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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旧梦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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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衫客依旧是不予理会,仿佛根本没听见似的

    突然,铁九娘发现了一件事情,使她骇异的倒退了半步。

    但见白衫客的衣衫上流下了一滴滴的鲜血

    血,染红了白衫,也湿透了他半截薄履

    她大声道:“你受伤了”

    白衫客动了一动,痛声道:“嗯。”寻常的人,受了这样重的伤,一定忍不住要高声大叫,或是不支倒地,但这个男人所表现的却不同于一般的人,仅仅鼻子思了一声

    铁九娘急声道:“伤在那里?”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去关怀一个从未谋过面的陌生人,她轻轻拉开那杂乱的松枝,只见那白衫客的腰上插着一支小箭,箭有四寸,没根而入,血沿着箭柄一滴滴的流下来

    铁九娘神色一变,说道:“你中了箭伤”

    白衫客“思”了一声,说道:“南海门的鱼箭”

    铁九娘心弦颤动,脱口道:“南海鱼箭那箭上会有毒——”

    白衫客道:“你不愧是铁梦秋的女儿,家学渊源”

    铁九娘一怔道:“你认识我爹——”

    她绝未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清楚铁家,陡然之间,铁九娘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禁不住的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铁家——”

    白衫客洒脱的笑道:“香君崖的铁梦秋,天下有谁不识”

    铁九娘道:“你到我们香君崖是来求治的”

    任何受伤的人听了这句话都会极力称是,且说些令对方听了非常受用的话,博取对方的同情,在铁九娘心里也不外乎有这种想法

    但这个陌生人太令她诧异了,所答覆的竟然出乎铁九娘的意外。

    白衫客冷冷地道:“铁梦秋恐怕治不好南海门的鱼箭吧——”

    这话立刻触怒了狂傲的铁九娘“哼”了一声,道:“南海门的鱼箭也未必难得倒铁家”

    白衫客道:“姑娘,令尊如果在此,便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铁九娘怒道:“喂,你这个快死的人,铁家既然治不了你的箭伤,我倒要请问阁下,你忍饥挨饿的跑到这儿干什么?”

    白衫客说道:“你以为我来求你们铁家么?”

    铁九娘得意道:“大概差不多了。”

    白衫客哼声道:“姑娘,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铁九娘一怔道:“错了?”

    白衫客道:“不错,你该先知道我是谁。”

    铁九娘道:“一个快死的人,名字是什么便不重要——”

    白衫客道:“你如果知道我是谁,你就会明白我是不是求人的人——”

    铁九娘非常有兴趣的道:“那我倒要请教了”

    白衫客道:“太晚了”

    铁九娘一呆道:“晚了?”

    白衫客道:“你该从我的装束上和宝剑上看出我是谁——”

    铁九娘“嗯”了一声道:“近来,江湖上有个倨傲无比、剑术无敌的狂人石龙君,少年得志,目空四海,江湖上无不说他是个狂生,但是今日见了你,我倒觉得他还不如你”白衫客笑道:“你还真有眼力——”

    他这一至性的狂笑,牵动了伤口,鲜血不禁又冒了出来,而他却一丝不觉的笑个不歇——

    铁九娘不忍的道:“你别笑了”

    白衫客得意的道:“顺耳的一句话,有时会令人想起得意之事”

    铁九娘焦急的道:“别说话了,当心丧了命”

    白衫客洒脱的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铁九娘摇头道:“你真是绝得很,伤成这个样子还这样洒脱”

    白衫客道:“人嘛,总该有个人的样子,何必为些许浮云之事看得这么严重,生不过是一口气,死不过是一撮土,姑娘,你说,生与死,差别何在?”

    铁九娘从小生活在峦山绝峰上,终日对着花车树木、鸟蝶虫蚁嬉游,鲜少有人告诉她人生的真谛,生活的意义这在铁九娘来说,是那么新奇和鲜活,刹那间,这个突然闯进她心扉的男孩子,在她生命占了几分的空间。虽然,他们的交谈不过是短短的几句话,可是,给子她的感受,或许会影响她的一生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把生死看得这么淡”

    白衫客道:“怎么?你很留恋——”

    铁九娘道:“当然,这世界的美好满目皆是——”

    白衫客笑道:“你是指视觉上——”

    铁九娘道:“不错,难道说你有另外的看法——”

    白衫客道:“姑娘,我只能说你只看到好的一面,你该去江湖上走走,看看邪恶的丑陋,贫苦的凄惨。人,有许多种,区分在有幸或不幸”

    铁九娘道:“这些以后再说吧,先治你的伤再说。”

    她知道白衫客是倨傲坚强的人,便不再徽求对方的同意,抓着他的手臂,急促的说道:“去看我爹去,也许我爹能救你”白衫客痛苦的道:“姑娘,你该知道伤我的人是那一派——”

    铁九娘道:“南海门的鱼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白衫客道:“不错,南海门的鱼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南海门的报复你该晓得,令尊如果治好了我的伤,哼,我怕南海门会拆了你们香君崖——”

    铁九娘笑道:“笑话,你把我们铁家看得这么一文不值——”

    她固执的一扶白衫客,道:“我偏要救你,看看南海门会怎么样”

    白衫客被铁九娘一拉,哎呀一声,人便晕了过去,任她摆布了

    铁梦秋拗不过铁九娘的恳求,为白衫客拔了甚毒的鱼箭,他替白衫客洗净了伤口,清除了身上余毒后,面色陡现凝重,铁九娘看在眼里,心中大骇

    铁梦秋临去,只说了这样一句话,道:“孩子,你祸惹大了”

    铁九娘骇道:“爹”

    铁梦秋摇了摇头,嘱咐道:“晚上注意点,提高警觉”

    夜,晚风很大,铁九娘细细咀嚼父亲临行的两句话,她守着白衫客,脑海中思潮起伏,了无睡意,也不知过了多久,蒙蒙胧胧中睡去

    在半睡半醒中,忽然一声长啸传入耳际,一阵冷意飘袭身上,机凛凛的颤了一颤,猛然的一抬头,发觉父亲一睑冷意的站在床前,冷厉的瞪着白衫客。

    只听铁梦秋寒声道:“孩子,你给爹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顿时,铁九娘的睡意全消,咕碌碌的爬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使空白的思维有了顷刻的思考。她低声道:“爹,有麻烦——”

    铁梦秋点了点头,道:“南海门的二当家——袁晋来要人啦。”

    铁九娘没会过意来,道:“要人,要什么人?”

    铁梦秋道:“还会有谁?当然是这位受伤的朋友。”

    铁九娘道:“你答应他了——”;

    铁梦秋摇头道:“没有,不过他在等你回话。”

    铁九娘一震道:“他人呢?”

    铁梦秋道:“在客厅,爹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铁九娘道:“爹的意思呢?”

    铁梦秋道:“人是你救的,当然由你决定”

    铁九娘道:“爹,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很严重——”

    铁梦秋“嗯”了一声道:“孩子,首先你该弄清楚要救的人是谁?”

    铁九娘道:“他不会是万恶不赦的大盗吧——”

    铁梦秋冷冷道:“虽不是盗,但此盗还”

    铁九娘全身一颤,道:“爹,你说,他他到底是谁?”

    铁梦秋道:“武林狂客石龙君——”

    铁九娘一呆道:“真是他——”

    铁梦秋道:“孩子,你是否救他,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铁九娘咬着嘴唇道:“爹,咱们家的麻烦大不大”

    铁梦秋道:“孩子,南海门是一个难缠的门派,江湖上都有避之则吉的感觉,但是,这并不表示爹怕他们,问题是你这样做值得与否”

    铁九娘摇了摇头,道:“爹,孩子不知道”

    铁梦秋黯然的长叹一声道:“唉,孩子,这真是一件麻烦的事,如果把姓石的交给南海门老二袁晋,咱们跟南海门固然可以相安无事,可是”

    铁九娘道:“爹,咱们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天”

    铁梦秋嗯声道:“孩子,在你的眸光里,我可以看得出来,你有种复杂而不安的感觉,是种内心的交战,思维的矛盾,对不对?”

    铁九娘一震道:“爹,你知道?”

    铁梦秋苦笑道:“爹是什么人,这点事还看不出来”

    他一挥手,转身道:“孩子,看着他,我去回话。”

    铁九娘震颤道:“爹要拒绝袁晋”

    铁梦秋呵呵地道:“为了我女儿,只有得罪南海门了”

    说着,转动着老迈的躯体朝外行去。

    铁九娘只觉一股莫名的心酸涌进心坎,眼圈有点红,但在这股愁绪中彷佛又有几许喜悦渗杂其中,令人猜不透也不易捉摸

    铁九娘沉凝的望着沉睡的石龙君自语道:“唉,真是冤家,我怎会这样的不能自主”

    在这一刻,她才有时间仔细的打量面前伤势颇重的石龙君,只见此人剑眉轩昂,狮鼻挺拔,薄薄的两片嘴唇有适度的弯弧,在嘴角上尚嵌着一丝醉人的笑意仅这份相貌已令少女们心醉不已,况且,那份坚强倨傲的个性,更是少女们爱慕的对象——

    看着,看着铁九娘的脑海禁不住幻想出一幅醉人的画面在绿绿的草地上,她幻想自己和自己相爱的人斜卧在柔软如茵的草地上,两人互相细诉彼此的情意,享受爱情的蜜汁

    突然,她机凛凛的从幻想中清醒了过来,只听外边传来一阵阵争吵之声,她替石龙君盖上绿缎大花被子,轻手蹑足的走了出去

    她在客厅的大方格窗前停下,用指头戳破了一个小洞,争吵的声音利时剌耳的传了出来

    只听铁梦秋道:“袁朋友,你别吓唬我”

    “嘿嘿。”袁晋冶冷地道:“铁兄,老夫可不说瞎话——”

    说话的声音又冷又硬,一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彷佛含了冰块一样的硬冷不清

    铁九娘天生好奇,再也禁不住心中的怂恿,伸过头,贴近了窗前的纸花,从那用手指戳破的小洞中,朝客厅望去,但见一个长发披肩、胸前挂苦-排鱼骨的怪人,凶恶的站在客厅当中,两只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凶煞的望着铁梦秋,铁九娘一看就知道是那个南海门老二袁晋

    铁梦秋不愧是武林名宿,在南海门二当家袁晋之前,不卑不亢,不畏不惧的淡淡一笑,和悦的说道:“袁朋友,老夫话也说明白了,人在我这里,但现在不能交给你,你要人也可以,等石龙君下了香君崖,任由阁下取舍,姓铁的绝不多

    说一个字”

    袁晋“哼”了一声道:“铁当家的,袁某人现在就要人了。”

    铁梦秋哈哈笑道:“袁朋友,那样就不好看了”

    袁晋鼻子哼了两声,回手一掌朝铁梦秋的胸前拂去,看似柔而无力,其含蕴的力道却令铁梦秋不能忽视,谁都知道这轻描淡写的一下子,犹胜过锋利的刀子,稍一差错,便会致人于死

    铁梦秋呵呵地笑道:“袁朋友,请留情——”

    嘴里说得客气,手下可不敢怠慢,微移步子,右手迅快的抓着袁晋拂来的手腕,这一着大出袁晋的预料,登时挣扎欲脱。

    铁梦秋大笑道:“袁朋友,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下山吧。”

    一个扬着手,一个握着腕,两人面上虽都带着笑容,但在袁晋的额头上很快的渗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每走一步,石板铺就的客厅地面,跟着就碎了几片,显然的,两人都较上了力。

    铁梦秋看似较轻松,其实也挺难熬,他用了八成力也仅能使对方一步一步往外走,想南海门老当家的功力一定胜袁晋尤多,到时登门报复,后果堪忧

    双方移动着身子,老朋友似的拉着手,慢慢走着

    袁晋“思”了一声:“好功力,老夫拜领了。”

    他一转身,在地上一跺脚,人似凌空翻腾的兀鹰一个疾旋而去,但在他临空的一刹那,有意无意的朝站在窗前偷窥的铁九娘瞄了一眼。

    这一眼所含蕴的冷厉和恶毒是令人颤悸的

    铁梦秋沉重的说道:“孩子,你进来吧——”

    铁九娘从父亲的口气中知道事情相当严重,一颗心忐忑不安的走进客厅,铁梦秋也没多说话,只举起了右手。

    铁九娘朝父亲的右手一望,登时吓了一跳,只见铁梦秋的手掌面,一片紫黑之色。她颤声道:“爹,你中毒了。”

    铁梦秋道:“南海门的武功诡异阴毒,袁晋以为能毒死我,殊不知我早有防备,虽然如此,爹的右手在一个月内还是不能与人再动手”

    铁九娘恐怖的道:“一个月”

    铁梦秋点头道:“一个月中,爹才能除去它的余毒”

    铁九娘道:“万一南海门再来”

    铁梦秋轻叹一声,道:“爹怕的就是这个”

    他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问利时罩上一片愁意,铁九娘看了难过,内心中有着丝丝负疚,若不是自己无端的救了石龙君,爹何以要担这个心

    铁梦秋挥了挥手,说道:“孩子,去歇着吧!”

    铁九娘回到自己闺房,脑海中思潮起伏,一夜无法合眼,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会这么快的闯进她的心扉

    历经半个多月的调理和休养,石龙君的伤势终于复原了,他脸色红润,神态悠闲,好一个英雄少年

    铁九娘就在这半个月的相处下,爱上了这个年轻人,她的爱是深深远远的,是挚诚而不保留的

    当那个年轻人发觉铁九娘爱上他时,他几次想将心中的秘密说出来,但都被铁九娘有意无意的阻止了,她不要他说什么,只要相爱

    那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山顶上吹拂着的风,特别柔也特别暖和,在月影下,铁九娘的兴致似乎是特别好,叫焦二叔替她准备了一壶佳酿,何大妈给她弄了几样小菜,藉着明月当头、星月眨眼的夜晚,她单独的邀请石龙君攀附山峰绝顶,效那古人幽情,两人似乎都不自觉的被那夜色感染

    花香幽幽,虫声瞅啾,好撩人遐思的夜

    铁九娘斟了一杯酒递给石龙君,道:“来,这是我敬你的”

    石笼君接过一饮而尽:“谢谢你,九娘——”

    在酒佳看香的幽情下,两个人似乎都有了几分的醉意,望着星儿眨眼,月儿洒辉,闲着花香,听着虫鸣,铁九娘双颊微红骄艳欲滴,醉眼斜睇,那神态,的确是耐人寻思——

    她幽叹一声道:“龙君,我怕——”

    石龙君豪放的一笑道:“这山顶上没有虎也没有狼,你怕什么?”

    铁九娘故意靠近了一点,道:“龙君,我的心跳——”

    石龙君喔了一声道:“也许是酒的关系吧。”

    此时似乎是无声胜有声,两人体内都在燃烧,一股莫名的冲动竟然使两个年轻人都克制不了自己,刹那间相拥在一块了两人愈拥愈系,愈缠愈绵在明月为证、星儿为凭之下,两个人的嘴唇发干,胸口发涨,谁也无法克制自己了

    只听铁九娘嘤咛一声的将两片火辣辣的嘴唇迎了上去,两个人似乎都沉醉在这刹那的温柔和热情下,再也下管世界的毁灭和存在了

    当风平夜更静的时候,铁九娘才发觉自己赤裸裸的睡卧在石龙君的怀里,他那宽阔健壮的身躯,有着浓密的胸毛,铁九娘羞赧得急忙抓起衣服,遮住了整个胴体

    石龙君喘息一声,痛苦的道:“九娘,我们”

    铁九娘羞答答的道:“龙君,下怪你,我们都太冲动了”

    望着自己的落红,铁九娘毫无一丝悔意,她将自己宝贵的处子,献给了自己所爱的人,只觉得所奉献出去的,是应该而值得的

    石龙君急急穿上衣服,道:“九娘,我要告辞了”

    铁九娘心中猛的一震,道:“什么?你要走”

    石龙君黯然的道:“不错,咱们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铁九娘楞楞的说道:“你说什么?错误——”

    石龙君点点头道:“我不该占有你,唉,自古相爱空余恨——”

    铁九娘道:“别走,我会做个好妻子”

    石龙君一震,道:“你要把我留在山上”

    铁九娘道:“在这里,只有幸福没有痛苦——”

    石龙君摇了摇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我是个身游大海、人似浮萍的游子,没有人能束缚住我,也没有人能拦阻我,况且,我牵涉的恩恩怨怨又有那么多”

    铁九娘一怔道:“那我怎么办?”

    石龙君摇头道:“我们本来就不该结合,因为我们是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环境的人,不可能生活在一起”

    铁九娘“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是推托之辞——”

    石龙君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双方的谈话愈来愈不投机,铁九娘全身有种失落的感觉,谁也没有想到,美好的日子来得快,去得也快,留下那绵绵无尽的痛苦

    铁九娘赌气道:“你走吧,我再也不要理你”皓月依旧当空,星儿依旧嵌散在半空,一对恋人——在这样美好的夜失足,也在这样美好的夜分手,一切的安排不是太巧了

    石龙君似乎不愿多说,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回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带着歉疚的目光,黯然的离去

    峰顶上,遥遥的传来铁九娘轻轻的饮啜声

    次日,石龙君略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装,向铁梦秋辞行,铁梦秋颇感意外的道:“你不多住几天”

    石龙君黯然说道:“铁前辈,承蒙援手,在下感激不尽,有机会定当图报,不过”

    铁梦秋一怔道:“怎么?你有难言之隐”

    石龙君道:“我了解南海门的行径,你救了我,他们一定会怨恨你,为了香君崖的安宁,我必须与南海门做一个了结,不然”

    铁梦秋笑道:“别担心这个,老朽不在乎”

    石龙君道:“前辈,你不在乎,我在乎,再会——”

    倨傲的一昂首,朝铁梦秋拱拱手,直往山下奔去,连回顾一下都没有,他就是这样的悄然而至,又悄然而去,留下的铁九娘满腔恨意——

    偷偷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铁九娘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伏在窗前轻泣起来,直到他爹——铁梦秋悄悄的临近她的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肩——

    她记得爹在当时沉重的道:“孩子,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永不会来,你要拿得起放得下,别太认真,他不是你能抓得住的”

    甜美的梦醒了,可是她的情更深了,一度春风后,她惊颤的发觉了一件事——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的大了

    有一天,她熬不住内心的痛苦,对铁梦秋道:“爹,我要找他——”

    铁梦秋摇头道:“孩子,他的行踪飘忽不定,没有人能找到他,唯一可信的是,南海门隔了这么久没来生事,他一定去过南海门,否则”

    铁九娘颤声道:“爹,我的肚子——”

    铁梦秋叹声道:“这是孽缘,你既然接受了他的爱,就该为他把孩子生下来,这一切是你自己惹的,今后痛苦的日子,应由你自己承受,没有人能替代你”当那孩子临盆时,铁梦秋也曾下山去寻找石龙君,可是江湖之大,就是没有他的影子

    铁九娘的心碎了,碎得一片片,她渐渐恨起这个孩子,这孩子的年龄愈长,她的恨意就愈来愈浓,苦命的玉兰在她的幼年时光,终日为母亲渲泄的对象,所以

    铁梦秋实在看不过去了,将玉兰交给了何大妈,尽量减少她们母女相见的机会,铁玉兰在何大妈的细心照料下,也亭亭玉立,渐渐长大了

    当铁九娘把这段往事片断的诉说完后,她的眼眶已含满了盈热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任泪珠儿颗颗坠落下来

    听了这段过去的事迹后,石仁中最为激动,他没有想到父亲还有这段韵史,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妹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善后

    他长吁口气,道:“铁前辈,在下只能致歉——”

    铁九娘“呸”了一声道:“你老子负了我十八年,说声抱歉就行了么”

    铁玉兰急说道:“娘,这也不能怪爹呀——”

    铁九娘怒道:“不怪你爹,怪谁?”

    铁玉兰幽幽说道:“爹不知道你有了我”

    “哼——”铁九娘怒道:“就算他不知道,他也该来看看我呀——”

    铁玉兰叹声道:“娘,你们这份感情本来就不正常,他远远的躲开你,为的就是爱你才这样做,他知道若再回到你身边,两人一定都无法克制,那时,可能毁掉的不仅仅是娘一个”

    铁九娘一震道:“怎么?难道还有别人——”

    铁玉兰道:“当然啦,还有我哥哥的娘”

    铁九娘激动的道:“她难道会比我漂亮——”

    石仁中道:“铁前辈,美与丑的分别并不重要,主要的还是两相恩爱,家母与家父相敬如宾”

    铁九娘摇头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她摇着头,眸中噙着泪水,内心之痛已非言喻,她用衣袖拭了拭泪水,挥了挥手——

    铁玉兰低声说道:“哥哥,我娘叫你走——”

    石仁中点头道:“嗯,我立刻走”

    铁玉兰关怀的又道:“哥哥,你去那里?”

    石仁中吐了一口气,道:“爹爹的仇要报,我必须追寻出凶手来”

    铁玉兰哀道:“爹死了?”

    石仁中面色凝重的道:“哑叔告诉我,我爹娘全给人害了,黑河九杰拼了命才将我救出来,但我内心却始终不信爹会死去,除非我亲眼看见”

    铁玉兰道:“哥,我跟你去”

    石仁中苦笑道:“妹妹,铁前辈需要照顾,为父母报仇雪恨是我的职责,你留在这里,我相信铁前辈不会再恨爹”

    铁玉兰点头道:“我知道我离不开娘,哥哥,你要保重”

    石仁中道:“你也保重”

    兄妹相聚时间虽极短暂,但那一份感情像已牢牢的维系了两个人,石仁中回头望了东方萍一眼,道:“萍萍,你”东方萍跃身而起,道:“仁中,我们一块走”

    一对情人,手携手迈开步子,朝山区下行去。

    口口口

    杏黄旗帜在丰空中飘扬,一阵阵酒香随着风传送开来,半里之内谁不知道“曹家老铺”大酒坊。

    远远的天边涌上密集的乌云,古董仰望一下半边天,朝“曹家老铺”行去。

    临近,里面传来吵杂的猜拳声,吆-声,古董一肚子丧气,低头往里面钻进去,拣个空座头,招呼一声,店小二立刻送上一斤烧刀子,一碟卤牛肉,倒了一杯酒,他便猛地灌了下去

    他喝得有四、五分醉意的时候,酒坊外已下起倾盆大雨,哗啦哗啦的响个不停,酒坊热烘烘的,猜拳声与吆喝声混成一片

    恼人的天,再加上恼人的事,古董烦闷得像有一口浊气闷在心口窝,一斤烧刀子利时点滴不存。

    他红着眼,喃喃地道:“姓石的小子,居然逼得我无路可走”

    正在这时,陡闻酒坊外传来一声“让开”

    但见一个身穿大藉黄袍的黑髯老人闯了进来,拍拍身上雨点,双目如电的瞄过每个桌头的客人

    古董心中一颤,忖道:“东方驭龙怎会在这”真是人的名儿,街的影儿,古董一眼看出是他,心底直冒凉气,他急忙把头低下,不愿招惹对方。

    此刻,在西边座头上的一个醉醺醺、乐陶陶的汉子,见进来的东方驭龙直朝坐在身边的女人巴望,不禁藉着三分酒意壮胆,站起来指着东方驭龙破口骂道:“他妈的,你这老小子直瞅着俺的女人干啥?”

    东方驭龙彷佛没有听见似的,随便找着一个座头坐了下去,一招手道:“小二,烧刀子、酱牛肉”

    小二连连哈腰,恭声说道:“马上来,马上来——”

    那汉子见东方驭龙没吭气,以为对方是怕定了自己,不禁更得意了,撞了撞旁边的女人,大声道:“看到没有?这种熊货就是这样,不挨骂不舒服,真骂他了,他奶奶的又像条狗熊,装垄作哑的连声部不吭一下”

    那女人也像是沾上自己汉子的光采一般,媚眼流盼的眼角四瞄,推了推那个神气的汉子,道:“是呀,我的好汉子,咱们快喝酒吧,雨停了”

    “嗯。”那汉子一拍桌子,道:“真他妈的丧气,遇上这种孬种——”

    一抓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水随着嘴四溢,连呼过瘾的大口吃肉,得意的连自己姓什么也忘了。

    东方驭龙叫小二送上酒菜,一把抓住小二的手,道:“店家——”

    小二连声道:“客官,什么事——”

    东方驭龙道:“你在这儿招呼了半天生意,我想问问你,这半天可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路过这”店小二直抓头,口中结巴着道:“一个姑娘”

    古董听得脑中意念一闪,忖道:“不会错了,他一定是在找东方萍”

    店小二还没答腔,那边的汉子已吼道:“怪不得这老小子直往俺女人身上瞅呢,原来他妈的在找他的小姑奶奶,呸,老小子,别他妈的痴心妄想了,你要找的姑娘,只怕早被压断了大腿”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座上那些醉呼呼的大老粗哄堂大笑,东方驭龙回头一瞪那汉子,沉声道:“尊驾出口伤人”

    那汉子站起来,道:“怎么啦?俺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东方驭龙淡淡地说道:“请教尊姓大名——”

    那汉子霍地跳出来,抹抹嘴唇,道:“大爷行不改名,坐不敢姓,江湖上都叫俺井二雄”

    东方驭龙“哦”了一声道:“井二雄,井家庄的人”

    井二雄得意道:“看不出你这老小子也知道井家庄”

    他愈说愈得意,一移步,朝东方驭龙行来。

    东方驭龙道:“井大爷,江湖上有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得理不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

    井二雄“嘿嘿”地冷声道:“这是给你点教训”

    突然,酒坊外进来一个虬髯汉子,雄威轩昂的在店中一瞥,大步朝东方驭龙行来。

    二雄大声道:“庄主,俺”

    话未说完,那虬髯汉子已朝东方驭龙双拳一报,躬身一礼,恭声道:“东方老爷子,你好”东方驭龙恍如未见似的,自顾自的饮着烧刀子。

    那虬髯汉子不敢惊扰,严肃的静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这隋景看得井二雄一楞,道:“庄主,这老小子——”

    虬髯汉子瞪了他一眼,吓得井二雄不敢再说话。

    页久,东方驭龙道:“井庄主——”

    虬髯汉子闻言全身一紧,低下头道:“东方老爷子,请指教——”

    东方驭龙道:“井家庄在江湖上的名头愈来愈大,但庄上的人却愈来愈不像话了,喝了几杯猫尿,仗着井家庄的牌子到处惹事生非——”

    虬髯汉子吓得神色一变,道:“东方老爷子,不会有这种事”

    东方驭龙道:“这位井二雄井大爷可挺神气”

    虬髯汉子颤声道:“东方老爷子,他惹了你”东方驭笼笑道:“你是井家庄的大当家,问问这酒坊的诸位乡亲好友,推招惹谁,谁又欺负了谁”

    井二雄一见这老头子跟井庄主搭上了线,就知道自己是在老虎头上拍苍蝇,惹上了行家,不过,对方也许是跟井庄主是旧识,手底下不会高到那儿去,否则,刚才自己一而再的相逼,他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一念至此,瞻气顿壮,道:“庄主,在下”

    虬髯汉子瞪眼道:“住嘴——”

    井二雄变色道:“这”古董适时而起,说道:“这位大哥的脾气是暴躁了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东方老爷子一顿难听的,不过,嘿嘿,东方老爷子肚里能撑船,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东方驭龙瞪了古董一眼,道:“你认识我?”

    古董道:“东方老爷子名满天下,谁人不知”

    东方驭龙一摆手道:“别恭维我,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仗义执言,不会是单纯的一时冲动吧,假如我料得不差,你一定有事求我”

    正所谓姜是老的辣,愈老愈厉害,古董一吐子坏水,想不到被对方一语道破,虽是老江湖了,面上也不禁一阵红一阵热,心中不觉嘀咕不已。

    古董讪讪的道:“老爷子法眼,真是明察秋毫”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着拍的正是痒处。

    东方驭龙道:“慢点,这井大英雄可挺不服的”

    井二雄大声道:“我们当家的庄主在这儿,俺有天下的胆也不敢不服气,不过这事如果大家各凭本领”

    虬髯汉子吼道:“你找死”

    古董拍拍井二雄道:“朋友,你认不认识这位老爷子”

    井二雄醉态百出道:“不认识——”

    古董道:“井朋友,那我该给你们引见引见”

    井二雄“嘿嘿”地道:“也好。”

    古董道:“这位老爷子复姓东方,名驭龙”

    此言一落,全酒坊的人,顿时一阵鸦雀无声,俱诧异的望着东方驭龙,希望能看一眼这位名傅四海的武林大老。

    井二雄恍如五雷贯顶,击得他脑中嗡嗡直响,他只觉得手脚发软,一股股凉气自脚后跟直凉到心口窝他颤声道:“东方驭龙——”

    东方驭龙徽微一笑道:“不敢,小老儿正是东方驭龙”

    井二雄的女人可急了,站起身来,叫道:“死人,你还不快点滚回来,在那儿等死呀”

    井二雄想溜,可是双腿不听使唤,动了半天也没移动分毫,他瞪了一双红丝丝的眼,酒意也醒了大半,咧着嘴,呲着牙,尴尬的站在地上。

    古董道:“井朋友,这个事你有什么打算呀——”

    井二雄惨笑道:“我”

    虬髯汉子沉声道:“井二雄,你平常仗着井家庄的牌子在外面惹事生非已经不止一次了,井家庄的睑通通让你丢光了,今天你惹着东方老爷子,他老人家虽不计较,但咱们井家的家法却不能饶你”井二雄骇声道:“是,是。”

    虬髯汉子道:“跪到门口去。”

    虬髯汉子拱手朝店中诸客一拱手,朗声道:“诸位乡亲好友,为了惩处这个惹事生非的轻狂之徒,凡出去或进来的,每人都给他一下子,不论轻重,不论拳脚,这样也可给他一次教训”

    原来井家庄离这里不及半里,来这喝酒作乐的也大多是井家庄的人,一听虬髯汉子这样交待,立刻哄声叫好,但见有人藉机出去,顺手给井二雄一记耳光,也有人走进来,扬腿踢了他一脚

    井二雄挨了不少打,跪在那儿却动也不敢动一下,刹那间,一脸红肿,身上都是脚印

    虬髯汉子躬身道:“老爷子,打扰你的酒兴,尚请宽谅——”

    东方驭龙摇头道:“我要向庄主打听一个人”

    虬髯汉子哦声道:“老爷子不知道要打听什么人?”

    东方驭龙道:“就是小女”

    古董道:“老爷子,你打听的人我知道——”

    东方驭龙身法如电,快速无比,伸手将古董抓了过来,像是老鹰捉小鸡似的,-得古董全身骨骼都吱吱响。逍遥谷扫描齐名ocr逍遥谷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