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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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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主的风潮已经在各个国家渐渐抬头,最具典型的是美国,成为一个民主的橱窗。

    因此,凯塞玲他们鼓吹的不是恢复帝俄,而是建立一个真正民主的俄国,而不是由无产阶级专政的苏维埃。

    他们要求彻底摧毁阶级,使每个人都置于平等的地位上。

    他们也攻击现在的社会主义并没有脱出帝俄的型态,只是变相地出一批新的特权者实行其独裁而已。

    这种理论衡诸事实,倒是颇受世人注意,加入他们集团的人越来越多,多半是流浪在外的俄国人。

    包括了很多学者、贵族、放逐的政客和军人等,这股势力日渐扩张,自然会使得苏维埃当局不安。

    可是这批人远在国外,而且是在租界上,不是他们的权力所能及的,而且唐烈的龙虎帮对他们支持更烈。

    领事馆无法经由金钱雇用到暴徒对付他们,甚至于派人渗透进去时,也很快被过滤了出来,暴街头。

    在唐烈的指点与帮助下,他们杀人的技巧很高明,不再有谋杀的痕迹,差不多全是注射过量的吗啡而死。

    流浪的白俄在上海很多,自甘堕落的也不少,吸毒、注射吗啡,变成所谓罗宋疳三,是很平常的事。

    所以,当街头出现这样一具体,警察当局一看是毒品注射者,连死因都懒得调查,就作无名体处埋了。

    还有些人则根本失踪了,下落不明。

    只有领事馆心里明白,而且暗中叫苦,甚至于他们领事馆中的职员,在单身外出时,也莫名其妙的失了踪。唐烈住院一个半月,出院了半个月,在这两个月中,俄国领事馆中如同恐怖地狱,好好地一个人就不见了。而且上海滩头也添了不少罗宋瘪三的体,这种人既未登记身份,也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警方作无名处理了,放火一烧,但领事馆却是心里有数,可是他们也无法循法律途径提出交涉。

    终于使他们忍不住了,契柯夫是个很有名的杀手,但上次居然失了手,只把唐烈击伤而未能杀死他。

    这是个无可饶恕的错误,招致来的这些报复行动,都要他负责。

    可是有上天才知道,唐烈上次之所以能不死,不是契柯夫的失手,而是唐烈敏锐的反应以及严格的训练所至。

    当唐烈面对枪口时,他知道已无法闪避了,于是把身体略微移动一点,使不致命的部位对向枪口。

    连契柯夫也不知道唐烈受过这种训练,所以他看见唐烈连中两枪后,认为他必死无疑,从容弃枪而去。

    以后,他那儿都没有去,一直躲在领事馆中。

    因为他知道龙虎帮的厉害,而他的作为又大大地招致了龙虎帮的仇视,更招来了流浪白俄的敌视。

    只要一落入人目中,就是死数,他能静静地蛰伏着,等待风声小下去再离开。

    可是这次他却捣了个马蜂窝。

    龙虎帮始终没有放松对他的追索,车站、码头,以及颔事馆外,夜以继日都有人在监视着,而且都伴着一名认识他的白俄。

    即使是领事馆中开出的汽车,也一定在离开后不久,受到莫名其妙的阻拦,不是前面横出一辆卡车,就是旁边追上一辆汽车,检视其中每个人。

    很明显,龙虎帮不得到这个人是誓不甘休了。

    领事馆不胜其扰,再者,也因为人员一再地损失,归咎到契柯夫头上,最重要的一个理由是怪他轻举妄动。

    因为他行刺的那天,没料到唐烈会去,虽然他跟露丝接近的目的是为了要刺杀唐烈,却不是准备在那一天。

    他随身都带着枪,认为机会难得,拔出来使了。

    领事馆却责怪他行事仓猝,未能事先配合好行动,限令他在三天之内,再次刺杀唐烈,务必要成功,否则就要制裁他。

    契柯失知道制裁两个字的意义,最大的可能是将他暗杀了,弃郊外,以平息龙虎帮的愤怒。

    其次则是将他交出去给唐烈,作为讨好唐烈,两者都是死路一条。

    虽然他刺杀唐烈是为了组织,而且受了指令,但事情没做好,组织就不会再给他庇护,这个圈子是很冷酷的。

    三天之内刺杀唐烈谈何容易。

    唐烈自从上次出事之后,深居简出,住处有着严密的戒备不说,更由于他和法国的领事交好,责成法国的警察帮办,对他的住处也特别保护,除非调动一营军队冲锋进去,否则毫无办法。

    好在侧面得来的消息,知道露丝自从那天之后,一直抑郁寡欢,经常一个人在兆丰公园内默默静坐流泪。

    而且她没事时,在地下尽是写着彼得的名字,证明这个女郎还是爱着他的,他认为可以利用一下。

    他在领事馆中的身份,由于唐烈保密得好,还没有人知道,领事馆中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契柯夫还以为他是迁怒俄国人所致。

    因此,在一个黄昏,他出现在兆丰公园内。

    露丝一个人正在凉亭中独坐,拿着一本书在念着,但反覆只有一句话:“彼得!彼得!

    你在何方?”

    契柯夫心中是有点感动的,少女的纯情最动人,所以他轻步向前,拉拉衣领遮住了脸,以抵柔的声音道:“露丝,亲爱的小露丝,我来了,你的彼得回来了!”

    露丝惊讶地抬起头,然后飞也似的扑上去抱住了他:“彼得!彼得!告诉我,你这些日子到那里去了,你为什么要做那种可怕的事?”

    彼得本来还想吻她的,但远处有几个小孩子在玩球,其中有两个正好奇地望着他们,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知道中国是个男女关系保守的民族,他的举动很可能会引起大惊小怪,因为惊动了别人就不妙了!

    他只是把露丝扶着坐下去,说出他早就编好的一套鬼话:“露丝,我要杀死唐烈是有两个理由,第一,他是个大色狼,他对你有不好的企图。”

    “你胡说,他那样帮助我们,把我当成侄女一样。”

    “他是有目的的,他专门喜欢搜集外国情妇,已经有了日本人、法国人和英国人,就是没有俄国人,他向你们施恩,正是为了他的卑劣目的。”

    “你是从那儿听来的消息?”

    “大学里的同学那儿,他们的消息很灵通的,而且一些杂志上也登载了这个消息!”

    这一点倒不假,唐烈是个很风流的名人,事频传,在公共场所,也经常有些美女伴游,那是为了他的工作。

    他必须要作出一副酒色之徒的姿态,才能使人对他不起疑,这一点陈慧姗已能充分谅解了。

    但是在外人的眼中,唐烈是个很风流的男人,身份高而多金,成了一些交际名媛追逐的对象。

    一些风花雪月的礼拜六型的杂志小报,也就经常刊登他的事相片。

    露丝在神色上似乎还不承认,但口气已软多了:“至少他对我毫无表示,你不能冤枉他。”

    “可爱的露丝,你是多么美丽纯洁的女孩子,等他真正向你行动时,你是万难脱出他的魔掌的。”

    “那我也认了,你知道,我们欠他太多了,在我们穷困潦倒差一点要沦为娼妓时,他救了我们。”

    “不!露丝,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能忍受你被那头色狼侮辱,所以我要杀了他,为了保护我生命中唯一的一次爱情,我不惜牺牲一切的。”

    他不愧是个出色的演员,说得那么激动、那么恳切,露丝若非心中对他早已有了认识,几乎真会被他感动了。

    不过这个女郎自然接受了唐烈的指点后,早已把自己的表情与行动练习了不知多少遍了。

    所以她不动声色地道:“彼得!为了这个理由而杀人,你做得太鲁莽了,我不能原谅你,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契柯夫也知道这个理由太牵强,但这是他打动这个女郎的手段而已。

    他一整神色道:“还有第二个理由,他是龙虎帮的帮魁,是上海滩最有势力的大流氓。”那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中国人?“”他跟我、跟你,跟很多我们的好朋友都有关系,他的龙虎帮已经受了领事馆的买通,专为对付我们。“”不可能,他一直在帮助我们。

    “”那只是他的伪装,利用我们,把一些热心的反政府人士都吸引过来,一个个地消灭,最近,他不是又暗杀了不少人,都是我们的同志!“”不可能,有些是我们自己人干的,那些被消灭的人都是叛徒,是领事馆的间谍。“”露丝,你们都受他的骗了,我从欧洲来的,那些人在欧洲都是有名的反共斗士,我相信消息是他提供的对不对?他是欺骗你们,利用你们做刽子手,杀害自己的同志。“他的确能辩善道,居然能想出这个理由来,却不知道凯塞玲他们这个组织是不随便处决人的。每一次行动都经过再三的求证,而且那些叛徒自己也承认了,才忍痛付之处决的,契柯夫的这个解释,正好暴露了自己的弱点。露丝心中对这个人已失望到了绝顶,她也决心给他一个最严厉的处置,在她良心和良知的审判上、宣告了他的死刑。尽管露丝在心中已经把契柯夫枪决了几十遍,但她表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一丝厌恶。因为唐烈警告过她:“露丝,你面对的不仅是一个恶魔,更是个冷血的枪手,而且他再次跟你见面时,很可能一旁还有掩护的人,因此,你不必冒险去对付他而伤害了你自己。”

    露丝望着那张脸,突然感到非常陌生,但她必须勉强自己去接近他,她拉着契柯夫的手道:“彼得,这个人真有这么坏?”

    “是的,我最近这一阵子,躲在一个英国朋友家中,间接地搜集了许多唐烈的资料,这个人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的,何况我们是无根的异乡飘泊者,他要把我全出卖给领事馆!”

    “那我们该怎么办?彼得,我去通知妈妈和所有同志,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不!不能那样,因为我们同志中可能已有叛徒存在,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只有我们自己想办法。”

    “我们自己想办法,你和我两个人?彼得,你知道他的势力有多大,我们怎么对付得了他?”

    “有办法的,绝对可以有办法的,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们就可以对付他了,等我们除掉这个大恶人之后,再向同志们揭开他丑恶的面具。”

    “什么办法呢?彼得,你快说。”

    “你打个电话,约他单独见面。”

    “他会接受我的约会吗?”

    “说得委婉一点,他会来的,甚至于暗示你是多么寂寞,多么内咎,说你想自杀,他那个风流鬼,一定认为有机可乘,就会来了。”

    “我不知道这么做好不好。”

    “露丝,为了我们的将来,为了我们的同志不再受到伤害,你必须这么做。”

    露丝终于在他的说服下,打出了这个电话。

    “哈罗!唐!你在家吗?我是露丝。”

    “哈罗!露丝!你好吗?有彼得的消息?”

    “别提这个人了,我希望他死了,唐!我实在很抱歉,而且也很难过,妈妈和一些同志们都在怪我,说我引起这场灾祸,我真希望自己也死了。”

    “露丝,别傻了,事情与你没关系,我不知道彼得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也许只是一场误会,反正也没发生什么,等大家再见面,说开就好了。”

    “不!唐!我不想再见他了,我只想死,不过在死前,我想见你一面。”

    “别傻,露丝,乖女孩,别做傻事,你在那里?”

    “我在一家旅馆中,有一把手枪在我手中,唐!我希望你能在半个小时内来到,否则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喂!露丝,你不能做这种事,你在什么旅馆?”

    “亚尔道夫旅馆,八九号房,唐!你快点来,只能一个人来,我的房间可以看到路上的。你若是带别的人来,你将会见到一具体,半个小时之内来,否则也不必来了,通知我的妈妈来收好了。”

    整个电话是在契柯夫的当面打的,他在分机上也听见了每一句双方的谈话,这家旅馆里还有他三个同党,住在隔壁的屋子里。

    契柯夫一来就跟他们联络了,虽然他做得很秘密,但没瞒过细心观察的露丝,这分明是个预谋。

    因此,露丝心中十分坦然,觉得欺骗他也没有任何歉意了。

    唐烈也早有布置了,露丝在兆公园中出现就是个陷阱,他对俄国领事馆施加压力,就是要逼出这头狡狐,狐狸果然入阱了。

    地点是契柯夫选的,唐烈却不在乎。

    这是中国的地盘,龙虎帮的势力是无所不在的。

    契柯夫把露丝带到亚尔道夫旅馆,唐烈已经得到了通知,甚至于做好了监视。

    监视是他们未到旅馆前就已布置完成,当他们走上这条路时,唐烈已能判断他们要到那里了。

    这条路上,有一家外国人开的旅馆,主人是个白俄,跟领事馆颇有联系。可是他们旅馆中的仆役却要用中国人,龙虎帮早已塞了几个人进来,注意着这家旅馆了契柯夫跟人联系,没有逃过唐烈的监视,而且唐烈也下达了一些命令的指示。

    然后,唐烈一个人乘了一辆汽车,一直开向亚尔道夫旅馆来,在门前下了车。

    契柯夫和露丝在上面的窗子里看得很清楚,他果然是一个人来的,没带任何保镳,只叫车夫去停车等候。

    契柯夫冷笑道:“我没说错吧!他果然对你便有异心的,一个碎心的少女,正等待着他的安慰,这对他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

    “他是关心我,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坏。”

    “他若关心你,该把你妈妈叫来。”

    “我在电话里说过只要他一个人来的,他知道我是个很执着的人。”

    “那他至少也应该叫司机再去接你妈妈,他却没这样做,可见他是心中别怀异图了。”

    “那等他上来,看看他的表现就知道了。”

    契柯夫冷笑道:“不能等他慢慢地表演了,这是个很厉害的对手,他的拳脚功夫很好,被他看出破绽就糟了。他如何对你还是小事,想想你的同志,等他进门后,你请他坐在那张沙发上,我在房里就开枪。”

    露丝刚待抗辩,契柯夫已经躲进了房间,而且房门外也响起了脚步声。

    没有多久,就响起了敲门声,露丝开了门,唐烈进门后,却没有等她开口,就把她抱住了,两个人扑滚在地毯上。

    而屋中的契柯夫却迫不及待地开了枪,砰砰。一连六发子弹,全都打在唐烈的背上。

    接着契柯夫冲了出来,哈哈大笑道:“唐烈,你的命虽大,却不够长,逃过了上一次,逃不过这一次。”

    他的得意很快就变成了惊愕。

    因为唐烈已推开了露丝,冷静地爬起来,冷冷地道:“契柯夫,你得意得太早了,你该检查一下我为什么那么胖的,那是我穿了一件防弹背心,你太心急了,不该把子弹全射完。”

    契柯夫举枪又射,却只有得得空响,枪中六颗子弹,全部给他射完了,他用俄语咒骂了一声,把枪丢了过来。

    唐烈冷静地用手劈开了,仍然瞪着他。

    契柯夫一跳向前,手中已多了一支短刀。

    唐烈道:“契柯夫,你刚才开枪的时候,有没有想到露丝跟我在一起,你可能连她也伤到的。”

    契柯夫只是举刀乱刺,唐烈用脚一绊,契柯夫摔倒了下来,可是他很快地又翻了起来,仍是扑了上来。

    这个家伙的身手很矫捷,唐烈只能执住他握刀的手,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契柯夫大声地用俄语叫隔房的过来。

    这房间虽是单人的,但与邻屋有门相通,他叫了几声,房门倒是推开了,可是过来的是几个穿着仆役打扮的中国人。

    唐烈冷笑道:“契柯夫,这儿是中国,是我的地盘,你神通再广大,也逃不出我的掌心的。”

    契柯夫终于叫道:“露丝,你还有一枝枪,快掏出来,杀死这个恶棍。”

    露丝的枪掏了出来,却还在犹豫。

    契柯夫道:“你还犹豫什么,想想他是怎么对你的?”

    唐烈冷笑道:“我如不把她扑倒,你的枪就会连她一起射击在内了,我一进门你就开枪了,我太了解你这种人,你已没有一丝人性了。”

    契柯夫叫道:“他胡说,露丝,他分明对你不怀好意,他一进门就抱住了你。”

    露丝沉声道:“我知道如何分辨善恶的,彼得,你是叫契柯夫吗?伊凡契柯夫。”

    契柯夫的脸色变了,厉声道:“该死的母狗,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帮着唐烈来陷害我的。”

    砰的一声,露丝的枪响了。

    距离那么近,所以她不会打偏的,契柯夫的额角添了一个丑恶的洞,血水跟脑浆流了出来,他也停止了挣扎。

    唐烈推开了他的体,站了起来,露丝丢掉了枪,扑到他的怀中痛哭起来。

    唐烈拍着她的背道:“乖女孩,别哭!别哭!你受了委屈了,不过认清了他的真面目,还是值得庆幸的!”

    几名龙虎帮的弟兄从隔屋把三个人推了过来,一个是老奥汀诺夫,原来是乔装彼得的父亲的。

    他惶恐地道:“我叫克拉夫斯基,是大使馆的二等秘书;是正式的外交官,享有外交豁免权的,你们可不能对我使用暴力,我的政府不会饶你们的。”

    唐烈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使他痛弯了腰,然后才冷冷地道:“克拉夫斯基,你是外交官,我们却不是政府方面的人员。我们是一个民间的帮会,你知道帮会的意义吗?我们是一批不爱守法的人集合起来,所以你只有认命了。”

    克拉夫斯基看到地上契柯夫的体,才着了慌,他知道唐烈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他在使馆担任秘书,对中国的情形也很清楚。

    更明白唐烈虽然在曹锟的手下担任执法主任,职称上是政府官员,但曹锟却对他毫无约束能力。

    他一直在上海几个租界中活动,谁都拿他没办法,更何况他手下有着几千名忠实徒众以及数以万计的拥护者。

    说得具体一点,唐烈才是上海滩的王,在这个小王国中,他才是最具权威的人。

    克拉夫斯基想到厉害处,不禁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学着中国的方式,连连叩头不止,口中哀求道:“唐先生,请你饶了我吧!我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是我要跟你过不去,而是上级的命令。”

    唐烈冷笑了一声道:“很好!我可以不杀你,我也知道你身不由己,但是你必须合作,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些问题,不得搅鬼,否则你是自寻死路了。”

    克拉夫斯基可怜兮兮地道:“是!是!不过,唐允生,我只是二等秘书,职务并不高,有些机会我不够资格参与,可能无法回答。”

    唐烈冷冷地道:“我有很多朋友在大使馆,二等秘书的职权有多大,我也清楚,我要问你的不是高度国家机密,只是一些跟我有关的问题,那你总可以回答了吧!”

    克拉夫斯基胆怯地望望另外两个人,似乎得到了暗示才点点头,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骗过唐烈的眼睛。

    但他装作没看见,指着另两个人道:“他们是什么人?”

    “是大使馆的职员,也是我的属员,被派出来协助配合我们行动的。”

    “那他们是狙击的枪手了?”

    “不!他们不是枪手,只是会使枪而已,我们使馆的人员,都受过一些自卫训练的。”

    唐烈冷笑道:“很好,我要看看他们有多少自卫的本事,阿根、阿发,给他们一下子。”

    他做了个手势,让人以为他要用刑。

    那两个人也准备咬牙挨了,许阿根和徐荣发都掏出了枪,反握枪管,使人以为他们要用枪柄打人。

    那知两人走到跟前,突然一转枪头,又是以枪口朝着,而且迅速地古下了扳机。

    砰砰两声,声音并不大,因为枪口是贴着额角射进去的,两个人只挣了一下,就倒地不动了。

    谁也没想到,唐烈是要杀他们,那个手势有执刑的人明白。

    因为这两个汉子都是孔武有力的,目前之所以被制,是因为他们不想拚命,也认为唐烈不敢杀死他们。

    否则他们情急反噬,会增加不少麻烦。

    而唐烈行事,一向是讲究简捷省事。

    克拉夫斯基大惊失色地道:“唐先生,你怎么杀死了他们,这下子事情就麻烦了。”

    “怎么,他们是杀不得的?”

    “不!他们是。”

    “他们是什么人?不过是你的属员而已,我连你都敢杀,还在乎他们吗?”

    克拉夫斯基可怜兮兮地道:“他们实际上是情报部派驻使馆的人员,职权在我之上,是派来监督我和契柯夫行事的,你杀了他们,会使事情闹大的。”

    唐烈道:“那要怪你,谁叫你不说清楚,杀都已经杀了,我也认为没有什么了不起,麻烦是你的,不是我的。使馆一定会以为你招供什么重要的消息,才害得他们送了命,否则不会留下你而杀他们。”

    克拉夫斯基汗如雨下,颤着声音,几乎要哭出来道:“是的!是的!我们的人都是很多疑的,他们一定会怀疑我的忠贞,连我也要制裁了,你们害死我了。”

    说着他真的哭了起来,徐荣发上前就给他一巴掌骂道:“妈的!我们不必害死你,直接就能杀死你,你再装出这副脓包相,老子立刻就宰了你。”

    说看枪嘴又移到他的额角上,克拉夫斯基果然又吓得不敢再哼了。

    唐烈道:“我早就发现你们眉来眼去了,你在回答问题时总要看看他们,我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不简单,所以我杀了他们。一方面使你没有顾忌,再方面也是绝了你的归路,现在你总可以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了。”

    克拉夫斯基可怜兮兮地道:“唐先生,现在我连使馆也回不去了,你即便不杀我,使馆也要杀我,你说我该怎么样才好?”

    唐烈道:“我可以掩护你逃亡。”

    “那我更惨了,我的家人都留在国内,他们会被放逐到西伯利亚去,过着非人的生活。

    唐先生,我愿意合作,回答你任何的问题,但是你必须给我安排一条活路。”

    唐烈想了一下道:“可以,我可以安排一下,把你秘密交给广州,那边的革命军政府有能力庇护你。”

    “交给革命军,你们不是敌对的吗?”

    唐烈道:“在某些地方是的,但是在对外国人时,我们的目标则是一致的,因为我们都是中国,我们虽是敌人,但是在面对一个更大的共同敌人时,我们又可以暂时合作的。你是搞情报的,当知道情报人员的敌友关系是十分微妙的,我虽然也捉革命党,但是在国际间的情报上,我跟革命党是互通消息的。我不要你这个人,但他们可能会接受你,而且我会做得很秘密,不会让人知道你已叛了国,这样就可以保全你的家人了。”

    克拉夫斯基再也没有选择了,他只有接受了唐烈的安排,唐烈只问了关于他本身的问题后,就把克拉夫斯基交给了大雷神总部来接手。

    因为他必须维持一个秘密,那就是他是大雷神的成员,这对他的工作是十分重要的。

    唐烈问知他本被俄国人视为眼中钉的原因了,那还是一些老的结。

    流浪的白俄在上海聚结,形成的反共产组织,很令俄国现时政府头痛,极力想瓦解他们,可是这批人在唐烈的包庇下,动之不易。

    而各国租界政府也在无形中支持他们。

    老毛子那时还没有强到能跟其他国家正面作对,无法施加压力使各国政府驱散那个组织,只有动用枪手、暴力或是中国方面的共产主义信徒来对付他们,但有唐烈在,这个办法就行不通。

    再者,国际共产也极力想在上海谋求发展,也受到了唐烈的阻挠。

    所以,他们必须除去唐烈。

    决策和指示虽然来自莫斯科克里姆林宫的新主人,但是在中国主其事,而且提供建议最力的却是使馆一等秘书乔布林。

    使馆在北平东交民巷,乔布林也是外交圈中的名人,奇怪的他却是出身贵族,而且是俄国的外交世家子弟。只是在俄国革命时,他见机得早,参加打倒沙皇的革命行动,所以仍然是新贵,没有像其他贵族一样倒下去。

    他今年才三十五岁,独身未娶,一头金发,风度翩翩,相貌英俊,身材俊伟,会六国语言,谈吐风趣,口才又好是个十分理想的外交人才,而且他生性风流,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常是外交圈中的命妇名媛的闺中良伴。

    这样的一个人,谁都不会想到是一个大阴谋策略家,每个人都以为他担任这个工作,只是为了便于跟各国使馆建立良好的关系。

    因为俄国新政府缺乏外交人才,他们在欧洲各国的使馆人员都粗鲁不文,关系处得相当坏,很多事情都办不通。

    中国是亚洲的第一大国,国势衰蔽,内乱不已,每个国家都想在这儿割一块肥肉,使馆的工作便十分重要。

    大家各显神通,攫住机会就不肯放松。

    因此,也都把最佳的使节人员派到此地来。

    俄国的国势不是很强的,早些时候的沙皇政府,跟日本人在东北开了一战,输了个灰头土脸。

    而后他们又经过一次大革命,推翻了沙皇政府,组成了社会主义联邦政府,元气未复,在外交争执上是吃点亏的。

    不过由于乔布林的关系,倒是跟大家相处得还不错。

    对这样的一个人,谁都不会怀疑他另有多大作为的,所以他也能间接地探索到许多国际问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