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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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飞

    这是一个人的姓名,江湖上不知道这个人的人不是没有,但肯定不会太多。

    说武功,江湖上的高手前十名之内应该有他的一份,说地位,更无人能及。

    当今天子与他是叔侄关系,王侯中数他第一,称太平安乐王,还是关外落日牧场万马王的女婿,由于天地会的出现,他受命在承德行官训练御用杀手。

    落日牧场养的马数以万计,牧场的弟子俱都有一身武功,所以才能够雄霸关外,承德行宫所训练的杀手有当今天子全力支持,无论任何事都能够做到尽善尽美,所训练出来的杀手当然不是一般可比。

    有这两股庞大的势力协助,没有什么人什么地方是他动不了的。

    天地会以司马纵横为首,暗中勾结朝廷中人,目的在倾覆天下,势力当然也非同小可,可是在龙飞的策划,连番血战,还是将之毁灭,这是六个月前的事。

    经过六个月的修整,京城已经回复本来的面目,一片和平景象。

    六个月和平的日子下来,龙飞的警戒并没有解除,只因为他实在太清楚司马纵横这个人。

    算无遗策,自负必胜,在六个月前,司马纵横与九王爷尽起所属,攻进皇城,攻进皇帝殿,直接威胁到当今天子的安全,结果还是棋差一着,一败涂地,九王爷畏罪自刎,只走了司马纵横。

    他们虽然肯定司马纵横双脚中了毒药暗器,却不敢肯定司马纵横一定会毒发身亡。

    这个人一日不死,一日不会罢休,可是六个月下来,龙飞仍然一些消息也没有,一直到六个月后的今天。

    今天的天气不大好,阴霾满布,午后,负手走在小楼上,龙飞便已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在雨落下前,一个霹雳般震撼人心的消息送到。

    消息来自一个锦盒,由一个老人送来,那个老人捧着锦盒才步上王府门前的石阶便毒发,血管暴胀,混身肌肉血红,两颗眼珠突然迸裂,血珠激溅。

    王府门前的侍卫尽吃一惊,在看过那个锦盒后不敢延迟,急急送到龙飞面前。

    锦盒内只有一张锦笺,锦笺上只有两行六个字,那是两个人的姓名——

    司马纵横——

    长风

    龙飞一共有二十四个义子女,都是他收养的孤儿,自小由他教导,辅以重金礼聘回来的名师,无不练得一身本领,也一直做得很好,从没有令他失望。

    他所以收养他们,只是出于一片善心,并没有任何目的。而一直以来视如己出,也当然希望他们都能够长命百岁,无灾无难。

    与天地会的连番血战中,先后却已要他损折了一子一女,这令他很痛心,他实在不想再有第三个损折。

    长风是他的第五个义子,这张锦笺却无疑告诉他,司马纵横在准备对他这个义子采取行动。

    锦笺在他手中片片破裂,他立即振吭大呼:“来人!”听到他声音的人立即向他这边涌来,他双手握拳,接问:“有谁知道长风在什么地方?”

    “五哥在洛阳白马寺。”回答他的是他最小的义女香芸。

    他也立即想起了这件事,长风的下落他怎会不知道?只是那片刻,他的思想几乎已接近空白。

    跟着他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有什么办法可以立即送我到白马寺?”

    没有人笑,香芸也没有,很冷静的回答一声:“没有——”

    “备战——”这两个字出口,龙飞已完全冷静下来。

    也就在他这两个字出口之后不久,所有他的人都准备妥当,随时候命出发。

    出洛阳东门,过厘水,绕古城遗址,沿途尽是古冢,再进为管鲍分金处,更进即为白马寺。

    “孝明帝夜梦金人顶上有白光,飞行殿廷,乃访群臣,傅毅始以佛对,帝遣郎中蔡音,博士弟子秦景宪等使于天竺,写浮屠遗范,音乃与沙门摄摩腾竺法兰东还洛阳,中国有沙门跪拜之法,自此始也。音又得佛经四十二章及释迦立像,明帝令画工图佛像置清凉台及显节陵上,经缄于兰石台室。暗之还也,以白马负经而至,汉因立白马寺于洛城雍关西,摩腾法兰咸卒于此寺。”

    这是一段比较详细正确的记载,见于魏书释老志,足以证明白马寺是佛教传到中国所建筑的第一座佛寺,而且非独古老,气象之宏伟也鲜有能及。

    第一进山门有“白马寺”三个大字的横额,门前石狮有一对,二进天王殿,左右塑四天王,中塑关公,第三进大殿,中塑释迦佛,左塑文殊菩萨,右塑普贤菩萨。第四进法堂,为大雄宝殿,中塑释迦佛,左药师佛,右弥勒佛,东西共列十八罗汉。

    第五进接引殿,中塑西方三圣。

    第六进在高阜,地名清凉台,中为毗卢阁,左为摄摩腾殿,右为竺法兰殿。

    毗卢阁现在已改装为收藏名人谱的地方。

    名人谱是龙飞的得意杰作之一,天下间只要稍有名的人都被收编进名人谱内,能够搜集到的资料也都尽载在名下,以便检阅。

    这绝无疑问是一项非常困难的工作,所需的人力难以估计,也只有龙飞才有这个魄力,目的也当然是为了对付天地会。

    经过多年的修订补充,名人谱收编名人的丰富,资料的详尽,已接近完美,只要有一丝线索,只要是收录在名人谱内的人,都能够迅速将这个人的有关一切找出来,采取适当的行动。

    名人谱除皇城禁苑承德行宫之外,还抄录了若干份,存放在适当的地方,以便能够随时查阅。

    毗卢阁内这时候正在进行一项查阅的工作,十个僧人正在找寻一个叫做欧阳绝的人。

    半个时辰之前,飞鸽传来消息,司马纵横正在与欧阳绝一起有所行动。

    长风是白马寺一群御用杀手之首,正在密室苦练一种内功,他的属下知道正在要紧关头,而事情也无须立即惊动他,照例立即通知毗卢阁方面,检阅名人谱。

    姓欧阳的名人很多,毗卢阁的僧人先查总册,找到了三个欧阳绝,再翻不同地方的三份名册,这时候总算将这三个欧阳绝找出来。

    一个是老人,诗剑有相当造诣,与飞鸽送来的消息

    上描述的不同,另一个是一个青年,嵩山少林寺的弟子,也不是他们要找的对象。

    最后一个根据记载是一个中年人,在龙门西岩下筑了一座庄院,他精通机关土木消息,号赛卧龙,自夸才华绝世,诸葛孔明亦不过如是。

    飞鸽消息上描述的正是这个人。

    两个僧人随即将有关这个人的一切另卷抄下来,正要送交长风过目,长风就来了。

    这儿的天气异常清朗,阳光下长风一身雪白袈裟纤尘不染,在两个僧人侍候下飘然走来,看他的眼神,又已成功步入一重境界,内功更上一层楼。

    开关后听到这个消息他立即赶来,足足六个月,到现在才探到司马纵横的消息,他当然兴奋,却是怎也想不到一踏入这个毗卢阁便堕进万劫不复之境。

    毗卢阁表面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最低限度在长风踏入毗卢阁之前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妥,踏入了毗卢阁之后,才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若非他心急知道司马纵横的消息,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也许早就已袭来,也许他就能够逃过这一劫,但设计这个陷阱的人显然连他的心情反应也算计在内。

    他自幼好佛,龙飞也就是看出了这一点,因利乘便,索性将他安排进佛门,这些年的苦修,若非为了对付天地会,早已练到了不动心的地步,虽然如此,能够令他动心的事情已不多。

    司马纵横的下落当然足以打动他的心,非独他,对付天地会的人无不希望这件事早些解决。

    消息在六个月后到来,又来得这么突然,也难怪他的心情大受影响。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一来,长风便左右望去,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也就在这个时候,在他的背后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声响。

    他霍地回头,大门赫然已被一条条铁柱横来封锁住,在他的身前左右,亦出现了同样的铁柱,那竟像是以机括控制,整齐而迅速。

    他们的头顶同时被铁柱封锁,那些铁柱就像是笼子般将他们困在当中。

    长风身后二僧一声惊呼,身形疾转同时双手齐出,疾打在铁柱上。铁柱纹风不动,长风目光及处,面色一沉,一口真气却提起来,袈裟无风自动。

    在查阅名人谱的十个僧人同时转过身来,谱册脱手落地,双手赫然都出现了一具连弩。

    十具连弩都向着长风。

    那两个僧人不约而同,一齐挡在长风的身前,连弩与之同时发射。

    长风狂叫:“不可!”

    语声未落,两个僧人已经变成刺猬一样,长风怒啸扑前,双掌疾击在铁柱上。

    铁柱应掌弯曲,长风双掌一拍一分,便要将铁柱拉开来,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十个僧人的手中出现了第二具连弩。

    弓弦声接响,每具十二连弩一齐集中射向长风,既急且劲。

    长风一咬牙,探手抓起那两个僧人的尸体,哪知道四面铁柱竟然就在这个时候合拢。

    他原是准备以那两个僧人的尸体再挡下这第二拨的连弩,那两个僧人为了掩护他被连弩射成刺猬,再拿他们的尸体来挡连弩无疑是残忍一些,但除此之外,他已没有第二个办法。

    只是他虽然权衡轻重,狠得起心肠,那些铁柱的变化仍然是大出他意料之外,才挡下第二批连弩,他整个身子已被铁柱夹在当中,手脚完全施展不开。

    那十个僧人随即放下了第二具连弩,他们没有第三具连弩,却还有一柄戒刀。

    刀立即在手,十个僧人分从三个方向扑前。

    长风看着他们扑来,真气运行,混身骨骼爆栗子也似急响,却是迫不开那些铁柱。

    在阁外其余僧人这时候亦已被惊动赶来,却是被铁柱挡在外面,只有眼看着十柄戒刀插进长风体内。

    每一柄戒刀插的都是要害,长风内功虽然好,却没有练到刀枪不入的地步,他惨叫狂叫,内力随着一股股迫出,十柄刀被他硬硬迫断了九柄,刀尖却都留在他体内。

    鲜血紧接激射而出,长风迅速变成了一个血人,狂叫声中气绝。

    那十个僧人都不由露出惊惶之色,夺刀暴退,一个个随即往上拔起来,撞破承尘,窜了出去。

    示警的钟鼓声这时候亦已响起来,非独整座白马寺,天地仿佛也为之震动.

    无数僧人从四方八面涌来,那十个僧人才撞破瓦面窜出毗卢阁已经被重重包围。

    十个僧人中的一个立即放出了一只鸽子,同时向东方,也是鸽飞的方向望去。

    那边是一个绝壑,一道天堑约莫二十丈宽阔,他们的头儿司马纵横告诉他们,只要看见信鸽,立即就会将一条长长的铁管子从对面伸展过来,伸至瓦面上,让他们由铁管子离开。

    二十丈许的绝壑最好的轻功也难以飞越,也是他们唯一而且又安全的退路。

    他们也绝对相信设计这个陷阱的人一定能够弄好那条铁管子,将他们安全接走,在动身之前,他们也都已看到这个陷阱与那条铁管子的模型。

    钟鼓示警其实已经是最好的讯号,在听到钟鼓声后铁管子便应该开始伸展过来,在鸽飞同时,铁管子便应该到了,那十个僧人在听到钟鼓声后便已经有念头,也所以,都以为上了瓦面便能够看见那条铁管子。

    现在看不见当然有些失望,但并未绝望,令他们绝望的是那只鸽子的被射杀。

    那只鸽子才飞到天堑当中,便被一箭将鸽首穿透,箭上的余力未尽,将那只鸽子撞得倒飞回三丈,才斜往下堕,眨眼消失在天堑的深处。

    那十个僧人的心同时沉下去。

    箭是从对面的绝壁射来,在对面绝壁的应该就只有那些准备了铁管子接应他们的人,现在铁管子没有伸过来,反而箭射他们的飞鸽,是甚么意思,并不难明白。

    他们在进入毗卢阁之前,也曾到过那边绝壁,白马寺龙飞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快赶到去,除非是预先知道他们的计划,果真是这样,长风也不会踏进陷阱,被他们击杀。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的主人已决定放弃他们,要活命,他们唯有闯出去。

    再看看那些包围着毗卢阁的白马寺僧人,那十个不由心头发寒。

    以他们的武功肯定闯不了出去,从那些白马寺僧人悲愤的神情看来,肯定绝不会放过他们。

    杀声已响起来,风云仿佛也为之失色,那些白马寺僧人怒涛般终于开始了他们的攻击。

    司马纵横听到这喊杀声,他正在毗卢阁对面的绝壁上,正将一张强弓交给侍候他的十二个黑衣人之一。

    那一箭也是由他射出去,也只有他这种内功造诣才能够挽动那张强弓,将箭射到那么远。

    他消瘦了很多但并不憔悴,看似是盘膝坐在那辆车子上,山风吹开了他长衫下摆,却不难发现他的一双脚已齐膝断去。

    毒蛇缠臂,壮士断腕,他双脚中了绝毒暗器,逃命当中没有时间停下来运功将毒迫出来,到有时间的时候,除了将双脚斩去,已别无他法。

    那辆车子是他断脚之后打造的,由他设计,所用的金属以及打造的匠人都由他严格挑选,务求造到十全十美无懈可击。

    当然,无论车子怎样精巧灵活都比不上他的一双脚,但他已经倾尽全力,以求达到至善。

    车子的形状非常奇怪,却不是为了好看,完全实用,司马纵横现在已能够控制自如,充分发挥车子的巧妙,当然,那是血肉之躯,所能够做到的地步。

    侍候在他左右的除了十二个黑衣人之外,还有一个中年僧人,一身金黄色的袈裟,法相壮严。

    只看外表,简直就是一个有道高僧,只怕没有人相信这会是一个心地阴恶,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出卖门下弟子的人。

    他法号了因,身份辈份都颇高,出身少林寺,应诏来助龙飞的少林僧人中,除了三个悟字辈的长老,辈份便得数他们这种了字辈。

    他也是毗卢阁的主管,了字辈的少林僧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能被挑选出来,担此重任,当然是因为他的表现一直都很好,深得人心。

    只可惜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弱点,僧人也不例外,司马纵横对龙飞方面的人也曾下过一番心机调查,也所以知道这个了因的弱点,好像司马纵横这种人当然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而他的判断也很少错误,选中了因,也一击而中了他的弱点。

    司马纵横也没有做甚么,只是将当年了因和那个被迫而另嫁他人,令了因因此而看破红尘的女人找来,还替了因准备一幢很不错的屋子,足够花费一生的金钱。

    在他的眼中,为女人而出家的僧人意志最是软弱,远没有那些醉心佛法的僧人坚强,这之前他已经有多次经验,这一次也不例外。

    以了因的身份,要在毗卢阁设置陷阱。要将几个乔装僧人的杀手放进去,何等容易。

    司马纵横要他做的只是这件事,只要这件事了结,他便可以还俗,退出江湖,与他心爱的女人双宿双栖,享受人生。

    所以他虽然在鸽子中箭后一声佛号,毫无哀怜之意,更难掩心头的欢欣。

    司马纵横听着他一声佛号,微笑道:“你的运气很不错。”

    了因合十道:“是会主洪福齐天。”

    司马纵横目光一远,道:“那十个假和尚都是我的心腹,都有一身本领。”

    了因道:“可惜。”

    司马纵横道:“这实在是很可惜的事,若是有足够的时间,要打造那样的一条铁管子,应该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了因道:“以会主的设计图形来看,再有一个月的时间”

    司马纵横忽然道:“你看我的耐性好不好?”

    了因说道:“好极了,所以贫僧才奇怪”

    司马纵横道:“再多等一个月其实也没有甚么不妥,你知道是甚么原因我突然改变初衷。”

    了因道:“恕贫道愚昧。”

    他突然发觉在司马纵横面前还是老实一点儿的好。

    司马纵横的作风有异一般,在他的面前明白就明白,因为他会追问下去你到底明白了什么,不容你假装。

    了因绝对不是一个太聪明的人,也事实想不透司马纵横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司马纵横接问道:“你难道没有想到因为要耽搁这一段时间,白马寺龙飞的手下会找到来?”

    了因恍然地:“不错,虽然距离并不怎样远,要踏着铁管子进来,可也要花费一段时间,而也就因为距离这样,龙飞的人不难追到来,到时要摆脱他们可就麻烦了。”

    “其实也不太麻烦。”司马纵横笑了笑:“那也并不是我的真正意图。”

    了因道:“贫僧在洗耳恭听。”

    司马纵横道:“由一般人化装成和尚容易,由和尚化装成一般人可就没有这么容易,光头是其一,佛印也是的。”

    了因道:“会主恐怕带着他们,很容易被龙飞的人发现,连带本身的安全也受影响。”

    “这才是主要的原因。”司马纵横笑了笑:“我双脚已断,势力不比当年,行动就必须加倍小心。”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了因笑道:“幸好我留在会主身旁,毗卢阁一事之后,也不准备追随会主。”

    “你应该追随我的。”司马纵横突又这样说。

    “贫僧不明白。”了因真的不明白。

    司马纵横叹息道;“你见过我的很多地方,也认识我的不少手下,万一落在龙飞的手上,岂不是间接威胁到我们的安全么。”

    了因一怔脱口道:“会主替我们二人安排的地方不是说非常秘密?”

    “那其实不算是非常秘密的地方,何况由这里到那里需要走三天的路,而不是三个时辰,龙飞在周围百里的人相信都已经在搜寻你的下落。”

    了因道:“我可以藏在马车内。”

    “你又忘记了。”司马纵横再叹息:“以龙飞的势力可以截查任何的马车,拘捕一个他们认为有嫌疑的人。”

    了因仍然道:“我有办法的。”

    “那最好你说来听听,也许我会非常满意,就此让你离开。”司马纵横目光灼灼地看着了因。

    了因沉默下去,司马纵横突又道:“三数已过了。”

    “三数?”了因又是一怔。

    司马纵横微笑道:“我漏了说一句,限你三数之内将办法说出来。”

    “这个”了因的面色开始变。

    司马纵横笑截道:“你若是真的有一个好办法,不用三数,立即便可以说出来。”

    他的笑容非常亲切,可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情越坏,笑容便越盛,他杀人的时候,往往就是笑容最可爱最亲切的时候。

    了因看着面色大变,急忙道:“可是你曾经答应过绝不会伤害我,否则天诛地灭。”

    “你若是天地会我的人,一定会知道我要怎样答应才是事实。”司马纵横的笑容更亲切,语声也更动听:“哪一种死亡不是天诛地灭?既然一定要死了,怎样死有何分别?”

    了因欲言又止,神态激动,司马纵横即时又摇头道:“你最好还是不要骂,以你这样一个有道的高僧,应该不会太懂得骂人,而天下间最难听的骂人说话相信我都已听过了。”

    了因只是问:“你要将我怎样?”

    司马枞横道:“你不愿意跟着我,除了杀人灭口之外我还能够怎样做?”

    了因嗫嚅道:“我”

    司马纵横道:“现在你才改变主意是不是太迟?”

    了因长叹:“其实一开始你便已经准备在没有利用价值后便将我干掉”

    司马纵横摇头道:“正要用人的时候,我怎会这样做,可惜你实在令我太失望,由始至终,你就是只想着与那个女人双宿双栖。”

    了因忍不住追问:“你准备拿她怎么样?”

    司马纵横反问:“你希望她怎样?”

    了因目光一闪,随又凄然一笑,挥手:“算了,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司马纵横双掌轻拍,一个黑衣人随即在车子后捧出了一个精致的瓦盆,捧向了因,那之上覆着一方锦布,锦布下圆圆的,也不知盖着什么东西。

    了因目光及处,毛骨悚然,袖一拂,将瓦盆卷过来,那方锦布同时被卷飞。

    不出他所料,放在瓦盆上的果然是他那个女人的头颅,他一切的反应显然都已在司马纵横意料之中。也所以早就已将那个女人杀掉。

    人头显然经过药物处理,虽然死去多时,仍然无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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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那辆车子在司马纵横操纵下竟然能够自行转动直驶进林子内。

    在林子内停着一顶奇大的轿子,八个力士左右侍候着,车子直驶进轿子内,那八个力士随即将轿子抬起来,健步如飞,往山下奔去。

    在司马纵横来说,这件事已然终结,目的似乎就只在告诉龙飞,他没有毒发身亡,而且已开始报复,杀长风,只是向龙飞示威。

    事情是否就这样简单?

    飞鸽,还有飞骑,龙飞的消息非常灵通,也是第一个能够将朝廷的威力尽量发挥的人。

    以一国的精锐当然是无坚不摧,这一点司马纵横当然明白,也所以除非环境适合,又有十足的信心把握,否则绝不会摆明车马,与朝廷正面冲突,而经过连串教训,现在当然更加不会了。

    对于他那种突袭,龙飞却也无所施其技,天地之大,他手下虽然众多,消息灵通,要看稳每一个地方已经不容易,要阻止司马纵横的突袭更加困难,除非一早探知司马纵横的行动,能够及时抽调周围的人力迎头痛击,但是以司马纵横的狡猾,谈何容易。

    司马纵横也早已安排好了退路,一击即退,毗卢阁刺杀长风之后又不知下落——

    了因的尸体已经在天堑下找到,怀抱半边女人的头颅,胸膛有两个血洞,都在要害,都穿透后背,推测为机簧发射的暗器击中——

    女人的头颅被火药炸开,唯一可以辨认的只是左边唇角上的一颗黑痣。

    这是最后送到的消息。

    今天的天色清朗,龙飞面上却仿佛乌云密布,他的心情事实是非常恶劣。

    侍候在一旁的“神眼”杨晋即时开口:“那个女人相信就是与了因青梅竹马,令他看破红尘、削发为僧的江素。”

    杨晋也就是管理京师名人谱的人,过目不忘,所以有“神眼”之称,在龙飞收到司马纵横的锦笺后,便指派他调查白马寺中众僧的底细,看可有什么人值得怀疑。

    龙飞知道白马寺固若金汤,要是出了乱子,只有出自寺中群僧的身上。

    杨晋翻查名人谱下来,找到了五个可疑的僧人,或者在出家为僧之前做过坏事,或者出家的理由不够充分。

    一心向佛,为了将佛教发扬光大,普渡众生的人不是没有,只是为数极少,并不是佛教中人所说的那么多。

    僧人虽然有戒不打诳语,但基于人性的种种弱点,诳语到底还是打的。

    白马寺群僧自述出家的理由,反而没有名人谱调查的精细准确。

    除了有所谓佛性,一个正常人所以出家,总有他不得不出家的苦衷。

    犯了罪无处栖身,贫穷,对人生将来绝望都是原因,这也都不是问题,最成问题的只是出家后是否真的出家,完全抛下一切的俗念。

    杨晋一顿才接道:“了因也只有这一个女人。”

    “一个已经够多了。”龙飞叹了口气:“身在少林本院十五年,对一个女人仍然念念不忘的僧人,还有什么做不出?”

    杨晋点头道:“我们却一直都没有留意。”

    龙飞道:“少林是名门正派,本院的都是有道高僧,与天地会一些关系也没有,若是连这种人都怀疑,我们还有什么人值得相信?”

    杨晋嘟喃道:“有关了因的资料,我们都是从其他少林弟子口中知道,了因若不是出家之后对那个女人仍然念念不忘,不时在别人面前提起来,别人应该也不会知道。”

    龙飞道:“若不是如此,司马纵横也一样不会知道。”

    杨晋苦笑道:“在我们当中,相信还有不少类似的危机潜伏,由现在开始,我们应该先行将这些人找出,研究他们的危险性到底到什么程度。”

    “这件事必须要做,我也不再希望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龙飞再问:“白马寺机关方面又怎样了?”

    杨晋道:“金老师已确定是赛卧龙欧阳绝的所为。”

    旁边一个老人接道:“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的了。”

    这个老人锦衣束发,样子看来有些滑稽,一双手纤细如女子,晶莹似白玉,便是不动,也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灵巧之极的感觉。

    有人称之为玉手,也有人称之为巧手,双手万金不换,而他的姓名也就是金不换,对于机关消息,土木研究,据说是无人能及,近这十年来,一直被留在大内,也是承德行宫御用杀手的五个尊师之一,负责灌输那些杀手有关土木机关的知识,以便能够来去自如。

    龙飞看看他,道:“之前金老师也曾在我面前提及这个人。”

    金不换道:“这个人的确有他的一套,只可惜恃才傲物,否则应该有更加大的成就。”

    龙飞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所得,这个人却彻头彻尾是一个小人。”

    金不换点头道:“这是最可惜的一件事,当年我在他府中原要住上十天八天,可是三天下来便已无法忍受,连夜开溜。”

    “据说他非常贪心,一切都以个人利益为大前提,与人交往前,首先要看那个人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金不换道:“以我所知,重金厚利之下他会不惜做任何事,所以加入天地会并不奇怪。”

    龙飞道:“我们都完全没有消息。”一顿一叹:“我们的消息若真的这样灵通,也不会有这样许多意外发生。”

    金不换道:“我们不错人多,总不能够监视每一个有嫌疑的人。”

    龙飞道:“这也是。”话声接沉下:“司马纵横所以杀长风,也许并没有其他特别动机,我们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所以在搜查司马纵横下落同时,无妨对欧阳绝采取报复的行动。”

    “这个人不难找,他从来就不会离开龙门西岩下那座庄院。”金不换目光一闪:“事实对他来说也没有其他地方比他那座庄院更安全的了。”

    “一个这样爱惜生命的人怎会做这种事?”杨晋嘟喃了一声。

    龙飞道:“也许他闲着无聊,要一试那种机关设置。”

    金不换道:“这个人意识上有一种犯罪的倾向也是事实。”

    龙飞一怔,道:“最可怕的就是这种人,只要有机会便会闯出祸来,而机会却是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降临,我们也不能对这种人采取什么防范工作。”

    杨晋叹息道:“几乎每一个人意识上都有犯罪的倾向,就是属下也不例外。”

    “幸好你自制的能力还不错。”龙飞摇摇头,再问金不换:“那座庄院你当然还有印象——”

    金不换点头道:“无疑那是一座非常特别的庄院”

    “你是说机关设置方面?”

    “经过这些年的改良,当然更加厉害,我们要明攻进去,必须付出相当代价,而到攻进去时他已经有足够的时间由秘道离开。”

    “以你所知,有多少秘道?”

    “他说有三条,但以地形土质来看,最低限度可以有八条,闲着无事说不定他已完全弄出来,可是这并非问题。”金不换目光闪亮。

    龙飞看着道:“看来你早已有了对付他的办法。”

    金不换道:“属下只是知道他一个习惯,每天正午总要浸在庄中的一个水池中,行气练功。”一顿接补充:“他是龙虎山出来的,练气方面甚有心得,相信总有一天能够白日飞升,而进入无人境界。”

    龙飞接问道:“那个水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

    金不换道:“之下有一个火眼,那其实就是一个温泉,水质特异,可以治疗皮肤各种的顽疾,对于练气行功,多少亦有一些帮助,但不是他说的那么大。”

    龙飞道:“一些事很简单,一般人都明白,就是聪明人不明白。”

    金不换点头道:“聪明人总是喜欢将事情想到复杂一些。”

    龙飞又问:“要到达那个水池有什么困难?”

    金不换道:“水池在庄院正中,无论从哪一个方向进去都必须经过多重的机关消息,若是经由庄院,要想不惊动他,是绝没有可能的事。”

    “而一被惊动,他当然立即就会利用庄中的秘道逃走,那就是将他的庄院夷平,也没有什么作用了。”龙飞沉吟了一下,道:“是否能够查出那些秘道所有的出口?”

    金不换道:“那要相当的时间,说不定群山中别有洞天,我们总不能够将群山移平。”

    龙飞沉吟道:“那是说,要将他抓住,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中午不经庄院而直达水池。”

    金不换接道:“而且要迅速,不能够让他有机会离开水池进入附近的庭院。”

    “温泉当中应该不能够开秘道以作逃生之用,而周围既然已经有种种防备,他应该非常放心了,不会再在温泉水池中再动心思。”

    金不换想想,又说:“由水池到最近的庭院,不过十来二十丈距离。”

    龙飞看着金不换,道:“你是已经有办法完全避开那些机关消息进入那个水池附近的了!”

    金不换道:“当年我根本没有机会细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否则应该可以发现那些机关消息的所在,从而找

    到一条安全的路偷进去。”

    龙飞笑笑:“我绝对承认你的本领在赛卧龙欧阳绝之上!”

    金不换亦自笑笑:“就是比不上他也不会差得太远的。”

    “这一点欧阳绝当然也很清楚,所以当年的对你炫耀还是有一个限度。”

    “也就因为他的炫耀我才刻意想办法不经由那些机关消息进去。”金不换接又笑笑:“在我离开之后,我绝对相信他会将我见识过的机关消息改易或者改进。”

    “换转我也会这样做的。”龙飞一顿再问:“那到底是什么办法?”

    金不换道:“要不经由机关消息进去庄院正中水池,只有一个办法:飞越庄院上空,就像飞鸟一样。”

    “好办法。”龙飞打了一个“哈哈”“却是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够将一个人变成一只飞鸟一般。”

    杨晋亦以怀疑的目光看着金不换,一面笑接道:“传言三国的左慈,在曹操的侍卫追赶下走投无路,就是摇身一变,化成一只人头鸟,凌空飞去!”

    金不换大笑:“幸好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炼丹修道的术士,不懂得遁地飞天。”

    龙飞道:“你是利用在土木建筑机关消息方面的特长。”

    金不换点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具巨弩,一支巨箭!”

    “用来对付赛卧龙欧阳绝?”龙飞诧异。

    金不换道:“灵机的确是由他那座庄院触发,但所以建造则是因为突然发觉这种箭弩将会有很大的用途,由设计图样到建造,先后也花了我三年的时间,日前试射,有些不大如理想,只等成功了才请王爷前往一看。”

    龙飞道:“我也听闻你在制造一样很厉害的武器,就是这弩箭?”

    金不换道:“巨箭在强弩发射下,远至数百丈无可阻挡,可以用在战场上。”

    龙飞修的叹了一口气:“我却是有些怀疑,真的能够如此准确,一箭便能够将欧阳绝射杀在水池中。”

    “要看那个人的本领了。”

    “那个人?”龙飞一怔随即便恍然大悟:“你是要利用那具弩箭将一个人射进去,要他刺杀欧阳绝?”

    金不换点头:“那刹那欧阳绝必定大吃一惊,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们派去那个人只要能够把握时机”

    龙飞道:“这件事非常危险”

    金不换自信的道:“在箭射出之前,重量、角度、距离、风向我都会算清楚,除非意外突然得完全脱离我的预算,否则若是有危险,也是出自那个人的身手欠灵活。”

    龙飞沉吟说道:“那需要一个怎样的人?”

    金不换道:“他的内功当然要非常好,否则人在半空,只怕便已头昏眼花,身手也当然要非常敏捷,在箭射入水池后立即能够脱出来,暗器还要有相当造诣,以便必要时能够将欧阳绝迅逮截下来,而最重要的一点,当然就是他的武功必须高出欧阳绝许多,能够在欧阳绝的心腹抵达之前将他击杀。”

    龙飞沉默了下去。

    金不换接道:“我们当然也要配合他的行动,在箭射出后立即向庄院攻击。”

    “这容易,只是”龙飞嘟喃着:“这个人”

    金不换想想,道:“我心目中已经有一个对象。”

    龙飞看看他,道:“我知道你在说哪一个。”目光一转一亮:“世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说不见,一说便来了。”

    从堂外走进来的是一对青年男女,女的淡紫衣裳,举止轻盈,有如九天仙女飘降人间。

    她叫做香芸,是一代名医香九龄的女儿,也是龙飞最小最疼的一个义女。

    那个男的一身秋香色长衫,乌亮的头发用一顶紫金冠束着,只是在左右耳旁垂下了两绺,却既不俗气也无丝毫的脂粉味,相反很潇洒。

    他的一双手修长光洁,骤看有如用玉石雕琢出来,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

    在江湖上他非常有名,凡提起万花山庄庄主常护花,大家都知道是年轻一辈剑客中最负盛名的一个。

    他与龙飞本来一点关系也没有,只因为看不过天地会的所为,再加上一些私仇,才与天地会作对,独闯天地会分舵,险死还生,为龙飞的人救去,才知道龙飞的真正身份,知道天地会势力的庞大,目的所在。

    然后他毫不犹疑的加入了龙飞方面,在承德行宫接受为期三个月的特殊训练,变成龙飞座下一个超级的御用杀手,效命当今天子。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让龙飞失望,交给他的工作非独能够迅速完成,而且做得干净利落。

    金不换目光落在他面上,嘟喃道:“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常护花听着,脚步停下:“可是有什么事要我做?”

    龙飞只是问:“你暗器练成怎样?”

    香芸替他回答:“我看他已有资格档列入江湖上前十名的高手内。”

    龙飞拈须微笑:“芸儿一向独具慧眼,当然绝不会看错的。”

    香芸不知怎的俏脸上飞起了一抹红霞。龙飞接问:“金刚气功方面又如何?”

    常护花道:“已练到第七重,若是依书上所说的,今夜相信可以突破第八重的了。”

    “很好。”龙飞笑容更盛:“看来这件工作的确非你莫属。”

    常护花道:“暗杀五哥的间接凶手可是找到了?”

    “就是那个赛卧龙欧阳绝。”

    常护花想想,道:“这个人据说精通土木建筑,机关消息”

    “金老师曾经作客他那座庄院,研究所得,要进去只有一个方法。”龙飞一顿,接道:“详细的情形他会跟你说清楚的了。”

    香芸忍不住问道:“那到底用什么方法?”

    龙飞道:“护花要变成一个飞人。”

    “飞人?”香芸一怔:“干爹要他像飞鸟般飞进庄院去?”

    龙飞点点头:“我本来有些担心,但他金刚气功已练到这个地方,则可以放心的了。”

    香芸摇头道:“我就是想不透一个人怎能够变成飞鸟一样。”

    龙飞正要回答,香芸突然又道:“难道是以箭什么将人射进空中?”

    “好聪明的孩子。”龙飞由衷之言。

    香芸目光转向金不换:“若是金老师设计,则绝对可以放心的了。”

    金不换心头大乐:“若是有什么差错,我这个老头儿,便改名石也换,任凭处置。”

    香芸忙道:“金老师言重了。”

    龙飞道:“有这番话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金不换接道:“至于发射弩箭的地点我也已心中有数。”

    龙飞道:“事隔多年”

    金不换截道:“庄院的机关消息也许是一直改变,但那个火眼的位置以及周围的环境应该是不会改变的。”

    龙飞再问道:“你是否还有其他的办法?”

    金不换道:“没有了。”

    龙飞又沉吟了一会,手中折扇刷地打开,那柄折扇碧玉为骨,扇面上两个字一断,三个字四个字一断,写的都是一个个名字,那都是倒在他折扇下,有头有面的江湖名人。

    那柄折扇也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玉骨销魂。

    折扇那样子的打开也成了他的习惯,也就是表示他同意那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