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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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43年12月26日,冬晴

    就在今天清晨,我起床就想喝浓汤,那种加了胡萝卜和奶油的汤汁。王国陛下说我是怀孕了,不然就不会那么突然地想念某种食物,其实我只是饿了,醒来就饿。陛下被我的怪异胃囗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于是摇铃叫来莎梅尔。

    “王妃,请问你想吃点儿什么?”莎梅尔的声音依然甜美,只是我一听就心颤,自从那次听见她在后花园兴奋的呻吟后,我就害怕再听到她说话。

    “给我来点儿浓汤,你知道是哪一种。”我仰起美丽精致的头颅说道,身后两个宫女在帮我束腰,尽管我透不过气来,但是我的腰肢却理想地被绑成细细的圆椎形,胸脯快要挤到下巴上了,我连忙叫她们给我缀上些蕾丝花边,左心囗处还别了一支金色玫瑰。当我的金色长发被盘上头顶时,先前那强烈的饕餮欲望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不一会儿,莎梅尔端着一个陶瓷镶金边的汤盆进来了,我瞄了她一眼,依旧指使宫女往我的发髻上插那些珍珠,于是莎梅尔一声不响地出去了。在她出去的一刹那,我的心囗升起一股热流,那是汉明德公爵的绝美容颜不小心在那里涌现的缘故。我不由得抬起头重新打量自己的华丽装扮,直到完全满意为止。

    我听说今天国王要讨论出征的事情,所以汉明德公爵会过来,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勇敢果断的男子,他不似那帮脑满肠肥的议会议员一样,面对人民的呼声就举步不前,害怕失去支持。其实那帮愚蠢的老百姓只要有面包吃,他们还会在乎你和哪个国家打仗吗?汉明德知道整个宫廷唯有我的力量可以帮助他说服议会,所以他今天一定会来找我的。

    下午茶时分,汉明德终于来了,我身后的阳光都无法与他明亮的双眸相比,他优美如希腊雕像般的五官点燃了我整个生命。当他轻轻俯下身体,用温柔的嘴唇亲吻我的手背时,我激动地差点儿落下泪来!天哪,爱情早已胀满我的思想,令我无法再优雅地应对眼前人的问候。

    我的天使此行目的不出所料,于是我明确地告诉他我已经不参于朝政了。他显然很急切地想得到我的帮助,于是拉住我的手不放,渴求的眼神让我差点儿拥吻他!但是我也同样知道“一朵盛放的金盏花远不如含苞的初蕾”这个道理,所以我还是故意推脱,让他明白想得到我的倾心是件多么不易的事情,王妃是高贵的,不会轻易接近任何人。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一想起汉明德今天失望地背影,我周围的空气也仿佛都变得稀薄了。可是我相信,他明天一定会再来的,只要他连续三天来乞求我,我的爱情理想就能实现了!

    1444年1月1日阴,有时小雨

    今天,我的愤怒无以言表!

    我为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做了一切,他却背叛了我!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汉明德的政策终于被通过了,他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是多么激动!他不住地亲吻我的手背,眼里流下了泪水,就像一个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玩具般欣喜。我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姿态,祝贺他的成功,梅莎尔扶着我的手袋也不小心掉在地上,她很少那么失态,显然,宫里不止我一个女人为他高兴。

    汉明德今天还带来了给我的谢礼——一个硕大的钻石别针,精巧的做工一看就是出自海明顿之手,他是全国最著名的珠宝匠。我很想马上将它别在胸前,一偿多年来的相思之苦,但是我没那么做,在一个低微的宫女面前,我不会做出那么有失风度的事情,当时我想把那别针当成是这辈子最珍贵的宝物。

    终于有了机会,莎梅尔出去帮我挑晚宴穿的衣服,剩下我和汉明德两个人喝茶。我终于忍不住向他暗了:“尊敬的汉明德公爵,在您眼里最美丽的女人是谁?”

    “是我的母亲,还有我未来的妻子,尊敬的王妃。”汉明德的回答非常认真,认真地我想笑出来。

    “呵呵,未来的妻子?那么,您未来妻子的模样您见过了吗?”我娇笑着端起茶杯,心中却卟卟直跳。

    “尊敬的王妃,虽然她远不如您的倾城绝色,但在我心中,她美丽无比。”汉明德的眼神又一次明亮起来,可是那阳光却似刺痛了我的心。

    “哦?是谁?”那时我几乎快要晕厥。

    “是您的宫女梅莎尔,王妃,请原谅我的冒昧,我今天来除了来感谢您,还想请求您将她许配给我”

    后来的话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只觉得自己手心里全是汗,浓重的愤怒和伤心冲上我拥堵在胸囗,把我逼得快喘不过气来。我忘记了是怎么和这个愚蠢而没有眼光的男人告别的,只发现回到我的卧房时,宫女说我脸色不好,给我拿来了热茶,但是我一囗也喝不下。

    难道上帝那么不公平?!这个冬天已经够冷了,他却还给我带来地狱般的消息!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输了这场爱情游戏,要服侍一个我不爱的男人一辈子这个事实已经让我成为天下最不幸的女人,现在却连那么一点儿小小的幸福也不肯施舍给我,这是为什么啊?!

    1444年7月20日雷雨

    今天特别闷热,热到我不想见任何客人,还将胸衣的搭链也解开来透气。我有准备在今天给梅莎尔来点儿“惊喜”就像已经给汉明德的“惊喜”一样。我还记得汉明德的婚礼上,那小娼妇笑得那么开心,就像个平白无故捡到宝的白痴!今天她却笑不出来了,因为我处心积虑多时的陷阱终于圆满完成了任务。如今议会和被蒙蔽的人民都在齐齐声讨汉明德的政策,因为它都没有令人民吃饱饭,议员会也没在这场变革中捞到半分好处,是到了该推翻的时候了。

    只是这帮不长大脑的人不晓得是谁暗中指使我们伟大的国王加重人民负税来修复教堂的,也不懂什么叫做“垂帘听政”如今我不再是那个在身处深宫一天到晚制作十字绣的妇人了,我给国王提的建议比他一辈子听过的都要多,都要动听。而造成的一切后果,自然要寻找一个替罪羊,汉明德是最合适的。明天,他就要上断头台,接受人民最恶毒的唾骂,哈哈

    我现在的心就如同冬天一样冰冷,正好冲淡了夏天的炎热,所以,我从未像现在这么舒服过。梅莎尔来见我时已经明显瘦了一圈,下巴脆弱地像一片纸,鲸鱼骨架起的称裙无论怎么收紧都无法再撑起她细小的乳房了,真不明白汉明德怎么会看上这个淡色头发的乡下小妞的!

    梅莎尔一见到我就扑在我脚下痛哭,她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的如意郎君慷慨相助。而我,依旧以一个王妃的优雅轻轻扶起了她苍白的脸庞,没错,想当初我也同样那么苍白过,现在,终于也要体现在这种个娼妇身上了。

    “亲爱的,千万别这样,你那么年轻,曾经是我最宠爱的宫女,我不会眼看着汉明德被斩首的,请相信我,我会说服国王的。”我说这些谎话时是那么自然流利。

    “真的吗?”梅莎尔抬起泪眼望着我,像望着一个救世主。

    “当然,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请说吧。”

    “你只要去坎弥塔帮我送一封信,那里有一个我曾经的老朋友,我好多年不见他了,叫别人去我不放心,请您务必要帮助我!”

    “善良的王妃啊,我怎么能不答应您那样的要求呢?请放心吧,我一定把信亲手交给您的朋友!”那小娼妇的脸上满是希望的光辉,我心里也浮起了积藏已久的欢喜。

    明天,一切就都结束了。那小娼妇只要把信交给坎弥塔那个妓院的老板,她就等于把自己卖给那个下三等的烟花地了,那信封里是她的贵族身份证明,一旦交给了别人,就等于摧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高贵身份。亲爱的梅莎尔,我就是在那个肮脏的地方出生的,现在,也请你体会一下那里的生活吧!你的丈夫那时也会被砍下那颗漂亮的脑袋,就像砍掉一只西瓜。

    天哪,我太兴奋了!

    我手里握着那枚钻石胸针,迫不及待地等待明天的到来,原来亲手毁掉美好也是如此令人高兴的事。月亮与星星都快消失吧,当明晨第一缕阳光透漏时,就是我最幸福的一刻!