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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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彤娜基本不回去上课，过了学校严查的时间她就搬到市中心自己的出租屋里去住了，她不是站街女，但她口中自己也跟包养没什么差别。因为她有一个很有钱的男朋友，而且是社会上的人。她偶尔会告诉我他们的事情，她说他很帅，虽然不太温柔，可是很有钱，这个“虽然不太温柔”包括她也时常叫我陪她去买药以及验孕，因为对方不喜欢做措施。
她并不经常说自己男朋友的事情，似乎那是一个禁忌，不能随便乱说。有时候也会带有炫耀的口吻说出来，可是发现刺激不了我的羡慕，也就没意思了。在她零散描述中，那是一个性格冷漠的人物，来头不小，是一条道走黑的。
学校中的生活也平淡无新意。职高同样设有文化课，那比实践课有意思。实践课有很多限男生选，什么机床、数控之类，并不适合女孩子，而我也不想去当一个工人。
我对课堂并不是兴趣全失的，开学一段时间，大家的散漫个性也就显露了出来。在所有人轰轰烈烈开始逃课之后，我因为兼职的事情稳定下来，开始回去上课了。我挑喜欢的课回去上，我比较喜欢英语课和美术课，那两个中年女老师虽然不太负责任，但也不管事。所以我也可以在上课的时候认认真真看课本，那样就是我的休息时光了。
蓝特大多数都是夜班，最晚到凌晨三四点。我搭乘晚上九点开班到凌晨五点结束的专线回去学校，下车后大概还有五分钟脚程。
有次夜班下大雨，徐彤娜叫她男朋友来接她。
徐彤娜喜欢把头发扎起来，黑色皮筋扎着她金棕色的卷发，后面弯弯曲曲、洋洋洒洒的一把，很漂亮干练。她穿着白色为底、上面缀满斑斓蝴蝶的宽吊带衫和牛仔短裤，一双只有几根玫红缎带的细高跟凉鞋走起路来啪嗒啪嗒，背着黑色的铜搭扣小包，蔻丹十指红红。渐渐秋意浓的天气里，我看着都替她觉得冷。
她男朋友来得很快。
黑色轿车由远而近，我不认识任何车子品牌，但那辆车看起来低调又漂亮，很适合男性驾驭。从上面下来一个长腿男人，个子很高，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烫得笔挺的西服里面是淡蓝色衬衫，没有打领结也觉得英气逼人，一身黑色让他充满煞气，落下脚步时黑色哑光皮鞋发出“嗒”的一声。他那一双无辜冷淡的下垂眼附近，有一粒泪痣停住。
不是不意外的。
——我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迟曦来。
我一看到迟曦来就觉得很紧张，浑身戒备，感觉自己的汗毛都要立起来，手臂上果然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我怕这个人，总觉得这个人会把他身边的人都带到地狱里面去，这个人没有一丝正面能量。
徐彤娜很好心地说：“来哥，你有空的话，送我的朋友一程吧。”即使她用撒娇的语气，对迟曦来这个人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我本来想说不要，他已经点了点头，很绅士地为我和徐彤娜开了前后车门。已经很晚了，暂时等不来公车，这么大雨计程车也都满员，雨来得突然我没有带伞，这么淋着也不是办法，何况迟曦来都点头了。我就没坚持什么，迅速上了车，进入车厢的时候我有片刻的紧张。徐彤娜上车的时候，迟曦来还抬手替她挡了挡车门框，怕她头撞到。
想来迟曦来也不会认得我，他那么出众的人物，怕只有别人去记得他的。
职高位置也靠近郊区了，所以迟曦来先把徐彤娜送到她的……或者是他的在外面的公寓，她在副驾驶座上吻了一下迟曦来的面颊才下车，对迟曦来撒娇似的耳语了一句，他笑意冷然地点头。徐彤娜又对我挥挥手，这才关上了门。
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车子缓缓开动。
和迟曦来单独相处我是有一点紧张的，我不知道徐彤娜了不了解他的全部背景，可是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
徐彤娜听说过我之前在西城火锅店打过工，“哟”了一声，告诉我，我当时的老板是本市的几个头目之一，只是还要对她的男人礼让三分。我现在才知道她的男朋友就是迟曦来。老板的确对迟曦来表现出了重视，迟曦来在吃饭的过程中也开口叫他“哥”，那么迟曦来一定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
“你不在火锅店上班了吗？”
我隔了好一会才知道迟曦来在问我——他还记得我。一时之间我有些惊惧，但也不知道该表现出受宠若惊还是什么，只好给了他一脸漠然。
“是的。”反应过来我很快回答。
“我后来去了几次火锅店，都没有看到你。你现在是在蓝特上班吗？和小娜一起？”他叫徐彤娜昵称时语气如同长辈。他好像的确是长辈……那么她？她年纪小得很，不过是高一的学生。这种情愫是不是该叫“洛丽塔”？
“是的。”我动作缓慢地抚平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你好像没什么话说……你是不是怕我？”他声音里带了点笑意，那双下垂眼时不时斜上来，在后视镜里看我的表情。
我斟酌一下，依然不知道给出什么表情合适，干脆还是那一脸呆滞，回答道：“不是，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的名字是迟曦来。”他忽然说，“其实我在蓝特持有一部分资金，所以大概也算是你的老板吧。”
我顿了一下：“哦，老板好。”
他听得笑起来：“咳，你还真叫上了。倒是我不该说了，让你更拘谨了。”
迟曦来——听起来多好的名字。
再如何迟去，晨曦也会来临。
我忖度着他名字里的含义，只觉得意境悠远。但这听起来就彷佛只是一种奢望。哪有晨曦呢？晨曦是给暗夜里的行路人以一个美好的借口，一种虚无的期盼罢了。像他们这种人——或者说，像我们这种人，就算再怎么折腾，都不会有多好看的未来。我们的晨曦，不一定来，但一定迟迟不来。这个名字换种解释，也就更加凉薄了。
徐彤娜基本不回去上课，过了学校严查的时间她就搬到市中心自己的出租屋里去住了，她不是站街女，但她口中自己也跟包养没什么差别。因为她有一个很有钱的男朋友，而且是社会上的人。她偶尔会告诉我他们的事情，她说他很帅，虽然不太温柔，可是很有钱，这个“虽然不太温柔”包括她也时常叫我陪她去买药以及验孕，因为对方不喜欢做措施。
她并不经常说自己男朋友的事情，似乎那是一个禁忌，不能随便乱说。有时候也会带有炫耀的口吻说出来，可是发现刺激不了我的羡慕，也就没意思了。在她零散描述中，那是一个性格冷漠的人物，来头不小，是一条道走黑的。
学校中的生活也平淡无新意。职高同样设有文化课，那比实践课有意思。实践课有很多限男生选，什么机床、数控之类，并不适合女孩子，而我也不想去当一个工人。
我对课堂并不是兴趣全失的，开学一段时间，大家的散漫个性也就显露了出来。在所有人轰轰烈烈开始逃课之后，我因为兼职的事情稳定下来，开始回去上课了。我挑喜欢的课回去上，我比较喜欢英语课和美术课，那两个中年女老师虽然不太负责任，但也不管事。所以我也可以在上课的时候认认真真看课本，那样就是我的休息时光了。
蓝特大多数都是夜班，最晚到凌晨三四点。我搭乘晚上九点开班到凌晨五点结束的专线回去学校，下车后大概还有五分钟脚程。
有次夜班下大雨，徐彤娜叫她男朋友来接她。
徐彤娜喜欢把头发扎起来，黑色皮筋扎着她金棕色的卷发，后面弯弯曲曲、洋洋洒洒的一把，很漂亮干练。她穿着白色为底、上面缀满斑斓蝴蝶的宽吊带衫和牛仔短裤，一双只有几根玫红缎带的细高跟凉鞋走起路来啪嗒啪嗒，背着黑色的铜搭扣小包，蔻丹十指红红。渐渐秋意浓的天气里，我看着都替她觉得冷。
她男朋友来得很快。
黑色轿车由远而近，我不认识任何车子品牌，但那辆车看起来低调又漂亮，很适合男性驾驭。从上面下来一个长腿男人，个子很高，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烫得笔挺的西服里面是淡蓝色衬衫，没有打领结也觉得英气逼人，一身黑色让他充满煞气，落下脚步时黑色哑光皮鞋发出“嗒”的一声。他那一双无辜冷淡的下垂眼附近，有一粒泪痣停住。
不是不意外的。
——我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迟曦来。
我一看到迟曦来就觉得很紧张，浑身戒备，感觉自己的汗毛都要立起来，手臂上果然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我怕这个人，总觉得这个人会把他身边的人都带到地狱里面去，这个人没有一丝正面能量。
徐彤娜很好心地说：“来哥，你有空的话，送我的朋友一程吧。”即使她用撒娇的语气，对迟曦来这个人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我本来想说不要，他已经点了点头，很绅士地为我和徐彤娜开了前后车门。已经很晚了，暂时等不来公车，这么大雨计程车也都满员，雨来得突然我没有带伞，这么淋着也不是办法，何况迟曦来都点头了。我就没坚持什么，迅速上了车，进入车厢的时候我有片刻的紧张。徐彤娜上车的时候，迟曦来还抬手替她挡了挡车门框，怕她头撞到。
想来迟曦来也不会认得我，他那么出众的人物，怕只有别人去记得他的。
职高位置也靠近郊区了，所以迟曦来先把徐彤娜送到她的……或者是他的在外面的公寓，她在副驾驶座上吻了一下迟曦来的面颊才下车，对迟曦来撒娇似的耳语了一句，他笑意冷然地点头。徐彤娜又对我挥挥手，这才关上了门。
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车子缓缓开动。
和迟曦来单独相处我是有一点紧张的，我不知道徐彤娜了不了解他的全部背景，可是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
徐彤娜听说过我之前在西城火锅店打过工，“哟”了一声，告诉我，我当时的老板是本市的几个头目之一，只是还要对她的男人礼让三分。我现在才知道她的男朋友就是迟曦来。老板的确对迟曦来表现出了重视，迟曦来在吃饭的过程中也开口叫他“哥”，那么迟曦来一定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物。
“你不在火锅店上班了吗？”
我隔了好一会才知道迟曦来在问我——他还记得我。一时之间我有些惊惧，但也不知道该表现出受宠若惊还是什么，只好给了他一脸漠然。
“是的。”反应过来我很快回答。
“我后来去了几次火锅店，都没有看到你。你现在是在蓝特上班吗？和小娜一起？”他叫徐彤娜昵称时语气如同长辈。他好像的确是长辈……那么她？她年纪小得很，不过是高一的学生。这种情愫是不是该叫“洛丽塔”？
“是的。”我动作缓慢地抚平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你好像没什么话说……你是不是怕我？”他声音里带了点笑意，那双下垂眼时不时斜上来，在后视镜里看我的表情。
我斟酌一下，依然不知道给出什么表情合适，干脆还是那一脸呆滞，回答道：“不是，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的名字是迟曦来。”他忽然说，“其实我在蓝特持有一部分资金，所以大概也算是你的老板吧。”
我顿了一下：“哦，老板好。”
他听得笑起来：“咳，你还真叫上了。倒是我不该说了，让你更拘谨了。”
迟曦来——听起来多好的名字。
再如何迟去，晨曦也会来临。
我忖度着他名字里的含义，只觉得意境悠远。但这听起来就彷佛只是一种奢望。哪有晨曦呢？晨曦是给暗夜里的行路人以一个美好的借口，一种虚无的期盼罢了。像他们这种人——或者说，像我们这种人，就算再怎么折腾，都不会有多好看的未来。我们的晨曦，不一定来，但一定迟迟不来。这个名字换种解释，也就更加凉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