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不祥刀 > 第六章金钟铜锣好为客

第六章金钟铜锣好为客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二天,司马玉峰和古兰又驰骋于前往骊山的道路上。

    晓行夜宿,一路竟然未再发生变故,当田野的麦子在不知不觉间的由青色而变成金黄时,司马玉峰和古兰终于来到骊山脚下。

    骊山,又名丽戎之山,峥嵘幽邃,风景奇丽,而使这座骊山闻名于世的原因,首先是那位沉溺酒色,不恤国事的国君幽王被申侯和犬戎杀死于山下,其次是并吞六国的秦始皇葬身于此,最后是那位风流而多情的唐明皇在这里置华清宫,成天和那个“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杨贵妃在华清池里鬼混,使得后人看到“骊山”两字,便不由得神驰意荡,遐思绵绵。

    如今,那些旖旎风光虽然已不复存在,但每当风和日丽,骊山仍是许多游客流连忘返的好地方。

    这天早上,当骊山的雄姿出现在古兰的眼帘下时,他兴奋得大叫起来,遥指骊山欢呼道:

    “看,大哥,那就是骊山,我们终于到家了!”

    跋涉数千里而抵达家门,那份喜悦,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

    司马玉峰轻轻点着头,他很为古兰的抵达“家门”而高兴,但他对骊山并不想多看一眼,他反而对抛在身后的那条道路感到兴趣,因为他频频掉头观望,啧啧称奇。

    古兰见他频频后望,大感奇怪,讶然道:

    “大哥,又有人在跟踪我们么?”

    司马玉峰摇头笑道:

    “没有!”

    古兰不解道:

    “那么,你在看什么?”

    司马玉峰含笑道:

    “我在看我们走过的道路”

    古兰有所感触的点点螓首,感叹一笑道:

    “嗯,这的确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但我们终于平平安安的到家了。”

    司马玉峰道:

    “使我深感惊奇的也就在这里——我们为什么能够平平安安的来到这里呢?”

    古兰发怔道:

    “你的意思是说”

    司马玉峰微笑道:

    “我的意思是说,自从‘河西五鬼’一死和那两个蒙面老人逃走后,我们曾预料会再有许多事故发生,但结果却是如此的风平浪静,这似乎有点不正常,是么?”

    古兰恍然一哦,笑道:

    “也许他们被金钟老人的钟声吓破胆子了!”

    司马玉峰失声一笑道:

    “只怕不是,我已说过,那两个蒙面老人,武功高得可怕,他们若联起手来,相信金钟老人也讨不了好去!”

    古兰道:

    “不然,你认为他们仍在暗中跟踪我们?”

    司马玉峰道:

    “这是一定的,我奇怪的是他们为何迟迟还不发动,他们到底正等待什么呢?”

    古兰戏谑一笑道:

    “你好像很担心?”

    司马玉峰笑道:

    “不错,我担心的是怕连累了你们姐妹,因为骊山已经到了”

    古兰吃吃笑道:

    “我们姐妹如能受到你的连累,那是我们的光荣!”

    司马玉峰正容道:

    “别这么说,对方为了要夺取‘过关刀’,或许会不择手段!”

    古兰道:

    “人到了无法预先解消终将降临到头上的噩运时,最好的办法是不要担心,走一步算一步,现在我们上山去吧!”

    说罢,一马当先,驰上一条进入骊山的小道。

    司马玉峰拍马赶上,笑问道:

    “兰儿,假如你姐姐见不到王子轩,她还可活几天?”

    古兰瞅然道:

    “还有两天就是我们约定的期限了!”

    司马玉峰笑道:

    “这么说,我们总算没有迟到——唉,见到你姐姐,我该怎么说呢?”

    古兰道:

    “你见到她时,一步跳过去,在她床前跪下,佯装很哀伤和惭愧的样子说:‘蓉儿,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然后向她表示,以后永远也不离开她了。”

    司马玉峰颇感头大,迟疑道:

    “万一她发现我不是王子轩,那可怎么办?”

    古兰笑道:

    “绝对不会,你和王子轩简直一个模子造出来的,别说我姐姐已病得迷迷糊糊,就是我,到现在还看不出你和王子轩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哩!”

    司马玉峰咬唇道:

    “我真希望早一天见识见识那位小园主!”

    古兰哈哈笑道:

    “告诉你,你们两个如果站在一起,人家一定会以为你们是一对孪生兄弟!”

    司马玉峰轻轻一哼道:

    “幸好我叫‘司马玉峰’,他叫‘王子轩’!”

    古兰又笑道:

    “说真的,我倒希望你们两个结拜成异姓兄弟,那时候,我们姐妹和你们兄弟一道出去玩,让路人看得眼花缭乱,那才妙啊!”司马玉峰冷笑道:

    “那是不可能的,我见到他时,不杀死他已经是对他太客气了!”

    古兰发愁道:

    “你真想杀死王子轩?”

    司马玉峰道:

    “不一定,我希望先找到我爷爷,假如他老人家已痊愈如初,事情就好解决,万一他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那我绝不放过他!”

    古兰道:

    “但你说龙华园主是你爸爸的师兄,你怎可杀你师伯的儿子?”

    司马玉峰道:

    “我降生到这世上已有十七寒暑,然而知道有一位‘师伯’还是半年以前的事,反过来说,我爷爷在终南山下救了我,又辛辛苦苦的把我养大,我宁愿背叛师伯!”

    古兰见他说得义正词严,不由眉头大皱,嘟嘟嘴道:

    “可是你如杀了王子轩,我姐姐可怎么办?”

    司马玉峰含歉道:

    “我不知道,我希望你别对我要求太多”

    古兰黯然道:

    “好吧,看来我只好衷心祈望你爷爷平安无事!”

    说话间,双马来到山腰一片浓郁的松林前,古兰手指露出林外的角飞檐说道:

    “你看,那就是我师父住的金龙寺,我们姐妹另在寺左置屋而居,自从我姐姐病倒后,我师父即迁回陪伴我姐姐一我们就在这儿下马吧!”

    两人将坐骑牵入松林中拴好,古兰即拉着司马玉峰奔入林中。

    她忖度师父不会在金龙寺中,故走捷径绕过金龙寺,在林中穿越十来丈,眼前松林忽尽,出现一幢倚山而立的精舍。

    那幢精舍建造得十分雅致,屋前围着一道篱笆,里面有一块花圃,种植着各种花儿,整个不环境颇似一个“修心养性”的人家。

    古兰脸上洋溢着无比兴奋之色,她轻轻推开篱笆门,同对司马玉峰低声笑道:

    “我们先别作声,好让我师父惊喜一下!”

    两人蹑手蹑足走入精舍,只见正中的一张佛案上香烟袅袅燃烧着,却不见一个人,也没听见人说话,古兰又回对司马玉峰低声道:

    “我师父可能有事寺里去了——你看,那就是我姐姐的房间!”

    她举手指着厅堂左边一扇门帘低垂的房间,接着推司马玉峰走过去,轻笑道:

    “快进去吧,记住这是我姐姐性命攸关的时候,我相信你懂得怎么做!”

    司马玉峰不由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有如面临凶狠强敌,紧张得一颗心扑扑狂跳,他想到王子轩打伤了自己的爷爷,而自己现在却要救他心上人的性命,心里实在蛮不是滋味,但因古兰的苦苦要求,加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观念,因此勉强答应下来,这时,不免紧张起来,见古兰要自己独个进去,登时更加心慌,期期艾艾道:

    “岂有此理,你不跟我进去么?”

    古兰抿嘴笑道:

    “不,你一人进去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司马玉峰一想也对,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举手撩开门帘,抬脚跨了进去。

    一入房中,视线瞥处,只见房内阵设简单有致,靠内部有一张红床,床帐深垂,一看即知床上有人,显然那个罹患相思病的吉蓉正躺在床上睡觉,或者正豫于气若游丝的昏迷中。

    司马玉峰略一犹豫,随即轻迈脚步走到床前,撩开床帐,但见床上侧卧着一人,从头到脚盖着一条棉被,脸向床内静卧不动,似乎睡得正酣,当下侧身坐上床边,伸出手抚去,装出哀伤的表情轻喊道:

    “蓉儿,蓉儿,转过来看看,我我来了。”

    古蓉身躯微动,嘴里发出一声虚弱无力的呻吟,但没有转过来。

    司马玉峰抚着盖在她身上的棉被,满脸悲切地道:

    “蓉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你听我解释么?”

    看看古蓉仍不把身子转过来,司马玉峰暗忖她可能伤心得要死,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了,当下忙又唏嘘道:

    “唉,蓉儿,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回到龙华园,向我父母提出欲娶你的要求时,不料家父竟取出一份‘乾坤日月’给我看,我一看之下,几乎昏死过去!”

    “唉,你猜那上面写着什么?唉唉,那上面竟是写着我和罗姗娜的生辰八字,原来家父已为我订下了一门亲事,并已选好了黄道吉日,当时我气得要命,我大声说绝不娶罗姗娜为妻,家父劈面一记耳光过来,然后声色俱厉的说:

    ‘畜生,这是一门有关武林安危的婚姻,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蓉儿,你在听我说么?”

    古蓉又呻吟了一声,似因“心力交瘁”而无力回答。

    司马玉峰深深一叹,继续说道:

    “尽管家父对我施出强迫手段,但我抵死也不服从,我愤然说:

    ‘别说武林安危,即使天塌下来我也不管,我一定要娶古蓉为妻!’——

    唉,话还没说完,家父又是一个巴掌刮过来,我忍无可忍,正想转身跑下山,那知家父动作好快,他一把抓住我,将我关入一间石室,并派人日夜看守,我几番设法逃走,不幸都被发觉而没有成功

    唉,终于那可恨的日子来了,我被强迫着做了新郎,但我告诉你,蓉儿,我虽然和罗姗娜拜了堂,可从未碰她一根汗毛,我甚至看也不愿看她一眼,我一心只想念着你,想得差点发疯,每天晚上,我都是以泪洗面,一夜哭到天明,把整个枕头都哭湿了——

    蓉儿,请你转过来让我看看好么?”

    古蓉呻吟不绝,就只不转过身子。

    司马玉峰知道她气还没消,只得继续努力,改以喜悦的语气道:

    “后来,机会终于来了,家父派人监视我一段时日后,大家见我已‘死心塌地’的安静下来,防范便较疏松,我觅了一个机会,立即溜出龙华罗,日夜兼程赶到你这儿来,蓉儿,我太高兴了,我向你呆证,从今以后,纵使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我永远也不离开你了!”

    这一番话,似已打动了古蓉的心,只见她手推铺极力挣扎着,看似要转过身子来。

    司马玉峰大喜道:

    “蓉儿,你原谅我了?”

    古蓉双手不住推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转过身躯面对司马玉峰,抖着嘴皮颤声问道:

    “你你这少年是谁啊?”

    司马玉峰一眼瞧清之下,只吓得“啊呀”惊叫一声,犹如见了鬼魅,倏地跳离床边,仓皇倒退,一直退到背部碰着房壁为止。

    站在房外的古兰听出声音有异,急忙撩帘冲入,惊问道:

    “王少园主,你怎么啦?”

    司马玉峰面色苍白,振臂指着床上“呀呀”怪叫道:

    “你看!她她她”

    古兰一步跳到床前,拔开床帐一看,发现躺在床上的竟是一个面容枯槁而病势沉重的老尼姑,不禁大吃一惊,瞪目孩呼道:

    “天啊!怎么会是您?”

    那老尼姑年纪已在七旬以上,双目深陷,一脸皮包骨,神智迟钝,看样子已病得快要死了,她瞪着一对无神的雾翳眼珠将古兰打量了半晌,翕动嘴巴道:

    “啊啊,蓉儿!你回回来了?”

    古兰把床帐挂起来,一面大声笑道:

    “不,我是兰儿——”

    接着床坐下,手抚老尼姑的面颊急问道:

    “圆修师太,你怎么了?”

    圆修师太嘴唇抖了一阵,断断续续道:

    “我佛慈悲老尼快快要回去了。”

    古兰很替她难过,皱了皱眉,转对司马玉峰埋怨道:

    “这位圆修师太是我的师伯,你刚才讲了半天,怎么都没发觉她是一位老师太呢?”

    司马玉峰大为尴尬,红着脸道:

    “她面向床内侧卧着,整个身子都缩在被窝中,我那里看寻出来呀!”

    古兰也有些忍俊不住,赶忙回对圆修师太又大声问道:

    “师太我姊姊那里去了?”

    圆修师太又抖着嘴唇道:

    “听说下山去了?”

    古兰惊疑道:

    “我师父呢?”

    圆修师太道:

    “也下山去了”

    古兰追问道:

    “是不是我师父和我姊姊一道下山的?”

    圆修师太道:

    “不,是蓉儿先下山去的”

    古兰更感惊奇,又问道:

    “我姊姊病得站都站不住,她怎能独自下山?”

    圆修师太想开口回答,却似力不从心,只是不住喘息着,适于此时,司马玉峰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忙道:

    “兰儿,有人来了!”

    话声甫落,一个年约六旬身穿灰色袈裟的老尼姑已走入房来。

    她一眼瞥见房中站着一个少年,神色一愕,及至发现古兰坐在床边上,登时又惊又喜的嚷道:

    “啊呀,你不是蓉儿么?”

    古兰起身检衽道:

    “不,我是兰儿,一心师太您好!”一心师太“啊啊”惊嚷两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古兰仔细打量,然后欣喜万分地道:

    “对对,老尼又看错了,阿弥陀佛,你终于回来喽!”

    古兰强笑道:

    “是的,请问师太,我姊姊是怎么跑下山去的?”

    一心师太脸上笑靥倏敛,黯然一叹道:

    “唉,一言难尽,咱们到厅上去说吧?”

    三人出房来到厅上,一心师太看了司马玉峰一眼,回望古兰问道:

    “这位小施主可是龙华园少园主王子轩?”

    古兰急欲知道师父和姊姊的情况,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乃点头道:

    “是的,我答应我姊姊把他找来,如今他来了,不想我的姊姊反而走了!”

    一心师太转头注视司马玉峰片刻,冷冷说道:

    “王小施主,老尼不谙武功,如果你要向老尼动武,老尼可一些也招架不来,但尽悉如此,今天老尼见到了你,仍要说出心里想的话!”

    司马玉峰深深一揖道:

    “是的,小可恭聆师太教诲!”

    一心师太冷然道:

    “你身为龙华园少园主,理应为一般青年之楷模,那知你在用情方面,首先就叫人失望,你不觉得太不应该么?”

    司马玉峰只得装出一副惭愧的样子答道:

    “师太教训得是,小可错了。”

    一心师太怒容稍霁,长叹一声道:

    “唉,由于你的变心,使古蓉一病而至卧床不起,好好一个美如鲜花的姑娘,不到一月竟瘦得不像个人,老尼真希望你能见到她,好让你看看她那个样子!”

    司马玉峰低头唯唯听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暗忖道:

    “哼,王子轩那小子打伤了爷爷,我不找他算账,反在这里替他背黑锅,真是岂有此理!”

    一心师太又叹了一声,面现悲容道:

    “现在你虽有后悔之心,可惜一切都已太迟了!”

    古兰听得心弦一震,急问道:

    “师太,我姊姊怎样了?”

    一心师太敛目缓缓道:

    “就在你下山后的第八天,半夜裹突然来了三名歹徒,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劫着蓉儿就走,你师父随后追去,至今未回,大概”

    古兰惊跳起来,骇叫道:

    “那三名歹徒是谁?”

    一心师太摇头道:

    “不知道,那天晚上,老尼在寺中听到你师父大声呼叫,赶来一看,只见到一个黑影抱着蓉儿窜入树林中,还有两个一边和你师父动手一边往山下跑,因天色黑暗,老尼连他们的面貌都没瞧清楚,唉”

    古兰震骇欲绝,瞪望司马玉峰颤声道:

    “大哥,那三名歹徒会是谁呀?”

    司马玉峰沉吟道:

    “这事发生在你认识我之前,所以那三名歹徒不可能是我们在路上遇见的那些人”

    古兰呈现在脸上的惊容久久未褪,两眼呆视着,窒息似的静默良久,忽地一挑眉毛恨声道:

    “哼,我知道他们是谁了!”

    司马玉峰问道:

    “群英堡来的么?”

    古兰点头冷笑道:

    “不错,除了群英堡外,别人没有理由要劫掳我姊姊!”

    司马玉峰皱眉忧虑道:

    “如果劫掳令姊是罗姗娜出的主意,情形只怕有些不妙”

    他对女人虽然了解不多,却也知道一个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厉害的;罗姗娜是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当她知道古蓉是“破坏”自己婚事的女人时,她极可能会做出令人惊心动魄的事。

    古兰也领会到这一点,因此心中很是焦急,立刻转对一心师太道:

    “师太,如我师父回来,请告诉她我们将去一趟太华山龙华园,然后转赴群英堡探访我姊姊的下落!”

    一心师太急忙道:

    “怎的,你这就要走了?”

    古兰裣衽一福道:

    “是的,兰儿就此告辞!”

    一会之后,司马玉峰和古兰以纵骑骋驰于原野上。

    突然而来的打击,使原本活活泼泼的古兰陷入痛苦的深渊,她哭着告诉司马玉峰,她们姊妹自幼被狠心的父母卖掉,这十多年来两人相依为命,感情绝非一般人家的姊妹可比,万一她姊妹遭遇不幸,她真不知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司马玉峰连忙安慰道:

    “你放心,令姊可能会受到一点折磨,不至于丢命的。”

    古兰哭泣道:

    “这可难说,要是我姊姊落入罗姗娜那小贱人之手,她为了要报复王子轩,必然会用残酷的手段对付我姊姊,她已病得奄奄一息,怎禁得住折磨呢?”

    司马玉峰道:

    “也许罗姗娜劫掳令姊只是想胁迫王子轩向她低头!”

    古兰撅嘴骂道:

    “王子轩那小贼才不会为我姊姊向她低头!”

    司马玉峰笑道:

    “就我所知,王子轩对令姊似非无情,而是他父亲龙华园主一定要他娶罗姗娜为妻——”

    古兰截口问道:

    “就像你刚才向圆修师太说的那样么?”

    司马玉峰点头道:

    “是的,态度很严厉,只差没有打耳光而已!”

    古兰嗔道:

    “那你刚才为甚么说龙华园主打‘你’耳光?”

    司马玉峰失笑道:

    “那是扯谎的,你不是要我向你姊姊扯谎么?”

    古兰噗哧一笑道:

    “咭,那圆修师太耳朵有毛病,你扯了大半天,她可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司马玉峰轻啊一声道:

    “原来她耳聋了,怪不得一直无动于衷!”

    古兰恼笑道:

    “言归正传,你说王子轩那小贼对我姊姊有情,但他为甚么不逃走?”

    司马玉峰笑道:

    “他是逃了呀,否则我也不会被他们误作新郎——那件事我上次已经告诉你了。”

    古兰恨声道:

    “可是他为甚么不来找我姊姊?”

    司马玉峰摇头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古兰露出企求的神色道:

    “大哥,你帮我救姊姊好么?”

    司马玉峰耸肩道:

    “说真的,我很愿意帮助你,但你知道,我和王子轩的事情还没解决——”

    古兰抢着道:

    “王子轩打伤你爷爷多半出于误会,你还没找到你爷爷明白真相之前,不应该找他算账!”

    司马玉峰一怔,沉默半晌,点点头道:

    “好吧,我们先到龙华园去看看,如果王子轩真敢袖手旁观,我一定帮助你!”

    由骊山到太华山还有一百五十里,两人一口气赶了四十多里路,看看太阳已升到头上,却不见一个村镇,司马玉峰不禁苦笑道:

    “兰儿,我们中午恐怕又要挨饿了。”

    古兰道:

    “我一点也不饿,你饿了么?”

    司马玉峰仰望炎热的天空道:

    “还挨得住,就怕坐骑支持不了,你看这太阳好毒啊!”真的,才是初夏时节,日头已像火伞一般高高笼罩在人的头上,强烈的阳光晒得马匹通体流汗,嘴里流着白沫,马蹄愈来愈迟慢了。

    古兰道:

    “再赶一程看看,找到树林就停下歇息。”

    两人怕累坏坐骑,不敢再恣意催驰,徐徐赶了一里多路,遥见前面道旁有一棵又高又大的松树,古兰大喜道:

    “看那边有个天然的凉亭!”

    驰至近处,发现松树下已有六个农家装束的人躺在树荫下纳凉,他们六人都用一顶草笠盖在脸上,另外还有一个买包子和凉茶的,那人是个瘦削的中年汉子,他瞧见司马玉峰两人驰近,立刻挥手招呼道:

    “嗨,包子凉茶,两位坐下来歇歇!”

    司马玉峰和古兰欣然下马,走到那人的担子前,司马玉峰拿起一个包子闻了闻,笑问道:

    “好不好吃?”

    那中年汉子笑道:

    “当然好吃,我唐瘦子做的包子已经是远近闻名啦!”

    司马玉峰眼睛转向那六个躺在地上纳凉假寐的农人,又问道:

    “这些人怎么躺在这里睡觉?”

    那中年汉子道:

    “大热天,不歇息一会怎行啊?”

    司马玉峰一唔,转对古兰道:

    “兰儿,这包子你吃不吃?”

    古兰手掠鬓发道:

    “先来一杯凉茶吧。”

    那中年汉子连忙倒了一杯凉茶双手递给她,笑嘻嘻道:

    “这是上好的雨前,一杯只卖两文!”

    古兰接过凉茶,瞪目惊讶道:

    “喂,一杯凉茶卖两文,你敲竹杠么?”

    那中年汉子又哈腰又搓手道:

    “嘻嘻,贵是贵了点,可是姑娘你想,我从金堆城挑到这里来,要走二十多里道咧!”

    古兰轻“哼”一声,道:

    “就算了二十多里,一杯两文也未免太贵了吧?”

    那中年汉子倒也爽快,挥挥手道:

    “好好,算你们两杯三文好吧!”

    说着,也倒一杯递给司马玉峰。

    司马玉峰才接过凉茶,古兰已一口将凉茶喝下,她口渴一过,便有兴趣吃包子,俯身拿起一个问道:

    “这包子一个卖几文?”

    那中年汉子笑道:

    “知道你姑娘会讲价钱,算你们四文好啦!”

    古兰气得丢下包子,对司马玉峰冷笑道:

    “简真贵得吓死人,大哥我们别吃他的。”

    司马玉峰拿起她丢下的包子递给她,笑道:

    “算了,些微小钱,何必跟他计较,吃吧!”

    古兰摇首道:

    “不,我头有些发昏,只想睡一觉哈唏——”

    一声哈欠甫落,人已瘫痪的跌坐下去,跟着上身一仰,双脚一伸,登时倒地睡着了。

    司马玉峰大吃一惊,急记忙蹲下身子,右手往怀中腰上扑去,一面喊道:

    “兰儿!兰儿!起来,别在这儿睡觉!”

    一语甫毕,上身蓦转,右手场起时“呛!”的一声龙吟.寒光飞洒,三尺软剑业已点到那中年汉子的面前门!

    “哈哈!”

    中年汉子大笑着仰身暴退,一纵三丈有奇,竟然是个武林高手!

    同于此时,那六个躺在地上睡午觉的农人纷纷拿掉盖在脸上的草笠,跃身而起。

    他们虽然拿掉盖在脸上草笠.但显露出来的,却又是一张冷板板的面孔,一看即知他们都挂着人皮面具!

    司马玉峰一看这情形,心知已落入陷阱,不由“嘿嘿”冷笑道:

    “很好,诸位要些甚么?”

    那六个蒙面人均不开口,只是凝气蓄式移步迫近,摆出了联攻的姿态。

    司马玉峰冷然一哼,不再开口质问,就在古兰身上跨着,凝神戒备准备迎接一场拼斗。

    大树下顿呈一片死寂,那六蒙面人就像六个幽灵一般,移步欺到司马玉峰身体周围七八尺左右近时,一齐立定不动,个个举掌做“饿虎扑羊”之势,似在伺机发动。

    司马玉峰对此岸然无惧,他临敌经验虽然不多,但他知道眼前这六个蒙面人的身手顶多比“河西五鬼”高强,却远不及上次遇见的那个紫、黑蒙面老人,因为假如这六人有“二品”以上的身手,就不必一次上来六人了,于是之故,他不但不畏惧,反而有些高兴,他暗中打定主意要捉一个活的,以便盘问他们的底细。

    看看对方亦迟不动手,颇感不耐,开口冷笑道:

    “喂,你们还在等待甚么?”

    一语甫毕,那站在三丈外的中年汉子突然高声吟道:

    “林影岚光步步幽!”

    六个蒙面人一声暴喝.同时揉身猛进,挥掌攻出,三人攻上三人攻下,司马玉峰上身“巨阙、藏血、灵台”及下身“丹田、命门”六大穴道打到!

    掌风强猛又奇怪,势如奔雷袭身。

    司马玉峰一声沉嘿,身形蓦地扑到,左手按地倒卧于古兰身上,手中软剑撑立一挥,好像平摆飞转的车轮,斗然电扫而出。

    这一着攻守兼备,惊险到了极点,也美妙到了极点,六个蒙面人如遇飓风,一齐仰身纵而起,空中一个鹞子翻身,飘落一丈外,仍将司马玉峰团团困住。

    那中年汉子眉头一皱,即时又高吟道:

    “牵峦聚翠瀑飞流!”

    六个蒙面人募然手牵手连成一个圆环,飞身猛扑过来,其中三个在扑到司玉峰身前和身后时,飞脚踢出!

    司马玉峰只觉有三股较前强猛数倍的劲风撞上身来,不禁大吃一惊,不敢发招硬拼,忙的双腿一收,身似老鹰敛翼,一纵四丈多高,空中也来一个鹞子翻身,软剑凝空点落六招,骤雨般洒向六蒙面人的头上!

    “穿云曲折溪如带!”

    六蒙面人遽然而散.宛似一朵爆开的烟花,倏地便将阵式拉开五丈方圆。

    “喘!喘!喘!喘”

    地上土扬烟飞,司马玉峰发下的剑气落了空,竟在地面上刺出六个小窟隆。“浮水峋嶙石作舟!”

    六蒙面人再度蜂拥而至,又将甫自空中降落的司马玉峰围困住,在他身边穿梭游走,愈走愈近,十二只手掌连环攻出

    双方兔起鹃落,掌剑交错翻飞,激战一袋旱烟光景,六蒙面人仍是进进退退应付裕如,反是司马玉峰有些乱了章法了。

    敢情这“六合阵”表面虽无甚奇弦之处,但被困在阵中之人却会生出许多幻觉而导致心神错乱,司马玉峰因要保护古兰,不敢冲出阵外,只得全力施展师门的“雷雨剑法”攻拒,但尽管绝招连施,却始终伤不着对方一人,甚至愈不着边际,左支右拙,眼花缭乱。

    “嘶”一片衣衫破裂声响,司马玉峰背上中了一指,背衣被划开一条半尺长的裂口,背上如受鞭答,火辣辣的生痛,这一下司马玉峰的信心开始动摇了,他真想不到这六个蒙面人竟有这么一套玄妙绝伦的阵法,若然只自己一人,打不过大可溜之乎也,但现在自己却不能丢下古兰独自逃命,如何是好呢?

    思忖之间,他忽然想到这六个蒙面人的进退攻守都听从那个中年汉子的指挥,假如能先将他打倒,或可收“牵动大局”之效,于是剑招一变,改攻为守,暗中摸出怀中的柳叶镖,觅得正确,一声大喝,猛可抖手打出。

    “咻!”

    柳叶镖去势有若闪电,挟着锐利的声音,真往那个站在阵外发号施令的中年汉子射去。

    那中年汉子指挥得正得意,这时一句“百尺苍藤垂钓缕”刚刚吟出,骞见眼前寒光一闪,冷不防吃了一大惊,身形急忙往左一倾,但仍迟了一步,柳叶镖由右臂上划过,登时衣破肉开,鲜血如注!

    原来司马玉峰这一镖是运聚七成真力打出的,快得使人看不清,那中年汉子虽有相当高的身手,由于猝不及防,故也无法完全避开。

    中年汉子勃然大怒,即将伤口蒙住,厉声道:

    “宰掉这小子——一弓新月当鱼钩!”

    六蒙面人攻势突紧,十二只手指各出绝招宛如天女散花,飘飘荡荡,绵绵不绝,司马玉峰拼命招架,身上仍中两掌,其中一掌正中胸口,顿觉五脏翻涌,眼睛发黑,身形摇头两下,终于仰身栽倒。

    中年汉子大喜道:

    “好,别杀死他,点他穴道!”

    其中一个蒙面人骈指疾出,对准司马玉峰的“肩井穴”点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怪事突然出现!

    “匡!匡!匡!匡!匡!匡!匡!”

    一片急遽的锣声,不知由何方传来,声音由远而近,由小变大,恰似传到大树下方始“爆开”似的,震得众人心弦发颤,耳鼓嗡嗡作响!

    那个出手欲点司马玉峰穴道的蒙面人一声惊呼,好似手指火烫,飘身急退。

    其余六人亦是混身一震,齐声惊呼道:

    “啊,铜锣郎中钮三甲?”

    “匡!匡!匡!匡!匡!匡!匡!”

    好像在回答他们的惊疑,七响锣声,一一打入他们七人的耳中!

    中年汉子面色大变,身子疾掠而起,挥手喝道:

    “兄弟们快走!”

    六蒙面人拔步便逃,急如丧家之犬,一齐遁向南方,转眼间都逃向南方,都逃得无影无踪了。

    司马玉峰只是一时晕眩,并未受伤昏死过去,十七响锣声和六蒙面人的惊呼,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兴奋极了,立刻翻身跳起,但正要开口呼唤之际,募闻脑后暗器破空,心中一惊,急忙转身闪避,一眼瞥见一粒小黑团,迎面打到,同时听得一个细如苍蝇的声音传入耳朵:

    “接住,给那小丫头服用!”

    司马玉峰脱口一啊,右手疾伸,接庄那粒小黑团,一看果是一颗药丸,心知是“铜锣郎中钮三甲”打来的,不禁大喜高呼道:

    “钮老前辈请留步,容小可拜谢!”

    但是,就像上次“金钟老人彭维亭”出现的情形一样,司马玉峰的呼唤得不到一丝回音!

    司马玉峰有些气急败坏,一面纵目四瞩一面又高喊道:

    “金钟铜锣好为客——钮老前辈,请现仙踪让小可孝敬孝敬如何?”

    四野寂然,无人响应。

    司马玉峰嗒然一叹,只得蹲下身将药丸纳入古兰嘴里,喃喃语道:

    “唉,他们两位世外高人到底在跟我弄甚么玄虚呀?”

    纳入古兰嘴里的药丸很快便化为津液,透出一股沁脾的香凉气味,不到盏茶工夫,古兰苏醒过来了,她冲着司马玉峰羞涩一笑,伸了个懒腰道:

    “大哥,我这一觉睡得好舒服!”

    司马玉峰哭笑不得,嘿然道:

    “那的确舒服,若不是‘铜锣郎中’钮老前辈的一颗灵药,你至少还有一天好睡呢!”

    古兰怔,一骨碌坐起,惊问道

    “你说甚么?”

    司马玉峰举手环指四周笑问道:

    “想想看刚才这里有些其么人?”

    古兰摆头张望变色道:

    “六个农人和一个买凉茶的——啊哎,他们都到何处了!”

    司马玉峰把背部转给她看,苦笑道:

    “你看,我的衣服破了!”

    古兰瞪大眼睛叫道:

    “啊,你跟他们打架?”

    司马玉峰点头道:

    “不错,差点要了我的命。”

    古兰惊愕道:

    “你为何跟他们打架?”

    司马玉峰举手指着她的鼻头笑道:

    “为了你,因为你喝了他那一杯凉茶后,咕咚一声就倒了!”

    古兰这才恍然大悟,惊得跳了起来,嚷道:

    “我的天!又是那些人么?”

    司马玉峰冷笑道:

    “可不是,上次的‘河西五鬼’是明目张胆,而今天他们却布置了这么一个巧妙的陷阱”

    当下便将经过始未说出.古兰听得惊奇不置,摆头急望道:

    “那位‘铜锣郎中’也走了么?”

    司马玉峰叹道:

    “正是,人家说‘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他们两位奇人却连‘首’都不愿让人‘见’一下。”

    古兰又是惊奇又是难过,颦眉想了想.忽地欢笑道:

    “大哥,你真幸运,我看有好多高人都在暗中保护你哩!”

    司马玉峰面呈严肃之色道:

    “由此也可知道目下正有许多厉害人在打我的主意,希望由我身上夺得那柄‘过关刀’!”

    古兰道:

    “当年你家发生的那场变故,必是这些人干的无疑!”

    司马玉峰道:

    “是啊,可惜没捉住他们一个,真是遗憾之至!”

    古兰道:

    “好在你有‘河西五鬼’的印象,迟早总会知道他们的来路的!”

    司马玉峰轻“嗯”一声,起身走到茶桶边,一脚将茶桶踢翻,又挖地将那一担包子埋掉,然后招呼古兰跨上坐骑道:

    “走吧,我希望明天能够赶到太华山龙华园”

    两人又动身赶路,一直赶到深夜二更天左右,方才抵达接近太华山的敷水镇。

    喊开镇上一家客栈,两人因已在路上商量好和何行动,故只开一间上房。进入房间后,两人立即开始换衣服,司马玉峰换上一件灰布短衣,化装成农家子模样,古兰则女扮男装,也扮成农家少年,她在铜镜前顾盼一番,笑道:

    “我有些弄不懂,龙华园主既是你的师伯,你为何不愿以真面目去过关呢?”

    司马玉峰一边刮泥土擦脚一边答道:

    “这有两个原因,去年我潜入龙华园被他们误诈王子轩,可能已蒙上了一个破坏王罗两家婚事的罪名,也许龙华园主获知我正在‘过关’时,不肯把我视为一般武林人而将我捉去治罪,这是往坏的方面想,所以我必须化装前去。再往好的方面想,如果龙华园主已知道我是他师弟‘监园人司马宏’的儿子,听说我在‘过关’,他为了爱护我,可能会暗中吩咐五位守关的关主对我特别优待,让我轻轻易易便获得‘一品武士’一头衔,这是我最不希望的一件事,我要真刀真枪的过关,做一个真正的‘一品武士’,因此之故。我也必须化装前去!”

    “万一失败呢?”

    司马玉峰道:

    “那没关系,一次不成功,还有下一次,下次再不成功,还有第三次和第四次!”

    古兰道:

    “但你目前最重要的,似乎不在于获得一品武士,而是应该以‘监园人司马宏’之子的身份和龙华园主会面,以便明白你爹当年的一些情况,进而找寻你父母的生死下落,不是么?”

    司马玉峰道:

    “不错,但我自信可以凭武功闯过五关,我要在获得一品武士而进入龙华园时,再以我司马玉峰的身份和他相见!”

    古兰微微一笑道:

    “我知道这叫做一鸣惊人,你要让大家突然发现‘监园人司马宏’的儿子原来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是不?”

    司马玉峰走到面前,深深望着她笑道:

    “也许我会败,但我要试试!”

    古兰目含鼓励之光道:

    “我预祝你成功!”

    司马玉峰感激的一笑,移目转望房外和夜色道:

    “夜已三更,我们该走了吧?”

    古兰点首道:

    “好,赶到太华山,大概正是天亮的时候!”

    司马玉峰取出一小锭银子放到桌上,然后走去轻轻推开窗户,纵身跳出房外,古兰随后赶出,两人摸索到客栈后墙,翻过围墙,沿着光线黑暗的檐下一路转出敷水镇,连夜向太华山赶来。

    敷水镇距离太华山的约仪四十里路,两人专拣荒僻野地飞奔,赶过十几里,司马玉峰几次停下窥望,均未发现有人跟踪,因此开口笑道:

    “兰儿,看来我们的‘金蝉脱壳’生效了!”

    古兰笑道:

    “正是,不这样来一下,他们还以为我们两个是傻瓜哩!”

    司马玉峰道:

    “就是那两匹马丢了可惜,它们虽非良驹,毕竟也让我们骑过几千里路了。”

    古兰道:

    “它们跟着我们未免太辛苦,还是让它们——咦,那是甚么东西?”

    一条古怪的黑影,出现在前面的野地上!

    那黑影分明是一个人的影子,它从头到脚有三丈多长,在铺满月光的野地上上下起伏着,影身忽长忽短,情景十分恐怖!

    而最令人吃惊的是,如果那黑影是人的影子,它应是“形影不离”才对,但它只见影了而不见人!

    古兰唬得一把抱住司马玉峰,哆嗦着道:

    “鬼!鬼!鬼!我们碰着鬼了!”

    司马玉峰因和师父蓑衣鬼农相处日久,对“鬼!”颇有好感,故尔毫不畏惧,他轻拍她肩膀道:

    “别怕,那是一个人的影子!”

    古兰惶恐地道:

    “但那只是一个‘影子’呀!”

    司马玉峰游目环顾,发现右前方有一片高大的竹林,忙道:

    “大概有人吊死在那竹林上,月光把他的影子照到地上来,我们过去看看!”

    古兰紧抱住他不肯走,娇喘着道:

    “不,不,不要过去”

    司马玉峰噗哧一笑道:

    “兰儿,就我所知,这世上人比鬼更可怕,你怎么不怕人而反怕鬼?”

    古兰跺脚道:

    “瞎说,鬼才可怕,当他扼你脖子时,你根本无法抵抗!”

    司马玉峰笑道:

    “我向你保证,那是人而不是鬼——不信我们过去看看!”

    古兰那里肯走,仍紧抱住他说:

    “不,我听说吊死的人舌头都吐到胸前,样子好怕人,我们还去看他干么?”

    司马玉峰向她附耳低语道:

    “说不定又是那些人搞的花样,我们过去看看何妨?”

    古兰惊声一噢,立刻松开手臂,含羞道:

    “对,我倒吓糊涂了。”

    司马玉峰抽出一支柳叶镖握在掌心,拉着她朝那竹林走去,走到竹林前,果见有个黑衣人吊死在一株三丈高的竹梢上,那人背对月亮,看年纪约在四十上下,瘦削的脸上双睛圆瞪凸出,舌头微吐,七孔流血,模样异常怕人!

    司马玉峰凝目注视那死人一阵,再游目看看四下,忽地拼出一声冷笑道:

    “兰儿,这个人死得有点特别!”

    古兰闭目不敢多看,颤声道:

    “那一点特别?”

    司马玉峰笑道:

    “一个身无武功之人,要想攀上三丈高的竹梢上吊,似乎不大可能吧?”

    古兰睁目看那死人一眼,又赶紧闭上,道:

    “嗯,一定是被人谋杀的,我的天呀!”

    司马玉峰笑“哼”一声,右手一扬,柳叶镖脱手打出,但见一点寒星直奔夜空,疾若闪电,只听“嗤!”的一响,打断吊在颈上的索子,那死人应声笔直跌落,砰然堕地!

    身躯硬僵僵的,瞧那情形,似乎确是一个死人!

    司马玉峰甚为惊异但仍不放心,便向古兰低声道:

    “你站着,我过去看看。”

    他运聚真力贯注双臂,然后举步走过去,在死人身边停住,俯望死人的脸孔良久,觉得不似假死,于是伸出手往他胸上摸去——

    “嘿嘿嘿”手还没碰到死人胸口,骞然一阵阴森刺耳的怪笑,由竹林中飘送过来!

    司马玉峰心中一惊,抬头大喝道:

    “鼠辈滚出来!”

    一语甫毕,躺在地上的死人突然扬起右手,打出一团沙子!

    距离不过两尺,司马玉峰反应再快,也无法避开这变生肘腑的突击,只觉双目一阵涩痛,视力顿失,他一声惊呼,顿足急退,大叫道:

    “兰儿,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古兰大惊失色,跳到他身边,拉起他左腕叫道:

    “快逃!”

    但脚还没跨动一步,只见四面人影幢幢出现,蓦地闪出了十个人,立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

    来的,都是见过“面”的朋发,两个是上次被金钟老人声吓跑的紫、黑蒙面老人,七个是昨天在大树下围攻司马玉峰而后被铜锣郎中惊走的那七人,另外一个就是那伪装吊在竹梢上的黑衣人!

    司马玉峰双目虽已失明,且正剧痛难当,但听觉仍极灵敏,当下迅速抽出腰上的软剑,向身边的古兰问道:

    “兰儿,都是些甚么人?”

    古兰又惊吼又着急道:

    “就是上次那两个蒙面老人和昨天那七个家伙!”

    司马玉峰一听之下,一颗心直往下沉,情知对方今晚志在必得,除非再来奇迹否则自己两人已无脱危的希望,想到自己的“父仇”尚未弄清楚之前就将死在不明的敌人手,一时悲哀愤怒齐涌心头,禁不住厉声喝道:

    “好!不怕死的都上来吧!”

    那黑衣蒙面老人闻言轻轻“嗤!”的一声,随向昨天那六蒙面微微一摆头。

    六蒙面人立即举步而出,像昨天那样慢慢向司马玉峰欺近,古兰大为焦急,抽出六支柳叶镖作势欲发,尖声怒叱道:

    “站住!你们这些人到底要些甚么?”

    黑衣蒙面老人冷冷道:

    “一句话——我们要张寄尘的住址!”

    古兰怒道:

    “我大哥也不知他爷爷住在何处.你们打死他也没用!”

    黑衣蒙面老人冷笑道:

    “嘿嘿,孙子不知道祖父的住址。这是笑话!”

    古兰跺脚道:

    “真的,我不骗你,我大哥去年从龙华园出来后,就和他爷爷失去联络了!”

    黑衣蒙面老人双目一凝,转望司马玉峰沉声问道:

    “司马玉峰,是这样么?”

    司马玉峰怒吼道:

    “不,过关刀在我身上,你们过来拿吧!”

    黑衣蒙面老人含领首一嗯,仰天漫吟道:

    “苍碧空中白练飞!”

    六蒙面人一齐纵身扑出,一个个像飞鸟投林一般,竖掌分向司马玉峰身上攻来。

    十二道掌风应手卷出,势如怒涛奔撞!

    司马玉峰听风声而知情况,忙的左脚一勾,将古兰勾倒地上,自己跟着扑倒,手中软剑疾扬一式“阴云密布”撑空舞起,锐利的剑啸声中,斗然舞出一团耀眼的光幕!

    这是“雷雨剑法”中一式应付围攻的救命绝招,凌厉的剑气不仅护住了全身,而且像水上的涟漪,邻邻向四下涌去。

    六蒙面人均非庸手,一发觉司马玉峰的剑法厉害,不约而同双掌下拍,藉着掌风与剑气相撞反弹之力,凭空飘起两丈多高。

    “沙沙沙”

    剑气所及,附近的一排苦竹齐腰而断!

    黑衣蒙面老人一声惊噫,正要再吟“诗”指示六蒙面人如何去攻击时,蓦闻竹林中有人模仿他的声音高声吟道:

    “飞流直下长千丈!”

    跃在空中的六蒙面人不辨真伪,闻“令”之下,疾然翻转身子,头下脚上,俯冲而落!

    在司马玉峰施展“阴云密布”的情况下,他们以这种身法俯冲下来,无异是自投罗网的行为,但因他们的阵法演变听命于黑衣蒙面老人的指挥,他们以为指挥者的“见解”绝对不错,故尔一些也不迟疑。

    黑衣蒙面老人睹状大惊,急喝道:

    “不——穿云不断任风吹!”

    然而已经太迟了,司马玉峰听得六蒙面人由头上直冲下来,身躯微挺,仍以原式“旧云密布”挥舞上去!

    剑芒飞洒间,一片惨叫声起,但见六蒙面人十二条手臂离肩飞开,血箭进射中,六人跳跃着翻滚落地,狂叫惨嚎不止!

    紫、黑二蒙面老人怒喝一声,双双腾身射起,齐往发出“诗令”的竹林中扑去。

    “哈”一声嘹亮的长笑由竹林中响出接着纵起一条黑影,那人一纵四丈多高,施展凝空虚渡的上乘身法遁向东方的夜空中!

    紫、黑二蒙面老人又怒喝一声,身形二度纵起,亦施展凝空虚渡急追而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六蒙面人在地上翻滚惨嚎着,鲜血由肩胛断口喷射出来,喷得遍地皆红,情景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先前那个伟装吊死的黑衣人和昨天那个卖“凉茶”的中年汉子均为之目瞪口呆木立不动,直到看见司马玉峰挺身起立时,方始悚然警觉,慌忙仰身倒飞,钻入竹林仓皇逃去。

    司马玉峰眼睛痛得异常难受,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均不甚清楚,这时听见有人逃去,急向地上的古兰问道:

    “兰儿,怎么回事啊?”

    古兰跳了起来,拍手欢叫道:

    “好棒!大哥,你把他们六人的手臂都砍下来了!”

    司马玉峰挤挤眼睛忍着痛楚道: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刚才发生了甚么事?”

    古兰兴奋地道:

    “又来了一位高人,他将那两个蒙面老人引走啦!”

    司马玉峰急问道:

    “那位高人是谁?”

    古兰摇头道:

    “我不知道,我只听见有人发出一声长笑,抬头看时,只见那两个蒙面老人已飞上竹梢,一晃就不见了。”

    司马玉峰连连摇头道:

    “不对!不对!那位高人一定出手帮了我的忙,否则我的眼睛已经不能视物,怎么还能重创这六个蒙面贼呢?”

    古兰也想不通道理,她见司马玉峰脸上全是沙子,忙问道:

    “大哥,你的眼睛还看不见么?”

    司马玉峰惨然道:

    “是的,只怕是瞎子!”

    古兰拉着他欲走,说道:

    “不要紧,我带你去河里一洗就好!”司马玉峰道:

    “且慢你看看眼下这六人怎样了?”

    古兰见那六个蒙面人均已静寂不动,知已回生乏术,便道:

    “他们流血过多,已昏死过去了。”

    司马玉峰道:

    “你把他们套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都揭下来看看!”

    古兰也想看看他们的真面具,于是上前将那六人的“人皮面具”揭下,发现他们都是五旬左右的老者,面貌个个陌生,便向司马玉峰道;

    “大哥,这些人的年纪跟‘河西五鬼’差不多,我一个也不认识。”

    司马玉峰道:

    “好,我们走吧。”

    古兰于是搀着他离开当地,一直走了三四里路,方才找到一条水质清澈的小河,她将司马玉峰拉入河中,教他把头沉到水里去,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这法子当真有效,不一会后,司马玉峰觉得眼睛已不如前涩痛,于是抬起头,发觉视力业已恢复,不禁大喜。

    古兰道:

    “一点都不痛了吗?”

    司马玉峰眨眨眼,皱眉道:

    “唔,还有一点痛”

    古兰把他的头往下按,笑道:

    “那么再洗,须知眼睛是存不得一粒沙子的!”

    司马玉峰又浸到水里冲洗一阵,忽地抬头大叫道:

    “对,我想起来了!”

    古兰愕然道:

    “你想起什么来了?”

    司马玉峰兴奋的抓住她双腕道:

    “你记得刚才那个黑衣蒙面老人的吟诗字句么?”

    古兰歪头寻思道:

    “第一句是‘苍碧空中自练飞’,第二句是:‘飞流直下长千丈’,但他立刻又更正为‘穿云不断任风吹’,对不?”

    司马玉峰拍手笑叫道:

    “对!但我告诉你,那二句‘飞流直下长千丈’,不是黑衣蒙面老人吟出的!”

    古兰一呆道:

    “难道是那位高人吟出的?”

    司马玉峰点头道:

    “正是,他模仿黑衣蒙面老人的声吐出那句‘飞流直下长千丈’,所以黑衣蒙面老人立刻带着惊慌的声音道:‘不——穿云不断任风吹’,但已迟了一步,这就是那六个蒙面人所以会糊里糊涂被我砍断手臂的原因!”

    古兰迷惑道:

    “但那句‘飞流直下长千丈’是什么意思?”

    司马玉峰道:

    “大概于形容瀑布由于丈高的山上笔直泻下之意,因此那六个蒙面老人就从空中直冲下来,他们这一身法不但不能攻破我的‘阴云密布’,相反的可说是一种自杀的行为!”

    古兰听出趣味,又问道:

    “那句‘穿云不断任风吹’又是什么意思?”

    司马玉峰思索道:

    “从字义上来解,它可能也是形容瀑布的壮丽,‘穿云不断’四字是指瀑布像一条白练由很高的山上泻下,穿过云层毫不间断,‘任风吹’则是则是”

    古兰冲口道:

    “任风吹就是瀑布被风吹得一塌糊涂的意思!”

    司马玉峰叫道:

    “不,任风吹即是不管什么风,任它怎么吹,那道瀑布都能满不在乎的意思!”

    古兰玉脸微晕,娇嗔的白他一眼道:

    “自古以来,大家都诗词的解释,都是见仁见智,谁也不敢自信解释得正确,你怎敢如此驳斥我?”

    司马玉峰一怔,继而失笑道:

    “别跟我抬杠,‘任风吹’的确不是如你所说‘被风吹得一塌糊涂’之意呀!”

    古兰抿嘴一笑道:

    “好吧,我且问你,依你的见解,‘穿云不断任风吹’也是‘直泻而下’之意,既然如此那六个蒙面人的‘飞流直下长千丈’为何攻不破你的‘阴云密布’?”

    司马玉峰哈哈笑道:

    “请注意‘飞流直下长千丈’七字并未包涵有‘穿云不断’的‘景致’在内啊!”古兰一皱鼻子道:

    “哼,你就会强词夺理!”

    司马玉峰拉着她跳上河岸,笑道:

    “兰儿,我只是发现那六个蒙面人所以会在我第二招剑法之下惨败的原因,我们别愈扯愈远好不好?”

    古兰笑道:

    “我还要问你,那位高人怎会知道他们六人阵法的诀语?”

    司马玉峰点头沉吟道:

    “晤,这才是值得研究的问题”

    古兰吃吃笑道:

    “你研究得出来,我向你磕头!”

    司马玉峰轻笑道:

    “这还不简单?那位高人一定是清楚他们内部的情形,甚至他还是他们中的一人!”

    古兰大笑道:

    “说出他的姓名来!”

    司马玉峰哑然失笑道:

    “我若知道他的姓名,还‘研究’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