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小说网 > 青蔷天 > 番外修改版卷四67废立

番外修改版卷四67废立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阅书小说网 www.yueshu.la】,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修改版 卷四[67]废立

    董天悟定定望着靖裕帝,忽然问道:“父皇,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靖裕帝的右手紧紧攥在一起,咬牙道:“当年是父皇没用,竟没有办法保护你们母子原以为不过忍耐个一年半载,便过去了,谁知道谁知道你母亲竟狠心如斯,抛下你我父子二人,就那样去了”

    董天悟双目炯炯,追问:“母亲真的是自缢?”

    靖裕帝的身子微微颤抖,眼眶红了,重重点了点头。

    天悟却不依不饶,又道:“母亲被上官氏威逼见甚,不甘忍受,愤而自缢?”

    靖裕帝还是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临阳王牙关紧咬,在心中交战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口:“父皇,那为何儿臣得到的消息,却说母亲曾另有打算?”

    靖裕帝忽然转过脸,狠狠瞪着自己的儿子,声色俱厉:“悟儿,你说的是什么话!朕将‘诏卫’给你,不是让你胡乱捕风捉影的!”

    董天悟却毫不退让,音调如前,话语里的强硬意味却已倍增:“父皇,儿臣并未捕风捉影,儿臣自接管‘诏狱’以来,遍审在押超过十年的人犯,虽因年岁久远,大多数一无所获,却依然有不止一名人证供称,十多年前‘诏狱’确实曾拘押过一批宫里头的宫女太监,审问某位娘娘‘逃逸’之案自然。这些宫女太监们早就已经死了,尸骨无存,死无对证,宫内宫外,包括皇史宬内的一切档案俱已湮灭——但这件事情地确是真的,是不是?我母亲并没有死,而是逃走了。是不是?否则为什么她的棺柩中,根本就没有尸体在?”

    董天悟滔滔不绝。每一句话抛将出去,击在靖裕帝心上,万岁脸上的颜色立时便青灰一层,眼中的煞气却又浓厚一分一席话讲完,父子二人怒目而对——许久,靖裕帝咬钉嚼铁般,一字一顿说道:“悟儿你想气死父皇不成?”

    董天悟紧绷的双肩慢慢松弛。他跪下去,低低垂着头,说道:“儿子不敢”

    靖裕帝叹息一声,慢慢俯就身子,将自己唯一心爱的长子搀扶起来。亲手替他拍了拍衣摆上地尘土,哑声说道:“你母亲当年是真的故去了,朕亲眼所见,再无差错——否则。天下虽大,朕又怎会不去找她?朕待她之心,纵黄泉碧落,亦无法阻隔,你明白么?”

    ——地确如此,自从十四年前那个秋天之后。靖裕帝便将自己大半的生命尽数抛掷在祈求和渴盼之上,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不在乎;经历过这么多的希望与失望,始终无怨无悔若白翩翩真的活着,凭着这样的执著,水远山高、海角天涯,又算得了什么?

    靖裕帝又道:“昔日之事,朕并非不能告诉你,实在是朕老了,很多事情实在不愿意想起。那些念头一进入脑海。心中便宛如刀割,你明白么?悟儿。其实朕已将一切因果付诸笔墨,藏在一个妥善的地方,待朕百年之后,定与遗诏一同交付于你,朕绝不会把这件事带到泉下去的。”

    这番话委实说得情真意切,令临阳王记忆中那些孩提时美好地记忆一起涌上心头,他大受感染,怀中一热,哽咽道:“父皇,儿子不问就是了,您又何必口出不吉之言?”

    靖裕帝淡淡一笑:“也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自从你母亲回来了,朕便忽然觉得万事万物都变了一个样子但求怜取眼前光阴,切莫轻抛付诸流水,够了,足够了——这些话,你在青春年少之时,怕还是不懂的吧?”

    董天悟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儿子经常梦回北地,梦见自己还小,和父亲母亲在一起。醒来每每泪湿枕席”

    靖裕帝轻轻抚着长子的肩膀,叹道:“朕又何尝不是?这些年,也苦了你了。好了,幸好现在,你母亲她已经回来了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

    ——董天悟见靖裕帝对青蔷竟如此笃信,不由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父皇,生出了更多更复杂的情绪来:有感动、有愧疚、有亲近甚至还浓厚的同情——是啊,不管过去如何,这十四年来,谁都不曾好过。

    “悟儿,”靖裕帝道“朕已决定了,废了天启地太子之位,改立天顺——个中‘缘由’,你明白吧?”

    董天悟心中一惊,忙道:“父皇!您”

    靖裕帝的声音低沉:“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是么?”

    董天悟只觉胸口隐隐作痛,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面前这个不足四旬年纪,却已面貌衰老的父亲。多少个日日夜夜,那件事他从来不敢多想,害怕自己被漆黑的恐惧和悔恨而吞没。这世上有一种错误是活生生的,它不可改变无法挽回;它不仅累及本身,还会膨胀成长,一个错误衍生出一连串地罪孽,无休无止地吞吃一切、玷染一切——终使得这份错处无限扩大,直至将你的整个生命都涵盖其中。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

    董天悟道:“父皇,儿子自误误人,如今已铸成大错。儿子无话可说。”

    靖裕帝再叹一声,却道:“悟儿,不必说了朕明白,朕不会责罚你的。只是若有这么一日——朕是说‘如果’,不管因为什么,让你对朕生出了怨怼之心,甚至甚至你会恨我——若真有那个时候。只求你能想一想自己此时的心情;你此时地心情,朕也饱尝过做了错事的人必然会付出代价,那份懊悔和痛苦会日日夜夜纠缠你,这一点,爹爹希望你绝对不要忘记。”

    董天悟心念一动,听父亲话中的意思似乎隐有所指,却一味扑朔迷离。只有答道:“父皇,儿臣记住了”

    靖裕帝望着自己的爱子。目光深邃幽远,像是冬夜寂寥的天空,似有股苍凉之意。

    靖裕帝道:“悟儿,天顺年纪还小,若朕能活到他成人成才的那一日,自然是好;若朕没有那个福分,他和朕地天朝。就全都交予你了。”

    董天悟一惊,刚要开口,靖裕帝却已摆手制止,续道:“无论如何,朕都决不会将皇位传给上官蕊地儿子!十七年前朕抛弃一切义无反顾地到京师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替上官家或者其他门阀士族做嫁衣么?朕几乎连心爱的女人和儿子都失去了,才得到地今天这一切,即使是死。也决不会轻易放弃——你不必再说了,朕心意已决:让你的母亲成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尊贵女人,让你手握一切执掌四海,这是朕的夙愿,谁都不能改变!现下,正是一个机会”

    “那沈青蔷虽是沈家之女。却本是庶出;你母亲既已便不得不冒着她的名头。朕本想命沈恪休掉如今的妻子,迎娶沈青蔷之母的阴灵,好让她地身份由庶变嫡,但那沈恪却说,其母出身贱籍,实在有碍礼法,这倒是一件难事不过也无妨,名义上的嫡出也罢再将天顺送到她膝下抚育,有宠有子,身份上总能过得去——这一关虽略有些坎坷。但朕量那些老家伙也不敢怎么样的”

    这只是短短几句话。传入董天悟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他颤声道:“父皇,您是说要将天顺从沈昭媛名下除去归给归给贵妃娘娘?”

    靖裕帝笑道:“是啊。你母亲现下是贵妃,很快便是皇后了——她们名义上是姐妹,昭媛又已疯了,顺理成章,此事再好办不过。”

    董天悟却只觉浑身上下冷汗迭出,一颗心仿佛坠入深渊。姐妹么?是姐妹没有错,可是这一对姐妹明明势如水火,他是局内人,再明白不过了;至于疯癫?那一天,在阴冷漆黑犹如噩梦的流珠殿里,那个乌发如云秋水似剑、浑身上下燃着冰冷烈焰的沈紫薇,无论她是否已经迷失了心智,有一点,董天悟却是确信无疑的:

    ——她怎会将亲生的儿子、将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拱手让人?还是让给她最恨地一个人?

    ——纵使天塌地陷;纵使桑田沧海;纵使屠戮人命手染鲜血;纵使此身化作飞灰也绝无可能!

    果然,便在此时,候于外厢的王善善突然惊慌失措地飞奔进来,脚步踉跄,几乎在门槛上绊倒,口中喊道:

    “陛下,大事不好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出事了!”

    ***

    流珠殿内,宛如鼎沸,哭声喊声早已汇成一片,喧闹不堪。五殿下缩在殿角号啕不止,声音惨厉,旁边两个嬷嬷千哄万哄,却全然不见半点效果。而一干随驾而来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各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沈青蔷团团乱转,七嘴八舌,却全都束手无策——而这一切喧嚣,却都掩不住流珠殿内堂中,那一阵阵尖利而癫狂的笑声。

    两名膀大腰圆的慎刑司太监,一左一右将沈紫薇牢牢按在椅内;昭媛娘娘却依然在放声大笑,口唇边一片殷红如血。

    兰香一边哭,一边拼命去拉那两个太监地的胳膊,口中喊着:“放开小姐,快放开小姐!”

    可无论她怎样使力,那些太监依然如同铁塔一般伫立,面无表情,手上丝毫不见放松。

    ——而帘外的沈青蔷,金缕宫衣上满是血迹,脸色惨白如纸,疼得满脸都是汗水。只靠着一股子硬性咬牙支持着,才没有晕厥过去。

    一旁伺候的玲珑再也忍耐不住,断声喝道:“吵什么吵?娘娘伤重需要静养,你们在此处噪吵,存着歹心不成?”

    此话一出,自然满室俱寂,双双眼睛都转过来,紧盯着玲珑看。待见到玲珑脸上那副毅然凛然的神情,纷纷胆寒,各个面上依旧惶恐不安,却真的闭了嘴,不再吵闹了。

    沈青蔷身边站着一位供奉,手持刀剪犹豫不决,玲珑道:“你是死人不成?没看见娘娘还在流血?”

    那供奉双手颤抖,哆哆嗦嗦道:“可是这伤怕是要冒犯”

    玲珑跺脚道:“这个时候还提什么冒犯不冒犯?”

    沈青蔷已然疼得开不了口,只微微颔首,玲珑咬着牙,索性从那供奉手中夺下利剪,三两下便将青蔷肩侧的宫装剪开扯落,露出半片被鲜血染红的肌肤来。厉声道:“药呢?止血药呢?”那太医又一抖,手中药箱“嘭”的一声落在地上,箱里的大小药瓶药盒统统摔出,顿时满地狼藉。

    而沈青蔷颈侧,赫然有一处血肉模糊地伤口,殷红地****还在从那里汩汩涌出。

    ——靖裕帝与临阳王双双驾临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光景。

    “翩翩!”靖裕帝神色立变,径直冲向前去;董天悟却茫然立在当地,仿佛呆住。

    “陛下无大碍地”沈青蔷咬着牙,勉强吐出只字片语;忽一转头,正看见了彼侧伫立那人,一时间,巨大的自制力瞬间崩溃,心里一阵酸楚,再也无法抑制,眼中滚出两行珠泪来。

    “翩翩,翩翩你可疼得厉害么?”靖裕帝的声音也已变了调子,旁边的供奉更是面无人色,跪在地上将金创药瓶子捡拾起来,一忙早有吏目递过细绢布,手忙脚乱地为贵妃娘娘上药包扎。靖裕帝满脸不忍,又要向前一步,却忽然,一个穿淡淡衫子、宫女打扮的人儿冲上前来,拦在靖裕帝身前,昂首道:

    “陛下,不可!”

    靖裕帝此时早已五内俱焚,连发怒都忘记了,竟一畏缩,方才问道:“你做什么?”

    玲珑不卑不亢、不惧不怕,朗声道:“万岁,您在这里,徒然添乱罢了——请先去外厢等候。娘娘之伤并不算重,只是流血不少,太医说了,断无大碍的。”

    靖裕帝一惊,全没料到这小小宫女口中,竟能讲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可眼见太医及随侍众人两股战战、抖如筛糠的庸碌样子,心中也明白她说得有理,自己逗留在此,毫无益处。隔着那宫女瘦弱的肩膀,又依依不舍地向沈青蔷望了两眼,终是一点头,说道:“好,那朕在外厢等!你们一个个给朕听清楚,贵妃娘娘若有半点差池,朕定叫这锦粹宫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好过!”

    言毕转身,径直向外而去,口中不忘喝道:“王善善,挑个魂儿还没丢掉的奴才,叫他滚来见朕,朕倒要问问,这才几刻工夫,便能出如此大事——难道都反了不成?”

    ——他袍袖飘飞,与临阳王董天悟身边擦肩而过。而临阳王,却依然定定立着,隔着满宫满殿纷乱的人群,隔着喧嚣的声音,目光落在沈青蔷苍白的流泪的脸上,又透过她,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做了错事的人必然会付出代价,即使你再怎样懊恼追悔,再怎样痛不欲生,你心里那毒药一样的烈焰已注定日日夜夜燃烧不止,你注定日日夜夜受此折磨,这都是你该背负的罪过这一点,永远别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