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歌手(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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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里阴雨连绵, 时已十一月份,到了晚上, 雨挟风刮起来冰似的冷。

    周齐来过法国,跟队友一起来的。

    那年他刚成年,刚进一队不长时间, 还没拿冠军,穷得一清二白, 除了张脸一无所有。他打游戏氪金氪得特别狠, 月底俱乐部没发工资之前周齐记得他卡里的最低余额到过一百零二块三毛四。

    他就是带着这一百零二块三毛四去的法国。

    虽然周齐已经不在青训队了,但跟青训队教练一直联系得特别多。

    去机场前, 那老头儿把他叫过去了一次,严肃、严厉、正儿八经地教导周齐:“男孩子出门在外, 要保护好自己,穿得不要太暴露,也不要轻易地相信陌生人说的话。千万不要去酒吧跟人喝酒,有人约你去也不去。男人一定要洁身自好,不能轻易的受到女人的诱惑和欺骗。”

    周齐当时就懵了:“??”

    老头儿顿了顿,硬是绷着脸说下去了:“男人的第一次, 是给你未来妻子最好的礼物。”

    周齐:“???”

    “我会让领队他们盯着你的,你最好也少点不规矩的心思。不要在年轻的时候做出让你后悔终生的事。”老头儿最后做了个正式总结。

    周齐从头到尾没听懂:“……”

    虽然周齐没听懂,还觉得刘正国——那老头儿, 脑子有点儿问题,但周齐发现,他到法国以后, 出行范围严格地受到了领队的限制。

    他只被准入12岁以下儿童也被允许进入的地方。

    直到他回国,那老头儿才解释说,他是怕周齐因为兜里没钱、年纪太轻经不住资本主义社会的诱惑,沾染上约炮的坏习惯,在资本主义腐朽的社会中堕落,失去自我。

    资本主义社会有没有约炮的坏习惯,周齐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没在12岁以下儿童可入的迪士尼乐园见过这个坏习惯。

    后天回国,小赵女士终于放开了对周齐的饮食管制。

    晚饭后周齐找了间酒吧,地方很偏,人不多,看上去有点年头了,泛黄的宣传纸,钉子松动的空酒桶。二战主题,不浪漫,酒客大多都是有点儿年纪的中年男人。

    周齐到吧台前:“un mojito(一杯莫希托)。”

    后天晚上航班到a市机场,今年的总决赛在大后天。

    说不准他能赶回去看个总决赛。

    cmr进了半决赛,目前四强。

    cmr其他队员周齐不了解,反正江正鸣今年比赛状态特好,特有精神气。

    他妈的打了一天的比赛,大半夜还有精气神借别人手机发微信骂他。

    前两天的事。

    国内十一点半,法国下午五点半。前一晚有活动,周齐没怎么睡,下午正补着觉,一个电话冷不丁响了。

    周齐反手给挂了,又臭不要脸地打过来第二遍,第二遍周齐要接,接了一秒钟,对面主动给挂了。

    备注“江正鸣”。

    顶上一条微信飘着:

    “周齐,他妈的我号呢???”

    周齐盯了两秒,回:

    “‘猴子上树’送人头被封号了?”

    “关我屁事。”

    “你脑子他妈的进水了吗?”

    江正鸣秒回好几条:

    “谁说我游戏号了??”

    “我微博号没了!!”

    “m,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骗我去找你表白,再背着我把我号举报了?你他妈还能再欠点吗?”

    周齐心想,江正鸣这别是打比赛把脑子打坏了,在这儿前言不搭后语。

    他什么时候找江正鸣跟他表白了?他有那么自恋吗?

    江正鸣跟他表白,这不是互相伤害吗?

    江正鸣在那边气得不行,等了三两分钟,终于看见周齐回话了。

    -狗b:我什么时候让你表白我了?

    江正鸣:“……”

    最可恨的就是这种人,使坏的是他,到头来还装不明白。

    江正鸣花了好半天,洋洋洒洒打了四五百字,把来龙去脉赘述清楚了。

    周齐看了两遍,特别是封号原因,“涉嫌诈骗、造谣”那行看了好几遍。

    最后——

    -狗b:干得漂亮。

    江正鸣:“……?”

    酒保把mojito推了过来。

    白朗姆酒里沉着青柠角,斜缀着薄荷细枝,一并盛在透明的玻璃杯里。

    有人高谈阔论,也有人在吧台前独饮。

    周齐右手侧是个三十上下的白人,络腮胡修理得很好,看了周齐一眼:“les japonais(日本人)?”

    周齐笑了声:“non,suis chinois(不,中国人)。”

    傅野到法国已经下午六点了。

    他知道周齐后天回国。

    但《十七》目前的筹备工作已经大致定下来了,剩下的细枝末节经纪人和公司会商定好,他暂时没有特别需要他的工作了。

    也可能有,但傅野把这种可能看作没有。

    两个人没有见面的时间其实不算太久。

    只有十五天而已。只有半个月而已。

    半个月,一点儿也不久。

    周齐房间是1325。但傅野到的时候,1325房间里没人。

    床头放着一笔筒牛奶味的棒棒糖,放着一个礼盒。礼盒里是贵金属类的打火机,收集打火机是周齐一个瞒着傅野的爱好。

    有打火机,但没有烟。

    周齐说他要戒烟,但傅野还没问过周齐这是哪来的决心。

    当然就算他问了,周齐也不可能说。

    说他戒烟的决心来自于听别人说抽烟严重拉低男性性能力。

    自从傅野说过他那儿的东西变甜了以后,周齐还动过戒可乐的想法,但太难了,没戒成。

    垃圾桶里有一个扁扁的可乐罐,刚丢进去不久,还没被清扫出去。

    傅野没有翻人东西的习惯。他只是把周齐的房间打量了一遍。

    然后在枕头边发现了两盒避孕套。

    傅野的视线在那两个小盒子停留了半分钟,慢慢俯下身,把它们拿了起来。

    周齐是一个人住的。

    两盒都开封了,各用了一个。是他们两个人常用的牌子。

    现在晚上十一点。

    傅野摩挲着纸盒,神色很淡,最后只是把避孕套放回周齐枕边了。

    和旁边那哥们聊了两句,周齐发现这哥们儿是俄罗斯人。他是法语半吊子,这哥们儿比他还半吊子,两个人掺杂着法文、英文,以及几个中文字符艰难,但很愉快地聊起了天。

    那兄弟混着三国语言,很挑衅地问:“你们中国人会喝酒吗?”

    这里指的不是品,是量。

    周齐笑了:“你要试试?”

    “你要和我比吗??”

    周齐瞧他:“你想比就比。喝,别怂。”

    一喝喝了三个小时,从九点半喝到了十二点半。

    周齐上一次酗酒宿醉是他十五岁那年了。

    后来好多年都没喝醉过了。

    今天他稍微有点儿上头,但那兄弟是真的猛,灌水似的灌酒,直到脸涨得猴屁股似的,已经倒在柜台上了,还对酒保迷迷瞪瞪地说:“un autre verrevin(再来一杯)。”

    到了下半夜,周齐才发现不是这间酒吧人少,是他来得早。

    酒客拥拥搡搡地吵闹着向酒吧里进,酒精、香水的味道拥塞成一种刺鼻的味道。

    周齐推了他一下:“行了,你喝多了。我先走了。“

    “别走,我没喝醉……”那哥们儿拉不住周齐,倒在吧台上嘟囔了几句。

    回房间的时候,房间里灯都关了,窗帘可能是进来打扫房间的服务生给他拉上了,进房一片漆黑。

    周齐头有点儿晕,直接往床上去了。

    先坐了一会儿,再慢腾腾地把鞋脱了,把外套脱了,把皮带解了,拉开被子,穿着剩下的衣服往床上倒过去了。

    他面朝外躺着,躺了一会儿,从背后揽过来了一只手,很轻地把他向床内揽。

    周齐本来就醉得浅,房间里应该就他一个人,冷不丁地被另一个人一碰,一下子全醒了,撞鬼了似的猛地把脸扭过去看。

    窗帘密不透光,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

    周齐不动,眨了一下眼,抬手摸了摸腰上的手。

    手指刚刚碰到那个人,那个人攥着他的手腕,吻了上来。

    周齐挣了一下就没再挣了。

    他看不见是谁,可他认得出这人身上的味道。

    是傅野。

    傅野来找他了。

    周齐不知道傅野什么时候来的,傅野没给他打电话。

    “傅野,你……”

    傅野一句话也没说,也不让他说话。

    周齐皱了皱眉,去推傅野。傅野把他压制得太狠了,像要把他骨头捏断,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留,什么也不说,沉默着去解他的衣服。

    “停一下,弟弟,”周齐头晕,“我去洗个澡,你别这么乱搞。”

    “不用了。”傅野声音很沉,听不出情绪。

    周齐坐起来了一点儿,要去拉床前的灯,却被傅野按住了。“别动。”

    周齐嗓子干,没动,让傅野按着他,问:“你今天什么时候来的?”

    “吓了你一跳吗?”傅野轻笑了一声,周齐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我确实不应该来。”

    周齐皱眉:“没,我……”

    傅野亲了亲他,说:“很想去洗澡吗?那我抱你去。”

    周齐:“……”

    周齐没太想明白男朋友突然来找他是想玩什么奇奇怪怪的play,但男朋友高兴就可以了。

    当然他可能高兴不太起来。

    周齐穿着衣服,冷水冲到他身上,从头到脚。他跪在浴缸里,衬衫半透明地贴在身上,周齐想站起来,傅野却把他按下去了,轻轻地过来亲吻他,连冷水溅射到自己身上也不在意,喃喃似的说:“忍一忍……忍一下,可以吗?”

    周齐本来喝得头晕,又被冷水照头一浇,一时有种头重脚轻的晕眩感,感觉自己像只被滚水拔毛的鸡。

    “操,”周齐拉住傅野的手腕,盯着他,“你有病吗傅明贽?”

    傅野垂着眼,问:“你讨厌我吗?”

    脑子里很热,热得要涨破了一样。头发、头皮却是冷的,冰一样。周齐思维有几秒钟的停滞,他驴头不对马嘴地说:“我喜欢你。”

    傅野重复着周齐的话问:“你喜欢我?”

    周齐扶着浴缸站了起来,抱过去,冷冰冰地贴着傅野:“特别喜欢。我没出去乱玩……我去酒吧,和一个俄罗斯人喝酒了。”头晕目眩,周齐分不清楚哪些话有用,哪些话是废话,就一起都说出来了,“我把他喝倒了……如果你告诉我你要来找我,我肯定就不去酒吧了……酒味难闻的话,你帮我调一下温水,我洗一下,和你上床。”

    傅野抬手,也抱住了周齐。

    他轻声问:“周齐……你喜欢和我上床吗?”

    “经常觉得没面子,”周齐小声说,“但又喜欢你。”

    傅野手紧了紧:“……你会舒服吗?”

    周齐咬了一下傅野的耳朵:“特别爽。”

    那为什么要去找别人呢?

    隔着湿透了的薄衫,傅野摩挲着周齐的肩胛,轻笑着问:“跟别人比起来怎么样?”

    周齐愣了愣,松开傅野,盯着他:“别人?”

    傅野神色平常:“嗯。”

    周齐想了好一会儿:“差了一点儿。”

    傅野手下力道有一刻的失重,攥紧了周齐的肩骨,脸色几乎维持不住那副虚假的不在意的样子。他笑着问:“差在哪儿?”

    周齐瞧了瞧他,说:“不给我上。”

    “是吗?”傅野垂下了手,别在身后,微发抖着。

    “是啊,”周齐舔了舔嘴唇,巴巴地瞧他,“你要答应给我上了,肯定比我右手强啊。”

    周齐等了好久没等来傅野说话,又看傅野脸色不对,头也晕,就调了温水,自己兜头浇了一会儿,湿漉漉地问:“小明,你怎么了,还做吗?”

    他想了想,从浴缸里赤脚迈出来:“我去拿套?”

    傅野没说话。

    直到周齐拿着盒子回来了,他捏了捏周齐的手,平静地问:“你用过了吗?”

    周齐没听懂:“用过什么?”

    傅野有点儿难堪,甚至是狼狈地问:“周齐,你和别人做过了吗?”

    周齐:“?”

    傅野很厌恶自己像个男友出轨而无能为力的女人一样,去赤,裸裸地、毫无风度可言地质问情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语气很淡:“你有什么事,是要一个人用到避孕套的吗?”

    “……有啊。”周齐脑子发懵,把盒子递了过去,“这盒是法产的,我还从国内带了盒国产的,我想看看国内国外默认购买的大众型号之间有什么区别没。我比了比,这盒大几毫米,你试试,但你穿上可能有点紧。”

    “……”

    傅野突然意识到他做了一件错事。

    他拿去衡量正常人的标准去衡量了周齐。

    又不说话了。

    周齐突然明白了,惊讶地去看傅野:“……傅老师,您他妈不会以为我去嫖,娼了吧?”

    “没有。”傅野面无表情道。

    “那你刚才……”

    “你想多了,闭嘴。”

    傅野试了水温,毫不留情地浇到了周齐头顶上:“洗干净,以后不准再一个人去酒吧。”

    天亮了才睡。

    下午两点钟才起。

    周齐一翻身,感觉自己裂开了,一下子惊醒了。

    傅野早起床了,连床单被子都换过了。

    看见傅野进来的第一句话,周齐很认真地说:“明天早上的航班,今晚早睡。”

    傅野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我帮你取消了。”

    周齐:“??”

    “什么时候??”周齐问。

    傅野说:“在你睡觉的时候。”

    周齐:“……”

    傅野弯下腰,亲了亲周齐的脸:“在这里多呆几天。”

    “……哦。”

    周齐去刷牙洗脸了,他酒量很好,昨儿喝的那些酒到了今天对他没留下什么影响。至少远远比不上傅野给他留下的影响。

    门没关,傅野一直静静地在门口望他,看不出在想什么。

    周齐嚼了片薄荷叶去亲他:“弟弟你干嘛呢?”

    傅野声音很轻:“周齐,你想……结婚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明の日记:

    1.发现男朋友出轨怎么办,他怎么能不要我,说爱我都是骗我的qaq

    2.嗯,高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