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告别和枯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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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上的菜是云丝萝, 一朵巴掌大小几乎透明的花，如果不是周围有星云般的光芒围绕着, 根本看不见藏在最中央的云丝萝。
叶凌看着那朵美不胜收的花，很难想象这竟然是用来吃的。
“这种灵植, 作用是什么？”经过刚刚那番对峙后，叶凌总算能够心平气和的和秦思虞说话了。
秦思虞也没有再隐瞒：“修仙之人身上都免不了有暗伤，这种灵植就是用来治疗暗伤的。”
“暗伤？”叶凌问道。
秦思虞笑着道：“对，暗伤。”
他拿起筷子，云丝萝旁边的一朵星云被他轻松的挑了起来：“云丝萝要和天星沙一起吃，才能发挥最好的效果。”
他把天星沙和云丝萝依次夹到了叶凌的碗里。
云丝萝融化掉了，变作了星云中的一部分, 白瓷的碗里, 仿佛盛满了璀璨的星空。
“试一试。”秦思虞道。
叶凌端起碗，像是把漫天星斗都捧在了手里。
碗里的液体一入口，一股暖流就缓和的流向了叶凌的窍穴，窍穴干裂的内里几乎在下个瞬间就愈合了起来。
不止是窍穴, 从皮肤到筋骨再到血脉, 从前受过的伤，好像都消失了。
这种感觉有些玄妙，就好像返老还童，或者是重返青春？
明明她还不到二十一岁而已。
秦思虞道：“你的修为在扶摇一转里算是不弱的，可是气息里有许多不够圆融的地方，这说明你的体内有很多暗伤，如果不能及时治疗的话, 以后会给你造成一些不必要的烦恼。”
叶凌放下碗，再次诚恳道：“谢谢你。”
秦思虞笑着道：“不用谢，你心里也不必有负担，因为这些事对我来说都是举手之劳而已，如果真的要谢的话，能告诉你是从哪里来的吗？”
他眨了眨眼：“要是你下一刻又不见了，这个谜底恐怕又要让我琢磨上好些时日。”
秦思虞右手托着腮，靠近了叶凌，眼里带着一丝好奇：“就像在心里养了猫一样，一个劲得挠我。”
叶凌刚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把她自己给呛死。
这个秦思虞到底是什么回事？！
为什么她竟然觉得……
觉得他说的那个挠着他的猫，是她？！
应该是她理解错了吧。
不过秦思虞的语气也太难让人不理解错了！
男人原来都是这么复杂的爱精分的生物吗？！
叶凌放下茶杯，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回答秦思虞的问题，眼神游离到了他放在石桌上的左手。
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一丝瑕疵都没有，就像是上好的白玉。
其他男人的手是这样的吗？
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手长什么样呢？
从前好像没有注意过。
秦思虞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左手伸到了叶凌的眼下：“你喜欢看这个？”
他站起身弯腰凑了过来，黑发划过了叶凌的手背，凉凉的。
秦思虞却是一无所觉，只奇怪的看着自己的手：“我看惯了，竟然不曾觉得有什么好看的。”
他抬眼，和叶凌的视线在空中相交。
“你说呢？”他好奇的问道。
叶凌闻着那扑面而来的淡淡草木香，差点把桌上的茶杯给打翻。
她再次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移开了目光道：“你的手和其他人的手都差不多，不是，我是说，我是从万年后来的！”
“万年啊！”秦思虞退了回去，声音突然有些失落，“那么久，但是我应该还活着吧。”
“万岁老人吗？”他突然笑道，“好像真的太老了。”
叶凌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她不知道九霄的历史，但是在所有的记载中，钧天大帝都已经身亡了。
或许没有所谓的“剧变”的话，他应该是能活到万年后的吧？
毕竟他是九霄时最强的九个仙人之一，就像是永远笼罩在这片大地上的不落之日。
可惜，再璀璨的耀日，也有落下的那天。
叶凌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淡淡的怅然。
就像是看到了夕阳，看到了花落，看到了潮退一样。
秦思虞没有错过叶凌脸上一闪而过的迟疑。
“原来我已经死了吗？”秦思虞长叹了一声。
“这也没办法吧，可能是和人斗法输了？或者是和人抢宝输了？有些不甘心呢。”
“毕竟。”他看向自己掌心淡的几乎不可见的掌纹，“我最讨厌输了。”
五道灵膳被送了进来。
“我们吃饭吧，你该饿了。”秦思虞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有礼，好像刚刚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既然万年后已经要死了，那么在没有想出办法前，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吧。
尤其那个人……
秦思虞扫了一眼叶凌。
她脸上的为难和怅然都太明显了。
这么心软的话。
还是算了吧。
叶凌欲言又止，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秦思虞笑道：“怎么了？为我难过？”
叶凌沉默。
秦思虞夹起一道菜，放到了叶凌的碗里：“生老病死是凡人最主要的死法，但是对于修士来说，死法就多了，我曾经读过一个妙人写的书，名字就叫《九霄的一万种死法》，很是有趣，我想着，要是我死，肯定要挑一种最有趣的。”
叶凌抿着唇打断了秦思虞的话：“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秦思虞眉宇间跃上了一丝奇异之色。
“你知道吗？”他问道。
叶凌摇头道：“不知道。”
秦思虞笑了。
“所谓生死，有时候是注定的，你去改变了，却不知道，改变后的结局才是注定的结局。”
“你是从未来而来的人，你既然存在，就说明这个未来是坚不可摧的，不过……”
“未来的我是不是真的死了呢？”
秦思虞轻声道：“总觉得我不是那么容易就去死的人呢。”
关于生死的话题告一段落。
秦思虞开始给叶凌介绍起桌子上的灵膳来。
叶凌味同嚼蜡的吃着这些灵膳。
精纯的灵力化作暖流，滋养着她暗伤复原后的经脉和窍穴。
叶凌吃了几口后就放下了筷子，她其实并不知道对秦思虞说些什么。
在这顿饭之前，不管是秦思虞还是钧天大帝，对叶凌来说都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符号。
他仅仅代表了那段早已经被淹没在时光中的古旧过去。
就像是褪了色的画卷，没了色彩，就连笔触都开始模糊不清。
所以她不愿意把秦思虞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更不愿意和他成为朋友。
她本来就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不知道多久就会回到万年后的时光中去。
所以她和秦思虞之间，最好的关系就是陌生人。
不过现在。
她没法违心的说，秦思虞不是她的朋友。
叶凌注视着秦思虞，他的眼角眉梢已经没有了一丝阴霾，仿佛死亡的阴影并没笼罩住他。
叶凌突然道：“其实准确来说，应该不是一万年，可能是两万年，三万年，我也说不清。”
她出生于九霄破灭后的一万年。
可是从现在到九霄破灭，她真的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
“我的历史学的不好。”叶凌道，“所以你不用觉得困扰。”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当你的面前坐着你的恩人和朋友，你明知道他会死，却丝毫办法都没有，就连安慰都显得格外的苍白。
秦思虞却道：“我知道了。”
叶凌抬眼看他。
秦思虞在笑，他在安抚叶凌：“我知道了，我会让我自己死得晚一点，至少下次见面之前，我会坚强的活着。”
叶凌低下头，嗯了一声。
秦思虞道：“所以在你这次消失前，至少吃完这些灵膳吧。”
“你过去应该没有服用过这么精纯的灵气，吃完这顿饭，应该就能迈入扶摇二转了。”
“扶摇九转，每一转都是一劫，不过你要记得，扶摇一共有九劫。”
秦思虞又给叶凌夹了一朵开在奶白色浓汤中的紫色花朵。
“你的劫不会在万年前，所以又要说再见了。”
“不过，这次至少还有说再见的时间。”
叶凌停下了筷子。
“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关于《观山》、关于太霄文、关于那个秘境，甚至关于她的体质、她的拓本、她手心中的吊坠。
可是这一刻。
眼前的秦思虞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像是卡壳了的电脑画面，他的笑容停留在过去的空间里，哗啦一下被时间打碎。
叶凌立刻伸出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抓到。
“再见。”
“如果下次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她的耳边传来了支离破碎的告别声。
光怪陆离的时间里，动荡着的线条在叶凌眼前划过。
她的脚下是无数盛开着的火焰。
这些火焰刚刚诞生，就会在瞬间熄灭。
源源不断的红，蔓延出了一条燃烧着的道路，在一片黑暗里，指引着她的方向。
这是她第一次清楚的看见时间。
她回头看了一眼。
秦思虞早已经不在身后了。
名为三月烟柳的酒楼和云雾缭绕的山峰，都湮灭在了时间的车轮下。
万余年已过。
古旧的过去停留在了不可挽回的时间里。
可是她还必须向前走。
她往前一迈。
轰隆，天空响起了惊雷。
游走着的紫色雷电仿若藏头露尾的巨龙，撕裂了整个天空。
狂风中，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厚重乌黑的云层中落了下来。
飒飒作响的狂风吹散了她的黑发，衣角翻飞中，她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从天而降。
西风敏锐的抬起头。
在这座断崖上，他和齐仲苒已经待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的出口，唯一的变化就是此刻。
他一跃而上，接住了叶凌。
叶凌闭着的眼睛刷的睁开了。
这一刻，西风有种时空错乱的怪异感，仅仅是被叶凌看着，他的心神就差点溺在了那双仿佛装满了星辰日月的眸子里。
叶凌打断了他的这种错乱感，她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谢了。”
又是一声炸雷在空中爆开。
随着这巨响，这处山崖似乎也跟着动荡了起来。
“看来我们能出去了！”西风眼里闪过一道异色。
忽然，一道惊雷劈下。
齐仲苒立刻从叶凌的身边跳开，因为这道雷，很明显是朝着叶凌而来的。
西风眼中的异色更浓，他看着叶凌道：“你要突破了？扶摇二转？！”
怎么可能？！
不仅是西风心里充满了疑惑，就连齐仲苒也狠狠的捏紧了拳头。
“怎么可能？！”她在心中难以置信的问着。
对于叶凌的情况，她知道十分清楚，二十岁的扶摇一转，谁又不知道呢？何况她是叶凌，是齐家的敌人！
可是她不是才刚刚达到扶摇一转吗？怎么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接连突破？！
从小就被人称为天之骄子的齐仲苒，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这种意料之外的事。
叶凌看向天空的惊雷，这应该就是秦思虞所说的扶摇九劫之一了。
西风迅速的退开：“扶摇的劫是踏上青云的必经之路，只能一个人承担，第一劫并不难，你应该很快就能度过。”
西风话音刚落，紫色的雷电终于像鞭子一样甩在了叶凌的身上。
就连断崖下的云雾也通通变作了紫色。
天地间一片银白。
西风有些惊诧的看着天空中还在聚集的闪电。
“这才扶摇第一劫，怎么就这么厉害？！”
西风虽然这么问了，但是他和齐仲苒心里都明白，劫难源自于本身的修为。
所以叶凌的突破并不是偶然。
流窜的闪电几乎笼罩住了整座断崖，他们两人只能站在石壁边，远远的看着闪电中的叶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从天空中划过，静止的断崖终于被闪电撕裂。
一道出口出现在了半空中。
齐仲苒眼睛一亮，若不是顾忌着还没完的雷劫，肯定已经冲上去了。
西风却是根本没有出去的意思，他直直的盯着叶凌，甚至连眨眼也不肯。
雷劫渐渐的弱了。
齐仲苒松了口气，对着西风道：“我先走了一步了。”
西风头也没有回：“一会儿见。”
就在这时，一团火焰砸在了断崖上。
轰隆一声，断崖的石壁垮了。
齐仲苒险之又险了躲过了落石，惊讶道：“怎么回事？”
西风的神色更激动了，他的声音甚至出现了一丝尖利：“雷火双劫！竟然在扶摇第一劫里就出现了雷火双劫！”
齐仲苒眼神一沉。
她已经扶摇四转，却至今没有经历过传说中的雷火双劫。
叶凌又何德何能！
齐仲苒圆润的指甲刺入了手心，她的心中翻滚着的不仅是对叶凌的嫉妒，更多的是对叶凌的恐惧。
一个成长得如此迅速的敌人，如果这样放任下去的话，那么她和齐家。
火焰光彩夺目，瞬间就夺走了雷电的光辉，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红色。
炙热。
云雾早已蒸腾成了水珠，依附在了山崖的石壁上。
可是没多久，就连山崖也开始融化。
天空成了火海，到处都是一片红光。
齐仲苒修为不高，此刻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半空中的通道越来越大，齐仲苒狠下心来，冲了上去。
如果再待一会儿，她怕自己会和脚下的山崖一样。
西风的脸上涌起了一股潮红之色，他一边躲避着迸裂而出的火星，一边不错眼的看着叶凌。
“这样厉害的雷火双劫……”
“应该没有错了。”
叶凌的闭着眼，任由火焰在她身上燃烧。
体内的灵婵贪婪的吸收着天火的气息，就连叶凌都能从灵婵上感觉到一丝满足的喟叹！
手心的吊坠重新化作了实体，被叶凌紧紧的捏在掌中，源源不断的天火被它吸了进去，然后重新在叶凌的体内燃烧了起来。
叶凌咬着唇，艰难的维持着缓和的呼吸。
刚刚的雷电和现在的火焰，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的难以忍受，至少在这之前，她已经熬过了无数次的痛楚。
坚硬的山石就像巧克力一样，在烈焰之中融化成了岩浆。
本是直冲云霄的断崖，此刻却像是瘫软了般，不停的朝下落。
空中的通道大得占据了半片天空。
火焰也开始渐渐熄灭。
雷火双劫就要结束了。
西风紧张的看着渐渐逸散开来的火海。
悬崖已经落到了最底部，他却无暇去观察周围的景象，尽管在这之前，他对悬崖之下很感兴趣，可是现在，他最感兴趣的是叶凌。
叶凌吐出了一口浊气，眼见火焰就要熄灭，她立刻换上了新的衣服，吊坠也重新回到了她的手心里。
她从火中慢慢走了出来。
窍穴内的灵柱经过了双劫之后，渐渐地分成了两部分，就像两道巨大的风暴，呼啸着盘旋而上。
比从前多上一倍的灵力从窍穴中传来，让叶凌切实的感觉到，她突破了扶摇二转。
叶凌不知道修炼灵域的人是否也像她这样，毕竟在万年后的今天，用窍穴修炼和储藏灵气的人或许没几个，她也只能慢慢探索。
西风收起了脸上的兴奋，走上前去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叶凌摇摇头：“我没事，刚刚的那个就是扶摇之劫？”
西风点头：“扶摇每一转就是一劫，不过这劫却因人而异，有大有小，总的来说并不算困难，更像是用天地之力帮你把灵域中的力量进一步压缩，留出更多的空间来。”
“所以像你今天这样动静这般大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西风凑过来颇有些贼兮兮的小声道：“我们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了，能不能透露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凌很诚实的摇头道：“不知道。”
西风的脸垮了下来：“就不能给我传授点经验吗？”
叶凌抬眼看他：“你应该早就过了扶摇期了，还需要我给你传授经验吗？”
西风夸张的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人的修为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判断的，特别是在他伪装了气息的时候。
叶凌没有回答西风的话，而是扫了一眼他的身后道：“齐仲苒已经走了吧。”
西风有些明白了：“她刚刚就走了。”
“齐仲苒是扶摇四转，而且和我有仇，如果有机会的话肯定会留下，趁我刚刚渡完劫偷袭我，可是她走了，说明刚刚的雷火双劫让她感受到了威胁，她没有把握能完好无损的留下来，所以她离开了。”
“但是你没走，说明你很有信心，你即便不是青云期，应该也是扶摇四转以上，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给你，如果你想要打趣我的话，还是停止吧，如果你想知道的是其他事，那恕我不能奉告。”
已经有些察觉了吗？西风撇撇嘴道：“真是无趣。”
叶凌看向四周：“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片焦黑的土地，广袤的几乎无边，数不清的巨石散落在远处，像是某种鬼怪故事的背景。
西风耸耸肩道：“这里是山崖之下，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他指了指头上的通道：“一起出去？”
叶凌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西风道：“我们进来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再不出去的话就赶不上第二场试炼的结束时间了。”
叶凌又问道：“戚初阳和齐仲苒一起进来的，你难道没有看见她吗？”
西风道：“虽然都是从一个水镜进来的，但是很显然我们被分到了不同的地方，就连你也是刚刚才出现的，所以谁知道戚初阳去哪里了。”
叶凌还没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听声音，竟然有些像戚初阳。
叶凌脸色一变，立刻朝着声音处跑去。
西风也紧紧跟了上来。
千里之外的巨石之下，戚初阳左手拿着一枚金色的铃铛，右手托着一株一米多长的长藤，像只炸毛的鸡一样和对面的蟒蛇对峙着。
漆黑的蛇至少有一米粗，下半截尾巴藏在沙石之下，头高高的昂起，鲜红的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
“你别过来啊！”
“我这辈子到处捡宝贝，可是从来都没有被袭击过，不就是一根长藤吗？你至于这样凶巴巴的盯着我吗？”
黑蛇开始在沙石中游弋。
冰冷又危险的气息不断的逼近，吓得戚初阳差点儿把手里的长藤扔出去。
可是舍不得，这株长藤，像极了她曾经在昆仑山下捡到的断藤，绝对是了不得的宝贝。
不到万不得已，她一点都不想松手。
戚初阳后退道：“你别过来，我捡到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了，要不我拿其他的宝贝和你换？”
蛇停了下来。
戚初阳也松了口气。
不过下一刻，黑蛇就从沙土里窜了出来。
“小心！”叶凌刚刚赶到，就看到了这一幕，手中的相思剑化作一道寒光，猛的砍向了黑蛇的脑袋。
“吼！”叶凌的动作虽然快，可是他们指尖的距离太远了，剑光来临之时，黑蛇就已经把戚初阳压在了身下。
眼见那出了蛇的獠牙就要咬上戚初阳的脖子，西风出手了。
轰的一声，巨大的书页后发先至，把黑蛇包裹在内，数十米长的凶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血水。
戚初阳吓得往旁边一滚，差点没吐出来。
西风一挥手，血红的书页就化作了灰飞。
“啧啧啧，你是怎么修炼到驭风期的？”西风扫了一眼狼狈的戚初阳：“不就是一条还没跨进扶摇期的蛇吗？就连这个你都打不过？”
戚初阳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拿着自己的小金玲和长藤躲到了叶凌的身后。
要不是要保守秘密的话，她肯定会霸气无比的甩一句话给西风。
她就是到处捡宝贝捡到驭风期的，怎么样？！
叶凌的目光不由被戚初阳手里拿着的长藤吸引住了。
她的体内，星星点点的绿光慢慢的汇聚成了一条几厘米长的绿色断藤。
“这个是？”叶凌问道。
戚初阳很是舍不得，还是把长藤从背后拿出来给叶凌看。
叶凌的心狂跳了起来，她能感觉到那株长藤上蕴含的力量，和她体内的最株断藤仿佛同源一般。
她虽然不知道这种断藤究竟有什么用，但是她还记得，和秦思虞第一次见面之时，她的魂魄就是附在一株通天之藤上。
那绝对不是简单的断藤！
“叶姐姐，这个我不能送给你啦。”戚初阳犹豫道。
叶凌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即便最株断藤对她来说很有吸引力，但是要让她去抢戚初阳的东西，她暂时还做不到。
西风凑过来道：“什么宝贝能让你连命都不要了，让我来看看。”
他越是打量着这株长藤，眼睛就越亮。
“好像真的是个了不得的宝贝，虽然我暂时还没办法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我得回去查查书才行。”西风自言自语道。
戚初阳猛的把长藤收了起来，要不是这个东西不能收进储物袋，她怎么也不可能把它暴露在西风面前的。
她对叶凌还算了解，绝对不会抢她的东西，可是西风吗？那就说不一定了。
西风嬉皮笑脸道：“不要那么见外嘛，有好大家分，是不是？”
叶凌道：“她捡到的东西就是她的，你分什么分，难道你还有脸抢驭风期修士的东西？走了！”
戚初阳吐了吐舌头，小跑着跟上了叶凌。
西风不过是说说而已，他也拉不下脸来去抢一个小女孩的东西，所以只能无奈道：“哎，我这也算是入了宝境空手而回了。”
几人正在往回走，猛的，叶凌耳边突然传来了另一个呼吸声。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西风和戚初阳，发现他们竟然都没有反应。
难道是她自己的错觉？
呼吸声随着她不断的往前走，渐渐地微弱了起来。
叶凌停下了步子。
戚初阳问道：“叶姐姐你怎么了？”
叶凌下意识的没有说起那诡异的呼吸，而是道：“你的长藤是在哪里捡到的？我果然还是有些在意，想再回去看看。”
戚初阳指了个方向：“就是那边。”
叶凌道：“你跟着西风，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西风不满道：“什么叫跟着我，我才不要带个拖油瓶！”
戚初阳也有些不愿意，但是叶凌的神色坚决，显然是不打算带着她了。
西风道：“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去，我也想要那个长藤。”
叶凌道：“你喜欢跟着就跟着吧。”
最后三个人都只能往回走，走了几步之后，呼吸声果然渐渐大了起来。
叶凌发现，越是跟着戚初阳指的方向走，这呼吸声就越来越清晰。
“就是在前面了。”戚初阳道。
前方的巨石密密麻麻的围成了一个圈，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我当时不敢再往里走了，所以捡了长藤之后就离开了。”
叶凌和西风都不约而同的看了戚初阳一眼，这到处捡宝贝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西风跃跃欲试道：“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吧，这还是我们在秘境里发现的第一个疑似有异常的地方。”
“你不担心赶不上第二场试炼的结束时间了？”叶凌反问道。
西风嘿嘿一笑，叶凌很显然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不过无所谓，他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任务结束！
“这可是千山真人允许我们进来的，要是出去晚了点也可以求求情嘛。”
叶凌不置可否。
“你留在原地。”她对戚初阳道，“我进去看看就出来，如果一个小时内还没能出来的话，你就自己离开吧，这处荒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
叶凌一走，西风就紧紧的坠在了她的身后。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叶凌问道，“一直跟着我很好玩吗？”
西风还是嬉皮笑脸的：“我这不是喜欢你才跟着你吗？”
叶凌轻笑一声道：“那你确实很喜欢我，第一次见面，你就是故意碰见我的吧。”
“后来你和齐仲苒在一起，就说明了你选择了和我一样的水镜，我只是不明白，我有什么价值能让你这个少爷在秘境里跟了一路。”
“少爷？”西风反问道，“什么少爷？”
“虽然所有人都没说，但是在进入秘境时，却都是以你马首是瞻，你的身份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叶凌停了下来，直视着西风道：“所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西风终于收起了那副讨打的表情，有些无奈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也不隐瞒，我跟着你当然是有目的的，不过却不是什么坏事，等我们从这里出去你就知道了，而且有我跟在你身边的话，你的安全也更有保证，毕竟我不会害你，不会让别人害你。”
叶凌停顿了半响道：“我信你。”
西风又吊儿郎起起来：“信我就对了，信我你肯定不会后悔。”
叶凌后悔了。
为什么要让一个如此聒噪的人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两人围着巨石绕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入口。
“这里没法飞，所以考验我们跳跃能力的时候到了。”
西风说完之后就手脚并用的开始往上爬。
说好的跳跃能力呢？
几分钟之后，西风和叶凌惊讶地看着被围在巨石里的枯藤。
“枯萎了？！”西风道。
叶凌看着那株只剩下根部的断藤，心中不可自抑的涌起了一股怅然。
就像是看到自己养的花草枯萎了一样。
“下去看看吧。”叶凌跳了下去。
从已经枯萎的部分来看，这株枯藤之前应该长得很大。
真是可惜了。
叶凌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已经变黑的藤条。
一股黯然的情绪传到了她的心中。
就连她体内的断藤也跟着没精打采的弯下了腰。
叶凌立刻收回手，那突如起来的沮丧消失了。
西风在枯藤上敲敲打打，到处乱摸：“这到底是什么藤啊，长得这么粗，都已经枯萎了，这直径还有几十米。”
像窜天猴一样的西风，看起来丝毫没有感觉到枯藤上传来的失落之感。
不管是耳边的呼吸还是莫名的沮丧，都只有她一个人才能感觉到。
“好没意思，我们走吧。”西风研究了半天之后，什么都没发现。
叶凌道：“我还想待一会儿。”
西风皱眉：“那我和你一起。”
就知道甩不脱这个跟屁虫，叶凌靠着枯藤坐了下来，似乎打算小憩一会儿。
西风只能抓耳挠腮的跟着一起坐了下来。
叶凌一碰到枯藤，心神竟然就跟着那弯弯曲曲的藤条游走了起来。
就像是她变成了这株枯藤。
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生气。
沮丧、难过、憎恨，负面的情绪像是潮水般涌向了叶凌。
她皱起了眉头，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西风凑过去，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叶凌？”他叫道。
叶凌却像是已经陷入了梦里。
她确实应该是在梦里。
黑漆漆的空间里，她的心神一直往下坠。
扑通扑通，似乎有心跳声从地底传来。
越发清晰的呼吸声也仿佛近在咫尺。
过了不知道多久，叶凌的眼前猛的一亮，刺眼的光芒从斜下角的石头缝里钻了出来。
这是这处密闭空间里唯一的光。
盘踞着的枯藤根部像是一条几百米的蟒蛇，微弱的呼吸声就是从根部的最深处传来的。
叶凌慢慢的靠近。
透过层叠着的粗壮的根，她看见了最里面的一个人。
一个，快要死掉的人。
刷的一下，叶凌睁开了眼，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你怎么了？”西风赶紧问道。
“我，我做了个噩梦。”叶凌道。
西风怀疑道：“噩梦？”
叶凌点头道：“对，噩梦。”
并不是噩梦。
她真的看到了，心神顺着枯藤一直往下，看到了那个被紧紧包裹在枯藤里的人。
他的皮肤早已经失去了光泽，紧紧的贴在骨头上，一头白发乱糟糟的披在身后，双眼紧闭，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声，就像是一个死人。
而这个人的双腿，已经陷入了枯藤的根部里，仿佛是枯藤的一部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活到现在。
微弱却又可贵的生气从枯藤的最根部传来，送到了那个人的体内。
叶凌舔了舔干涩的唇。
那个人，究竟是谁？
而那个地方，像是在地底，却又有光从石缝中透出来。
那道光，太亮了，亮的不敢直视。
和光一起钻进石缝的，还有时断时续的细流，它们慢慢的渗入泥土，最后流向了枯藤。
西风突然出声打断了叶凌的思绪道：“必须要走了。”
他难得这么严肃，叶凌问道：“怎么了？”
“这处秘境又要关闭了，走！”西风立刻跃上了巨石，三下五除二就消失在了叶凌的眼前。
“快点！”他在对面吼。
叶凌咬牙，最后看了眼枯藤，紧跟在西风后面，离开了这处地方。
风吹过。
枯藤仿佛传出呜咽之声。
果然就像西风所说的一样，等叶凌他们跑回之前的断崖时，通道已经缩小到只容得下两人通过了。
“走！”
最后一刻，他们三人离开了这里。
秘境重归平静。
水镜之外，千山真人背着手，身后的越泽等人正着急的看着最后一面水镜。
“再等一刻钟的时间，若是他们不出来，那就留在大帝故居吧。”
最后一刻，西风连滚带爬的窜了出来。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叶凌和戚初阳。
“回来了就好，走吧。”
千山真人看了一眼戚初阳手里的长藤，率先离开了。
越泽走近叶凌道：“没事吧？”
叶凌摇摇头，仍然忘不了刚刚看到的那个人。
极亮的光和时断时续的水，到底是什么地方？
在走出秘境的那一刻，叶凌恍然。
身后的凌然居在轰隆声在关闭了，眼前的冰川却一如既往。
冰层反射着夕阳的光，却仍然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偶尔会有一滴一滴的水珠从冰块上溶解，顺着冰层往下滑。
那个人，就在这片冰川的某个地方！
最先上的菜是云丝萝, 一朵巴掌大小几乎透明的花，如果不是周围有星云般的光芒围绕着, 根本看不见藏在最中央的云丝萝。
叶凌看着那朵美不胜收的花，很难想象这竟然是用来吃的。
“这种灵植, 作用是什么？”经过刚刚那番对峙后，叶凌总算能够心平气和的和秦思虞说话了。
秦思虞也没有再隐瞒：“修仙之人身上都免不了有暗伤，这种灵植就是用来治疗暗伤的。”
“暗伤？”叶凌问道。
秦思虞笑着道：“对，暗伤。”
他拿起筷子，云丝萝旁边的一朵星云被他轻松的挑了起来：“云丝萝要和天星沙一起吃，才能发挥最好的效果。”
他把天星沙和云丝萝依次夹到了叶凌的碗里。
云丝萝融化掉了，变作了星云中的一部分, 白瓷的碗里, 仿佛盛满了璀璨的星空。
“试一试。”秦思虞道。
叶凌端起碗，像是把漫天星斗都捧在了手里。
碗里的液体一入口，一股暖流就缓和的流向了叶凌的窍穴，窍穴干裂的内里几乎在下个瞬间就愈合了起来。
不止是窍穴, 从皮肤到筋骨再到血脉, 从前受过的伤，好像都消失了。
这种感觉有些玄妙，就好像返老还童，或者是重返青春？
明明她还不到二十一岁而已。
秦思虞道：“你的修为在扶摇一转里算是不弱的，可是气息里有许多不够圆融的地方，这说明你的体内有很多暗伤，如果不能及时治疗的话, 以后会给你造成一些不必要的烦恼。”
叶凌放下碗，再次诚恳道：“谢谢你。”
秦思虞笑着道：“不用谢，你心里也不必有负担，因为这些事对我来说都是举手之劳而已，如果真的要谢的话，能告诉你是从哪里来的吗？”
他眨了眨眼：“要是你下一刻又不见了，这个谜底恐怕又要让我琢磨上好些时日。”
秦思虞右手托着腮，靠近了叶凌，眼里带着一丝好奇：“就像在心里养了猫一样，一个劲得挠我。”
叶凌刚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把她自己给呛死。
这个秦思虞到底是什么回事？！
为什么她竟然觉得……
觉得他说的那个挠着他的猫，是她？！
应该是她理解错了吧。
不过秦思虞的语气也太难让人不理解错了！
男人原来都是这么复杂的爱精分的生物吗？！
叶凌放下茶杯，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回答秦思虞的问题，眼神游离到了他放在石桌上的左手。
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一丝瑕疵都没有，就像是上好的白玉。
其他男人的手是这样的吗？
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手长什么样呢？
从前好像没有注意过。
秦思虞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左手伸到了叶凌的眼下：“你喜欢看这个？”
他站起身弯腰凑了过来，黑发划过了叶凌的手背，凉凉的。
秦思虞却是一无所觉，只奇怪的看着自己的手：“我看惯了，竟然不曾觉得有什么好看的。”
他抬眼，和叶凌的视线在空中相交。
“你说呢？”他好奇的问道。
叶凌闻着那扑面而来的淡淡草木香，差点把桌上的茶杯给打翻。
她再次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移开了目光道：“你的手和其他人的手都差不多，不是，我是说，我是从万年后来的！”
“万年啊！”秦思虞退了回去，声音突然有些失落，“那么久，但是我应该还活着吧。”
“万岁老人吗？”他突然笑道，“好像真的太老了。”
叶凌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她不知道九霄的历史，但是在所有的记载中，钧天大帝都已经身亡了。
或许没有所谓的“剧变”的话，他应该是能活到万年后的吧？
毕竟他是九霄时最强的九个仙人之一，就像是永远笼罩在这片大地上的不落之日。
可惜，再璀璨的耀日，也有落下的那天。
叶凌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淡淡的怅然。
就像是看到了夕阳，看到了花落，看到了潮退一样。
秦思虞没有错过叶凌脸上一闪而过的迟疑。
“原来我已经死了吗？”秦思虞长叹了一声。
“这也没办法吧，可能是和人斗法输了？或者是和人抢宝输了？有些不甘心呢。”
“毕竟。”他看向自己掌心淡的几乎不可见的掌纹，“我最讨厌输了。”
五道灵膳被送了进来。
“我们吃饭吧，你该饿了。”秦思虞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有礼，好像刚刚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既然万年后已经要死了，那么在没有想出办法前，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吧。
尤其那个人……
秦思虞扫了一眼叶凌。
她脸上的为难和怅然都太明显了。
这么心软的话。
还是算了吧。
叶凌欲言又止，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秦思虞笑道：“怎么了？为我难过？”
叶凌沉默。
秦思虞夹起一道菜，放到了叶凌的碗里：“生老病死是凡人最主要的死法，但是对于修士来说，死法就多了，我曾经读过一个妙人写的书，名字就叫《九霄的一万种死法》，很是有趣，我想着，要是我死，肯定要挑一种最有趣的。”
叶凌抿着唇打断了秦思虞的话：“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秦思虞眉宇间跃上了一丝奇异之色。
“你知道吗？”他问道。
叶凌摇头道：“不知道。”
秦思虞笑了。
“所谓生死，有时候是注定的，你去改变了，却不知道，改变后的结局才是注定的结局。”
“你是从未来而来的人，你既然存在，就说明这个未来是坚不可摧的，不过……”
“未来的我是不是真的死了呢？”
秦思虞轻声道：“总觉得我不是那么容易就去死的人呢。”
关于生死的话题告一段落。
秦思虞开始给叶凌介绍起桌子上的灵膳来。
叶凌味同嚼蜡的吃着这些灵膳。
精纯的灵力化作暖流，滋养着她暗伤复原后的经脉和窍穴。
叶凌吃了几口后就放下了筷子，她其实并不知道对秦思虞说些什么。
在这顿饭之前，不管是秦思虞还是钧天大帝，对叶凌来说都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符号。
他仅仅代表了那段早已经被淹没在时光中的古旧过去。
就像是褪了色的画卷，没了色彩，就连笔触都开始模糊不清。
所以她不愿意把秦思虞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更不愿意和他成为朋友。
她本来就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不知道多久就会回到万年后的时光中去。
所以她和秦思虞之间，最好的关系就是陌生人。
不过现在。
她没法违心的说，秦思虞不是她的朋友。
叶凌注视着秦思虞，他的眼角眉梢已经没有了一丝阴霾，仿佛死亡的阴影并没笼罩住他。
叶凌突然道：“其实准确来说，应该不是一万年，可能是两万年，三万年，我也说不清。”
她出生于九霄破灭后的一万年。
可是从现在到九霄破灭，她真的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
“我的历史学的不好。”叶凌道，“所以你不用觉得困扰。”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当你的面前坐着你的恩人和朋友，你明知道他会死，却丝毫办法都没有，就连安慰都显得格外的苍白。
秦思虞却道：“我知道了。”
叶凌抬眼看他。
秦思虞在笑，他在安抚叶凌：“我知道了，我会让我自己死得晚一点，至少下次见面之前，我会坚强的活着。”
叶凌低下头，嗯了一声。
秦思虞道：“所以在你这次消失前，至少吃完这些灵膳吧。”
“你过去应该没有服用过这么精纯的灵气，吃完这顿饭，应该就能迈入扶摇二转了。”
“扶摇九转，每一转都是一劫，不过你要记得，扶摇一共有九劫。”
秦思虞又给叶凌夹了一朵开在奶白色浓汤中的紫色花朵。
“你的劫不会在万年前，所以又要说再见了。”
“不过，这次至少还有说再见的时间。”
叶凌停下了筷子。
“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关于《观山》、关于太霄文、关于那个秘境，甚至关于她的体质、她的拓本、她手心中的吊坠。
可是这一刻。
眼前的秦思虞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像是卡壳了的电脑画面，他的笑容停留在过去的空间里，哗啦一下被时间打碎。
叶凌立刻伸出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抓到。
“再见。”
“如果下次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她的耳边传来了支离破碎的告别声。
光怪陆离的时间里，动荡着的线条在叶凌眼前划过。
她的脚下是无数盛开着的火焰。
这些火焰刚刚诞生，就会在瞬间熄灭。
源源不断的红，蔓延出了一条燃烧着的道路，在一片黑暗里，指引着她的方向。
这是她第一次清楚的看见时间。
她回头看了一眼。
秦思虞早已经不在身后了。
名为三月烟柳的酒楼和云雾缭绕的山峰，都湮灭在了时间的车轮下。
万余年已过。
古旧的过去停留在了不可挽回的时间里。
可是她还必须向前走。
她往前一迈。
轰隆，天空响起了惊雷。
游走着的紫色雷电仿若藏头露尾的巨龙，撕裂了整个天空。
狂风中，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厚重乌黑的云层中落了下来。
飒飒作响的狂风吹散了她的黑发，衣角翻飞中，她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从天而降。
西风敏锐的抬起头。
在这座断崖上，他和齐仲苒已经待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的出口，唯一的变化就是此刻。
他一跃而上，接住了叶凌。
叶凌闭着的眼睛刷的睁开了。
这一刻，西风有种时空错乱的怪异感，仅仅是被叶凌看着，他的心神就差点溺在了那双仿佛装满了星辰日月的眸子里。
叶凌打断了他的这种错乱感，她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谢了。”
又是一声炸雷在空中爆开。
随着这巨响，这处山崖似乎也跟着动荡了起来。
“看来我们能出去了！”西风眼里闪过一道异色。
忽然，一道惊雷劈下。
齐仲苒立刻从叶凌的身边跳开，因为这道雷，很明显是朝着叶凌而来的。
西风眼中的异色更浓，他看着叶凌道：“你要突破了？扶摇二转？！”
怎么可能？！
不仅是西风心里充满了疑惑，就连齐仲苒也狠狠的捏紧了拳头。
“怎么可能？！”她在心中难以置信的问着。
对于叶凌的情况，她知道十分清楚，二十岁的扶摇一转，谁又不知道呢？何况她是叶凌，是齐家的敌人！
可是她不是才刚刚达到扶摇一转吗？怎么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接连突破？！
从小就被人称为天之骄子的齐仲苒，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这种意料之外的事。
叶凌看向天空的惊雷，这应该就是秦思虞所说的扶摇九劫之一了。
西风迅速的退开：“扶摇的劫是踏上青云的必经之路，只能一个人承担，第一劫并不难，你应该很快就能度过。”
西风话音刚落，紫色的雷电终于像鞭子一样甩在了叶凌的身上。
就连断崖下的云雾也通通变作了紫色。
天地间一片银白。
西风有些惊诧的看着天空中还在聚集的闪电。
“这才扶摇第一劫，怎么就这么厉害？！”
西风虽然这么问了，但是他和齐仲苒心里都明白，劫难源自于本身的修为。
所以叶凌的突破并不是偶然。
流窜的闪电几乎笼罩住了整座断崖，他们两人只能站在石壁边，远远的看着闪电中的叶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从天空中划过，静止的断崖终于被闪电撕裂。
一道出口出现在了半空中。
齐仲苒眼睛一亮，若不是顾忌着还没完的雷劫，肯定已经冲上去了。
西风却是根本没有出去的意思，他直直的盯着叶凌，甚至连眨眼也不肯。
雷劫渐渐的弱了。
齐仲苒松了口气，对着西风道：“我先走了一步了。”
西风头也没有回：“一会儿见。”
就在这时，一团火焰砸在了断崖上。
轰隆一声，断崖的石壁垮了。
齐仲苒险之又险了躲过了落石，惊讶道：“怎么回事？”
西风的神色更激动了，他的声音甚至出现了一丝尖利：“雷火双劫！竟然在扶摇第一劫里就出现了雷火双劫！”
齐仲苒眼神一沉。
她已经扶摇四转，却至今没有经历过传说中的雷火双劫。
叶凌又何德何能！
齐仲苒圆润的指甲刺入了手心，她的心中翻滚着的不仅是对叶凌的嫉妒，更多的是对叶凌的恐惧。
一个成长得如此迅速的敌人，如果这样放任下去的话，那么她和齐家。
火焰光彩夺目，瞬间就夺走了雷电的光辉，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红色。
炙热。
云雾早已蒸腾成了水珠，依附在了山崖的石壁上。
可是没多久，就连山崖也开始融化。
天空成了火海，到处都是一片红光。
齐仲苒修为不高，此刻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半空中的通道越来越大，齐仲苒狠下心来，冲了上去。
如果再待一会儿，她怕自己会和脚下的山崖一样。
西风的脸上涌起了一股潮红之色，他一边躲避着迸裂而出的火星，一边不错眼的看着叶凌。
“这样厉害的雷火双劫……”
“应该没有错了。”
叶凌的闭着眼，任由火焰在她身上燃烧。
体内的灵婵贪婪的吸收着天火的气息，就连叶凌都能从灵婵上感觉到一丝满足的喟叹！
手心的吊坠重新化作了实体，被叶凌紧紧的捏在掌中，源源不断的天火被它吸了进去，然后重新在叶凌的体内燃烧了起来。
叶凌咬着唇，艰难的维持着缓和的呼吸。
刚刚的雷电和现在的火焰，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的难以忍受，至少在这之前，她已经熬过了无数次的痛楚。
坚硬的山石就像巧克力一样，在烈焰之中融化成了岩浆。
本是直冲云霄的断崖，此刻却像是瘫软了般，不停的朝下落。
空中的通道大得占据了半片天空。
火焰也开始渐渐熄灭。
雷火双劫就要结束了。
西风紧张的看着渐渐逸散开来的火海。
悬崖已经落到了最底部，他却无暇去观察周围的景象，尽管在这之前，他对悬崖之下很感兴趣，可是现在，他最感兴趣的是叶凌。
叶凌吐出了一口浊气，眼见火焰就要熄灭，她立刻换上了新的衣服，吊坠也重新回到了她的手心里。
她从火中慢慢走了出来。
窍穴内的灵柱经过了双劫之后，渐渐地分成了两部分，就像两道巨大的风暴，呼啸着盘旋而上。
比从前多上一倍的灵力从窍穴中传来，让叶凌切实的感觉到，她突破了扶摇二转。
叶凌不知道修炼灵域的人是否也像她这样，毕竟在万年后的今天，用窍穴修炼和储藏灵气的人或许没几个，她也只能慢慢探索。
西风收起了脸上的兴奋，走上前去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叶凌摇摇头：“我没事，刚刚的那个就是扶摇之劫？”
西风点头：“扶摇每一转就是一劫，不过这劫却因人而异，有大有小，总的来说并不算困难，更像是用天地之力帮你把灵域中的力量进一步压缩，留出更多的空间来。”
“所以像你今天这样动静这般大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西风凑过来颇有些贼兮兮的小声道：“我们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了，能不能透露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凌很诚实的摇头道：“不知道。”
西风的脸垮了下来：“就不能给我传授点经验吗？”
叶凌抬眼看他：“你应该早就过了扶摇期了，还需要我给你传授经验吗？”
西风夸张的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人的修为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判断的，特别是在他伪装了气息的时候。
叶凌没有回答西风的话，而是扫了一眼他的身后道：“齐仲苒已经走了吧。”
西风有些明白了：“她刚刚就走了。”
“齐仲苒是扶摇四转，而且和我有仇，如果有机会的话肯定会留下，趁我刚刚渡完劫偷袭我，可是她走了，说明刚刚的雷火双劫让她感受到了威胁，她没有把握能完好无损的留下来，所以她离开了。”
“但是你没走，说明你很有信心，你即便不是青云期，应该也是扶摇四转以上，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给你，如果你想要打趣我的话，还是停止吧，如果你想知道的是其他事，那恕我不能奉告。”
已经有些察觉了吗？西风撇撇嘴道：“真是无趣。”
叶凌看向四周：“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片焦黑的土地，广袤的几乎无边，数不清的巨石散落在远处，像是某种鬼怪故事的背景。
西风耸耸肩道：“这里是山崖之下，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他指了指头上的通道：“一起出去？”
叶凌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西风道：“我们进来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再不出去的话就赶不上第二场试炼的结束时间了。”
叶凌又问道：“戚初阳和齐仲苒一起进来的，你难道没有看见她吗？”
西风道：“虽然都是从一个水镜进来的，但是很显然我们被分到了不同的地方，就连你也是刚刚才出现的，所以谁知道戚初阳去哪里了。”
叶凌还没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听声音，竟然有些像戚初阳。
叶凌脸色一变，立刻朝着声音处跑去。
西风也紧紧跟了上来。
千里之外的巨石之下，戚初阳左手拿着一枚金色的铃铛，右手托着一株一米多长的长藤，像只炸毛的鸡一样和对面的蟒蛇对峙着。
漆黑的蛇至少有一米粗，下半截尾巴藏在沙石之下，头高高的昂起，鲜红的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
“你别过来啊！”
“我这辈子到处捡宝贝，可是从来都没有被袭击过，不就是一根长藤吗？你至于这样凶巴巴的盯着我吗？”
黑蛇开始在沙石中游弋。
冰冷又危险的气息不断的逼近，吓得戚初阳差点儿把手里的长藤扔出去。
可是舍不得，这株长藤，像极了她曾经在昆仑山下捡到的断藤，绝对是了不得的宝贝。
不到万不得已，她一点都不想松手。
戚初阳后退道：“你别过来，我捡到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了，要不我拿其他的宝贝和你换？”
蛇停了下来。
戚初阳也松了口气。
不过下一刻，黑蛇就从沙土里窜了出来。
“小心！”叶凌刚刚赶到，就看到了这一幕，手中的相思剑化作一道寒光，猛的砍向了黑蛇的脑袋。
“吼！”叶凌的动作虽然快，可是他们指尖的距离太远了，剑光来临之时，黑蛇就已经把戚初阳压在了身下。
眼见那出了蛇的獠牙就要咬上戚初阳的脖子，西风出手了。
轰的一声，巨大的书页后发先至，把黑蛇包裹在内，数十米长的凶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血水。
戚初阳吓得往旁边一滚，差点没吐出来。
西风一挥手，血红的书页就化作了灰飞。
“啧啧啧，你是怎么修炼到驭风期的？”西风扫了一眼狼狈的戚初阳：“不就是一条还没跨进扶摇期的蛇吗？就连这个你都打不过？”
戚初阳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拿着自己的小金玲和长藤躲到了叶凌的身后。
要不是要保守秘密的话，她肯定会霸气无比的甩一句话给西风。
她就是到处捡宝贝捡到驭风期的，怎么样？！
叶凌的目光不由被戚初阳手里拿着的长藤吸引住了。
她的体内，星星点点的绿光慢慢的汇聚成了一条几厘米长的绿色断藤。
“这个是？”叶凌问道。
戚初阳很是舍不得，还是把长藤从背后拿出来给叶凌看。
叶凌的心狂跳了起来，她能感觉到那株长藤上蕴含的力量，和她体内的最株断藤仿佛同源一般。
她虽然不知道这种断藤究竟有什么用，但是她还记得，和秦思虞第一次见面之时，她的魂魄就是附在一株通天之藤上。
那绝对不是简单的断藤！
“叶姐姐，这个我不能送给你啦。”戚初阳犹豫道。
叶凌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即便最株断藤对她来说很有吸引力，但是要让她去抢戚初阳的东西，她暂时还做不到。
西风凑过来道：“什么宝贝能让你连命都不要了，让我来看看。”
他越是打量着这株长藤，眼睛就越亮。
“好像真的是个了不得的宝贝，虽然我暂时还没办法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我得回去查查书才行。”西风自言自语道。
戚初阳猛的把长藤收了起来，要不是这个东西不能收进储物袋，她怎么也不可能把它暴露在西风面前的。
她对叶凌还算了解，绝对不会抢她的东西，可是西风吗？那就说不一定了。
西风嬉皮笑脸道：“不要那么见外嘛，有好大家分，是不是？”
叶凌道：“她捡到的东西就是她的，你分什么分，难道你还有脸抢驭风期修士的东西？走了！”
戚初阳吐了吐舌头，小跑着跟上了叶凌。
西风不过是说说而已，他也拉不下脸来去抢一个小女孩的东西，所以只能无奈道：“哎，我这也算是入了宝境空手而回了。”
几人正在往回走，猛的，叶凌耳边突然传来了另一个呼吸声。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西风和戚初阳，发现他们竟然都没有反应。
难道是她自己的错觉？
呼吸声随着她不断的往前走，渐渐地微弱了起来。
叶凌停下了步子。
戚初阳问道：“叶姐姐你怎么了？”
叶凌下意识的没有说起那诡异的呼吸，而是道：“你的长藤是在哪里捡到的？我果然还是有些在意，想再回去看看。”
戚初阳指了个方向：“就是那边。”
叶凌道：“你跟着西风，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西风不满道：“什么叫跟着我，我才不要带个拖油瓶！”
戚初阳也有些不愿意，但是叶凌的神色坚决，显然是不打算带着她了。
西风道：“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去，我也想要那个长藤。”
叶凌道：“你喜欢跟着就跟着吧。”
最后三个人都只能往回走，走了几步之后，呼吸声果然渐渐大了起来。
叶凌发现，越是跟着戚初阳指的方向走，这呼吸声就越来越清晰。
“就是在前面了。”戚初阳道。
前方的巨石密密麻麻的围成了一个圈，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我当时不敢再往里走了，所以捡了长藤之后就离开了。”
叶凌和西风都不约而同的看了戚初阳一眼，这到处捡宝贝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西风跃跃欲试道：“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吧，这还是我们在秘境里发现的第一个疑似有异常的地方。”
“你不担心赶不上第二场试炼的结束时间了？”叶凌反问道。
西风嘿嘿一笑，叶凌很显然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不过无所谓，他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任务结束！
“这可是千山真人允许我们进来的，要是出去晚了点也可以求求情嘛。”
叶凌不置可否。
“你留在原地。”她对戚初阳道，“我进去看看就出来，如果一个小时内还没能出来的话，你就自己离开吧，这处荒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危险。”
叶凌一走，西风就紧紧的坠在了她的身后。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叶凌问道，“一直跟着我很好玩吗？”
西风还是嬉皮笑脸的：“我这不是喜欢你才跟着你吗？”
叶凌轻笑一声道：“那你确实很喜欢我，第一次见面，你就是故意碰见我的吧。”
“后来你和齐仲苒在一起，就说明了你选择了和我一样的水镜，我只是不明白，我有什么价值能让你这个少爷在秘境里跟了一路。”
“少爷？”西风反问道，“什么少爷？”
“虽然所有人都没说，但是在进入秘境时，却都是以你马首是瞻，你的身份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叶凌停了下来，直视着西风道：“所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西风终于收起了那副讨打的表情，有些无奈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也不隐瞒，我跟着你当然是有目的的，不过却不是什么坏事，等我们从这里出去你就知道了，而且有我跟在你身边的话，你的安全也更有保证，毕竟我不会害你，不会让别人害你。”
叶凌停顿了半响道：“我信你。”
西风又吊儿郎起起来：“信我就对了，信我你肯定不会后悔。”
叶凌后悔了。
为什么要让一个如此聒噪的人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两人围着巨石绕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入口。
“这里没法飞，所以考验我们跳跃能力的时候到了。”
西风说完之后就手脚并用的开始往上爬。
说好的跳跃能力呢？
几分钟之后，西风和叶凌惊讶地看着被围在巨石里的枯藤。
“枯萎了？！”西风道。
叶凌看着那株只剩下根部的断藤，心中不可自抑的涌起了一股怅然。
就像是看到自己养的花草枯萎了一样。
“下去看看吧。”叶凌跳了下去。
从已经枯萎的部分来看，这株枯藤之前应该长得很大。
真是可惜了。
叶凌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已经变黑的藤条。
一股黯然的情绪传到了她的心中。
就连她体内的断藤也跟着没精打采的弯下了腰。
叶凌立刻收回手，那突如起来的沮丧消失了。
西风在枯藤上敲敲打打，到处乱摸：“这到底是什么藤啊，长得这么粗，都已经枯萎了，这直径还有几十米。”
像窜天猴一样的西风，看起来丝毫没有感觉到枯藤上传来的失落之感。
不管是耳边的呼吸还是莫名的沮丧，都只有她一个人才能感觉到。
“好没意思，我们走吧。”西风研究了半天之后，什么都没发现。
叶凌道：“我还想待一会儿。”
西风皱眉：“那我和你一起。”
就知道甩不脱这个跟屁虫，叶凌靠着枯藤坐了下来，似乎打算小憩一会儿。
西风只能抓耳挠腮的跟着一起坐了下来。
叶凌一碰到枯藤，心神竟然就跟着那弯弯曲曲的藤条游走了起来。
就像是她变成了这株枯藤。
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生气。
沮丧、难过、憎恨，负面的情绪像是潮水般涌向了叶凌。
她皱起了眉头，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西风凑过去，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叶凌？”他叫道。
叶凌却像是已经陷入了梦里。
她确实应该是在梦里。
黑漆漆的空间里，她的心神一直往下坠。
扑通扑通，似乎有心跳声从地底传来。
越发清晰的呼吸声也仿佛近在咫尺。
过了不知道多久，叶凌的眼前猛的一亮，刺眼的光芒从斜下角的石头缝里钻了出来。
这是这处密闭空间里唯一的光。
盘踞着的枯藤根部像是一条几百米的蟒蛇，微弱的呼吸声就是从根部的最深处传来的。
叶凌慢慢的靠近。
透过层叠着的粗壮的根，她看见了最里面的一个人。
一个，快要死掉的人。
刷的一下，叶凌睁开了眼，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你怎么了？”西风赶紧问道。
“我，我做了个噩梦。”叶凌道。
西风怀疑道：“噩梦？”
叶凌点头道：“对，噩梦。”
并不是噩梦。
她真的看到了，心神顺着枯藤一直往下，看到了那个被紧紧包裹在枯藤里的人。
他的皮肤早已经失去了光泽，紧紧的贴在骨头上，一头白发乱糟糟的披在身后，双眼紧闭，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声，就像是一个死人。
而这个人的双腿，已经陷入了枯藤的根部里，仿佛是枯藤的一部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活到现在。
微弱却又可贵的生气从枯藤的最根部传来，送到了那个人的体内。
叶凌舔了舔干涩的唇。
那个人，究竟是谁？
而那个地方，像是在地底，却又有光从石缝中透出来。
那道光，太亮了，亮的不敢直视。
和光一起钻进石缝的，还有时断时续的细流，它们慢慢的渗入泥土，最后流向了枯藤。
西风突然出声打断了叶凌的思绪道：“必须要走了。”
他难得这么严肃，叶凌问道：“怎么了？”
“这处秘境又要关闭了，走！”西风立刻跃上了巨石，三下五除二就消失在了叶凌的眼前。
“快点！”他在对面吼。
叶凌咬牙，最后看了眼枯藤，紧跟在西风后面，离开了这处地方。
风吹过。
枯藤仿佛传出呜咽之声。
果然就像西风所说的一样，等叶凌他们跑回之前的断崖时，通道已经缩小到只容得下两人通过了。
“走！”
最后一刻，他们三人离开了这里。
秘境重归平静。
水镜之外，千山真人背着手，身后的越泽等人正着急的看着最后一面水镜。
“再等一刻钟的时间，若是他们不出来，那就留在大帝故居吧。”
最后一刻，西风连滚带爬的窜了出来。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叶凌和戚初阳。
“回来了就好，走吧。”
千山真人看了一眼戚初阳手里的长藤，率先离开了。
越泽走近叶凌道：“没事吧？”
叶凌摇摇头，仍然忘不了刚刚看到的那个人。
极亮的光和时断时续的水，到底是什么地方？
在走出秘境的那一刻，叶凌恍然。
身后的凌然居在轰隆声在关闭了，眼前的冰川却一如既往。
冰层反射着夕阳的光，却仍然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偶尔会有一滴一滴的水珠从冰块上溶解，顺着冰层往下滑。
那个人，就在这片冰川的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