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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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古代的女人。”

    他又问到她的发香,不自觉地低语。

    她恍然抬头,接触到他高深莫测的眼光。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颓然摇头。

    “我以为你在说话。”

    “风在说话。”他轻语。

    她心头一阵激荡,屏气凝神也随著他的样子,听风的说话,风真的说话了吗?一种模模糊糊的声音缭绕她的耳际。

    她偷瞥了他一眼,倏地红了脸。

    四周静悄悄,雨停了。

    整片山只有风吹来的气息,

    她回眸望着他挂上甜甜一笑,这一笑包容了万种情意。

    贝道行的心飞了起来,他看着怨秋,她的大眼睛闪烁著光彩,双瞳似浸在美酒里的葡萄,他想千山万花都不能与她争宠,她才是大自然的骄傲。

    贝道行不由得叹了口气。怎么搞的,一天下来满脑子都是她的倩影,虽然她就在他面前。多可怕,两人相处时还会想到她的美丽“怎么了?”

    她眨动著一排黑又密的睫毛,又让他心荡神驰。

    “我怕做不好研究报告了。”他叹道。

    “为什么?”

    “因为越熟悉你,认为你越正常。”

    “那表示我根本就没有毛病,不必再接受你的拷问了。”怨秋双眼一亮,即刻露出欣喜的表情。

    他差点咬到舌头

    他后悔说出真话了。

    不能告诉她实话,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一切来得太快、也太不可思议了,他发觉她的美丽,发现她一切都正常,知道自己情不自禁的受她吸引,如果他告诉她实情,说她不过是戒药后心理的不平衡。等她发现了真相,一切都正常无误,地球照样运转,她就会恢复她原来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远远躲在她的角落里。

    男人的想法,自私的念头,他不要这样的结果,他要改变她,让她快乐起来,同时也让自己快乐。

    她等待他的回答,他心乱如麻。

    “我还是要努力下去找出你自杀的原因。”他只好乱诌了一下。

    “我已经说过,那是误会。”

    “可是你反应过度,异于常人,就代表你患有精神紧张的症状。”他振振有词,不容她不相信。

    于是,她垂下头,满脸的失望。

    他心虚得厉害,他骗了她。

    如果不利用做研究的藉口,他如何亲近她?他的心头忽然一震,为何想亲近她?

    因为她温柔的眼眸,因为她乌黑如云的长发,因为她丰满圆实的胸部,还是楚楚盈握的纤腰,还是长腿,还是朱唇都是,都是,都是他想捕获的,她美得像天上的星,即使抓不到,他还是想远远地看着她,满足男人看女人的欲望,满足他拥有她的狂想。

    男人的自私,男女之间原始的吸引力,他需要藉口。

    一阵沉默,他甩掉胡思乱想。

    “走吧,雨停了。”

    “去哪里?”她问。

    “回家吧。”这似乎是他们的避难所,他们共有的天地。

    一路上他为他的自私焦虑不安,他以余光偷偷瞄视她,她好像没有任何的怀疑,只是凝神注视著前方。

    他还以为她不正常吗?她想,这似乎是个有趣的游戏。

    她忽然暗暗兴奋起来。

    他又忍不住窥视她,一再受她的吸引,忽然她转过头,正好捕捉到他的眼神,他急收不回。

    “你干嘛一直看我?”她笑着问。

    他用力摇头,专心驾车。

    “会不会是不是找的病情更严重了?”她心虚说了声。

    他的心用力跳了一下,他知道白己的脸必涨得通红。

    “你怎么了?生病了?”

    忽然,她伸手摸向他的额头,他吓得一个急转弯,她跌到他的怀中,他急忙煞住车,却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芳香。

    她急忙坐正身,肌肤上泛起一阵热流,她的脸涨得通红。她下意识掠了掠头发,试图丢弃他对她引起的震荡。

    “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他难过的想,他的笨拙势必引起她的反感了。

    爱上一个女人的前兆,就是发现她的美丽。

    贝道行就有很深的感触。

    原来他只是单纯视她为研究报告的对象,但是他发觉他越来越不用功,而且越来越关心她的一举一动。

    她不再将长发缩上了,让它们如瀑布般披泻直下,闪亮的光泽每每让他回不过神。

    他最爱女人的长发了,但是时下的职业妇女总爱荞短券,怕是不能妥善的照顾反而变成一堆乱发了。

    怨秋似乎就有得天独厚的本质,他从未看过她到美容院去,或在家里做什么护发的麻烦工作,但足她的长发依然闪动著柔滑的光泽,令人目不暇给。

    而且,她的情况比他预期好得太多。

    正如他所想的,她的紧张和焦虑是由于停药后的生理反应,与他做的报告内容不同,他相信,不久后她就能逐渐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是他不想停止挖掘她内心深处的好奇,而且她还是有许多异于常人之处,都可以为他的报告开新路。

    例如她还是穿著一身可怕的黑或蓝,不但遮掩了她姣好的身材,更使她周身蒙上阴影。

    “你一定要穿得这么老气?”他忍不住问她。

    这一天,他打算带她去医院观摩他的研究范围,她慎重地穿了一袭黑色的洋装,但在他的印象中,这种衣服只有在他奶奶的衣橱里才翻得到。

    “很难看吗?”

    被他一说,她的担心又来了,拚命左顾右盼想找出问题所在。

    “不只难看,简直就是丑陋不堪。”

    他下了评葫。

    这下她真急了,冲到房间里东翻西找的,贝道行也跟了进去,看到她满橱子都是黑与蓝的衣服,忍不住叫起来。

    “我的天!”

    “怎么了?”怨秋眼睛露出惶恐,以为自己又做错什么事。

    “我终于知道你的毛病了。”

    她吓了一跳。

    “你找出我的毛病了吗?”

    “对,就是更年期!”

    “更年期?”

    拜托,她才二十余岁,要吓人也不是这种吓法。

    “你压抑情感强迫自己屈于现实,但是心底又反对这样的方式,例如你认为自己颇具吸引力,却拒绝用你的吸引力取得别人的喜爱;你喜欢打扮漂亮,却以为用丑陋可以迎得别人的信赖;你憧憬婚姻,却不苟同现代人的婚姻观;你喜欢肉体,却杜绝肉体带来的原始快感”

    “等一下,这和更年期有何关系?”

    “我指的是心理的更年期。生理的更年期,是指生理周期产生变化后引起的心理变化;而心理更年期,是指心理的变化引起身体的反应。”他自信地说。

    事实上,这几天只道行拚命想找一个合理的原因,使怨秋自认为有问题而接受他的研究,而且必须是个新名词,虽然这是非常缺德的事,但是为了接近她,他还是想了这种愚不可及的泡妞新招。

    怨秋还是不太相信,她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这个男人却说他比自己还了解自己。

    “那性冷感呢?”她垂著眼说。

    贝道行一跃上了她的床,并成大字形躺下来。

    “干什么?”她大叫。

    “你看我躺在这里有何反应?”

    她斜看他一眼,贝道行的身材硕健,十足的男人体魄,他躺在那儿使她的床看来变小了,而他的体重也使床下陷了点这就是男人与女人不同的地方,总是高大于她,她的脸忽然火辣地烧红,而且心头火热起来,呼吸也加快了许多。

    怨秋急忙背对著他,她想,她从未对男人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怎么面对他,忽然会如此燥热难安呢?

    其实,怨秋早就怀疑自己不是性冷感,当她越来越冷静时,就越清楚这件事实。

    她一直是性急的人,每每困难到来就急著逃避,不然就是冲动的面对,从不曾冷静下来仔细想想。

    就像她吃安眠药成性一样,一种逃避的力量,让她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

    而对性冷感,无非是她坚持铐下的枷锁,做为保证自己的防卫。

    她根本就不喜欢陈业炜,甚至可说是痛恶,但是她找不出他的缺点,只好安慰自己是性冷感来与他保持距离,否则她早就成为他掌下的俎肉了。

    美国的乱性风潮并没有改变她,只让她更坚守贞操的观念。

    当别人忙著乱爱一通时,她以为保持冷静才会出污泥而不染。总之,她一直以“冷”做为盔甲,直到陈业伟摘下她的面具,她才崩溃下来,一时失去了控制,做下许多可笑的事,自己又性急地想找个地洞钻,所以才坚称自己有玻贝道行说得没错,她的身体反应,不过是戒药后因情绪激动而产生的心跳气喘,只要她冷静下来就能控制得当。

    怨秋只是比较拘谨一点,其他一点也没有毛病,因为个性的缘故,所以她性急,爱胡思乱想,以及容易羞赧和不安,这些和心理一点也没关系,否则每个人都该有心理病了。

    也就是说,她是正常没有毛病的一般职业妇女,她可以照常过以往的日子,但是她对以往的日子已心灰意冷了。

    如果利用这个机会改变自己,会是一个非常好的理由。

    所以她绝不能承认自己好了,否则以她的个性,必会为了面子摆出道貌岸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这样她就会失去展开新生活的勇气。

    新生活的勇气──改变──

    这是一次机会,她不能放弃,她必须继续接受他的心理研究!

    一旦下了决定,她必然不能让他看出她的心理反应。

    她转过头贝道行正充满兴趣等待她的回答。

    “我的感觉是,你会压坏了我的床,快起来!”她朝他叫著。

    她对他果真一点反应也没有

    贝道行丧气地爬了起来,怨秋却暗笑在心头。

    这是一场有趣的游戏,怨秋想,也许贝道行会带给她全新的生活方式。

    贝通行带怨秋到达医院。

    医院除了刺鼻的药水味之外,纷乱杂的人群也多得吓人,现代科技最大的突破莫过于医疗技术的进步了,使怨秋想到以前的人,非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才会想到上医求诊,而现代人却不管大病小病,必到医院求个证实,就连心里头的小疙瘩,都有个心理科专门治疗。

    这大概就是贝道行常提的现代病了。

    一路上,贝道行忙著和认识的人打招呼,想必贝道行和这家酱院颇有交情。

    “我父亲最大的希望,就是要我悬壶救世,可惜对我来说却是悬梁自尽,因为我讨厌一天到晚与药瓶为伍。”

    “你父亲赞成你学心理吗?”怨秋好奇地问。

    “我父亲从不管我做什么,反正他已经很有钱了,不必靠我养家活口,所以我可以为所欲为。”他笑道。

    有钱的好处,但是并不是每个父亲都同出一辙。

    “我父亲就不是了,他非要我出国念书不可,到国外拿个学位,也不管我过的是什么生活。”

    怨秋低叹一声。

    “很苦?我是说美国的生活。”

    怨秋稍微愣住了。

    此时她的想法可多了,强说美国念苦生活苦,也不尽然,因为怨秋的父亲也有钱,只要有钱,全世界都可以变成物质天堂。在国外她和一般大学生无异,因为她念的是华人多过洋人的学校,而且也没有经济的压力,不必到处打工看洋鬼子的脸色,所以她的生活也不会辛苦到哪儿去。

    不过,她必须说严重点,不然贝道行要产生怀疑了“嗯很苦。”她心虚地应了一声。

    贝道行正奇怪她的犹疑,他还想发言,怨秋急忙转过头去,幸好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到达了,不然再说下去,她会露出马脚。

    这里是精神心理科,门牌挂著“林正义医师”贝道行轻轻推了门进去,里面坐了个年轻的医师,他见了贝道行立刻和他打了个招呼。“贝道行,你今天又背道而行了吗?又想找我帮忙了?”

    林医师是个非常像医师的人,除了眼光看来有点邪恶外,其他与一般医生无与,他一见到贝道行便开心的打招呼,但是他瞥见身旁的怨秋,却透露更多的兴趣。

    林医师仔细打量怨秋,看得怨秋全身不对劲。

    “我是周怨秋,贝道行的朋友。”

    “喔我以为是病人。”

    林医师笑自己又犯了职业玻

    “老林,又有新个案吗?”

    贝道行走过去,翻著他档案柜上的档案。

    “喂,老兄别乱翻,病人有他们的隐私权。”林医师忙叫道。

    “我又不会登名道姓的,不过是想做个统计。”

    “最近倒有个病历,说不定对你有帮助。”林医师想到说。

    “关于什么?”

    “性冷感!”

    怨秋吓了一跳,林医师纳闷地看着怨秋。

    “她是研究这个专题的老师。”贝道行急忙解释。

    “正好,周小姐有什么问题可要我协助的?”林医师马上讨好的说。

    “谄媚,是不是乘机想打知名度?”贝道行瞪眼。

    忽然,怨秋转过头面对贝道行,模样十分认真。

    “贝先生,可否请你先出去一下,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林医师。”

    贝道行惊愣住,想怨秋可能是乘机问林医师有关她心理的问题,于是他只好避开来。

    贝道行在门外等了许久,心里暗自着急。

    会不会一问之下,怨秋觉得自己正常得不得了,医院有的病历通常是病情严重到某个程度,才会上医院求诊,怨秋和他们比起来当然是小巫见大巫了,但是他也不是刻意在骗她,因为小问题不解决,等到大问题产生了,后悔就不堪设想。

    但是经他的推断,怨秋不过是犯了时下的现代病,不会变成心理疾病的大问题,只能说是社会转型时的适应不当,只要时间一过,自然就能适度控制自己的情绪,把她说得太严重,岂不是造成她心理的负担?

    当一个人一直认为自己有病时,久之会变成妄想症,这也是心理病的一种,这样不就害了她但他的想法是想认她改变自己,做一个他自认为的快乐人终于,才见怨秋推门出来,他大松一口气。

    怨秋愉悦地和林正义握手致谢,林正义也逮到机会,握了怨秋的细嫩小手,看得贝道行颇不是味道。

    “林医师,谢谢你提供了这么多的宝贵意见。”

    “不客气,周小姐,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个便饭。”

    林医师立刻献上殷勤,还很不识相地紧握著怨秋的手不放,于是贝道行从中杀过,分开两人。

    “不必了,她最近很忙。”贝道行笃定地说。

    贝道行不客气地拍著他老兄的肩膀,林医师和怨秋不约而同看着他。

    “她忙著帮我整理报告。”贝道行搪塞了个理由。

    怨秋低笑一声,只道行不敢看她。

    “贝道行,你不是要点资料吗?”林医师突然开口。

    “什么资料”

    林医师用力对他使了个眼色,贝道行只好随他进去。

    一进门,林医师立刻的上门,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贝道行,我喜欢她!”林医师兴奋叫著。

    贝道行吓了一跳。

    这个林正义的风流,是医院上上下下周知的事,他换女友就像换袜子一样,而且他换下的袜子通常顺手就丢了,总之他是个花花公子,经常拿著心理医师的头衔取得女人的欢心,而女人们也自甘臣服在他的甜言蜜语中,因为哪个女人不想有个了解自己的男友呢?

    贝道行一听完他的话就冒火,因为怨秋不是其他的女人,可是他又能多什么身分阻止林正义的追求呢?

    “帮我追她,以后你需要的病历我可以免费提供给你。”林医师欣喜难耐又说。

    “她刚才问了你什么?”贝道行闷气地问。

    林正义扬起眉,看贝道行醋劲十足的样子,决定气一气他。

    “问我姓什么,叫什么,今年贵庚。”

    “算了吧,你的大名就贴在门口,还需要问吗?”贝道行粗嗄地说。

    “好吧,她不过问了我一些性冷感的症状而已。”

    奇怪,她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怨秋着急的应该是证实自己有无这些症状才是“喂,你到底帮不帮忙?”林医师叫道。

    贝道行看着他一脸色迷迷的样子,想臭骂他一顿又不行,因为他的研究报告委实要靠他的帮忙,贝适行逼不得已,只好答应了。

    “太好了,你告诉她,明天晚上我请她吃饭!”林正义兴致高昂地说。

    贝道行终于知道,什么叫作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回去后,他将这件事传达给怨秋,没想到她一口便答应下来,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我想,我需要出去面对阳光了。”

    “小姐,他请的是晚上。”他赌气叫著。

    “贝道行,你不觉得我应该重新开始吗?”

    他也是重新开始啊!贝迢行心里暗叫。

    “林正义是个出了名的风流鬼!”他叫道。

    虽然林正义是他的老友,这样暗地说他的是非,实在有损他大丈夫的威严,不过要她提防些也是应该的。

    “我想我应该改变自我,也许多认识一些人,对我有益无害!”

    贝道行更确定她再正常不过了,一个女人想藉男人来证明她的魅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对象不是他“难道,你不怕再受到伤害?我这是关心你”他支吾地说。

    “放心,我只是出左走走。”

    怨秋握住他的手,贝通行像被雷打了一样,全身战栗不已,而且心脏大跳的声音,连自己都听得见,她温暖的小手,是每个男人的梦想,他更想、更想要她了“你怎么了?”怨秋看他一脸奇怪的表情。

    “你的手,好暖。”

    他冲口说出自己的感觉。

    怨秋的笑意更深了。

    贝通行一辈子没脸红过,这次,脸上的血管却好像全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