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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25章 腹黑的一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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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门关的声音,苏然才敢悄悄探出头来,屋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沉香气息,架子上松散地挂着诚王刚刚换下的衣裳,苏然踮着脚尖走到桌椅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温乎的茶,托着茶碗捂手。

    门外安静了片刻中,便有熙熙攘攘的人声传进,少说也有四五人涌入,只听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请王爷安,有道加急的圣旨,不得不赶在年夜来宣。”

    “常总领客气了,竟然出动您老人家,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嗨,还是,先请殿下听旨吧,”一阵沉闷的跪地磕头声响起,而后是一片寂静,常总领清了清嗓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六子襄镇守凌、堰、俞三州,拥兵数万,专擅威权,擅自调兵,挑衅外族,不遵朕训,有负国恩,特夺亲王爵,降为郡王,罚俸一年,命尔年后速速回京上缴虎符,革心悔祸,以慰朕心。钦此。”

    挑衅外族?降为郡王?交回兵符!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最近不顺心的事儿扎堆了,苏然的心里翻江倒海,捧着茶碗的手有些发抖,思来想去,也只有上回王妃的哥哥向诚王请兵求援一事,能对上这一茬儿了。

    “殿下,圣上还有一个口谕,命您回京之时,所带侍卫不得逾十人。”

    门外一阵久久的寂静,苏然的心像要跳出来一般,即使捂着热茶的双手,也发出钻心的凉意。

    常总领有些尴尬,只好又轻声提醒了一遍:“接旨吧,诚郡王。”

    “儿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诚王的语速不太顺畅,像是隐忍着许多情绪,苏然还从未听过他这般受了打击的声音,心像被揪住似的,微微刺痛。

    “常总领今日辛苦了,暂且在府里留宿一晚,明日本王再派人送你回京罢。”

    “如此就叨扰了,哟,今儿除夕,您还摆了两桌席面,贵府有客?”

    “本王痛思亡妻,特地为她准备了一桌冥食。”

    “王爷节哀,娘娘魂归蓬莱,自由仙佛庇佑。”

    诚王又与常公公寒暄了好一阵儿,才将人送走,待他进屋时,已是满脸疲惫,随手将手里的圣旨搁在小几上,转头看着苏然,露出一些笑意:“吓着了?”

    苏然合上茶盖,站起身来,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惊讶。”

    还有些心疼。

    “呵呵,终究还是来了,何家怎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当日信件被截,无论我出兵与否,都是输家。”

    苏然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很快就想通了,果然如他所说,出兵,就会被人抓住把柄,进而趁火打劫;不出兵,王妃的娘家式微,诚王也少了一个助力,果然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这一次交锋,何家终于反败为胜了。

    苏然恍然大悟地看了他一眼,诚王见状,心领神会一笑。

    “那接下来该如何,真的上交兵符吗?”

    “自然,后天就动身回京,只是这次,有件事还要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苏然不解地看着诚王,实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他,但他并没有再说下去,只背过身去,将手边的圣旨放进一个空匣子之中,随着合上匣盖的“咔哒”一声,眼神微抬,嘲讽一笑:“奎狼营一万将士,这块硬骨头看他们如何啃。”

    若诚王被降爵只是一个开端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凌、堰、俞三州是诚王的封地,地处北疆,与各大草原部落、北俄、东霍特相邻,自诚王驻守以来,边界日益安稳,歌舞升平。

    之所以有这样良好的局面,除了因为诚王骁勇善战、战无不胜的声名远播以外,另一个极大的原因是双方的互市十分繁荣发达,以前游牧民要冒生命危险抢来的物资,如今都可以在互市中买到或换得,而他们的牲畜、皮草、战马等,在中原也是赤手可热的商品。

    原本欣欣向荣的边贸关系,却在朝廷的一纸诏书中,迅速冻结成冰:关闭互市。

    这条公文甚至绕过了诚王,直接发往边疆各大堡,明令三日后必须关闭互市。这等于是断了游牧民族的生路,为战乱埋下了显而易见的种子。

    诚王得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朝廷特地卡在诚王离开凌州的时候,发布这条政令,其用心昭然若揭。

    铺满厚雪的管道上停了两辆双驾马车,马儿们低头嚼着干草碎,四个侍卫模样的人站在路边啃着干粮。

    车内,苏然一身丫鬟的装扮,正是她此次随行的伪装,同时,为了保险起见,诚王还另外给她取了一个名字:暖香。

    将饱蘸浓墨的笔递给了诚王,苏然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关闭互市非同小可,殿下要返回凌州吗?”

    诚王就着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心不在焉地在纸上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闻言摇头:“回去也无益,真正的对手在京城,本王直接去会会他!”

    苏然眯着眼睛笑了笑,抱着暖炉缩回了角落,安静地看着诚王宽厚的背影发呆,冬日里和煦的阳光洒满一室,光影斑驳,静谧温馨的气氛让人的神思也变得懒洋洋的。

    “将小屉子里的奏本拿来给我。”诚王头也没抬,使唤道。

    苏然立刻在车后一堆行李中,麻利地找到了一只文件匣,打开取件,却在其中意外地发现了一本孤本农书,顿时兴趣盎然,目光也不自觉地流连在书上。

    因身后久无动静,诚王疑惑地转过头,只见她一只手呆呆地举着折子,另一只手却翻阅起了一本书,一副浑然不知身外事的样子。

    诚王的脸上挂起了一股意味深长的笑容,后背轻轻靠在车壁上,就这样一直注视着苏然,没有出声打扰。直到苏然觉得举起的手酸麻不已,才恍然惊醒,对上诚王探究的目光,像做了坏事的孩子被逮了正着,脑袋嗡嗡轰鸣。

    “你喜欢看农经?”

    “没有啊!”苏然下意识地否定,声调高扬,一听便知是撒谎的腔调,她赶忙正了正心态,半真半假地说:“看过几本农经、相牛经之类的书,闲来无事,便将前人的经验整理成册,自古农人耕作辛苦,若是能流传下去帮到别人,也是功德一件。”

    “不错,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农乃立国之基,于农有益之事理应扶持,待你书成之时,我便在凌堰俞三州推广,再上奏圣上,为万千农人造福,如何?”

    “啊,这……”这下玩大了吧,她本质上就是一个农盲,春草园内的农活儿几乎不用她操心,轻轻松松就能长得很好,可是在外界就全不一样了,风雨霜冻,土质气候,错不得一丁半点儿,万一按照她整理的方法,种出的粮食反而减产了,那岂不是罪过了?

    原本只想把谎圆过去,却怎么感觉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苏然看着诚王似笑非笑的眼睛,有些发蒙。

    诚王没有再给她辩解的机会,从她的手中夺过奏折本,接着笔走如飞,苏然不敢打扰纠缠,只好木木地抱着暖炉窝了回去。

    一刻钟后,苏然正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

    “殿下,姜茶煮好了,请您用茶。”马车外年轻一男子说道,苏然精神一震,从窗口望去,正是此次进京的随行大夫吴南枫,他是诚王的军营里军医,也是吴太医的儿子。

    诚王仍在专注地书写奏折,随口“嗯”了一声,少顷才抬起头来,对他吩咐道:“送进来一碗即可,剩下的都分给弟兄们喝。”

    车门被打开,诚王探出身接过呈上来的姜茶,用食指轻碰杯身测了测温度,转过身对角落里的苏然招手:“来把茶喝了。”

    虽是命令的语气,却让苏然的心不由自主地温暖了起来,她放下手里的暖炉,乖巧地双手捧过,小口小口地喝着,热度微烫,通体舒泰,她揉揉灼热的眼眶,暗骂自己没用,最近总是一不小心就被他的温柔体贴打动了。

    姜茶入腹,身子也跟着暖和了起来,马夫坐上了前车板,执起缰绳,一甩马鞭,车轮轧在布满了冰渣子的路面上,咯吱作响。

    “我们已经走了几日,还有多久才能入京呢?”苏然百无聊赖地倚在车壁上,掀起帘布,望着路两边荒芜的土地,问道。

    “运河被冰封住了,只能走旱路,比以往要迟上五六日才能到。”

    突然车身剧烈一晃,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苏然尖叫一声,手里的暖炉飞了出去,烧红的炭块飞洒出来,四面八方的杂物滚落,马车内登时一锅乱。

    慌乱中她的面颊猛然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娇小的她被紧紧圈在一双健硕的臂弯之中,诚王护着她的头,任凭杂物掉在他的身上、头脸上,后脑勺被重物狠狠一击,诚王闷哼一声,咬紧了牙关。

    待一切安静之后,车外传来慌慌张张的吵闹声:“殿下!马蹄子踩到冰疙瘩上,打滑摔了,您是否无恙?殿下?”

    诚王龇了呲嘴,按着被砸红的额角,道:“无事,”而后撑起胳膊肘,审视着苏然,将枕在她的脑袋下面的手掌轻轻抽了出来,“可伤到了?”

    “没有。”

    淡淡的沉香气萦绕在她的鼻尖,苏然的手掌贴在他的胸膛,体热隔着衣服传了过来,狭小的空间内有些暧昧,热得双颊染上一抹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