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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残忍无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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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平群在神女宗二女和乐妓,侍婢摆布之下苏醒过来,但觉周身骨节疼痛,睁眼一看,见灯光之下,四壁萧条,原来已处身在船舱里面,身旁不远,站有敖汝心,一名侍婢和八名乐妓,个个艳丽诧红,风情万种,春意盎然,但人人衣裳穿得整整齐齐,连自己也不例外,这是怎样一回事?

    “且慢着起来!”

    敖汝心想是见他支撑欲起,急含笑上前,轻轻一掌把他按着,笑道:“你伤势很重,幸没折断筋骨,虽已拎回性命,不知功力有无锐减,先自己运功一试。”

    甘平群经她一提醒,顿忆起自己曾被穷儒打进海里,怪不得骨节发痛,赶忙答应一声,以剑圣心法凝神运功,然而,他一试之下,只有一个部位矫健胜前,其余各处竟觉气机流畅,全无痛楚,不便启口追问缘由,笑笑道:“我伤势完全好了,一定是敖姑娘救我。”

    敖汝心艳脸微红道:“应该说是这里十四人救你,还有几个人没醒过来哩。”

    甘平群坐起来一看,且相隔不到三尺之处,苏汝情和三名青衣侍婢睡得正香,急起身一揖道:“列位辛苦,教小可不知应该如何报答。”

    站着的八名乐妓和一名侍婢全笑出声来。

    苏汝情星眸半开,伸个懒腰,梦呓般叫出一声。

    “害死人了!”

    敖汝心转身过去,在她肩头轻拍一掌,俏骂道:“就是你最没用,一睡就是整夜整天。”

    甘平群惊叫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他这一声惊叫,把苏汝情叫得猛醒过来,赶忙整衣而起。

    敖汝心急道:“甘公子,我们在外面说去。”

    甘平群知道女孩子对着男人总有不便的地方,取过放在身侧的宝剑和衣物,跟随敖汝心上了船面,却见金光耀眼,帆影横斜,不禁诧道:“这是清晨还是黄昏?”

    敖汝心含笑道:“已是黄昏了,你由昨夜初更时被打落水,到此刻醒来,将达一个昼夜。其实你在申初已可苏醒,为了恢复你的元气,我毫不客气点你的黑酣穴。”

    甘平群记起义兄赵如玉说过,在品心阁流连,糊里糊涂睡着的事,哑然失笑道:“这得谢谢姑娘的宠赐。”

    敖汝心一怔道:“我宠赐公子什么?”

    甘平群笑道:“可不是多睡一个时辰的觉么?”

    敖汝心以为他已发觉自己救人的行为,才反诘他一句,好另外设法骗他。这时他知道他并未发觉,点点头道:“恢复元气,比什么都要紧,不知你伤愈之后,功力有无耗损,最好是先试一试。”

    甘平群剑眉微皱道:“道理没有趁手之物来试,还是请你说我落水后的经过吧。”

    这时,一名青衣侍婢捧来一大碗热腾腾的鱼翅燕窝粥,放在他的面前,含羞轻说一声:“请相公先喝一点再说。”

    甘平群含糊应了一声,却将粥推向敖汝心面前。

    敖汝心笑道:“你慢慢喝就是,我们各有一份,要是我也喝粥塞喉,倒要先听你的落水经过了。”

    她陪着甘平群喝粥,从容将后来的情节说完,接着又道:“我们正愁打不过那奸贼,但他反被你掌击船底的巨响惊走,奇怪的是你还有那样大的劲道,为什么忽然失力晕绝?”

    甘平群苦笑道:“当初我被叔叔一掌打得晕了过去,但在摔落海水之后,立即醒了过来,无奈浑身发不出劲,运不起气,更不明白他为甚要打我。情急之下使尽周身力气才潜到船舵的部位,那时候你们正在船上喝骂,本当上去当面理论,忽想到叔叔竟要下手打死我,上去岂不白饶,才坐在舵尾运气调息,不料真气一行,竟发觉一切都完了。”

    苏汝情早和诸女环坐旁边,一面调粥,一面倾听,这时竟失声叫道:“什么完了?”

    敖汝心横她一眼,薄斥道:“别尽大惊小怪,听人家说。”

    甘平群轻叹道:“当时我发觉功力尽失,与寻常人差不了多少,想和别人打斗怎还能够?但听得你们在船上已十分危险,一时情急智生,先用剑柄点了舵公穴道,随即削断一块舵板,提足最后一口气来发话,然后用舵板猛撞船底一下,不料竟把那恶叔惊遁,真可说是天意。”

    苏汝情笑道:“你那一撞之力,象海底起了一个焦雷,震得全船摇晃,恶魔怎不惊走,啊,你说那恶魔是叔叔?”

    甘平群微愣走:“难道不是?”

    苏汝情点点头道:“心姊姊和我俱认为不是你什么叔叔,甚至于也不是吴生余前辈。因为吴前辈和我们的周羽步阿姨定情,周阿姨又和张静群阿姨最要好,纵令你不是张阿姨所生,但你妈紫凤女该和她十分络熟,否则不会对你说是她的骸子,由这样看来,恶魔若真是你叔叔,怎能下此毒手?”

    甘平群思忖有顷,微微颔首道:“苏姑娘这样一说,令我茅塞顿开,莫非吴叔叔已被他擒去,否则怎会知道当年结义寻剑的事?”

    敖汝心接口道:“这一点,我和情小妹都已想过,就是不明白个中道理。恶魔功力恁地高绝,偏又忌讳你一人,不惜以‘千里飘香’的迷药,迷晕十二船的人‘畜’,最后还以偷袭的方法,要立即置你于死地,这样一个阴险毒辣的人,我们竟没有听犬锐过,也是一件奇事。”

    甘平群恨声道:“你不说阴险毒辣的人,我一时还猜不出是谁,由这人行事推断,除了他那还有别个。”

    苏汝情睁大眼睛,微显惊异道:“你猜的可是转轮王?”

    甘平群点一点头。

    敖汝心道:“若果是转轮王,他好象没有必要毁掉自己部属的道理,他当时若不提醒‘戳魂网’任由你自己碰网丧生,岂不是更加省事?”

    甘平群毅然道:“可疑的就仅这样一点,可证实的却有不少。

    第一,那人阴险绝伦与转轮王行事大致相同。第二,他一获知剑柄的秘密,立即迅速取出,连看都不看,忙谨慎收藏,防我偷窥。

    第三,他因我曾服‘天龙胆’,练任何一种武艺都容易成功,又怕将来的成就驾他之上,才要冷箭伤人。第四,他若是杀我父亲的元凶,防我将来报复,更非杀我不可。第五,你们提过周阿姨的事,他虽神情惨淡,老泪频挥,但没有极痛苦之色,也不问问周阿姨失踪的事,可见他知焉不祥。第六,有很多事他都等我先说,他才顺着口气,轻描淡写了事,第七,他对于我说到转轮王残酷绝伦,并没特别愤怒和义形于色的表示,和他自称解救‘猪羊’的义举全不相同。第八,他自称寻得邱处机的剑诀,觅地潜修,何时知道我父身亡,因何知道南下查访而不在北方查访”

    他一口气指出穷儒可能就是转轮王的很多疑点,接着又道:“因为欲坚我对他的信心,先提醒那戮魂网,一面也可令我丧失几分斗志,至于说自毁部属一事,比较重要的人只有那狴犴巡察熊士基和猪羊总管古豪山,其实这二人都只是生死不明,除了三桅大船上的人,被我们杀了不少,其余这些船上,你见死个那一个?”

    苏汝情失声道:“对呀,他们只是晕,并没有死。”

    甘平群点点头道:“既然只是晕绝,必定有药可救。”

    敖汝心道:“千里飘香的解药,我姊妹都带着有,勉强还可够用,但前面的船随风四散,怎能把它拖在一条线上,好使用解药。”

    甘平群诧道:“什么叫做千里飘香?”

    敖汝心道:“这种迷香是使用者坐在风头,让风力将药吹散下去,只须坐在风尾的人嗅进少许就被迷倒,那恶魔迷倒十六船人‘畜’,就是用这方法。”

    甘平群失笑道:“当初我见他坐在最后一条船尾,还以为他出恭,原来是以毒气迷人,把船弄在一起不难,只怕那凶魔煞又要拼命,最好先救醒这一船的水手,对他们晓谕一番,待我把船带回,便命他们前往解说。”

    敖汝心轻叹道:“千里飘香这种药物,我们也有,但只备而不用,昨夜真是大开眼界了,你先击去把船拖回来罢。”

    甘平群俊目向漂散在海面的“货船”一瞥,默估各船相距约有二三十里,摇摇头道:“要想将船拖回,并不容易,唯一的方法,就是利用这艘船去追逐,一追二,二追四,然后各驶回一线,所以要先救醒这船上人,才有人手使用。我则先去把每一艘船的风帆下了,让它的速度减缓,但请你把如何救我的事也先说一说。”

    苏汝情艳脸一红,低下头去,轻叱道:“你回来再听不行么?”

    甘平群见她羞态可掬,暗自诧异,笑笑道:“不是不行,小可只怕又遇上凶险,万一因而丧生,连列位如何救我的事都未曾知道,这笔人情价如何清偿。”

    苏汝情喟然一叹道:“你真是天生情种。”

    敖汝心急道:“你休祈顾叹气,由我来说好了。”她打断苏汝情的话头,随指着三名青衣侍婢,向甘平群笑道:“情小妹和她三人给你服的是‘紫玉液’,我和这几位姊妹给你服的是‘白琼浆’,然后以本身内功贯通你的内气,玉液琼浆虽然难得,但能救回象你这样一位侠公子,已是十分难得,也无须再说什么报答的话了。”

    甘平群恍若有悟地“哦”的一声,深深一揖道:“列位竟以琼浆玉液救我,我当历遍天涯找几桶回来,弥补列位的损失。”

    他自以为说得十分得体,却引起诸女一阵娇笑,反而把他弄得茫然不解。

    敖汝心怕他再追问下去,急道:“你快走吧,船已漂流一昼夜,这时连山影都看不见,先把它拖回来要紧。”

    甘平群答应一声,飘身下海。

    苏汝情轻拖敖汝心罗袖,走进舱去,悄悄道:“这事好不可怜,为甚不讲他知道?”

    敖汝心怜恤地看她一眼,叹息道:“施恩不望报才算是有恩,若让他知道,他势非报恩不可,拖着这一大群人,教他怎好行动?

    他前途光明远大,正如旭日初升,我们决不可拖累他,俟他功成名立,记取今日之情,岂不更加宝贵么?”

    苏汝情点点头道:“姊姊这番教导,小妹自是遵从,只怕那群婢子不是这般想,结果还是瞒他不住。”

    敖汝心道:“她们既已立誓加入本宗,自应遵守本宗规矩,你吃亏最大,不妨召她们进来晓谕,我白去解救船上的人‘畜’便了。”

    经过甘平群和品心阁二女一番努力,十二艘海船聚回一处,百多名船夫和十几名管事也被救醒过来,甘平群凛若天神,对他们剀切晓谕一番,才转口问道:“有谁能令这群假猪羊恢复人形,请站出来讲话。”

    此声过后半晌,才有一名管事上前半步,拱手道:“甘少侠这意思固然是好,但转轮地狱将人变畜,并不是一种幻术,而是剥去人皮,以牲畜皮贴在人身上,过了一个期间,畜皮血管与人身血管连接起来,要使他恢复人形,除非再来剥皮一次,并寻得大小同样的人皮披上,不过,这样也极困难,因为他们被剥皮之后,原皮已被裁剪制成面具,若杀了别人恢复这些幻化的猪羊,还不是以暴易暴,违反本旨?”

    甘平群听得肝火大发,凛然道:“是谁出这以人为畜的主意?”

    那管事惊得退后一步,嚅嚅道:“以人为畜,由来已久,在下也不知是那一代转轮王订下来的规章。”

    甘平群冷笑一声道:“以人为畜居然也订有规章,真可说是无法无天。这种剥皮剔骨的事是什么人下的手?”

    那名管事回顾同伴一眼,黯然道:“转轮岛的人,虽然职有专司,却又轮流调用,除非总管级以上的职司重要,不轻易调换,妇孺天性胆小,不适宜做惊心怵目的工作者外,谁不参与剥皮剔骨,谁便该被派充剥皮剔骨的人手。”

    甘平群,且放精光,沉声道:“这样说来,你也是双手沾满血腥了?”

    这名管事惨笑一声道:“既说人人如此,连东元岂能例外?”

    甘平群被对方顶撞一句,反而神智一清。

    敖汝心听他口气越来越不好,以为要杀死这十几名管事,急叫一声:“甘公子!”

    甘平群转过半边身子,笑笑道:“敖姑娘有事么?”

    敖汝心见他目光竟是十分柔和,毫无行凶迹兆,微感突然,也妩媚一笑道:“没有了。”

    甘平群恍若有悟,默默地点一点头,转向连东元道:“你们用不着惊慌,甘某不是胡乱杀人,今后行船的事,完全委托连管事照应,将这船队驶向转轮岛。”

    连东元大吃一惊道:“驶向转轮岛?”

    敖汝心也感到突然,紧张得上前一步。

    甘平群从容颔首道:“是的,不但驶向转轮岛,而且要登上转轮岛,将那什么王爷和他的眷口剥下皮来,恢复这伙变形人的真面目。”

    连东元叹息道:“少侠这番心意又行不通了。万里石塘数以百计的小岛早已杳无人踪,这十三艘船已是最后离岛的一拨。”

    甘平群不悦道:“你这话是真,是假?”

    连东元正声道:“东元并无说假的必要。”

    甘平群将信将疑道:“这样说来,那魔王和岛上的徒众往那里去了?”

    连东元道:“我们的职掌是监管地狱畜牢。对于府、殿的大事并不深知,听说少侠由浮沙岛逃脱之后,王爷便将转轮转殿的高手陆续遣人中州,上月开始清狱。”

    甘平群急道:“且慢,何事叫做‘清狱’?”

    连东元道:“那就是把狱中囚犯杀的杀,放的放,运走的运走,使地狱为之一清。”

    “唔,以前有过清狱的事没有?”

    “小规模的清牢曾经有过,清狱却不曾有。月前清狱杀的人不知多少,东元偷偷问过派去清狱的人,才知王爷大展鸿图,经略中州,不再转回万里石塘,所以毁去一切痕迹。”

    “奇怪。”甘平群摇头沉吟道:“这魔王忽然放弃基业,一时怎有地方容纳那么多徒众,难道他在中州早就另置别业?”

    敖汝心接口道:“象转轮王这样工于心计的魔王,狡兔三窟,并不希奇。”

    甘平群点一点头,旋道:“连管事你们既然监管畜牢,可知有无尤成理总管在内?”

    连东元摇摇头道:“听说是有,但东元不知谁是尤总管。”

    甘平群恨得大叫一声“气死我也”流下两行侠泪,厉声道:“由得你转轮魔王腿长会跑,甘某还是要找出你出来剥皮剔骨。”

    他对那慈祥的尤成理特别好感,听说果已被转轮王幻化成畜,怎不令他椎胸痛恨?悲愤万分?

    苏汝情正对新加入神女宗的十二名少女解说立宗本意,被甘平群这几声悲呼厉叫,纷纷走出船来,惊慌道:“心姊姊,他到底怎么了?”

    蓦地,远处飘来一阵悠扬的乐音,敖汝心惊奇道:“别闹,听听那是什么人演唱。”

    甘平群急得要疯,但那乐音传来,竟令他精神一振,面呈喜色道:“莫非是我师门尊长来了,不然怎会有人在海上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