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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涟儿在田庄上的第三天,孟管家派人送来了好消息。贲旺在监外执行期间任意妄为鱼肉百姓,被打了板子罚了银子。夜市上缴过的税银也勒令他立即退回,如若再犯定不能饶恕。

    这个处决似乎略显轻了,不过到底是为小商贩们挣回了权益,况且现如今形势复杂,这其中有什么猫腻还说不清呢。

    事情果然像涟儿猜测的那般,厐正海逮住贲旺不放,无非是想要逼贲将军就犯。吏部到处是李显贵的人马刀枪,也就是贲将军的人。他用安排自己的人手做交换,这才从轻发落了贲旺。

    贲将军在皇上那里吃了暗亏,已经是生了一肚子的闷气,这还不等回边关,贲旺又出事了。厐正海拿着几十号人签的诉状找上门,明显是想要卖给他一个人情,可这人情可不是随便给的。这要是搁到往日,他才不会理睬厐正海。可今时不同于往日,他看出了皇上已经不再信任他,而且在逐步削弱他的权利,手段高明的让他没有防备,也没有还手之力。

    在外人看来,皇上对贲家宠爱至极,他如今没有出师造反的理由。名不正言不顺,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眼下他唯有把这口气咽下去,等待时机成熟再进一步谋划。考虑得失之后,他向厐正海妥协。原本他想带着家眷回边关,可是皇上体恤云贵妃思母心切特命贲夫人住在宫里,这不过就是变相的软禁罢了。贲旺是监外执行不得离开京都,所以贲将军只好准备独自离开。

    走之前他把侄子见到跟前训斥了一番,“你不要再生事,夹起尾巴低调做人,不然惹了祸事谁都保不住你的小命!”

    “叔父教训的是,侄儿知错了。”贲旺嘴上答应的痛快,心里却不以为然。他这个蠢货哪里能看清楚现在的形势?还一心以为叔父在朝堂权势熏天,堂姐在后宫一手遮天,皇上也要给贲家几分面子。他惹祸又能怎么样?监外执行就是狗屁,罚银子不过是小事,打板子也有替罪羊。

    贲将军阅历丰富,一眼就能看穿他心中所想,一巴掌扇了下去。

    这一下可打的够狠,贲旺的嘴角立即有血丝渗出来。贲将军的铁砂掌最有名,这一下又使出了五分力气,真是够他呛。

    贲旺疼得要哭出来,可却不敢掉眼泪,生怕叔父再扇他嘴巴。叔父对他一直非常宠溺,要星星不摘月亮,现在出手这样重恐怕是真得生气了。他再蠢笨也看出事情不对劲了,乖乖的低头站着不敢乱动。

    “不争气不长脑袋的犊子!”贲将军气得骂道,“贲家到了你们这一辈,统共就你这么一个男孩,贲家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我就是再硬朗也有西去的一天,到时候你怎么办?贲家怎么办?你也该到立世的时候了!”

    贲旺听了赶忙跪下,直挺挺的说道:“叔父息怒,侄儿一定痛改前非。”

    贲将军看看他摇摇头又叹口气,他到底是贲家唯一的男丁绝不能放弃。

    “好,你要记住今日说得话。没有大事不要出府,每日用心念书、习武,我把身边的常龙留下。见到他就像见到叔父我,不能出言顶撞不能忤逆他的意思!”

    贲旺听了心中暗自叫苦,那常龙是他叔父身边的心腹,每次进京必带无疑。如今让他负责看着自己,恐这往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眼下皇上对贲家多有防备,你婶婶被变相软禁在宫里出不来,我一走你就更没有依靠。记住,不要树敌,尤其是不要惹厐正海那只老狐狸!听见没有?”

    “侄儿记住了!”贲旺赶忙答应着,心中却有些不服气。他被墨音在夜市弄得灰头土脸,到最后一点面子都没找回来。尤其是那个小妞水嫩水嫩的,竟然连摸都没摸着一下,真是可惜!她要不是厐正海的外甥女,他说什么也不会就这样算了。倘若能睡上一回,就是要他的命也乐意。一想到涟儿那张脸,他就心里痒痒的难受。

    贲将军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气又涌上来,“滚回房里念书,别让我看见你精虫上脑的样子!”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贲将军不免长吁短叹,他连个正经的儿子都没有,侄子又不出息,这争来斗去的有什么意思?他这个侄儿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生事惹祸比谁都行。眼下只盼着常龙能帮着他管制督促,好歹让贲家后继有人啊。

    贲将军又把常龙叫进来吩咐叮嘱一番,让他无须手软,想尽办法要让贲旺成才!可怜他一片苦心在贲旺身上,那小子回去就搂着丫头耍上了,一直闹腾到下半夜才消停。

    第二天,贲将军跟皇上请辞回,皇上恩准他们一家在宫里离别。

    如今云贵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不管皇上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这一段日子长在了飞云宫,对她也有说有笑。她什么都不愿意想,宁愿相信眼前的表象,作为一个女人只有得到了丈夫的爱才是最幸福的。

    她见父亲进宫来,忍不住偷偷劝道:“父亲,您是鼎立扶持皇上的忠臣,却也有功高盖主之嫌。咱们家只有旺儿一个男丁,本宫瞧着他却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您辛苦一生打下基业又能怎么样?何苦连累一世英名?以贲家现在的实力,他三辈子都花不完,这已经足够了。”

    “老臣岂会不明白?只是心有不甘啊!况且娘娘认为老臣还能回头吗?皇上还会给老臣回头的机会吗?”贲将军半生戎马,位居高位多年,早就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毛病。一时间让他收敛低调,甚至是把手中的权利交出来,这让他难以接受。做官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早就没有了回头路。

    云贵妃闻言一阵黯然,半晌只说出一句话,“皇上始终是皇上!”

    “只要皇上能让老臣舒心的出气,老臣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贲将军压低声音说着,“娘娘,老臣建议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云贵妃闻言秀眉一蹙,眼下皇上对她极好,真要把其他女人送到皇上的床上去吗?即便皇上是在演戏,最起码她还是戏中的女主角。

    “娘娘以为皇上会一直这样宠爱您吗?等到老臣离开,朝廷慢慢稳定下来,恐怕这份圣宠就会不在。您也说贲家没有中用的后人,可在老臣心中您才是贲家的希望啊。老臣会为了娘娘隐忍运作,十年、二十年,老臣都可以等!眼下最重要的是子嗣问题,娘娘,您不要被一时的圣宠迷惑住,要想想大局啊!即便是不为家族,为了您自己考虑,也要有个皇子在身边才好啊。皇上现在是壮年,身边年轻貌美的妃子是越来越多,这飞云宫里要是有能让皇上记挂的人,还愁皇上不来?在这深宫之中,一个人总是寂寞的,有个皇子在身边也能多些乐趣。说句大不敬的话,倘若皇上撒手西去,这没有子女的妃子是逃脱不了陪葬的命运的!娘娘,今天老臣说得太多太直白,还请娘娘三思啊。”

    云贵妃岂能想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她下意识的想要逃离残酷的现实,有时候自欺欺人也是一种幸福。不过自己的父亲说的对,她要有长远的打算。只要有了皇子,日后有个一差二错,皇上也会念在皇子的份上从轻发落。

    贲将军在后宫不宜久留,说完想要说的话就告退了。出宫之后他马不停蹄的出城回边关,贲旺的事情到现在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晚上,皇上仍然来了飞云宫,还带来了地方上供的芋头。

    “御膳房刚刚蒸好的,蘸着白糖吃很好也能止咳。”皇上坐下说道,“昨半夜听见你咳嗽,看了御医没有?”

    云贵妃忙笑着说道:“臣妾不过是咳了一声,没想到皇上还上了心,臣妾真是诚惶诚恐。”

    “你和朕是老夫老妻,说什么惶恐之类的话?贲将军回了边关,你这心里不好受吧?好在朕把你母亲留在宫里和你作伴。”皇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云贵妃听了赶忙回道:“皇上对臣妾宠爱有加,不仅晋封了臣妾还让臣妾协理六宫事宜。臣妾无以为报,只有尽力治理好六宫,让皇上可以安心处理国事。可是臣妾的母亲住在宫里,这不合规矩,臣妾不能以身作则心中不安,还请皇上能准许母亲离宫。”

    “也好,那就让贲夫人回府去住,不要离开京都,什么时候你想她了就宣进宫里见一面。”皇上想了一下答应了她的请求。

    云贵妃连忙替母亲谢恩,虽说不能离开京都,却总比待在宫里自在些。

    “爱妃,到朕身边来坐。”皇上亲切的说着。

    云贵妃顺从的坐在他身边,一股好闻的龙涎香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扭头瞧见皇上好看的侧脸。撇看权势,单看长相才华,皇上都是万中无一的男人。只不过这样的男人不是谁都能驾驭的,她只有仰望的份。难道他就没从来没有动过情?

    “朕的脸上有东西?你瞧什么呢?”皇上笑着问道。

    她怔过神来,“臣妾觉得皇上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后宫竟是些像臣妾一般的庸脂俗粉,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皇上?”

    皇上的眼前出现涟儿的脸,这段日子忙着朝里的事情也没出宫,不知道交给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听说她和墨音订了婚,这件事在他的意料之外。皇上故意把消息放给了景王爷,本想要借此揭穿墨音的真面目,没想到竟被墨音想法遮掩了过去。

    自打景王爷出宫见过了墨音,精神明显大好,看样子他已经知道墨音的真正身份了。好个墨音,隐藏的这样深究竟是打什么算盘?皇上最不能容忍有人欺瞒他,尤其是像墨音这样的人物。看着吧,他会让墨音自己心甘情愿的承认自己的身份。

    “皇上,您想什么呢?”耳边传来云贵妃的轻呼。

    他怔过来,“朕在想,这个时候将军已经过了梁州吧。他是忠臣,倘若朕亏待了他,天下的百姓都会说朕不仁义。”

    “皇上是天子,父亲是臣,忠心耿耿是应该的!臣妾的堂弟屡次触犯律法,皇上能够从轻发落已经是对贲家最大的恩典。臣妾一家上下受皇上恩德,必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云贵妃跪下表白,言语真切感人。

    “快起来。”皇上亲自把她扶起来,“朕和你本是夫妻,不要总是跪来跪去。天色不早,咱们躺下说话。”

    “臣妾今个不方便,皇上还是去皇后娘娘那里去吧。”云贵妃来了月信,不方便侍寝,只好把皇上推到皇后那里。皇后一直不怎么受宠,让她得一次便宜又如何?

    皇上却笑着说道:“朕也不是个只知道男女情爱的登徒子!咱们躺着说说话就好,朕今个儿处理朝事也累了。”说着命她侍候更衣。

    两个人躺在床上,皇上轻轻搂住她。不一会儿,他似乎睡着了。云贵妃睁开眼睛,皇上俊美的脸就在眼前,她忍不住伸手抚摸起来。

    这样静静地躺在皇上怀里真好!这一切真得只是一场戏吗?她喜欢过皇上,怨恨过他,可现在她发现自己爱着皇上。虽然心里有怨有恨有质疑有犹豫,可是她却抵挡不住皇上体贴的话,温柔的动作。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今晚,皇上是属于她的!云贵妃慢慢闭上眼睛,睡熟的嘴角微微上扬,或许她正在做美丽的梦吧。

    皇上睁开眼,里面射出犀利的眼神。他瞧着云贵妃心里暗道:如果你父亲没有谋反的意图,朕不会要他的性命。即便是他做了乱臣贼子,朕也会留你一条命,毕竟朕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