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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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的时候班上照例宣布了校级和区级的三好学生以及优秀干部的名单,里面理所当然的还是没有楚河的名字,因为要评上的条件之一就是体育达标成绩必须达到良好以上。这是上纲上线的硬性规定,如果达不到,即使成绩再优秀,平时表现再好都无济于事。

    初阳也不在其中,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虽然她脑袋灵光,表现也不错,但成绩不拔尖,始终悠哉游哉地在中游徘徊。不过她无所谓,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她偷眼去瞧楚河,发现他正低头拨弄着指甲,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没评上,他会不会不高兴?初阳觉得答案是肯定的。去年没评上他好像还哭了呢,不过这是她猜的,反正她看到他那时候眼睛红红的,还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放学路上,初阳照例要去买冰糖葫芦吃,她问楚河:“你要来一串不?”

    “不了,你自己吃就行。”他边走边踢着小石子儿,情绪似乎不太好。

    初阳买了回来之后吧叽吧叽啃得响亮,边啃边问:“你是不是又因为没评上三好学生不开心呀?”

    “……。”

    “哎,问你呢!”见他不答,她抬起手肘撞撞他。

    “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怕妈妈不开心。”他轻声回答道。

    原来如此,上次怎么问都不肯说呢,这次有进步。她转了转眼珠子,计上心来:“你怕不怕辛苦?”

    他转头看着她:“什么意思?”

    她“嘿嘿”一笑道:“这次没评上,还有下次下下次嘛,反正每年都有啊。如果你不怕辛苦的话等下学期开学了,我就陪你练体育要考试和达标的这些项目。就算平时的体育课你不能参加,但只要考试和达标的时候去也可以的吧?老师反正知道你的事情,应该会同意的。”

    “那什么时候练呢?”初阳的提议让他很是心动。

    “晚上啊,学校离家这么近,只要不下雨,每天晚上都能过来练,操场旁边有路灯的,看得见。”

    他点点头,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但他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可是考试和达标的时候是白天呀,有太阳怎么办?”

    “你不是说有一种药可以提前吃,吃了当天即使晒一会儿太阳也不会发红疹的吗?为了评上三好学生让阿姨高兴,就算发几次也没关系吧,你说呢?”

    “可妈妈说这种药吃多了不好的。”

    “胆小鬼,又没让你多吃,就考试和达标的时候吃一下,应该没关系吧?你也该锻炼锻炼嘛,不然身体太差了。”

    楚河一年到头伤风感冒的频率确实很高,老是呆在家里不参加体育活动,身体会健壮才怪。

    初阳轻而易举地说服了他,他当然不怕辛苦,只要付出能有回报。

    暑假一过,开学第一天,两人就决定按原计划进行。说干就干,当晚楚河跟妈妈说了这个想法,当然他是说自己想评上三好学生的。兰心洁听了很高兴,当下就爽快地答应了。儿子有上进心是一件好事,体育锻炼还能强身健体,如果侥幸能同时改变他的过敏体质,治好不能见阳光这一顽疾那更是谢天谢地的事情了。

    而另一边,初阳的说辞跟实际情况稍有不同,那就是:楚河体育成绩差,达标不及格,平时没时间,只好晚上去学校练习。这里只有我跟他是同校,也最熟,而且还是班上的体育委员,所以陪他一起去。十句话里面九句真话一句假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初阳爹妈听了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觉得女儿是热心肠,肯帮助同学进步,值得表扬。晚上特地奖励了她一包美美虾条,乐得她合不拢嘴。

    第二天两个人就去办公室找班主任陈老师和体育冯老师说明情况,两位老师听了对他们的行为表示赞赏,并以实际行动给予了支持。

    冯老师将一把钥匙交给初阳说:“这是一楼的体育用品室的钥匙,东西都放在那里,你反正知道的,到时候需要用到什么自己去拿就行了。计时器我待会儿也会放一个到里面靠窗的那个小矮柜的抽屉里。上次教过你怎么用,不用再教一次了吧?”

    初阳点点头说:“嗯,不用。谢谢冯老师。”

    陈老师紧跟着叮嘱道:“钥匙和器材都要保管好,用好仍旧放回原处,千万不要弄丢或者弄坏了。还有,要特别注意安全,知道吗?”

    两人连声答应后,欢天喜地地出了办公室。

    回到教室,初阳从课桌里掏出一本崭新的练习簿递给楚河。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她笑得很是得意。

    楚河疑惑地打开,只见第一页上的抬头部分端端正正地写着:楚河体育考试和达标所有项目锻炼计划安排表。通篇扫去,半是中文半是拼音,敢情是很多字她还不知道怎么写,让人忍俊不禁。

    “嚯,好长的标题。”往下一看更是让他心惊肉跳,忍不住抗议道,“喂,每天都要练这么多吗?我可是从来都没碰过这些东西。”

    初阳面容一肃道:“你不是说过不怕辛苦的吗?就因为你没练过,落后太多,才要抓紧时间呀,否则你明年还是评不上怎么办?快点,继续看,后面还有呢,后面都是表格,每天测试的成绩要登记在上面的,这样一看就知道是进步还是退步了。哈哈,我是不是想得很周到?”说到后来还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

    “每天绕操场慢跑3圈,计时跑2组50米。跳绳300个,计时跳2次。立定跳远10次,记成绩跳2次。实心球投10次,记成绩投2次。仰卧起坐60个,计时做2次……。”楚河边念边感觉自己的头正在慢慢变大,“一开始就这样练吗?会不会太多了?这得花多少时间哪?”

    “估计一个多小时吧。不多不多,我早上的时候已经问过冯老师了,他说可以。再说到时候看情况喽,如果不行的话可以减少嘛。喂,这可是我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辛辛苦苦写的,你不准偷懒,一定要按照上面的去做,知道吗?”初阳嘴上说得严肃心里早就笑开了,她可没问过冯老师,完全是凭自己想想的,不知道楚河知道后会不会晕倒。

    在初阳的监督下,训练就从当天晚上开始了。

    因为饭后不能马上进行体育锻炼,所以楚河先在家练了一个小时的琴,初阳趁这点时间不仅完成了边吹着电扇吃西瓜边看动画片这一计划,还找薇薇下了两盘飞行棋,效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一切准备就绪,两个人兴冲冲地出发了。

    拿齐东西到了操场,初阳根据平时上体育课冯老师的方法,先教他活动活动手脚,进行一番热身之后再让他慢跑。

    楚河才刚跑出没多少路,她就从背包里拿出一包虾条拆开,坐在一旁边看边“咔嚓咔嚓”地吃起来。他跑了一圈经过的时候白了她一眼,气喘吁吁地说:“你倒好的,我跑得忙你吃得忙。”

    初阳“嘿嘿”一笑后高声道:“你还说呢,这里蚊子真多,要不是为了陪你我会让它咬吗?”

    他刚要开口就被她截住了话头,喝道:“跑步的时候别说话。”

    楚河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可没想到才跑了两圈,他就停下来了,双掌按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初阳无奈,只好起身上前,边走边问:“怎么了?才跑了这么一会儿就跑不动了啊?”

    他没好气地道:“我都说了我平时不跑的。”

    “好吧好吧,那我陪你一起跑,你跟着我就行。不要停下来,一停下来就更加跑不动了,懂不懂?”她边说边往前跑。

    “哎,等一下,不要这么快嘛。”他只好无奈地跟了上去……

    当天的计划完成得很不理想,因为后来楚河实在是累垮了,不仅各项锻炼任务没有完成,每个项目的测验成绩也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回家的路上,借着路灯的光,初阳指着本子上刚刚记录下来的五项成绩,用笔敲得“啪啪”作响,模仿着班主任平时对待调皮学生时那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道:“楚河同学,看看你的成绩!就按照三年级男生60分的标准来算吧:50米要9秒,你多少?10秒!1分钟跳绳要103个,你呢?57个!哎哟喂,投实心球更差,才2米9,可是得5米10才及格呢!啧啧啧,还有更糟的,仰卧起坐0个!知道几个是60分吗?31个!唉,只有立定跳远稍微好一点,1米4,不过也得1米47才60分,还差一点。

    楚河啊楚河,你怎么搞的啊!体育成绩至少要在良好以上才行啊,你跟目标实在是差得太远啦。哎,不好好练上几个月怕是及格都有困难,更不用说想拿到良好了……。”

    听着她的喋喋不休,楚河也不反驳,事实上他也顾不上反驳,刚才的高强度训练使得他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劲来。没想到练起来这么累,累也就罢了,结果却只是这样,对自己来说,这可比做作业考试难得多得多了。

    那个50米,还没跑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没有刚开始的冲劲了,初阳在终点那里拼命叫他“快快快”,他也想快,可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怎么办呢?而跳绳这玩意儿,他觉得自己能跳57个不错了,平时只看那些女生跳过,自己还从来没实践过呢。至于那个实心球,不晓得为什么,根本使不上劲儿,觉得明明可以扔得更远,但最后却只落在前方不远处,那感觉相当懊恼。即使初阳之前只丢过沙包,一下子也扔出5米多,真是让他无比汗颜。至于那个仰卧起坐,他从来就没做过,不知道技巧到底在哪里,所以虽然憋得脸通红,却愣是一个都做不起来。

    他当然知道初阳刚才这番话是在开玩笑,但想想还是灰心丧气,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见他一直没吭声,初阳意识到可能是初尝失败后的自然反应,马上踩了刹车,反过来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啦,第一次能有这样的成绩不算太差啊,反正比我当时要好多了。以后每天练,时间长了成绩自然会上去的。放心吧,有我夏初阳在,一定没问题的。”

    看着她那让灯光黯然失色的笑脸,楚河刚刚在谷底徘徊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是啊,只要肯付出努力,一定会有进步的,想到这里,他也笑了起来。

    第二天初阳又去找了冯老师,请他教她该怎么投实心球。身为体育委员的她运动细胞发达,学起来特别快,没多久就掌握了要领。一想到晚上就能教楚河,她心里就特别高兴。

    接下来的每一天,除非天公不作美,否则两个人天天晚上七点准时到达学校,执行训练计划。初阳一改往日笑嘻嘻的风格,像个既严肃又耐心的小老师,把冯老师上课时说过的话和那股腔调学了个十足十。

    活动手脚的时候让楚河跟着她做,边做边说:“对,就是这样,尽量把手腕脚腕放开……。”慢跑的时候她就在一边陪跑,不断地给他打气:“加油,跑起来跑起来,注意呼吸的节奏,不要用嘴巴呼吸……。”测验50米的时候一个人不够用,还拉了传达室的张伯来甩红领巾,为此还费了她好大的劲,才把张伯给教会了。其他项目她也都是一一示范给楚河看,他就跟着依样画葫芦,不对,纠正,还不对,再纠正,不断地重复重复。

    一个耐心教,一个用心学,要进步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慢慢地,楚河能够完成每天的任务了,不仅如此,测验的成绩也在一点一点提高。这让两个人很开心,特别是楚河,对自己更加有信心了。锻炼还让他的身体素质有了明显改善,脸色也不像原先那样苍白了,显得更加健康。

    兰心洁为了感谢初阳的大力帮忙,送了一条漂亮的粉色连衣裙和一对红皮鞋给她,尽管初阳爹妈再三推辞,但最后还是没能拗得过她,只好收下了这份礼物。当天初阳就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连连追问楚河好不好看,直到他被逼无奈之下说了好看之后她才肯罢休。

    后来每次体育考试和达标的时候,楚河都有参加,并且成绩一次比一次好。从最初的只能及格到后来的良好甚至优秀,这其中饱含了两个人共同付出的汗水和努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级下学期期末的时候,楚河终于如愿以偿地评上了校级三好学生。那天他用存了好久的零花钱到书店给初阳买了一套她最喜欢的《七笑拳》,还在第一册的扉页上写着“送给最好的陪练——夏初阳”,初阳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简直是心花怒放,每次翻看都会特别小心翼翼,生怕弄脏弄破。这套漫画后来一直被她珍藏着,从不外借,包括死党薇薇。

    而从四年级开始,楚河每年都会被评为区级三好学生。整整四年的时间,用来登记他体育训练成绩的练习簿也有了八本。看到他那令人炫目的笑容,初阳觉得自己能想出让他训练这一招来真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