查明令尊是否被人暗算,三两日后再来拜望。”言罢如飞奔去

    对岸缓缓走出巧手翻天卫童、天地双丐辛铁涵、薛海涛、川东二矮邱浩东、霍元揆、铁笔震九洲田非吾及狄云凤诸女阴司秀才于冰等人。

    笑面如来邱浩东嘻嘻一笑道:“梁丘皇此刻必胆寒心怯,清点人数已损亡过半,离去之际该说的未说,该问的未问,他必不敢寸步稍离五行院。”

    辛铁涵呵呵一笑道:“返回五行院后,发现三名手下惨死在院外山谷中,亦更胆寒心裂,惶惶不可终日矣。”

    卫童道:“两位说得一点不错,但梁丘皇自知身困危境,决不愿坐以待毙,忖念狄院主生死已操在他的手中,三日后必再来三才院。”

    田非吾道:“他再来又待如何?”

    卫童略一忖吟,答道:“梁丘皇必现出狰狞面目,胁迫凤郡主助他为恶!”继而又道:“目前逼使梁丘皇向三才院主现出真面目尚非其时,非设奇计让他知难而退。”

    狄云凤道:“请问卫前辈计将安出。”

    卫董微笑道:“请门主见谅,俟老朽等人见了令尊后商计再说。”

    狄云凤娇靥不由自主地泛上两朵红霞,羞得跺了跺脚,嗔道:“您老人家又取笑晚辈了!”

    卫童哈哈大笑,偕同这些武林奇人转身进入三才院内。

    梁丘皇奔出十数里外,只见一面目狰狞恶鬼装束老者率同十数党羽伫立道旁。

    他们一见梁丘皇肃然躬身行礼。

    梁丘皇怒道:“无用的东西,还不快走!”一挥双袖疾如电闪而去。

    诸匪徒相望了一眼,鱼贯望梁丘皇去向赶去,瞬眼已隐入翠云森郁中。

    三才院与五行院相距数百里,险隔难阻,只有六合本门中人知道路径如何走法,外人无法安然而行。

    梁丘皇甫距五行院百里外峻岭危谷中,突发现一具尸体,颅裂骨陷,血肉模糊,面目难辨,死状极惨,他认出乃院内一名杀手,不禁骇然变色。

    “是院主回来了么?”只见一蓬首垢须老叟身形由郁林中闪出,禀道:“就在院主前往三才院后约莫半个时辰,发现甚多蒙面匪徒由不同方向扑袭五行院,属下等谨守院主之命严守禁制之内,但仍有三人误中诱敌之计,遭重手法毙命!”

    梁丘皇面色变了变道:“侵袭匪徒现在何处?”

    老叟答道:“他们只是虚张声势,志在扰乱而已,侵进奇门禁制之外突又离去!”

    “人数有多少?”

    “约莫四五十人。”

    梁丘皇不语,迳往五行院奔去。

    蓬首猬须老者面如土色,生似大祸临头感觉,发现来路现出多人身影,知是本门中人不禁迎上前去。

    梁丘皇返回五行院后,即见阴司秀才来书放在桌上,展阅之下,竟与狄云凤所言并无出入,苗疆少主郗南鸿已与常鸿年分道扬镳,独行其是,并言常鸿年现结聚了一股雄厚力量待机而动,再探出韩仲屏行踪已去西北,于白扬堡及金塔寺带来莫大威胁。

    最后一段令梁丘皇惊心动魄,谓燕云三枭形迹似落在江夏云梦之间,非但玉佛安然无恙,而且武功秘笈也为三枭到得手中,只有返魂珠尚不知下落。

    梁丘皇急于到手的就是武功秘笈与返魂珠,其他均是次要问题,忙修书飞讯送与阴司秀才于冰,务必掌握燕云三枭行踪,又令联络奇行禅师予常鸿年重击。

    他闭处密室中凝神忖思,胸中疑难委实难解。

    第一——

    犯山侵袭五行院之人,为何虚张声势,来得快去得更快,不敢稍越雷池一步,莫非志在孤立五行院,逐渐削弱五行院精锐。

    其次,三才院表面上无何奇处,其实戒备森严,禁制诡异,尤其是狄云凤七婢剑法犀厉怪异,其婢如此,可见其主功力更高,大出自己意料之外,所幸狄洛被暗算所制,狄云凤仍蒙在鼓中正好利用予取予求。梁丘皇想到其他甚多疑问,但不知其解,便召来毒叟商计。

    毒叟道:“院主,老朽所用的乃苗疆不可解的奇毒最轻微的一种,用量极少,故而狄洛尚可行动自如,但久而久之,髓干血枯,功力全废,终必不治,院主为何不趁机制住狄云凤,六合门主定不唾手而得。”

    梁丘皇摇首答道:“操之过急,恐弄巧成拙,反不如以狄洛之生死可驱使三才院人手以为臂助。”语声略略一顿又道:“本座三日后再去三才院藉探视狄洛为由,趁机说动狄云凤这丫头。”

    毒叟颔首笑道:“院主高明,老朽自愧不如。”

    梁丘皇笑笑道:“那苗疆奇毒尚未找得其解么?”

    毒叟摇首道:“尚未,万物相-,老朽必能找出解救之药。”

    梁丘皇点点头不语。

    毒叟欲待告辞,忽忆起一事,道:“院主可知年少丰下落么?”

    梁丘皇长叹一声道:“此乃本座私心自用之过,须知医圣方正不阿,以信物乞求寻出苗疆奇毒解法谅必不难,唯恐他穷诘其由,被其识破反为不美,是以首鼠两端延误了。”

    毒叟道:“院主,是否如不找到年少丰,则无法找出解救之法。”

    梁丘皇点点头道:“大概如此,你我终日摸索,无异隔靴抓痒,当年本座身受重伤濒危,蒙年少丰先人背负本座至医圣处疗治复元;用去年少丰先人一枚信物,后因年少丰先人遭受暗袭,内腑糜碎,远水救不了近火,临终之际,尚余两枚信物一赠本座,一交其子年少丰。”

    毒叟忙道:“那么院主身旁还有一枚信物了?”

    梁丘皇摇首凄然一笑答道:“在亡儿身上,天山之役亡儿尸骨无存,信物亦不明下落!”

    毒叟不便再言告辞退出。

    梁丘皇召来两人,嘱咐出山探明燕云三枭及韩仲屏行踪并江湖异动情形后,立即出外巡视五行院内外。

    三日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时刻,五行院主梁丘皇又飘然现身在三才院对涧。

    梁丘皇只见竹索桥已高高悬起,晚风啸林,翠碧空蒙外,阗无人影外一切都静如止水,遂咳了一声高声道:“本座梁丘皇求见狄院主。”

    片刻之后才听对涧传来一个沙哑语声道:“是梁丘院主么?狄院主不在三才院。”

    梁丘皇不禁一怔,暗道:“难道狄洛已痊愈了么?”除非已知解救之法,狄洛如须复原恐比登天还难,高声道:“凤郡主也不在么?”

    “敝院主病势反覆,忽轻忽重,迩来频频发现可疑人物,咱们郡主恐敝院主无法静心养病,逐把敝院主送往另处,此处已颠倒奇门禁制,如有误涉立即引发阵式,小的因不明操纵之法,请梁丘院主见谅!”

    “那么凤郡主把狄院主移往何处可否见告?”

    “恕小的不知!”

    梁丘皇大感忧急,此问显系多此一举,当然此人并不知情,换了自己亦不可泄露半点风声,沉吟须臾,知不能操之过急,遂高声道:“凤郡主倘转回三才院,请转告本座来访有要事相商,务必传讯本座立即赶来。”

    “小的遵命。”

    梁丘皇转身快步离去,未曾走出三里身入一片古木参天林中,迎面忽发现六个蒙面黑衫老叟悄无声息阻住去路。

    居中一蒙面老叟喝道:“站住,来者可是三才院主狄洛么?”

    梁丘皇不禁灵机一动,忙道:“尊驾找狄洛何事?”

    那老叟冷笑道:“阁下既是狄洛,那么请带老朽等去见六合门主。”

    梁丘皇道:“敝门主养真修心,从未涉足江湖,数十年来未曾见过外人,尊驾尚未说出来意,可否见告?”

    老叟冷笑道:“老朽一定要见吕清寰后再说,狄院主请勉为其难吧!”

    梁丘皇不由气望上撞,怒道:“在下不允又待如何?”

    “那你就得死!”另一蒙面老叟声出人出,双手十指疾如电闪向梁丘皇抓来。

    梁丘皇暗惊道:“好快!”

    他武功绝伦,身形错出一步,无畏袭来十指,双掌呼的劈向对方两肩,沉厉如山。

    哪知对方十指倏变双掌刁腕猛迎梁丘皇劈来掌势。

    只听拍拍一声巨响,双掌接实,两人身形疾旋,四掌如飞震出漫空掌影竟是快打猛攻,身形飞动处卷起一片尘土。

    其余五蒙面老叟亦同地出掌攻向梁丘皇。

    梁丘皇发觉这六蒙面老叟各具一身奇绝武功,出掌投式无一不是辛棘玄诡,饶是他功力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囊中虽带有绝毒暗器,却腾不出手来,不禁胆寒,双手忙展出一式“八方风云”狂-乍吐际身形倏地潜龙升天拔起。

    只听一声帛裂,离地之际一袭袍衫为一蒙面老叟五指撕落了半幅下来,同时左后肩也挨了一记重手法,只觉血涌气逆,所幸仍自拔身而起,穿空飞去。

    耳闻一声如雷喝声道:“你走得了么?”

    梁丘皇身形穿落飞出十数丈外,踹足又起。

    六蒙面老叟穷追不舍,高声喝骂。

    梁丘皇仗着地形稔熟,东闪西藏,山谷中林木郁深便于隐匿,逃出十数里外伏隐在一处岩隙内,外有藤萝遮蔽,又是黑夜无从发现。

    须臾,隐隐耳闻一片衣袂振风之声,六蒙面老叟落在近处,只听一人道:“合我等六人之力,竟让狄洛在手底逃脱,传扬江湖,贻人笑柄。”

    “狄洛系六合门三才院主,身手不凡,不在你我哪一人之下,何况他又与我等并无过节,是以我等出手留了分寸,他才可趁隙逃去。”

    “那么我等尚须去三才院否?狄洛虽逃去终必回转三才院,他逃得这次逃不了下一回。”

    “看来非须改玄易辙不可,我等为何舍本逐末,不如找上五行院。”

    只听一声苍老叹息道:“合我等六人之力,将五行院摧毁易如反掌,无奈梁丘皇有苗疆不可解之奇毒,他自己不露面,令其手下施展奇毒同归于尽,岂不是白白送死!”

    寂然片刻,梁丘皇暗道:“原来他们志在寻找我梁丘皇!”但不知六蒙面老叟是何来历。

    忽闻一人道:“既然如此,我等仍是守株待兔,必然可找到狄洛,再不然一把火将三才院烧个瓦砾无存。”

    “依小弟之见,凡事欲速则不达,梁丘皇此刻已内忧外患,焦头烂额,据闻梁丘皇与狄洛虽属同门,但同床异梦,逼使狄洛与梁丘皇联手大可不必,不如前往西北道上找上韩仲屏,梁丘皇最畏忌的莫过于韩仲屏。”

    众口同声道好。一片衣袂振风之声隐隐远去。

    半晌,梁丘皇方敢现身而出,发现一袭袍衫非但撕落了半截,余存的也撕裂成布条,内襟亦洞穿多孔,可见六人指力之强。

    还有,他随身之物全部不见,不知是穿空奔逃之际失落,抑或为对方攫去,不禁寒意陡涌,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知狄云凤把其父狄洛移往别处并非无因。

    正待离去返回五行院之际,星光映照下,忽见两条白影冉冉飘在身前,不禁大吃一惊。

    梁丘皇眼力锐利,虽黑夜之间,十丈内景物无异宛如白昼,瞧出乃西域密宗番僧,光秃秃的头颅,瘦削长脸,目光阴沉,各身着一袭雪白僧衣,肩后均背着一柄骷髅软索钢鞭。

    但一双番僧却不识得梁丘皇,森厉慑人寒芒逼视在梁丘皇脸上久久不移。

    梁丘皇正欲询问一双番僧是否来自金塔寺,忽闻一个轻微语声送入耳中道:“梁丘院主,一双贼秃实受常鸿年之命而来扮作密宗僧人,慎勿自承来历,否则恐不利于梁丘院主!”

    由于分辨不出传声示警之人是敌是友,梁丘皇不信那是真话,扬声道:“两位禅师是来自金塔寺么?老朽梁丘皇”

    梁丘皇不信传声是真话,一双番僧也不信面前神态狼狈之人就是梁丘皇。

    左立番僧面色一变,左臂疾抬,五指倏如电光石火向梁丘皇胸前抓去。

    五指逼出一股奇寒澈骨罡风,梁丘皇只觉全身无不在他指势之下,不禁冷哼一声,右掌如斧一式“投鞭断流”呼地劈向番僧来臂。

    克敌制胜全凭取得先机,梁丘皇出掌虽后,但奇快无比,番僧五指堪堪触及梁丘皇胸前,却不料右臂如中斧钺,痛彻心脾,禁不住发出一声凄厉惨嗥。

    这番僧练就钢筋铁骨,普通兵刃难伤分毫,却遇上了梁丘皇这般绝顶高手,一斩之力何止千斤,换上别的庸手,早就一臂断除血流如注。

    另一番僧未曾料到梁丘皇出手如此迅厉,飞撤肩头骷髅索鞭连环九式攻出,左掌亦展出一套虚幻掌法。

    梁丘皇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认出乃金塔寺十三种奇学内两宗不传之秘,不是本门中人绝不妄授,怎么传声之人竟谓双僧不是出身金塔寺,遂不敢大意挥掌迎敌。

    伤臂番僧一条右臂紫肿坟起,痛彻心脾,对梁丘皇怨毒入骨,伸手入怀取出一粒丹药吞服,行功气运周天,只觉痛楚已无,右臂亦舒展自如,狞笑一声,撤出骷髅鞭挥出,联臂猛攻。

    夜空中不见三人身影,只见漫空飞舞着骷髅人头,骷髅本属磷质,萤光灰白惨绿,忽前忽后,倏上倏下,攻到急处宛如千百只骷髅,尚更带出悸耳厉啸,即是胆大包天,乍睹之下也不禁为之魂飞魄散。

    梁丘皇罡气护体,一身绝学展了开来,知骷髅尚能发出骷髅针及尸毒白烟,不慎误中必无活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一顿饭光景过去,梁丘皇暗道:“如不求胜,老夫威望何存?”双掌凝聚十二成真力猛劈而出。

    只见漫空飞动的骷髅立时荡了开去,拍拍两声重响起处梁丘皇发出哈哈大笑,穿空曳射而去。

    一双番僧胸前均为梁丘皇重手法击实了一掌,禁不住闷哼一声踉跄倒退了数步,嘴角涔涔溢出一丝鲜血。

    忽闻夜风中送来一声长叹道:“幸亏两位大师不曾相信此人就是梁丘皇,否则必死无疑!”

    “施主是谁?何不现身相见?难道此人真是梁丘院主么?”

    “非敌非友,见不见都是一般,此人真是五行院主梁丘皇。”

    两僧闻言不禁失悔,梁丘皇已自承来历,自己两人为何不予置信,一僧问道:“梁丘院主神态为何如此狼狈?敝寺与梁丘院是私谊甚笃,他为何要取贫僧等性命。”

    “唉,二位以为梁丘皇是好相识么?他眼前惧怕的就是六合门主及三才院,金塔寺哪在他眼中,只不过作为利用而已,不然,西北道上贵寺门下也不会遭受韩仲屏毒手了。”

    “胡说,韩仲屏乃梁丘皇门下叛徒。”

    “真的么?”那传声之人叹息一声道:“且莫说这些,请问两位禅师因何来到三才院,难道贵寺又中了他人借刀杀人之计。”

    一双番僧相视了一眼,闷声不答。

    只听夜风中送来一声朗笑道:“两位禅师不说,在下也不便勉强,珍重再见。”

    一双番僧本奉命而来,金塔寺不知从何处听得风声说是昔年北天山那册武功秘笈落在六合门主手上,因语文深涩隐晦不得其解,是以珍藏秘不外泄。

    但,这说法金塔寺主持犹不尽信,心疑六合门主尚在潜心参悟,闭关不出,即使三才院主狄洛、五行院主梁丘皇二人也终年不得一见,其中道理也太奇兀有悖常情,是以密命一双番僧前来三才院设法寻出六合门主潜迹之处。

    一双藏僧也是鬼迷了心窍,误认梁丘皇也是同一目的有为而来,梁丘皇衣衫残破,神态狼狈,再怎么说也不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名扬江湖的五行院主。

    然而,这传声之人又是谁咧?他为何说出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蓦地——

    一双番僧身外突亮出十数道火把,映得宛如白昼。

    只见三个蒙面老叟快步走来,距身两丈开外顿住,中立蒙面老叟宏声大笑道:“你们两个梦想获得六合门主手中的那册秘笈么?不错,的确有这回事,可惜你们金塔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一双番僧不明来人是友是敌,相顾愕然,突感头目起了一阵晕眩,心知有异,欲得腾空逃去,但已来不及,眼前一黑,天晕地转倒了下去。

    早在火炬未亮之前,双僧附近便撒布了迷魂药味,为恐察觉双僧屏住呼吸,故而火炬猛亮,使双僧分神一惊,不知不觉吸入了许多。

    中立蒙面老叟见双僧倒下,右掌疾扬,十数只火炬悉数熄灭,率众挟着双僧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