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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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奇崛见云飘鹤面上大异、凑上前去。一见之下,亦是怔怔难语,心下乱道:“瞧此情景,仇啸傲乃是被人所杀;杀人者,可也是劫走仇街深的人吗?若下如此,这两件大事,怎会接连而起,且目标所指,仅是他们父女?”

    他心下虽不能最后认定,可这种感觉冲撞激荡,分外强烈。他四口长气。对云飘鹤道:

    “小生还有别事,这里告辞了!”

    他心下烦乱,转身欲走,云飘鹤惊醒过来,一声喝道:“阁下这就走吗?”

    他怒目而视,面上扭张。

    文奇崛直看着他,冷冷道:“仇总镖师身遭不测。阁下不追查凶手,却想和我纠缠,岂不耽误了正事?小生来的唐突,此到又自知不便‘小生不走,留下做甚?”

    云飘鹤脸上赤涨,很起道:“仇总镖师死的不明不白,你怎脱得了干系?不错,你去而复返,我先前费解。眼下总镖师遇害,却让我翻然顿悟:是你杀了总镖师,不错,一定是你”

    云飘鹤说得声色俱厉,文奇崛听了.心下火起,怨声道:“小生若要杀人.何必暗中下手,做那卑鄙小人的勾当!你若不信小生,何不来杀我地恨?”

    他双月完人,胜日以批。云罚吗看来,心中梗痛:

    他若是杀人在抗,当不会出手致我于后了。不是他,又是何人一念那帮夜行人,云飘鹤心中一亮:“他们在闯梨花然局,自是冲仇啸傲而来。他们握住于我,另有其同伙趁隙对他啸取下手;当是不错广云飘鹤及此节,急奔向窦外c他要拷问夜行人,以明真相。文奇崛见他出去,心知其意,随后跟上。

    二人来到外面,向前一望,仅是一呆。植大个院落,此句且已空空荡荡,那被制住的夜行之人。竟不见了,连翻地上的四具死尸,亦消失得未影无踪!

    二人奔到刚才打斗之处,见地上一无所留,相对默然,他们既杀仇啸傲,又救走了夜行人,当喜庆一番了。

    宪等处处受制技于奔命.用算栽得极惨,知此下去,怎主二人各怀心事,神情黯然。夜风拂来,竟如钢刀割面,隐隐生痛!

    良久,但听文奇崛道:“阁下如伺称呼?”

    云飘鹤心情痛伤,今听他相问姓名,不知所以。他略一犹豫,缓缓道:“在下云飘鹤,浪得虚名。”

    文奇崛点头道:“云大侠如此仗义,小生今日眼见,好生敬佩。小生文奇崛,自以腐德怪侠相居,却不知能否和云大侠交个朋友?”

    他说得认真,却听云飘鹤一声冷笑:

    阁下遍身血腥,嗜杀过命,怎会有兴交朋好友?在下虽是不才,却也不能和虎狼为奸,狐狗执手。”

    文奇崛听他痛骂,怒不可遏。他一把揪住云飘鹤,喝道。

    “云飘鹤,你算什么东西?我要杀你,着你还骂得出吗?!”

    云飘留被他揪得气室心问,脸色涨红。他自知抵他不过,索性一无反抗,口里仍道:

    “在下的命,本是为你所救;你要杀我,那就杀吧。”

    文奇崛目光一级,又听他道:“言下若是不死,日后当日夜为你的人情所累,此中烦恼,却比死还可怕。”

    一文奇崛做下手来,无奈瞥他一眼心下却是赞道:“此人刚烈如此,武功纵是不济,亦可算一条好汉!”

    他不想再难为于他,只道:“云大侠所欠之情,小生本没放在心上。云大侠既有此说,小生倒要看看,云大使日后怎样报我?”

    他一言作罢,长声而啸,身形倒纵,飞掠远去

    文圣山中,巧峰排列,怪石参差。

    文圣书院,德直珍罔,金霞烟笼,宝阁琼楼,紫雾云合。

    书院群贤殿上.此刻群情济济人有千余,他们个个危然正坐,正在聆听殿台之卜的一位老者说文论道。

    要知文圣书院.乃天下文人朝拜的圣地。此处集天下之人墨客之精华,日藏有天下尽有之书卷。为文者,心有所慕,学有所疑.道右所惑,在此尽可化解,得偿心愿,实可谓此中一日得.胜读十年书了。如此圣地,为文者自然如朝赶至,来之若趋。怎耐文圣书院,向来有一规矩.却成了档驾拦路的猛虎。此规矩说来简单。那就是从山下到书院,一路之下,设有十个关卡,前来之人,要应对把关者的以文考问,答对得体,方可人关。如此缘故.能讲得书除。

    若一关有失,答对不周.便是前功尽弃,惟望院而叹了。这般看来.能进得书院之人,已绝非泛泛之辈。眼下群贤殿人数逾千.举袂成幕,说是下群贤毕至,尽在此中,自不为过。

    殿上老者一番道过,殿下一龙钟老懦颤颤站起,恭恭敬敬道:“先生妙论,已尽解学生多年之惑了。学生茅塞大开,全仗先生。”

    他立优不稳,却仍认认真真鞠躬三下。

    龙钟老儒未得落座,已有数人站起。附上老者微微一笑,谦和道:“列位有克老生自会一一作解。”

    他笑对一中年懦生道:“这位,你先说吧。”

    中年儒生受宠若惊,忙道:“多谢先生拈爱,学生感激不尽。”

    那老者听此,眉头一皱,没声道:“诸位来此,无须客套。老生以文会友,繁文得节,免了”

    中年儒生见老者生厌,自不敢再说什么,只道:“学生心有一惑:学生乃一穷困书生,自慰略识点墨,虽是寒酸,亦可为荣了。怎奈书生之苦,非心以为荣便可消解;书生之怨,非艳在美食亦能平息。此中道理,恭请先生赐教。”

    老者听罢,捻须额首,口道:“这位有此疑惑;当是为书生者之福,老生恭喜与你,你可愿领受外

    中年儒生一时怔住,呐呐道:“先生所说,学生敢不从命?”

    老者肃然道:“先生本是先生,从命全在自己。你刚才所言,却是你疑惑的根源。根源为本,亦可为本;脱此疑惑,需以本为未,视末如本。”

    老者言此,眼望殿顶;娓娓道来,口若悬河:“书生穷困,古今亦然;点墨有识,寒酸相伴。书生之

    苦无过自视过高,心有大欲不退之叹;心以为荣,只是徒然自欺,意存清狂未果之言。

    书生之怨,不怨而怨怨而非怨;艳衣美食,艳而不美美而不艳。”

    “以穷困为本,天下比书生穷困者多矣,书生自算是末;以书生为本,天下比书生知书者少矣,穷困自当是末。

    依此观之,苦是非苦,非苦为苦;荣是非荣,非荣为荣;思是非怨,非怨为怨;艳是非美,非美为艳。如此如此,那疑惑的却不是疑惑的了,不是疑惑的,却是疑惑的了。

    要知世事本末倒置,原属平常;倒置本末以察世事者,却是所谓我等圣贤!”老者侃侃道过,捻须微笑。殿下千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沉寂之时,忽听一人大笑声起,语惊四座:“先生满口胡言,唬得住他们,可骗得了我吗?!”

    群贤段话人闻言色变。众口腔望之下,一少年书生,锦袍耀眼,袖带飘飘,越众而出。

    少年书生一瞥众人惊骇之状,仰睑又笑。

    殿上老者心下惊怒,面上却无动于衷。一待那少年书生笑过,方道:“这位后生,可笑够了吗?”

    少年书生面如淡金,目似秋水,他走近老者,侃侃道:“先生乃文圣院五圣之首。自当是德高望重;智识过人之大贤。在下慕名而来,下借千里迢迢,倍尝艰辛,亦可算心诚之至了。刚才先生所言,在下听了,实在不敢相信!

    似先生大贤,也如此故弄玄虚,大言惑众吗?在下发笑,当是笑我不清世事,受此愚弄!”

    群贤听那少年书生如此之说,屏住呼吸。他们把目光齐投在老者身上,心道:“文圣书院,向来为文人圣地,这青年书生胆敢在此撒月,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却不知先生怎样惩治于他?”分国见老者听那少年书生言过,却是摇头苦笑。苍声道:

    激话生可畏,老生在此五十余年,后生所言,老生倒是第一次听到。

    鼓。他看看少年书生,捻须不止;少年书生见来,傲然一笑又道:“先生沽名钓誉,当是听尽了好言好语。在下直言不出发科于心,自是难能可贵了。”约二群贤听此,一阵骚动。少年书生狂妄如此,目中无人,他前存一语,己损极了他们;如今这话,更把他们视若附喝之蛆、违心拍马的小人。此等无礼小辈,真是该杀该剐!

    老者见群贤愤愤之状.长叹一声,口道:“诸位,文圣书院以文服人。诸位若是大动于戈,老生绝不相容

    他说得义正辞严,满脸肃穆;群贤见了,骚动之声方是压住。骚声一缓,但见群贤之中。走出一人。此人三十开外,蓝衫加身,由于激愤,他竟指点着少年书生,一时说不出话来。

    少年书生见蓝衫人近得跟前,冷笑一声,懒懒道:“阁下当先出来,必是自信口舌之利了;阁下气大胸窄,想必也是人所不及;阁下挺身而出,就不怕反遭其辱吗?”“少年书生气定神闲,连连道来;蓝村人听了,浑身颤粟,脸色铁青。他咽口唾沫,许久方道:“狂妄小子,你有何德何能,在此辱没先生,毁我众生?”

    少年书生瞥他一眼,随口道:“古人云:有才而性缓,有属大才;有智而气和;方是大智。阁下性急气爆,当属无才无智之徒,在下和你面对,颇为不妥。”

    他一语道尽,不再看他;蓝衫人脸上红紫,猛一声道:“小子,算你狂得可以。先生若不有言在先,以文服人,看我不把你砸成肉酱!”

    少年书生点头一笑:“不错。在下清狂,自有清狂之能,自信以文服人,不在话下。”

    他再看蓝衫人,补道:“似你大话吓人,使粗行蛮,又怎是我读书人所为?只此一节,你就输了。”

    少年书生言过又笑。蓝衫人无言驳斥,尴尬呆立,直欲厮打泄恨。

    蓝衫人难堪之时,忽听群贤之中有人道了一声:“后生可畏,老朽倒要好好见识见识!”

    少年书生凝神看去,但见说话之人,乃是前番有惑求解的那个龙钟老儒,不禁一愣。心道:“老儒立犹不稳,此刻怎会上前论辩?、”

    念及他那会鞠躬三下,满是虔诚之状,少年书生心下忽释:“是了。他醉心于此,怎忍我伤及他心中的圣人?想是他愤怒已极,连老命都豁出来了。”

    少年书生念此摇头,驻足以待。

    龙钟老儒颤颤过来,抖抖停下。他老眼昏花,犹是盯着少年书生。几声重咳,从他胸中滚出,响在死寂一般的群贤殿中,直如炸过轰天的巨雷!

    龙钟老儒喘息路平,便道:“圣人者,何也?”

    少年书生只想这龙钟老儒出来,必会对他痛绝一番,诅咒一顿,万不料他竟一语中的,直谈文道,他惊奇之下,头脑千转,嘴上一张,清声道来:“圣人者,圣人也。为儒者,言才智和德性都超于常人,道德极高的人为圣;为道者,言修得真道,抛弃功名,六根清净,超凡脱俗的人为圣;为法者,言人之不断修行方能获得的道德境界为圣。”

    龙钟老儒颤声一咳,质问道:“何以知之?”

    少年书生语调一扬,回道:“论语-述两云:‘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孟子-离娄上云:‘圣人,人伦之至也。’;孟子-尽心下云:‘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

    “老子四十七章云:‘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庄子-逍遥游云:‘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元气之辩(变)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苟子-性恶云:‘始乎为士,终于圣人、’”

    龙钟老儒至此颔首,沉声道:“圣人除恶而所善。我等以圣人为尊,何以咄咄逼人,口不择言?”

    少年书生见他至此方道真言,不屑道:“古人云:天虽生才,才者未必成;学虽成才,才者未必用。时下不成且用,大成不用,已遭人怨;在下若是再随波逐流,顺来逆受,岂不算是为虎作怅,天理不容吗?’”

    少年书生说得铿锵有声,龙钟老懦听罢无言,手足大颤。

    良久,殿上老者一捻长须,宏声道:

    群贤见此,心下一痛。冷寂之时,但听又一声高叫从人群中传来,却不见人出。

    那声音道:“腐儒怪侠,你杀人越货,算不算是为虎作怅,天理不容?”

    他眼里黑臣压的群贤,颇为踌躇。

    要知这少年书生,正是腐德任侠文奇崛。

    那日,她别离梨花镖局之后,多方探察,一无所获。

    奈之下,他意想那夜上草庐的“先生”终是一可疑人,是以横下心来,只道先找到他再作打算。这般,他才然上得文圣山来,自料想此中用孺皆是,那“先生”混其间,当大有可能。如此,文奇间方故作清狂之态,大鸲阙,眼下竟引出那人开口,终句算不虚此行了。

    文奇崛犹疑之际,但见段上老者信步走下。老者走到奇嵋身侧,平声道:“后生既是识得,老生也想见他一见。他说你杀人越,可是真的?”

    文奇崛心下着恼。回道:“文圣书院以文会友,在下也不想在此惹事生非。那人救出来见我,想必心下有愧。如此缩头绪民之辈,老先自不必见了。至于杀人越货,真与不真。仅凭老先生自判断。”

    文奇崛说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那老者听来,却是头一笑。

    “后生,文圣书院向来合满天下,远播四海。后生你如胡闹,倘若传扬出去,岂不令天下人笑我?”

    文奇崛听之一凛,见老者面更平和,目光却寒冷无比。

    不住道:“老先生可有所打算?”

    那老者沉默片刻,直道:“文圣书院,以文会友,以文制敌。后生你既挑起事端,若要平息,自是以文为要。”

    文奇崛心下焦急,不禁火起,他冷笑一声,傲然道:“老先生可要和在下以文相较吗?”

    老者白头向上一举,目光浑然。许久,方是轻轻一点。

    文奇崛心中一沉。冷冷道:“在下上山。本无闲谈文说道。眼下在下要寻找之人。

    就在这大殿之中。若是在下有终胜得老先生,老先生可愿留在下一个方便吗?”

    老者面色不动,只道:“方便为何?”

    文奇崛一扫众人。高声道:“他们统统留下!在下一日察不出那个人来,他初便不能移动半步!”

    群贤听之哄动,嚷道:“臭小子。那人禁不出来,我们就一辈子守在这吗?”

    文奇掘一声怒叫:“不错i一珥不出在下就杀人十个!”

    群贤闻言更愤,于百万眼睛齐盯在老者身上,又是嚷道:“先生,你身为文圣书院五圣之有,又怎容得这臭小于嚣张如此?先生、你发下一句话来,看我们不把他碎尸万段!”

    群贤人多势众,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老者视若不见,只道:“你们之中,既有这后生要找之人,何不出来说话?如此一了百了,又怎扰我书院清静了”

    老者之言,群贤听了,大是见怪,中有人道:“老先生此言差矣!这臭小子口出不逊,咄咄逼人,老先生身为五圣之首,单以地主之谊而论,也不能将那人交给于他!”

    又有人道:“不错!这臭小子欺人太甚,杀他犹不能泄恨,何谈成全与他?”

    众人千口纷纭,文奇崛听来,却是放声一笑。

    群贤初闻他笑,俱是一怔。老者脸上一紧,忙道:“后生何须如此?”

    他面上苦艾,目光怜怜。文奇崛看来.心下怦动:“这老者既已答应与我以文相较,自是不愿损及文圣书院的威名。我发声一笑,施展‘关吼追魂’神功惩治众人,贰也显得小气了、”

    他一念致此,悠止笑声。群贤正觉头昏心乱、至此,方感种情一振,血脉通畅。他们吁口长气,方语此乃少年书生施功所致,不禁面面相觑,心下后怕。

    文奇崛望定老者,目光平缓。他一瞥众人,凛然道:“老先生一诺千金,在下自也不是元信之人。我们以文相较,老先生尽可以一试了。”

    老者神情不动,只是频频颔首。他回归殿上,冲殿下群贤一揖道:“文圣书院,向来以文服人。这后生既肯如此,老生焉有不从之理?各位若再异议,老生也无话可说。”

    他一瞥群贤.见众人面上虽是惊疑,却不作声,乃对文奇崛道:“后生,老生作此安排,自有一番思虑。若老生赢得,后生可否也会给老生一个方便了”

    文奇崛释然一笑,大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先生既礼议在先,在下又怎敢不恭于后?”

    老者肃然一凛,点头道:“后生知情含义,最好不过!”

    他轻轻落座,细捻长须;目对文奇崛,一字一顿道:“后生,老生有言在先,若是你败,你就要终身在此困守,不得出山半步!”

    文奇崛心下一冷,心道:“这老者出此条件,莫不是要将自己一生都葬送了吗?我身担重任,百事缠身,又怎能老死丘山?”

    老者见他目光闪烁,脸显犹疑,长笑道:“后生若是知难而退.也就罢了!”

    老者话音未落,群贤已是哄笑声起。文奇崛热血上撞,正声道:“老先生何出此言?在下以腐儒自居,自有腐儒之念。倘若在下不济,当会以败为荣,以苦为乐。此中真趣,却不是凡夫俗子所能体悟了。”

    他蔑视着众人,心下却道:“文奇崛啊,文奇崛,你真的会以败为荣,以苦为乐吗?”

    文奇崛应承下来,心下惴惴。转念又想自己诗书满腹,才气横溢,又怕何来?他略稳心神,胸脯一挺,剑眉扬处,竟又英气逼人,傲视无物了。

    殿下群贤看之窃笑:“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要和五圣之首的诗圣一较高下,只此一节,这小于就是个白痴!”

    群贤本没把文奇崛放在眼里,又怎会为老先生成败担心?他们只是猜想:老先生该以何考究,好今这小子一下落败,丢人现眼。

    老者目光平平,漠然道:“老生身为诗圣,若以诗相试,却让天下人耻笑了。若论其他,却又不知后生以何为精,当真两难。”

    他手打白须,眉头微皱;瞧此情景,他却似一心盼着文奇崛取胜,至于自己,浑然若忘。

    文奇崛心下生气,郁郁不快:“这老者貌是公允,其实却是高傲之极,渺视已甚。我若赢不过他,当真要终生受辱了。”

    他心神一转,自道:“这老者既狂妄自大,弃诗不用,却也令自己大有胜算。我若以强击弱,避实就虚,定该绝无有失。”

    他心下通畅,微微一笑道:“老先生先人后己,高风亮节,在下钦佩之至。在下杂学百家,无以为精,承蒙老先生厚爱,我们只在画上相较好了。”

    文奇崛说过此言,见那老者欣然顿首,却是一拐:“这老者号为诗圣,又怎会如此痛快答应与我比试作画?他一心向文,想必为画是他的一大缺欠,莫非文奇崛又生惶恐,一念此事关系甚大,他强定心神,不想其他。

    两人以画作赌,自有人奉上所需物什。文奇崛捉笔在手,眼望雪白的画纸,心道:“这老者非比寻常,万万大意不得。我若拘泥画理,循规蹈距,势必难脱俗气,少有胜算。”

    他念及此处,索性掷笔于地,将那五彩画水,随意泼到画纸之上。群贤眼见文奇崛此举,大为惊讶广莫名之际,又见文奇崛玉手追击,如此三下做罢,宛若水中捞月一般。

    文奇崛作画之时,那老者半眯双眼,手捻长须,直似小睡相仿。一待群贤惊叫有声,音振耳骨,他方似回醒过来,睁开双目。

    老者默对画纸之上的白须老人,端详许久,最后道:“象实在太象了。”

    他举目看着文奇崛、又道:“后生可畏。想不到你只在此小目时日,就尽得老生的神韵,且异想天开,无笔天成,老生只怕要输给你了”

    老者之言,说得有气无力。群贤听了,更是气馁。自古画技,皆是从笔法谈起;高与不高,其实全源乎运笔妙与不妙,今日这少年书生全无笔法可谈,更无运笔之说,如此情形之下,他竟能将老先生的音容笑貌合盘托出,神情兼备,若不亲见,当真无从想象。

    群贤思到此节,暗暗摇头。少年书生先声夺人,妙过天功,纵老先生神乎其神,若要取胜,只怕不能了。

    一想少年书生得胜之后,就要任他宰割,他们的一腔怨气,竟又都发到那说话之人的身上,嘴里忍不住小声咒骂。

    老者殿下一望,长叹一声。他起身离座,口道:“老生献丑了。”

    一言及此,老者已抓过画桶,高举过头,竟是-一倒入口中。众人惊讶更甚,呆呆之际,但见老者腹涨如鼓,面上红润,声若酒醉兴起,摇摇欲倒。

    文奇崛大惊之下,一片茫然。他正欲上前扶持,却见老者把口一张。所喝之物,一下呕出,尽数喷洒在画纸之上。

    文奇崛只道老者赌气所为,心下隐隐内疚。他正欲出言相慰,不料目光一扫那画纸,竟是赫然呆住!

    敢情那画纸之上,意画着他的画像。那画像神采飘扬,色泽分明,纤发毕现,直似他的真身印上去一般!

    文奇崛看到此处,如雷击顶,四下浑然。老者以口作念全凭一口气挥洒作画,犹为难得的是,他竟能将口中保合为一的画水吐出之时,分解开来,令那色彩各得其所,只此一节,自己便是输了。

    虑及“输”字,文奇崛周身一冷,体如寒冰:“自己诸事未了,原指望在此寻得那皮草庐之人,探个端倪;却不想这般收场。如此说来,我就要困死这里吗?”

    群贤见他呆如木鸡,脸色惨然,心下大乐。欢呼老先生之美言;自是震耳欲聋,极尽所能。

    老者不厌蹙眉。他淡淡看了一眼文奇崛,温声道:“后生虽是输了;可知福祸相倚,输赢相补的大道!后生才冲斗牛,远非凡夫俗子可比,老生爱子不及,如此才要非赢不可。”

    言下之意,他竟是爱才所致,才不惜费此周折,好让他苛守誓约,终生追随自己的左右。

    文奇崛听之心乱,犹是自道:“我自傲无敌,受此责罚,可是天意?我身为大丈夫,自要言而有信,可那诸多事情,我自答应人家,如若在此留下,守此誓约,岂不还是失信于人,毁及其他?”

    他心下大乱,一时不知所措。

    “腐儒怪侠,你血债累累,能躲在这,算是便宜你了。”文奇岖再闻此声,种然猛醒。

    那老者亦是目光一闪,落在一位身儒者身上。

    文奇崛顺着老者的目光一瞥,暗暗心喜。他只作未闻。

    冲老者深施一礼道:在下心服口服。自当厮守山林终生不悔。只是尚有大事未了,但请老先生网开一面,且容在下了却

    此事,再践前言!”文奇岖身言毕,他又是一躬到地,未待老者言他,文奇身形未起,双足却已剧然加力,纵身飞起,直如苍鹰搏兔扑向他。

    文奇崛骤施神功,此刻却是不敢丝毫怠慢。经刚才画比试,他对文圣书院的诗圣老者多了不少的顾忌。此人为诗圣,谁料为画一途亦是圣手。他先前暗指自己不要以功罚,又凭一口真气为画,依此看来,这老者或是深精武道,亦未可知。何况自己不守誓言,且在此抓人出手,更是犯了大忌。是此,文奇崛方小心戒备,绝不似先前那般有恃无恐。

    闪电之间,群贤不及惊避,已见他轻如猿猕,疾如鹰汹涌而来。那长身儒者更觉眼前一花,手上一麻;正要痛叫,又感喉头一紧,怔怔说不出话来。

    文奇崛拿下此人,面上却是一沉:“这人那日胆敢夜间无名山,照理该是武功高强之辈,此时怎会任我轻轻制住?他若不是那人,又怎会道出我的名号,公然挑衅?”

    他心下有疑,茫然难解;回头一望,又见那诗圣老者-

    全然未动,竟坦然地瞧着自己,似是不以为然。

    迟疑之际,诗圣老者冷冷道:“后生心有苦衷,老生暂且容你一时。事毕之后,后生若不回返,老生的面子可丢尽了。”

    文奇崛听他一言,忙道:“老先生成全在下,在下焉能有失先生?在下一但了却俗事,自当回返是了。”

    他没料到诗圣老者如此痛快答允与他,又不出手相阻,一时竟心下感激。此事更显得有些费解,他自道那老者不过真是一老儒罢了,却不多加思量了。

    文奇崛抓住长身儒者,自不便在此久留。他撤弃疑虑,正欲举步,却听诗圣老者沉声道:“后生来去匆匆,何不留下名讳?他日后生去而不回,老生也好寻个方便。”

    言下之意,老者竟还是不信与他,却不怕他出尔反尔。

    文奇崛脸上一红,心生怒气。又想此非久留之地,岂可和他多费口舌?他压住心火,重重道:“在下文奇崛,自号腐儒怪侠,老先生可记好了!”

    一言及此,文奇崛狠狠瞪了一眼长身懦才,心道:“此人害得我在此受辱,我定要好好惩治与他!”

    他长袖一甩,携起长身儒者;群贤众目之下,文奇崛身形一振,飘然而去

    下得山来,文奇崛怒不可遏,出手如电,抓向那人脸面。那人躲避不及,一抓之下,竟被抠破皮肉,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